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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十幾年前我說過,哪日你獨領(lǐng)一軍的時候,就將此劍贈予。其實當(dāng)日平苗的時候,就已經(jīng)達(dá)成條件,是我舍不得它。拖了幾年,好在不晚�!�

    “舅舅!”

    “不必多說,贈人之物我絕不收回。”

    十四低頭渾身顫抖,半晌才跪下雙手接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摔在那斑駁的劍鞘上,四分五裂。

    晉安說:“回去吧。我在這里跟老孫說說話�!�

    十四轉(zhuǎn)頭一步三回頭地往前走了有二三十步,郊外呼嘯的春風(fēng)忽然送來隱忍的泣聲:“她從小怕打雷,下雨的時候,別叫她一個人。”

    十四腳步一頓,抱著劍飛快地往前走,找了個山窩窩沒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了一場,才往山下來。

    被他們支開的侍衛(wèi)正急得團團轉(zhuǎn),見了他如獲至寶地迎上來:“殿下,出大事了。西北羅卜藏丹津反了,八爺獻(xiàn)給皇上的海東青居然莫名其妙快死了,皇上氣得昏過去了,現(xiàn)在所有皇子,都在西山候駕�!�

    作者有話要說:

    人物的態(tài)度≠作者的態(tài)度。十四爺黨的兩個人在一起bb說,我想上位≠作者說,他要上位。

    破梗:

    晉安開始的態(tài)度是,有人說我侄兒要當(dāng)皇帝,不管真假,先培養(yǎng)他一下吧。他是不希望看著四十四打架的。

    但是自從康熙選了這兩個人,還用賜婚的方式把他綁死在十四的船上,就沒有他說話的余地了,所以他才把劍拿給十四,就跟繡瑜說,以后由你執(zhí)棋是一個道理。

    為什么德妃不干預(yù)?因為作者覺得沒啥好干預(yù)的。公平競爭,能者上位,只要她活著一天就能保證he,有啥好干預(yù)的?

    接下來的故事,會是一個兩個聰明人因為各自的利益斗爭,卻因為共同的親人、理想、價值觀互相妥協(xié),最后達(dá)成一致的故事。而不是我媽喜歡我,所以我當(dāng)皇帝。

    每次解釋這么多,是希望大家花了錢,都能看明白看高興。現(xiàn)在看來,花兩三個小時回復(fù)評論不如多碼字。早點把一個情節(jié)寫完,可能更明白。從此以后不會回復(fù)一般評論,只回復(fù)長評和

    第212章

    西山別院依山而建,

    康熙所居的恒鏡臺坐落在別院的最高處。夜露微寒,

    十四在宮門前下馬以后,快步拾階而上。他人小腿短的時候,常常抱怨這臺階太高太陡,不明白皇阿瑪為什么要把整個行宮的核心中樞,

    設(shè)在這么個來往不便的鬼地方。

    時移勢易,

    境由心生。直到最近,

    他才漸漸明白,為什么皇帝必須住在行宮最高的地方。

    他邊走邊出神,漸漸把百來步階梯都拋在身后。直到身后朱五空輕輕地拽了拽他,

    才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恒鏡臺殿外。越過門洞可見三到十六阿哥都匍匐在院中,康熙立在高高地漢白玉臺階上如泣如訴:“……朕以往所慮之事,無非是怕自己做了齊桓公,

    尸骨未寒,就看著你們束甲相爭。而今才知道,有人打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心思,竟然想用祖宗江山和萬民的血來成全他一個人做這黃雀。”

    “胤禩與亂臣賊子結(jié)成黨羽,

    邀結(jié)人心,

    構(gòu)陷兄弟。朕深知其不孝不義行為,自此朕與胤禩父子之義絕矣!”

    這話猶如石破天驚,

    眾人駭然抬頭仰望他,張廷玉和馬齊原本捧著紙筆暫時充作起居注官,此刻也匍伏在地:“萬歲,這話,

    記不得��!”

    就算削爵囚禁,皇室血脈也是皇室血脈,如果血統(tǒng)可以被否定,那君權(quán)的正統(tǒng)性從何而來呢?

    九阿哥、十阿哥撲上去抱著康熙的大腿哭求,險些又把皇帝氣出個好歹。張廷玉、陳敬廷、馬齊、隆科多四個心腹重臣趕忙簇?fù)碇滴踹M(jìn)了殿。留下一眾阿哥在外頭,急得團團轉(zhuǎn)。

    十阿哥憤怒地站起來,沖著胤禛高聲質(zhì)問:“你們到底做了什么手腳,為什么送進(jìn)宮半個月的鷹突然快死了?還攔著我們不許查驗,焉知不是心虛?”

    胤祚忍無可忍,幫著辯了一句:“西藏強敵來犯,皇阿瑪病成這樣,你還有功夫理會一只鷹?”

    十阿哥面上閃過一絲愧色,復(fù)又慷慨激昂:“正是因為皇阿瑪病著,才不能叫他老人家輕易被小人蒙騙了去!你若有膽量,就跟我們到皇阿瑪跟前分辨分辨�!�

    胤禛面無表情,連個眼神都欠奉,反而看了看旁邊安靜得可怕的九阿哥,冷笑一回——老十蹦跶得歡快,恰好說明他不知道老八的計劃,還當(dāng)真以為皇阿瑪因為一只死鷹遷怒兒子呢。老九這才是幫兇的反應(yīng)。

    十四默默地跪到了十三旁邊,九阿哥見了他,不由輕輕挪過來喊:“老十四……”

    “寒玉田佛出自你手,但你不知道他的全部計劃吧?”

    九阿哥啞口無言。

    十四直視前方,看也不看他:“你原本不壞,但是蠢得太過分,也就成了壞。我們無話可說,不必多言。”

    九阿哥剛悻悻地退了回去,就見內(nèi)侍出來傳旨:“皇上傳四爺、十四爺進(jìn)去說話�!�

    這話猶如在滾了的油鍋里澆入一勺清水,頓時激起無數(shù)波瀾。在內(nèi)有八阿哥興風(fēng)作浪,外有強敵來犯之際,二十個皇子,只有這兩人被允許進(jìn)入決策層。圖窮匕見,以往所有的鋪墊終于在這一刻攤開在眾人面前。

    胤禛跟十四對視一眼,并肩舉步上前。

    恒鏡臺內(nèi)紅燭高照,康熙一身黃緞子寢衣,披著玄色斗篷站在地圖前,面容清癯,臉頰凹陷,一副病體難支的樣子。

    “皇阿瑪�!必范G和十四對康熙感情復(fù)雜,但是萬般怨恨、諸多責(zé)備中唯獨沒有希望看見他英雄遲暮的欲望。

    “你們來了�!笨滴踔钢歉庇檬唷⒑贮S、芷藍(lán)標(biāo)注出西北局勢的地圖:“老四建議在西藏設(shè)府,收歸中央管轄。此計雖好,卻急了點,現(xiàn)在兔子被逼得起來咬人了。說說吧,怎么辦?”

