第20章
一切發(fā)生的措不及防,回到院子里面的時候,那些個侍婢竟然已經(jīng)在收拾東西了。
“滾出去,都給我出去�!�
徐氏面上的神情再也憋不住,一手將桌上的茶盞全都拂在了地上,‘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的瓷片。
下人們嚇了一跳,畢竟徐氏在外的表象一直是與世無爭溫婉淡泊的,如今乍然這般模樣,讓人不免有些害怕。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姨娘有些累了�!�
徐月瞧著情況不對,出來打著圓場。
可那些下人們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輕舉妄動,最后還是一名小婢女站了出來。
“回徐姑娘的話,奴婢們尊主子的話,今日之內(nèi),必須將東西收拾好,若是誤了時辰,奴婢們都吃罪不起。”
徐月饒是再好的忍耐力也有些破功,她握緊手,勉強扯出一抹笑。
“里屋的東西不消你們收拾,我們自己收拾就行了�!�
婢女想了想,也好,省的費功夫了。
一群人便魚貫而出,屋內(nèi)頓時只剩下母女兩人。
徐月無奈道:“母親,現(xiàn)在可還不是耍脾氣的時候�!�
徐氏咬緊牙,眼中充斥著不甘心。
“我竟沒想到溫黛那個丫頭片子居然在眼皮子底下玩起了陰謀來,還有之前那個府醫(yī)怎么回事,不是說好那個女人會虛弱至死,我瞧著她精神頭倒是越來越好了�!�
“原本想著奪了魁首,在謝安生辰宴上,賣個人情給謝家,不曾想被溫黛那丫頭占了便宜,如今還要搬出去,咱們的計劃竟一個都沒有完成�!�
徐月也是奇怪,忍不住想今日一切會不會就是大長公主和溫黛串通起來陷害她們的。
她還沒接著想下去,就聽見徐姨娘擔(dān)心道:“最重要的是,現(xiàn)在咱們被趕出去了,到時候謝安的生辰宴,你可去得了�!�
若是往日,徐月根本不必擔(dān)心,就算大長公主不讓她去,她至少還有孫可瑩可以利用。
只是大考一事之后,孫可瑩就再也沒跟她聯(lián)系。
這條線,只怕就這么斷了。
不過,秀玉那家伙,還有點利用價值。
她安慰徐氏道:“母親不必擔(dān)心,生辰宴我勢在必行。”
如今謝安對溫黛不比從前,又有了救命之恩,局勢只會比之前更難纏。
...
那廂溫黛一路被一群人簇擁著回去,大長公主更是剛到了地方就火急火燎的讓人去請大夫。
溫黛見狀眼皮一跳,莫名心有點虛。
不過雖然是裝的,但那巴掌也是實實在在的落在她臉上,只不過沒幾分痛意,只是有些泛紅。
瞧見溫黛臉沒受傷,大長公主才松了一口氣,忍不住點了點她的腦袋。
“你啊,平時那么精明,怎么就被她得手了,真是個笨的�!�
大長公主自然想不到是溫黛故意為之,畢竟在大長公主眼中,溫黛素日雖有些嬌縱,可心軟,不會那些個陰謀詭計。
溫黛抿了抿唇,笑著撲進她懷中,一副討好的小模樣。
“那不是以前都有阿娘在嘛,誰敢欺負我。”
“不過,不過阿娘如此行事,只怕汴京城都要知道這件事了,少不得有些人要添油加醋�!�
聽著溫黛擔(dān)心的話,大長公主心中一軟,摸著她柔軟的鬢發(fā)。
“你以為阿娘這么多年在汴京是吃素的不成,早就看不過眼她,此次正好也把那兩個家伙趕出去,省的看得我心煩�!�
說起那兩個人的時候,大長公主的眼中閃過明顯的厭惡。
這么多年,徐氏和徐月的存在,始終提醒著當年溫老夫人做出了什么事情。
就像是吞了只蒼蠅,咽下去不是,吐出來又惡心。
溫黛依賴的在大長公主懷中蹭了蹭,忽而想到先前發(fā)現(xiàn)的氣血虧虛的手腳。
大長公主捏了捏她的小臉,“這事啊,你就不必擔(dān)心了,只是謝安生辰在即了,你和謝家的婚事也要提上,音音,你可想好了?”