    十四平靜地說:“這一仗遲早都是要打的。京城離云南、四川足足兩千里路,途中阻礙重重,西藏進(jìn)川,卻只需要走二百里山路,騎兵奔襲兩天兩夜就可以威脅成都。要是讓外族占了西藏,整個西南,都成了對方嘴邊的肉�!�

    康熙搖頭:“是這個道理,但是還不夠。敬廷,告訴他,這一仗意味著什么�!�

    戶部尚書陳敬廷上前一步,神色沉重:“戶部已經(jīng)實行固定丁銀和輪流減免賦稅之策�!�

    丁銀固定,貧民就可以自由生兒育女,不必因為人頭稅逃籍,流亡他鄉(xiāng)。朝廷征一兩銀子的田賦,往往下級官吏就問百姓要三兩、四兩甚至更多;輪流免賦,就遏制了一部分的橫征暴斂。

    這都是馬齊提議、胤禛實行,好不容易弄出來的德政。但是世上哪有這邊免稅,那邊打仗的好事?戰(zhàn)火一燒,這些利國利民的事,都要推遲。

    馬齊的臉色黑如鍋底,胤禛卻上前一步道:“大局為重,只是賦稅重點,百姓還能活。但是外敵一旦犯邊,就是屠城滅族之禍了�!�

    “說得好�!笨滴蹙o緊盯著那西北局勢圖不放,“朕也有此意,戶部的銀子不夠,就拿內(nèi)務(wù)府的銀子頂,內(nèi)務(wù)府不夠,就支內(nèi)庫。內(nèi)庫再不夠……”他說著頓了一下:“就動公庫。十四阿哥,你敢當(dāng)這個撫遠(yuǎn)大將軍嗎?”

    公庫就是這個時候的國家戰(zhàn)略儲備糧,是災(zāi)荒年間,用來跟閻王爺搶人命的。

    城門失火必然殃及池魚。這一回?fù)徇h(yuǎn)大將軍肩膀上的,不僅僅是三五萬軍人,更是億萬貧苦百姓的平安。

    這不是奪嫡失敗,要頭一顆要命一條就完了的事。這是敗了就遺臭萬年,成了也不一定有好處的事——皇帝年老體弱,要是有個萬一,遠(yuǎn)離京城的人就占了天然的劣勢。

    四名心腹重臣皆是心下駭然,這是什么套路?要說皇帝不重視十四,這幾乎是托之以國運了。但是正因為這個擔(dān)子太重,哪有讓未來太子遠(yuǎn)離政治中心,干這種有可能背鍋的事的道理?

    晉安才跟他說過“進(jìn)一步成王敗寇,退一步閑散一生”,頃刻間十四就面臨這樣的抉擇。答應(yīng)了不一定好,但是當(dāng)著父皇、兄長、一屋四個滿漢重臣的面軟弱怯戰(zhàn),推卸責(zé)任,他就可以永遠(yuǎn)跟一切重任說再見了。

    閑散一生,這四個字,并沒有看起來那么輕巧。

    “兒臣領(lǐng)旨。必定不負(fù)所望�!�

    空氣凝滯了一秒,康熙突然撫掌嘆道:“好,很好!傳旨,授皇十四子胤禎撫遠(yuǎn)大將軍印信,用正黃旗纛,授予親王待遇,行文稱大將軍王。”

    這話猶如在一個驚雷在頭頂炸開。四個老狐貍也不由面面相覷,兵馬未出紫禁城,就先給了一個親王之位,要是十四得勝回來,該怎么賞?

    馬齊立刻上前一步,就要請皇帝三思。

    隆科多卻搶在他前頭大聲祝賀道:“這還是我朝從未有過的恩典,大將軍此去必定旗開得勝,報效皇恩�!币痪湓挵疡R齊梗得直翻白眼。

    康熙又說:“你是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初九生的�!�

    今天之內(nèi),已經(jīng)有兩個人跟他提生日了。十四低頭應(yīng)是。

    “二十六年臘月二十五,你出生前十四天,太皇太后薨了。臘月二十八,朕接見五世達(dá)賴使臣,得知西藏劇變,五世達(dá)賴已然去世,從那一天起,西藏就脫離中央管轄�!�

    “直到今日,你長了二十三歲,藏區(qū)就動蕩了二十三年。興許,這就是天意吧�!�

    十四一怔,就聽他說:“回去好生準(zhǔn)備準(zhǔn)備,見見你額娘。隆科多留下,你們跪安吧�!�

    隆科多不由又驚又喜又怕,正心跳砰砰之際,忽然聽皇帝問:“你上任半個月了,這個九門提督當(dāng)?shù)迷趺礃�?�?br />
    “九門提督責(zé)任重大,臣不敢輕忽,一定兢兢業(yè)業(yè),報效……”

    康熙冷著臉打斷了他:“你的前任們,也都是兢兢業(yè)業(yè),為什么讓你做了這個九門提督,回去細(xì)想想。還有,替朕盯著雍親王�!�

    隆科多悚然一驚:“怎么個盯法,請皇上明示�!�

    “如何備辦糧草,如何統(tǒng)御下人,如何跟兄弟相處,心情好不好,中午吃飯香不香,事無巨細(xì)全部報來。”

    隆科多一句不敢多問,揣著一肚子疑問回了佟府,又在書房徘徊許久,把鞋底子都磨薄了一層,終于忍不住敲開了佟國維的門:“阿瑪,皇上這是不是防著四爺呢?”

    “防著?”佟國維不由搖頭嘆息,“皇上口口聲聲說你的前任們。我問你,上一任九門提督是誰?怎么死的?”

    隆科多臉色一變:“是托合齊。他黨附廢太子,被皇上誅殺�!�

    “上三任呢?”

    隆科多臉色又變:“是烏拉那拉費揚古,他深受皇上敬重,卸任之后,女兒還嫁給了四阿哥�!�

    這兩個結(jié)果迥異的人一比,康熙想讓他學(xué)哪個不言而喻。更何況四阿哥是費揚古的女婿,康熙如果要防著胤禛,就不會拿他老丈人做正面榜樣了。

    隆科多仍是有些猶豫:“可是如今十四阿哥……皇上要沒有立儲之意,怎么會連烏雅晉安的女兒都硬塞過去?”

    佟國維喟然長嘆,指指自己花白的頭發(fā):“我的教訓(xùn)還不夠嗎?熱灶燒不得,圣心難測,與其瞎折騰,不如跟著皇上的意思走。鄂倫岱無法無天,遲早是要出事的,我就不信,皇上能故意給你指一條錯的路,把佟佳氏趕盡殺絕!”

    另一邊,十四跟胤禛并肩出來,仍然覺得腳踩在棉花上,如若夢境一般,直到看見朱五空捧著寶劍在殿外等他。

    胤禛一眼就看見了那劍,瞳孔微縮:“這是追虹嗎�!�

    雖然是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十四點頭,別有深意地問:“還去額娘那兒用膳嗎?”

    “當(dāng)然。你要出征,怎么能連頓踐行酒都不吃呢?”

    身后蘇培盛跟朱五空對視一眼,媽耶,這語氣可不像是踐行酒,倒像吃斷頭酒。

    兩人從恒鏡臺一路下行,往繡瑜住的疊翠小筑而來,從外間的懸梯直接上了二樓,就聽底下院子里歡聲笑語。

    二月天氣漸暖,繡瑜的咳嗽好些了,這日正命宮人在院子里淘洗椿芽,把嫩芽摘出來放在玉缽里,老葉丟掉。

    后來胤祚胤祥來了。康熙叫了胤禛兄弟進(jìn)去,他們不知是福是禍,跟著提心吊膽的,吃個糯米酥能糊一嘴蜂蜜而不自知。繡瑜干脆叫他們一起干活,免得空想。結(jié)果活是干了,神卻沒回來,才兩刻鐘的功夫,繡瑜就見胤祚一個勁兒地把老葉往盤子里扔,嫩的反而丟掉,頓時無語。

    胤祚回過神來,也發(fā)現(xiàn)自己干了蠢事,嘻嘻笑道:“不必再挑。我吃這一盤子就是了。”

    繡瑜和竹月夏香白嬤嬤都愣了,半晌笑得東倒西歪,鬧做一團,倒叫胤祚摸不著頭腦。半晌還是夏香揉著肚子忍笑道:“六阿哥,那不是一個盤子放在桌子上,那是個陰陽箱,底下還有好大一盒,您就是個大肚子彌勒,也吃不了這些�!�

    胤祥聞言過去端了那上面的盤子,果然看見底下連著個暗箱,儲著滿滿的椿芽兒,都被胤祚亂摘污染了。這下大家笑得更開心了。

    胤禛站在二樓看了,也停下腳步罵了句:“蠢貨�!弊旖菂s有上揚的痕跡。十四忽然從背后叫他:“四哥�!�

    胤禛瞬間回歸現(xiàn)實,勉強從鼻子里擠出個不冷不熱的“嗯”。

    十四站在樓上,向下凝望,忽然說:“額娘咳了這么久,一直沒好過。聽說天山雪蓮對潤肺有奇效,這玩意兒要親手采摘,心誠才靈。我們都不能隨便出京,該叫納蘭永壽和他叔叔替我們走一趟北邊兒�!�

    因為永壽勾引九兒的歷史遺留問題,胤禛跟納蘭家關(guān)系一般,納蘭揆方叔侄都是忠于十四的勢力,現(xiàn)在十四卻要主動把他們趕出京城。

    胤禛眼睛一跳,狐疑地上下打量他,指指腳下的地面:“當(dāng)真?這里也算是當(dāng)著額娘的面�!�

    “知道。說謊會被打手心。”十四一笑,復(fù)又沉聲道,“填進(jìn)去一個舅舅,還不夠嗎?”

    胤禛再次打量小弟,竟然有幾分刮目相看之意,半晌重重應(yīng)承:“好!老十三這些年身子不好,我托他管著那些雜務(wù)不合適,這回干脆都收回來,讓他安心養(yǎng)好身子,畢竟來日方長�!�

    十四又說:“我對不住岳鐘琪,烏拉那拉家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四嫂的堂妹族妹指給小岳子,我放心�!�

    比起永壽只是管著十四的財產(chǎn)莊子下人,岳鐘琪被晉安當(dāng)作半子帶在身邊培養(yǎng)十來年,他是除十四之外,唯一有資格繼承晉安在軍中勢力的人。這一諾,恰好補足了胤禛在軍中無人這個短板,又相當(dāng)于任由胤禛在他身邊,安了個釘子。雖然不是他們永和宮的人,份量卻要遠(yuǎn)遠(yuǎn)重于納蘭家叔侄。

    胤禛凝重地點點頭,表示認(rèn)可這份大禮。他雙手扣著欄桿,朝底下院子里看了半天,終于下定決心:“廣東要開海禁,預(yù)計通商關(guān)稅可敷朝廷半年之用,這是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叫老六親自去做,我才放心�!�

    十四驀地轉(zhuǎn)頭看他,倒吸一口涼氣。比起岳鐘琪康熙四十三年才開始跟在他身邊,胤祚跟胤禛一同長了三十年,妻族門人都為后者所用,兩家王府幾乎不分彼此。這才是真正的左膀右臂。

    雖然話頭是他先提的,但是胤禛一下子在桌上放下這么重的籌碼,頓時消除了他不多的疑慮,竟然生出幾分欽佩之感。

    胤禛又說:“旁人于我,都不要緊了。你可還有什么要說?”

    “有。”十四鼓起勇氣,“此次出征,皇阿瑪許我?guī)?nèi)眷過去,我要帶蓁蓁去西北。讓舅舅離開京城,去莊子里住。”

    一直沒有猶豫過的胤禛終于變了臉色,眼神驟然陰沉。

    晉安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住到莊子上去自然比在城里舒服。十四如果凱旋而歸倒還罷了,如果康熙等不到十四凱旋就出事,不管傳位于誰,這兩個人都將是叫十四投鼠忌器的王牌。現(xiàn)在十四卻要把他們弄到自己的地盤里護(hù)著,胤禛不能不多想。

    這一想就是大半柱香的功夫。十四站得腳都麻了,終于聽他說:“好,我答應(yīng)你�!�

    十四長舒口氣:“說吧,你要什么?”這樣重量級的要求,只是道謝未免過天真,同等交易才是常理。

    胤禛一把揪住他的衣裳,兄弟倆在極近的距離上對視,雖然他比十四矮一點點,仰視的角度里卻依然產(chǎn)生無與倫比的威勢,一字一頓地說:“用你的姓氏起誓,不得分疆裂土�!�

    只有斗爭失敗才有可能裂土而王,十四莫名其妙憋了一口氣在心里,舉手指天為誓:“皇天在上,愛新覺羅胤禎此生若有分裂疆土之心,必將自絕于祖宗,自絕于家國,自絕于天地。”

    雖然都是發(fā)誓,但他脫口而出就是這樣的毒誓,胤禛心里痛快不少,放開他的衣裳,嫌棄地摸個絹子擦擦手,嘀咕道:“哼,嘴上說著容易�!�

    十四見他明明信了,卻要倒打一耙的德行,也抱著胳膊冷笑:“這話與君共勉。我可還想留著臺灣吃鳳梨呢!”

    戴鐸的話怎么叫這小子知道了?老六這個嘴上沒把門兒的,真的該走了!胤禛在心里暴打弟弟。

    他們在樓上站了這么久,院子里摘椿芽的人終于抬頭看見了。胤祚歡呼一聲,丟了手上的活跑過來迎他們,繡瑜笑問:“躲躲藏藏的,還不下來?”