若是之后,要是再想反悔,可就難了。
說實話,大長公主從來沒認為汴京城內(nèi)世家大族中有誰能配得上她的音音。
之所以選上了謝家,音音喜歡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皇城之內(nèi)也有人在虎視眈眈。
她不愿音音嫁入皇家,當初皇后提出聯(lián)姻之法,她婉拒之后,皇后的心思便越發(fā)猜不透了。
雖說滿朝只有這一個皇子。
可這些年太子病弱,三不五時纏綿病榻,瞧著竟是有比圣人還要先走一步的苗頭。
太子又無子嗣,皇后便越發(fā)著急了,前段日子因大考的事情入宮時,皇后居然又和她談到此事。
甚至愿意將太子妃廢黜拱手相讓,只求音音為其沖喜,簡直是匪夷所思。
心中愁思萬千,大長公主卻沒有表露于臉上,像是單純的詢問著溫黛的想法。
溫黛沉默下來,沒有立即回復(fù)。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
“阿娘,我好像,不喜歡謝安了,我想和他解除婚約。”
大長公主有些訝異,想了想。
“是因為徐月?若你擔(dān)心,阿娘保證她這一輩子再也不能踏進汴京城。”
溫黛搖了搖頭,眼神堅定,故作輕松。
“我只是覺得我堂堂長寧郡主,才不要追著男子后頭跑,那多沒面子,而且他早就浪費了機會�!�
那場夢異常的真實,夢中的痛徹心扉讓她至今仍舊為之顫栗。
那日夢后,她想了許久,想過不會是真的,可細想這些年來她與謝安,才恍然大悟,不過是她自己看不清罷了。
她現(xiàn)在唯一想的,就是讓謝安也嘗嘗這個滋味,讓這兩個家伙后半輩子都痛苦的活著。
她隨即轉(zhuǎn)移話題,“那阿爹呢,阿娘真的不要阿爹了嗎?”
聽到溫守成的名字,大長公主手中動作微頓,心中情緒復(fù)雜。
她努力讓自己的心腸硬起來。
“自然,你阿娘家財萬貫,權(quán)勢滔天,養(yǎng)個把面首還是不成問題的�!�
到時候最好是把溫守成那個老家伙氣死。
溫黛聞言忍不住捂嘴輕笑,余光瞥見門口方才還在的衣角不知何時又消失了。
...
月色杳杳,寒鴉低鳴,汴京城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偶爾更夫提醒時辰的聲音響起。
謝家后院
柴房門鎖緊閉,屋外站著兩個小廝守門,眼見著月上中天,其中一個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可也難掩好奇心。
“這大公子到底怎么惹到夫人了,這都被關(guān)了好幾天了,夫人還不打算將大公子放出來嗎?”
另外一個看了眼周圍才低聲道:“他算哪門子大公子,不過是個外室生的野種,你最好別靠近他,沒看府上都是夫人做主�!�
“聽說他害得世子爺受傷,夫人看世子爺跟眼珠子似的,能放過他嗎,本來認錯就沒事了,偏偏他死不悔改,這能怪誰。”
“估計啊,要等世子爺過生辰,夫人才會消氣,才會將他放出來吧�!�
“不過聽說世子爺生辰之后就要和那溫家的郡主成親了,到時候又有銀子可以拿了。”
“...”
兩人的交談聲并不小,足以讓屋內(nèi)的謝淮聽清楚。
身上依舊還是那日的竹青長衫,不過后背血淋淋的一片。
那日大考奪得魁首入宮面圣,圣人當庭對他嘉獎,事后被謝家的門生告知給謝夫人。
謝夫人認定他是故意奪了謝安的風(fēng)頭,隨手安了個罪名就家法伺候。
怕他死了,隨便喊了大夫上藥,上完了就讓人將他關(guān)在柴房,只想聽見他認錯。
可偏偏謝淮犟,一語不發(fā)。
他早就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即便是聽見小廝們的議論,他心中也毫無波瀾。
只是聽到后半句溫黛與謝安的婚事,他斂下的長睫微顫。
38
?