    胤禛跟十四對視一眼,電光火石之間用眼神達(dá)成保密協(xié)議,然后又不約而同地“哼”了一聲,嫌棄地扭開頭,誰也不看誰了。

    第213章

    疊翠樓的一場餞行酒鬧了一兩個時辰,

    主要是胤祚和十四兩個人輪流撐起了全場的氣氛。雖然在宮里有規(guī)矩管著,不敢大呼小叫、劃拳猜枚,

    又因為人少,

    行不起來酒令,

    然而兄弟幾個比著講笑話,喝酒,乃至頂著胤禛的白眼兒比賽誰更能吃辣椒,

    也笑得東倒西歪。

    最后,喝得半醉的十四一頭滾倒在繡瑜的炕上,

    寧可把自己團成個蝦米,

    也不肯到阿哥們留宿的地方去睡。

    朱五空急得團團轉(zhuǎn):“眼見宮門就要下鎖了,

    這怎么使得?”

    宮門一落鎖,

    宮里除了皇上,就連五尺高的男娃娃也不能有。胤禛忍無可忍,準(zhǔn)備親自動手讓他“清醒清醒”,

    結(jié)果被繡瑜及時阻止趕了出去,只拿著溫水給他擦臉。

    燭光底下,十四忽然睫毛一抖,

    閉著眼睛說:“額娘,兒子想長長久久地跟您住在一起�!�

    “如果你四哥也是這么想的呢?”

    十四一骨碌爬起來,

    委委屈屈地聳拉著嘴角:“您呢?您想跟誰住一塊兒?”

    繡瑜冷笑:“封了親王還斷不了奶的兩個混小子,

    額娘一個都不想理。”

    十四抓抓腦袋,

    借酒撒嬌的勁兒去了大半,

    頓時后悔——連納蘭永壽這些人,

    他尚且舍不得讓他們夾在自己和四哥之間為難,何況額娘呢?十四立刻翻身下炕,端茶倒水賠不是,把額娘兩個字翻來覆去地喊了一二十遍,又說:“兒子失言了,只是此去少說也是二三年功夫,我舍不得您�!�

    繡瑜被他蹭啊蹭啊的,蹭得心尖兒直顫,不等大腦反應(yīng)過來,手掌已經(jīng)輕車熟路地在他脖子后面撫摸起來了:“額娘也舍不得你。但是西北一仗,你必須得去,不光是為了朝政上那些事,更是為了你的將來�!�

    “將來?”十四狐疑地拿手指在炕上畫圈圈。

    “不是住紫禁城那個將來!”繡瑜一巴掌打斷他那些錯誤的聯(lián)想,嘆息一聲,“你覺得你皇阿瑪是個怎樣的人?”

    這個問題可大了去了,三言兩語哪里說得清楚?十四想了一堆形容詞,最后只說:“明君圣主。”

    “那你可知道,他閑暇的時候喜歡干什么?其實他是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喜歡看書,朝廷禁了淫辭艷曲、演義,沒有他沒看過的,還親自打點了細(xì)細(xì)地收在景陽宮的暗室里。喜歡西洋玩意兒,數(shù)理、天文、物理、宗教無所不包,還會拉梵阿鈴,拉得可好了�!�

    十四愣住了。其實康熙爺?shù)倪@些小愛好在內(nèi)廷早就不算秘密。只是這些小愛好,不過是他殿堂級成就上的小小點綴,宛如夾雜在滿園怒放的牡丹花中的幾根狗尾巴草,任何人提起康熙,都不會第一時間聯(lián)想到這些東西。

    繡瑜說:“但是政績是留給后人評說的,這些小玩意兒小情趣,才是自己能夠享受的。你皇阿瑪自己的時間很少很少。就像,他真正寵愛的兒子,永遠(yuǎn)是太子,為了家國計,卻不得不廢了他。他對顧炎武、朱彝尊這些漢族文人,實際上恨的牙癢癢,卻不得不捏著鼻子,給他們開博學(xué)鴻儒科,對著孔子的牌位三叩九拜——皇帝是國家的主人,也是國家的仆人。值與不值,在西北,你可以好生想想。”

    皇帝是國家的仆人?從三皇五帝至今,就連最背離君臣倫常的“民貴君輕”,都比不過這話刺耳。十四震驚到無以復(fù)加,僵硬地告退,同手同腳地走了。

    竹月在旁伺候,雖然聽得不大懂,但是卻察覺出她對十四的前程并不樂觀,半晌又聽她嘆道:“終究是太年輕。”

    十四現(xiàn)在得勢,說白了,是青海打仗,康熙用得上他罷了。勢力可以旦夕之間培養(yǎng)起來,心智卻不會瞬間成熟。他跟胤禛之間,還差著一整個胤祥受的苦難。

    第二天酒醒,離了永和宮,十四抖抖貓耳朵,露出額頭上的王字,氣勢一變,又是個爺了。內(nèi)務(wù)府連夜趕制的親王朝服穿在身上,宮里宮外兩邊跑,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路都帶風(fēng)。他連續(xù)幾天忙著打發(fā)那些攀關(guān)系道賀的人,好容易坐下來喝口茶,入口卻是全然不同的清冽味道,不由問:“怎么換了方子?”

    朱五空笑嘻嘻地回道:“是格格的意思。近日天氣干燥,白梅入茶,清冽降火�!�

    十四端著茶杯的手一頓,便猜到這丫頭是因為“愿效仿孝莊皇后”那段話心懷愧疚,心也許是好的,只是這手段嘛……十四挑眉看向朱五空,饒有興致地問:“她怎么突然如此賢惠,是誰教導(dǎo)的,爺要賞他�!�

    朱五空自小跟著他在烏雅家混,素知自家爺和格格親上做親,感情不必尋常。滿府里這么多姬妾,單單帶她一個去西北,這是何等的寵愛!他聽了這話,立刻喜滋滋地表功:“格格說,前兒惹了您生氣,她過意不去。奴才嘿嘿……就告訴她您喜歡吃魚,囑咐她好生下了兩日廚。奴才又告訴她,您喜歡楓葉,瞧瞧這香囊、這扇袋兒,那繡工,哎喲喲,一針一線都是心意啊�!�

    十四摘了腰間的香囊在手里把玩,忽然問:“小豬兒,你跟爺多長時間了?”

    朱五空一愣:“到今年秋天,剛好整二十年�!�

    十四臉色一沉,摘了那個香囊扔到他懷里:“知道為什么讓你們繼續(xù)稱她‘格格’嗎?細(xì)想想,想通了自個兒往二門外領(lǐng)二十板子去�!闭f著扔下一本《周易》來:“她既然閑著,把這兩本書各抄二百遍,連著孔子的注釋一塊兒抄!”

    “啊?”朱五空望著十四揮袖而去的背影目瞪口呆,這,這叫什么事兒��?人原是放在心坎兒上的,香囊原是愛不釋手的,心坎兒上的人給做了個愛不釋手的香囊,就正正得負(fù)了?

    男人的心思,真難懂。

    西府花園里,恰好今天九兒過門來玩,先往十三府上見過兆佳氏,順路過來瞧蓁蓁。蓁蓁一口一個公主地喊她,九兒不由嘆氣:“你以前都是叫我姐姐的�!�

    蓁蓁說:“咱們雖好,但是嘴上卻別帶出來,一來外人聽見不像,二來免得嘴快說錯話�!�

    九兒嘆道:“你太多心了�!比欢技八昙o(jì)尚小,忽然間境遇天差地別,小心謹(jǐn)慎以求自保也是有的。九兒又岔開話題,說了些讓晉安同永壽一起離京修養(yǎng)的話。

    蓁蓁自然是千恩萬謝,又聊了兩句,就見朱五空苦著臉過來:“……這樣,王爺忽然就生了大氣,奴才想破頭也沒想明白為什么,要不您去求求娘娘吧�!�

    “他罰我抄書?”蓁蓁撫摸著那本《周易》,先是委屈,突然“哎呀”一聲悟過來,不由臊紅了臉,看見九兒在側(cè),更是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九姐……”

    話音未落,紅纓先急得從屋外沖進(jìn)來,撲通一聲跪倒在九兒面前,哭訴道:“公主恕罪,都是奴婢不好,那天引著王爺去聽老爺和格格說話。格格一時不妨說錯了話,求您念在她年紀(jì)小的份上,好歹跟爺求求情吧�!�

    眾人更是嚇了一跳,少數(shù)人甚至面露不忿之色,暗自嘀咕:“二百遍��!王爺也太不念舊日情分了,格格只不過說錯一句話,已經(jīng)做小伏低好幾日了,他還不肯放過……”

    九兒攬了她在懷里,笑著沖眾人搖搖手:“你們別瞎說�!煨薪。右宰詮姴幌�;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這是極好的書,她這是高興的。”

    這個時代,從來沒有教導(dǎo)女人要做君子的。妻妾犯錯,丈夫的反應(yīng)往往是兩個極端:得寵的,抬抬手就放過去了,宛如饒恕一只淘氣的小貓小狗一般——說明他覺得女人無需懂道理,只要能討丈夫歡心,得寵能生就行;不得寵的就徹底拋開冷落,猶如換掉一件不合心意的擺設(shè)一般;唯獨沒有把她當(dāng)人,花心思教導(dǎo)她,給她講道理,讓她明是非這個選項。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他拿你當(dāng)君子!可曲意逢迎、獻(xiàn)媚于上,是小人才做的事情。烏雅蓁蓁,事已至此,日后你再不可輕賤了自己!

    “姐姐,我回去了�!陛栎鑿木艃簯牙飹瓿鰜�,蹲了個禮,歡快地去了。

    啊?朱五空再次懵逼,這罰抄書還罰出高興,罰出不為人知的默契來了?你們到底在py什么?朱五空只得扯著九兒的裙角哭:“求公主疼疼奴才,否則奴才就是死了,也是個糊涂鬼呀�!�

    “本宮看,你可不就是個糊涂鬼嗎?”九兒笑罵,“你們爺把她當(dāng)妹妹看,你再亂教這些妾室爭寵獻(xiàn)媚的手段給她,看十四弟不撅了你的膀子去!”

    “哎喲喂,我這……白長了這腦袋喲!”

    當(dāng)天夜里,朱五空捂著屁股在耳房里沉睡的時候,蓁蓁敲響了內(nèi)書房的門。十四聽見通報,不悅地擱下筆:“祖宗,你怎么還來?再來,我可要生氣了!”

    蓁蓁撇撇嘴:“聽說你這兩日穿著穿著和碩親王的朝服四處亂晃,不知是真是假?”

    十四奇怪:“才封了爵,我自然要四處走動謝恩�!�

    “封爵?依我看,這叫什么封爵?你有冊文嗎?有封號嗎?有撥給你旗下佐領(lǐng)人口嗎?”蓁蓁掰著指頭一通數(shù)落,沒好氣地總結(jié),“你都沒有。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皇上封你做撫遠(yuǎn)大將軍的圣旨里順帶提的一句‘行文稱大將軍王’。什么叫‘行文稱’?來往軍報上,給你個面子,尊稱一聲‘王爺’罷了。”

    十四心下一沉,敲著桌子沉吟不語,半晌忽然一拍桌面:“是了,我寸功未立,兵馬未出紫禁城,就得了這么高的爵位,將來得勝歸來,除了太子之位還有什么可賞?皇阿瑪這是等著我上本請辭這個王位呢!”

    “可是皇上把兵馬都托付給你,不就是有意讓你……”

    “這就叫帝王心術(shù)。二哥先前險些謀反弒君,老爺子現(xiàn)在只要活著一日,就不會明著立太子的。我和四哥,不管誰強誰弱,他一定會幫弱的那一方,強行造一個五五開的局面。”

    “那我們此去西北,萬一皇上……你不該把親信的人都支出京城��!”

    十四立在桌前寫折子,聞言抬頭一笑:“沒有萬一。若我得勝歸來,必定勢力大漲,老爺子就是傳位給四哥,他也坐不穩(wěn)。當(dāng)然,若是我們遠(yuǎn)在西北,老爺子就出事,他就是傳位給我,我也坐不穩(wěn)。再多親信在京城,也不夠四哥一道菜的,索性都打發(fā)了干凈�!�

    以前都是作為旁觀者,現(xiàn)在徹底陷身這個局中,蓁蓁不由聽得心驚肉跳,卻忽然見他手撐在桌上,勾唇一笑:“跟天斗,其樂無窮。這盤棋,真是痛快!”

    有可能掉腦袋的事有什么趣兒?這個人真是奇怪!蓁蓁正在詫異之際,忽然見他轉(zhuǎn)了臉色,沉聲道:“別以為你阿瑪走了就沒人管你。以后你就歸我管,每天寫三篇小字,五篇大字,三天讀一篇新書,七日一次交給我檢查。犯了錯,就按我們上書房的規(guī)矩,站在太陽底下背書。端茶倒水做女紅的事,不是不讓你做,但不是現(xiàn)在,更不能在你犯錯的時候討好我!”

    蓁蓁吐吐舌頭,應(yīng)了聲是,又見他目光炯炯,語帶沉郁:“賜婚的事,事已至此。你要是隨波逐流,我養(yǎng)你一輩子,倒也容易�!�

    “呵,小糊涂東西開竅了啊�!笨滴醢颜圩舆f給繡瑜,欣慰地捋捋胡子,“你瞧瞧。封了王,明明很高興,顯擺了三天,終于知道裝個謙虛模樣、說點委婉話了�!�

    自從蓁蓁的事,兩人大吵那架后,又各自生病,如今因為小兒子即將出征方才緩和許多。數(shù)月不見,繡瑜倒把心頭不滿去了幾分,只是仍舊別扭:“這不是教孩子說謊嗎?”

    “這不叫說謊,這叫柔諱。”

    現(xiàn)代話說,叫政治作秀,皇帝必備的素質(zhì)之一。趙匡胤黃袍加身之前,還“固辭不受”呢!繡瑜沒好氣地遞上涼好的藥:“不是說張廷玉大人在外頭等嗎?您快喝了,早些處理完正事,也好休息。明日要送老十四出城呢!”