生辰宴
秋日多雨,雨絲連綿不絕,陰沉沉的一團,偏謝安生辰那日是個難見的晴日。
萬里無云,長天一色
謝府上熱鬧非凡,來往官員絡(luò)繹不絕,大多都是國公爺生前的學(xué)子門客們。
還有的是看重謝安背后的溫家而來。
這場宴會可謂是空前的熱鬧和盛大。
作為主人公的謝安今日破天荒的穿了一身喜慶的赤紅錦袍,上由萬縷金絲滾邊,分外的耀眼奪目。
有識貨的看出其價值不菲忍不住咂舌,這謝小世子當真是只有似謝家這等鐘鼎人家才能養(yǎng)出來的人。
加上未來又有溫家助力,前程當真才是不可限量。
這邊還沒好好感嘆,就聽得外頭的門房報聲。
“大長公主攜長寧郡主,及溫太尉來訪。”
要說這汴京城內(nèi)誰最招搖,必然是長寧郡主溫黛無疑,不僅因為她是本朝唯一外姓的郡主。
更重要的是她的母親固安大長公主位高權(quán)重。
早年間先帝駕崩,當今圣人勢單力薄,是這位大長公主一手將其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姆錾匣饰弧?br />
這位大長公主不僅手握權(quán)勢,其夫乃汴京太尉,手掌大周接近一半的軍權(quán),可謂是真正的天潢貴胄,頂級世家。
是以聽見聲音,瞧見人進來后,所有的女眷來客皆是行禮問安。
“見過大長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而本來還在接受眾位夫人吹捧的謝夫人更是親迎了去。
先是沖著大長公主行了一禮。
溫黛見狀,禮節(jié)性的福了一禮,謝夫人直接將人扶了起來。
她臉上神情笑得慈愛,“你啊,就是太懂事了,咱們誰跟誰,跟謝姨做這些虛禮做甚�!�
懂事這兩個字,還真是溫黛長著么大最難得聽見的話。
這謝夫人還真是...
雖說心中有些難以接受,但溫黛面上依舊維持著方才的模樣,只笑著不說話。
謝夫人接著笑呵呵道:“今日安兒生辰,若有招待不周的你就只管說,要去哪只管讓謝安那小子陪著你,別怕不好意思�!�
她說著就招呼著旁邊的謝安過來,明里暗里都讓人看到謝家和溫家的關(guān)系有多親近。
溫黛眉眼輕彎,嗓音柔和輕快。
“夫人這話,長寧可要惶恐了,今日謝安哥才是壽星,長寧可不能壞了規(guī)矩去,不然阿娘回頭又該教訓(xùn)我啦。”
她回話滴水不漏,不顯得有距離,也不過分親熱。
謝夫人是越看越滿意,雖說溫黛早前驕橫了些,可這落了水之后,倒真是越來越知事了。
“音音妹妹你來啦�!�
謝安看見溫黛后,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兩三步就上前站在溫黛面前。
那日大考之后,他上門拜訪多次,但溫黛都在休養(yǎng),他無功而返,只好送著各類稀奇的東西給她解悶。
如今終于見到朝思暮想的人,不可謂不激動
。
他看著來人,忍不住想到那日那虎獸垂死反撲,巨獸身形巨大,掌緣鋒利,一掌下去不死即殘。
可即便如此,少女卻毫不猶豫的將他推開。
事后謝安震驚之余是無盡的后怕,他發(fā)現(xiàn),他接受不了溫黛就此消逝。
謝安這區(qū)別往日的熱情讓溫黛都有些不適應(yīng),頂著謝安灼熱的視線,她勉強扯出一抹笑。
“謝安哥,生辰快樂,這是給你的生辰禮�!�
溫黛從又青手中拿出東西,是個長盒子。
拿到手,謝安就迫不及待的打開了。
“這是...湛盧劍!”
謝安呼吸忍不住的一滯,有些驚喜的抬頭看著溫黛。
溫黛笑道:“湛盧劍乃歐冶子與其妻女及師弟共同打造,古時吳王帶此劍無往不利,聞謝安哥有投效軍中之心,這劍與謝安哥倒是契合�!�
“是以音音贈送此劍,希望謝安哥早日實現(xiàn)抱負�!�
若說先前溫黛的救命之恩讓謝安為之動容,如今的知己之心更是讓謝安心生神往。
他只覺心弦震動,忍不住的有些激動,他看向溫黛鄭重其事道:“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禮,謝安必將倍加珍惜�!�
相比于謝安的激動,謝夫人臉色便沒那么高興,她本就不同意謝安走武將之路。
不過她轉(zhuǎn)眼想著,大不了到時候就做個賦閑在京的武將就行了。
反正有溫家這條路子,她何苦在現(xiàn)在掃興。
她故作埋怨道:“瞧著小子整日里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你音音妹妹送的,倒是寶貝的不得了�!�
瞧著謝夫人明晃晃的撮合之心,事先洞知溫黛想法的大長公主并不著急。
她笑道:“兩孩子自小相識,親密些也正常,今日是謝安的生辰禮,還是正宴要緊�!�
旁邊的溫守成可不知道,他上下掃視著謝安這小子,看著他高興得找不到北,直勾勾盯著溫黛的模樣。