    康熙溫和地拍拍她的手,難得有幾分眷戀地說:“你用了晚膳再來�!�

    “遵旨�!�

    她一走,門口太監(jiān)打起手勢,立刻從偏殿閃出來個人,卻是隆科多捧著紅頭密簽。

    康熙拆開一看:“馬齊籌備糧草,當(dāng)真盡心盡力?”

    “奴才不敢隱瞞。富察大人頭兩日是有些懈怠的,但是后面四爺過來要賬簿,跟他關(guān)起門來聊了有半個時辰,后面就盡善盡美了�!�

    “果真?”康熙敲著床板想了想,叫來魏珠:“準(zhǔn)備便裝,朕出宮去瞧瞧�!�

    胤禛把胤祥叫來家里用了晚膳,飯畢又要起身外出,四福晉拿著件披風(fēng)追了出來,望著枝頭的新月抱怨道:“難得在家吃頓飯,又去!現(xiàn)在都是戍初時分了,這一去,少不得又是一整宿。十四弟出征,皇阿瑪讓諸王貝勒,并在京二品以上大員都前去送他……你吃苦受累,將來還不一定討得了好,何苦來著?”

    “這話以后別說了�!必范G用力地回握一下她的手,“早些休息。老十三,我不送你了�!�

    四福晉還想再說什么,卻被胤祥牽了牽衣角,叔嫂二人并肩站在臺階上目送他的身影融入黑夜。胤祥唏噓不已:“嫂子別勸了,四哥是我見過最固執(zhí)的人。別說現(xiàn)在鹿死誰手尚且未知,就算今天十四弟已經(jīng)坐了那個位置,他還是會去的。天生的勞碌命,他閑不住的�!�

    實際上,胤禛心里遠(yuǎn)沒有表現(xiàn)的那么平靜。月光熹微,只在轉(zhuǎn)角處有幾盞紙燈籠,投射出一團朦朧的光暈。夜色沉沉,春風(fēng)侵骨,道深且阻,即便是鐵打的人,也不禁在心底暗問,老天爺啊,這樣的路到底還要走多久?

    胤禛騎在馬上出了會兒神,忽然聽蘇培盛在耳邊大喊:“爺,爺,快瞧!”他抬眼望去,卻恍然發(fā)現(xiàn),幾十步開外的戶部門口燈火通明。大敞開的正門邊矗立著兩行便衣帶刀侍衛(wèi),見了他,立馬迎上來打個千兒:“皇上來了,在里頭等四爺�!�

    皇阿瑪來了?康熙病著,明天還要主持老十四的出師禮,怎么會大半夜地到戶部來?胤禛望了一眼來時黑黢黢的道路,再看看前頭燈火氤氳的正堂,毅然抬腳跨過門檻。

    第214章

    第二日是早春里難得的艷陽天,太和殿的禮炮聲、戰(zhàn)鼓聲、號角聲交替奏響,

    持續(xù)大半個晌午,

    隔著重重紅墻,一眾將士用滿語齊聲誓師的口號依然排山倒海般襲來,

    仿佛能夠看見滿目鐵甲金戈,明黃色旌旗漫天飛揚。

    鐘粹宮里,惠妃跪在蒲團上敲著木魚,

    聽到這聲音如夢初醒般抬頭:“皇上又出征了?”

    身后宮女大氣不敢出:“是,

    是十四阿哥代皇上出征……”

    “十四阿哥?老十四?”惠妃恍惚地重復(fù)了兩遍,木槌從顫抖的指尖滑落,

    她竟也毫無察覺似的,

    怔怔念叨,

    “竟然連老十四都能帶兵打仗了……”

    胤褆披甲掛劍,跟在裕親王身后誓師出征的模樣還歷歷在目,

    轉(zhuǎn)眼間,

    竟然輪到老十四做撫遠(yuǎn)大將軍了。她跟元后、榮妃比賽似的生下前頭十個阿哥的日子還歷歷在目,

    到最后,竟然是宮女出身的德妃和排行二十三的小阿哥贏了。

    這是何等的造化弄人�。�

    佟貴妃坐在攆轎上,聽到外頭的鼓聲,也跟著出了會兒神。

    宮女見了斟酌著問:“娘娘,聽說榮主子和良主子都去了永和宮拜訪德妃娘娘,不如咱們也……”

    佟貴妃嘆息一回:“可憐天下父母心。”有兒子的反倒要做小伏低,

    她不得寵沒有生養(yǎng),

    既沒有跟德妃爭過寵,

    也沒有兒子來跟永和宮爭儲,反倒不必上趕著去。

    “讓御膳房仔細(xì)著些,這些日子備些清淡可口的東西給永和宮。德姐姐本來身子弱,這些天難免為十四阿哥掛心,讓太醫(yī)院一日兩次給她請脈,若有不虞,也不必來問本宮,回過四爺就是�!�

    宮女頓時明了。佟佳氏內(nèi)有協(xié)理六宮的貴妃,外有執(zhí)掌九門的隆科多,姿態(tài)原可以放高一些,想必四爺一定會領(lǐng)這份情。

    外頭的禮炮響了大半天,翊坤宮砸東西的聲音也響了大半天。

    宜妃砸累了,撐著額角靠在炕上,仍是眼睛赤紅:“辛者庫出來的東西就是下流沒剛性兒,有奶就是娘!”

    八阿哥帶累得胤禟在康熙面前也沒體面,結(jié)果事到如今,良妃倒脖子一縮,先給永和宮賀喜去了!

    一旁她的親妹妹郭絡(luò)羅貴人也急得不得了:“良妃不知道外頭的事,還當(dāng)八爺只是因為公事才跟十四阿哥他們結(jié)怨,自己做額娘的代兒子賠個不是就罷了�?稍蹅冊趺崔k呀?”

    怎么辦?她生的幾個都不爭氣,又押錯了寶,康熙看著又不像是要長命百歲的樣子,還能怎么辦?宜妃對著鏡子,眉梢眼角猶存年輕時候的風(fēng)韻。她是郭絡(luò)羅家的嫡長女,不曾懷孕就封了嬪,又接連誕下三個皇子,位在四妃第二,長子養(yǎng)在皇太后膝下,還跟太子搭上了線。那時宮里,比她身份高的,不如她得寵兒子多;跟她一樣有兒子的,又不及她門第顯赫、容貌姣好。

    這樣一手滿宮上下當(dāng)屬第一的好牌,怎么就輸了呢?她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不,皇上不會不顧及往年之情的。我要去見皇上,他一定會保全我們母子!”

    春風(fēng)刺骨的時候送走了十四,轉(zhuǎn)眼間又到了秋風(fēng)初寒的季節(jié)。

    胤禛忽悠人的功夫見長,去廣州開海關(guān)的事,也不知他給胤祚打了什么雞血,總之胤祚來永和宮辭行的時候,不見半點兒憂慮深思,反而斗志昂揚地攥著個拳頭:“我們當(dāng)哥哥的,總不能看著老十四在西北餓肚子。額娘放心,兒子此去廣州一定會從那些洋商嘴里摳出銀子來,給您爭光,為皇阿瑪和四哥分憂�!�

    繡瑜嘴角抽搐半晌,最后摸摸自家二小子的頭:“六阿哥長大了�!睂崉t在心里暗想,算啦,這一家子陰謀家、權(quán)謀家,清醒的人太多,偶爾有個傻白甜調(diào)節(jié)氣氛,也是好事。

    于是胤祚又去辭康熙,用的也是這套說辭�?滴醭聊徽Z,猶豫的時間長到了讓胤祚詫異萬分的地步,最后長嘆一聲:“也好,去吧,只是預(yù)備著些,朕叫你的時候,務(wù)必及早回來�!�

    胤祚有些詫異,但是長兄幼弟、阿瑪額娘不約而同地選擇瞞著他,把他送到溫暖宜人的廣州,避開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胤祚終究是毫無察覺,興高采烈地去了。

    相比之下,胤祥顯然沒有這樣好命,他一下就反應(yīng)過來是因為奪嫡到了最后關(guān)頭,胤禛和十四怕打起來傷到他們,干脆提前“清場”。這樣一想,哪里還放得下心來調(diào)養(yǎng)?

    更何況他本來就是閑不住的人,胤禛不許他辦差,他就整日把弘晨弘暉幾個帶在身邊,又去給十四看屋子照料妻妾,一日三次地整頓下人產(chǎn)業(yè);實在閑極無聊,就去茶樓里點個雅座坐著,聽來往的官兒們討論政務(wù),根據(jù)這一鱗半爪的消息胡思亂想——康熙重用胤禛,他又想著十四弟怎么辦;康熙對著十四噓寒問暖,他又替四哥不值;要是二者皆不利,他更比旁人憂心十倍。閑了兩個月,人反而瘦了一大圈,結(jié)果被兆佳氏一狀告到繡瑜跟前。

    “這就是為什么要叫你歇著!”繡瑜把桌子拍得震天響。

    胤祥面帶羞慚,小心翼翼地推推面前的茶盅,求她消消氣。

    “學(xué)學(xué)你六哥,難得糊涂……”看得太明白,責(zé)任心太重,反而不是福壽之相。這后半句話,繡瑜卻說不出口——她自己生的那個大討債鬼,勸了三十年,不也還是這個樣子嗎?

    “唉,罷了。你十三妹妹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是難產(chǎn),險些喪命。你十二姐這個傻子,巴巴地趕過去看她,結(jié)果自個兒暈倒在產(chǎn)房門口,才發(fā)現(xiàn)有了兩個月身孕。小十五敦恪又病著。這三個都需要娘家人看顧,你走一趟吧�!�

    草原上天高野曠,本就是個暢心怡神的地方,又遠(yuǎn)離朝政、只跟單純的姐妹相處,自然是個忘憂的好去處。

    胤祥心里巴不得如此,卻訥訥地說:“皇阿瑪那邊只怕……另有人選�!�

    繡瑜就去乾清宮說項,她只說體恤三位公主不容易,很該讓個娘家兄弟過去瞧瞧。這話落到康熙耳里,就自動翻譯成:“嗯,青海在打仗,正是最需要蒙古跟咱們一條心的時候,是該派個人過去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只是老十三這些年疏于朝政,他去似乎……”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三到六阿哥都忙著,老七腿腳不好,八到十是他恨不得塞回娘肚子里重造的存在,十五及以下的太小,十一十二又不及胤祥跟幾個女兒感情好,于是才改口道:“好吧,就叫老十三走一趟�!�

    胤祥接了旨,眼圈兒都是紅的,進(jìn)乾清宮辭行的時候卻沒一聲言語,父子倆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機器人似的一問一答,說了兩句場面話就散了。這對父子��!繡瑜不由嘆氣。

    至此胤祚胤祥一個南下,一個北上;納蘭家、烏雅家的人都以各種理由避出城外,仿佛暴風(fēng)雨到來前,朝內(nèi)一時風(fēng)平浪靜。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西北戰(zhàn)局上——策旺阿拉布坦畏懼清軍兵鋒,不戰(zhàn)而退,十四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以進(jìn)駐西寧,派出前鋒軍進(jìn)攻拉薩。羅卜藏丹津派人到西寧朝貢,再度向清廷稱臣。局面暫時陷入了僵持狀態(tài),但是平靜的表面下涌動的暗濤,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軍事層面,上書房的燈火往往整夜不熄。

    鮮有人注意到,九月二十三,孔子誕辰,胤禛主持國子監(jiān)祭禮。十月十三,紀(jì)念太祖統(tǒng)一滿洲的頒金節(jié),胤禛奉命祭陵。次年,康熙六十大壽,又是胤禛奉命籌辦千叟宴。席間,雍親王世子弘暉應(yīng)答得宜,很讓皇帝滿意。進(jìn)了夏天,他突然以皇室人口繁衍,皇孫們太多了吵著皇太后靜養(yǎng)為由,讓阿哥們把兒子領(lǐng)回家自行教養(yǎng),只留下了誠、雍兩個親王家的嫡長子。

    康熙五十二年的年關(guān)不好過,大雪糟蹋了幾處民生,朝廷上忙著賑災(zāi),暫且不表;宮里也不甚太平:先是十一月里,三公主的生母布貴人沒了,她雖然位份不高,但是好歹是陪伴皇帝四十多年的老人了。佟貴妃報到皇帝跟前,康熙唏噓感嘆一回,竟然罕見地跟繡瑜商量說:“讓三公主回來再見她一面吧。”

    繡瑜隱隱覺得不祥,因為他說的是“見她一面”而非“奔喪”,現(xiàn)代人很難理解這是怎樣的恩典——古代交通不便,保存遺體十分困難,三公主嫁得又遠(yuǎn),把布貴人的靈柩保存到她回來那天,還不知要費多少功夫呢!就連孝莊皇后去世的時候,嫡公主雅圖也只是回來祭靈而已。

    布貴人母女原來并不得寵,康熙突然許下這樣的重諾,是否說明他已經(jīng)開始對生離死別之事心有戚戚?

    然而事情并沒有按康熙預(yù)想的方向發(fā)展,報喪的人還沒出古北口,京城里就收到和碩額附噶爾臧的白皮折子——三公主端靜早在十月里就去世了!