溫守成沒忍住冷哼一聲,最終挨了大長公主一記肘擊后便默不作聲了。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兩家其樂融融的模樣自然沒有逃過她們的法眼。
前段日子還盛傳謝安厭惡溫黛,兩家極有可能要解除婚約,怎么現(xiàn)在風(fēng)向瞬間就變了。
不少人議論紛紛,可也不敢擺在明面上來說,只能自己私底下討論著。
今日來的許多貴女,大多都是大考中的學(xué)子們。
那日事情之前,本來厭惡溫黛的,在那件事之后,對溫黛的看法就有些復(fù)雜,想道謝,可又拉不下臉面,只能在原地糾結(jié)。
而溫黛對這些人的想法毫不知情,若是知道了也只會嗤之以鼻,覺得都是一群死要面子的家伙。
宴會之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貴女這邊更是玩上了飛花令。
帶頭的乃太師之女董玥,汴京城有名的才女,若說溫黛以嬌縱桀驁出名,這位便是以才出名。
還真是奇怪,這董玥身體不好,極少參加宴會,沒想到今日的生辰宴,她居然會來。
溫黛不禁有些好奇的望了過去,誰曾想正好對上董玥的眼神。
同旁人看她畏懼夾雜著惡意的眼神不同,董玥只沖著她微微一笑,眼中情緒復(fù)雜,讓溫黛看不懂。
“長寧郡主。”
沒等她細想怎么回事,身前忽而投下一抹陰影,她抬頭看向來人,正是孫可瑩。
孫可瑩消瘦了許多,眉宇間也沒有往日面對她的傲氣。
“多謝你那日出手相救,往日種種我向你道歉,是我識人不清,引狼入室�!�
孫可瑩神情鄭重,說到識人不清時,眼神憤恨。
枉她往日覺得徐月是個沒心機可憐的,誰曾想竟是這樣一條毒蛇。
孫可瑩接著道:“放蛇那件事,并非我本意,我只是想嚇唬嚇唬你,并非想要你性命�!�
溫黛乃是當朝郡主,皇親國戚,那可是誅九族的事情,就算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謀害。
雖然沒有害人之心,可是這件事情最終還是她自己聽信旁人造成的,如今說出來,還是在往日的死對頭面前,她難免有些難堪。
本以為溫黛會借此說些什么,她也做好了被奚落的準備,可是溫黛瞧著卻毫不意外的樣子。
“我知道�!�
“你知道是徐月?”
孫可瑩有些震驚,聲音情不自禁的提高了些,周圍人聽到動靜都看了過來,她見狀連忙壓低了聲音,只是震驚的眼神怎么都掩飾不住。
溫黛輕哼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笨不成。”
“你!”
孫可瑩自知理虧,對上溫黛這番話也只能咽下去,想著人畢竟救了她。
她扭捏道:“反正你自己小心那家伙,可不是在我家中�!�
溫黛有點奇怪這家伙怎么這么奇怪,“你話今日怎么這么多?”
孫可瑩:“……”
“郡主,這是謝世子派人給您送來的椹子酒。”
婢女端著酒壺為溫黛斟滿酒,只是那婢女許是有些緊張,顫抖著不小心將酒液灑落在了溫黛的裙上。
玫紅色的酒液在純白的紗衣上洇開,極其明顯的一團。
氣氛頓時安靜下來。
溫黛最討厭的就是旁人弄臟了她的衣衫。
上次李家的女兒不過是摸了摸她的衣裳,溫黛反手就將一整盞茶水盡數(shù)潑在了那人的臉上
如今更別提弄臟了一整塊衣衫,這婢女只怕兇多吉少。
“郡主恕罪,郡主恕罪�!�
婢女當即嚇得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磕頭。
哪知溫黛只是掃了她一眼,問道:“更衣處在哪里?”
溫黛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反正她待在這處又沒甚意思。
至于謝安,她今日做的已經(jīng)做完了,再多的也沒什么進展了。
婢女沒想到溫黛如此輕而易舉的就放過了自己。
她心中一喜,連忙站起身來為溫黛帶路。
“郡主請隨奴婢來�!�
人群之中,本來還在接著飛花令的董玥,瞧見這一幕后與身旁的婢子低語。
隨后那婢子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宴席如常舉行著。
這邊的情況自然瞞不過上頭,謝安聽到這邊有異動,想到溫黛也在那邊,起身就想走過去看看情況。
只是他還沒走兩步,身旁的小廝上前來傳話。
“公子,徐姑娘在外頭,說誰要見您�!�
“徐月?”
謝安皺了皺眉。
小廝解釋著:“聽說是徐姑娘有些話想要同公子講�!�
謝安遲疑著,身旁的小廝又接著道:“溫郡主跟著婢子去后院去了,向來沒甚大事�!�
想著都是在謝國公府,誰敢造次,謝安思索片刻便先去見了徐月。
39
?
算計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