    這下宮里眾人更是唏噓不已,備了一份罕見的恩典,卻給不出去的康熙頓感世事無常,即便是皇帝,也有力所不及之事。他嘆息了一回,囑咐繡瑜和佟貴妃說:“瞞著皇額娘,別驚了她老人家。”

    但是皇帝最近好像衰神附體,他說了這話沒有三日,太后的親妹妹淑惠太妃忽然染上秋痢,才拖了三天就暴病去世�;侍笾懒司陀行⿷脩玫牟皇娣�,沒兩日就頭風(fēng)發(fā)作,牙齒也開始疼起來。

    康熙知道了,先是巧言寬慰了一番,又命九兒和五福晉兩個日夜侍疾,好容易快痊愈了。結(jié)果老人家貪嘴,晚上多吃了兩塊棗泥山藥糕,竟然有些克化不動,半夜里上吐下泄起來,又兼著了風(fēng),第二日就發(fā)起高燒,睡夢里直喊太皇太后和世祖爺,醒來見了康熙,就拉著他的手說:“二,二阿哥……”她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就用眼睛看著康熙,點點自己的臉頰,費勁地做著口型:“皇,皇額,娘……”

    這是說孝莊生前最疼胤礽,讓康熙善待胤礽,她下去才有臉面見太皇太后的意思。

    康熙當(dāng)即起身道:“傳旨,在鄭家莊興建王府,比照親王規(guī)制,建好后賜給二阿哥居住�!�

    太后虛弱的眼神里流出欣慰的光芒,疲憊地合上眼,頭一歪。眾人都嚇了一跳,上去探了鼻息,才發(fā)現(xiàn)她只是睡著了。

    虛驚一場的眾人,越發(fā)連除夕也過得索然無味。結(jié)果,剛吃了闔家團圓的年夜飯,初一早上在永和宮用早膳時,就聽咸安宮的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來報:“稟告萬歲,二阿哥的福晉昨夜病得厲害。奴才們請了雍親王的意思,派了太醫(yī)進(jìn)去診治。”

    前腳剛起了寬恕你的念頭,后腳你福晉就病了?康熙起了疑,順勢逮著胤禛一通抱怨:“咸安宮早已封宮,人員出入這么大的事,怎么不來回過朕?”

    胤禛卻十分堅持:“二阿哥有錯封宮,但罪不及婦孺。要是耽誤了二福晉,既讓皇祖母不安,又有損您的顏面。況且您身子骨本來就欠安,這事就交給兒臣吧,要是走漏了只字片語,您只管拿我問罪。”

    康熙為他惹事上身的執(zhí)著所感,心下快慰:“罷了。由你去吧�!�

    五月里,第一朵荷花盛開的時候,皇太后博爾濟吉特氏終于走完了她一生的旅途。

    康熙患了足疾,正在靜養(yǎng),直到最后一刻大家才敢通知他。御攆從乾清門直入壽康宮,皇太后床前隱隱響起哭聲,康熙拉著她的手喊了一聲:“母后,臣在此。”

    太后口不能言,最后睜眼深深地看了康熙一眼——她這一生呵,十三歲就遠(yuǎn)離父母家鄉(xiāng),守完了活寡又守寡,無兒無女,最后卻兒孫繞膝,安享尊榮,高壽而終。前半生所有的不幸,都被這個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孝順兒子,填補了。

    太后眼角滑落一滴淚,在康熙懷里含笑而逝。

    在場眾人全都為之所感,痛哭失聲。

    九兒哭得尤其厲害,腳步虛浮難行。胤禛卻一直沒哭,而是罕見地愣在原地。竹月在旁邊一個勁兒地給他使眼色,他也呆呆地站著不說話。小斂完畢,他扶著攆把繡瑜送回永和宮,進(jìn)正殿的時候,竟然被門檻絆了一跤。

    繡瑜去扶他,卻被他握住手掌貼在臉上,一點熱熱的液體落在指尖。她不由恍然大悟,笑著一指點在他額上:“傻孩子。你額娘我活得好好的,瞎想什么呢?”

    康熙強撐著從病榻上起身,立在案前書寫悼詞,寫到“自此天下只有孝敬朕之人,再無愛恤朕之人”一句時,想到父母早亡,唯有嫡母輔佐他半生,如今也不在了,竟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結(jié)果一抬頭,卻見魏珠在外面探頭探腦,不敢進(jìn)來,只得擦擦眼淚,揚聲問:“什么事?”

    魏珠拿托盤捧著個油紙團兒進(jìn)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抖得如同鵪鶉一般:“這,這,這是從二阿哥宮里倒掉的藥渣里找到的,奴才等未敢擅自打開,請萬歲爺示下�!�

    康熙當(dāng)即冷笑三聲,拈起紙團打開,但見上面用炭筆寫著蠅頭大小的字,仔細(xì)辨認(rèn),卻是“敬告赫舍里額娘:四十五年事敗至今,不見天日已有七載,錐心刺痛,非言語之所能表。今聞皇祖母病中代為求情,不知奏效與否?萬望設(shè)法告知,以圖后效�!�

    其實說來,不過是太后的求情給了胤礽絕境中的唯一一絲希望,他就像垂死掙扎的野獸一般,除了活命,再顧不上其他罷了。

    但是在康熙看來,這封親筆信當(dāng)真是冷酷無情、不忠不孝到了極點——老祖母臨死的時候還想著你,可是你一沒有關(guān)心太后的身體,二沒有任何悔過的表現(xiàn),心心念念只想著怎么讓自己脫險,當(dāng)真是禽獸不如!

    康熙怒到極點,泄憤似的地把那字條撕得粉碎,待到碎得不能再碎的時候,他突然身子往后一仰,吐出口血來。

    “皇上!”

    “住口!”康熙抬手止住魏珠呼號,陰沉沉地吩咐,“即刻在咸安殿外加蓋高墻,不許他踏出墻外一步!挑啞巴宮人去伺候他……”如此種種,泄憤似的囑咐完了,忽然又問:“老四人呢?這事他怎么說?”

    “四爺尚且不知此事。晌午的時候德主子守靈有些中暑,四爺親自送她回宮修養(yǎng),現(xiàn)在還沒出來�!�

    “哦?這都一個時辰了!”康熙以為繡瑜真有個好歹,忙起身往永和宮來。只見殿外靜悄悄的不聞一點兒人聲,空氣里飄散著甜夢香溫暖的味道,陽光透過竹簾灑下一室的金斑,繡瑜就在這光斑中合衣臥在貴妃塌上。九兒端著碗湯藥進(jìn)來,看向哥哥。胤禛接過來嘗了一口,沖她搖搖手,又重新在床邊坐下,抖開折扇,送出徐徐清風(fēng)。

    “皇……”守在門口的小桂子想要通報,卻被魏珠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給定在原地。小桂子抬頭,就見康熙直直地立在門口,眼睛里淚光流動,已然是看住了。

    第215章

    明晃晃的日頭對著大地烤了三四個時辰,沙子吸熱升溫,

    燙得下不了腳。轉(zhuǎn)眼間又忽然山風(fēng)四起,

    一陣一陣的妖風(fēng)像是頑皮的小孩子,

    把那滾燙的流沙大把大把地搓起,劈頭蓋臉地往人身上砸。

    煙塵彌漫,

    不辯東西,羅卜藏丹津勉強睜眼,卻連馬腿都看不清了,只能聽到身邊清兵、和碩特兵操著各自的語言喊成一片,戰(zhàn)馬嘶吼,被裹挾著往前走了不知多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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