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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務(wù)必要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
    內(nèi)務(wù)府用大紅灑金紙遞上厚厚的菜單以備選擇,

    什么“九天王母蟠桃宴”,一百零八道菜肴全部用時新水果,或是蘋果入菜、或是鮮橘擺盤、或是蜜瓜鏤刻。什么“青魚千秋團(tuán)圓宴”,是用河里的新鮮魚蝦為主料。又有“山珍八寶四季如春宴”,主菜是山雞野獐并各類菌菇熬的湯鍋。

    繡瑜看看菜單,

    再瞧瞧小廚房里的一百二十掛清湯壽面和若干紅雞蛋,

    仿佛感受到了皇帝無聲的嫌棄,默默吩咐:“竹月,把面和雞蛋退了�!�

    你康大爺不吃!

    夏香也替她抱不平:“要我說,娘娘這些年也太儉省了些。雖然皇太后還在,

    但您也是做婆婆的人了,關(guān)起門來做個生日,算得了什么?”

    繡瑜頹然長嘆,

    世上最無奈的事莫過于,

    當(dāng)你只想跟大兒子小孫子一塊兒熱熱鬧鬧吃碗“團(tuán)圓吉祥省心省事雞湯面”的時候,

    卻偏有人要你吃“金碧輝煌仇敵滿座、只吃面子宴”。

    更糟心的是,大辦生日又跟吏部封賞將領(lǐng)一事聯(lián)系在一起,大家伙兒揣摩出皇帝愛屋及烏的意思,這下辦酒席就不僅是內(nèi)務(wù)府的事了,連禮部都過來問,娘娘過生日需不需要咱們安排點(diǎn)什么呀?宗室福晉們也都遞牌子進(jìn)來表衷心。

    繡瑜忙得腳不沾地,康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在暢春園住了幾天,硯臺都干了也沒人來磨墨,話沒說上兩句,反倒聽了一耳朵流言蜚語。

    比如皇太后年邁體弱,入冬之事難免有些咳嗽,這日康熙親自帶著胤禛到佛香閣祈福。父子倆一時興起,到附近茶園訪一味雪中名品,隔著籬笆墻就聽兩個太監(jiān)議論:“皇太后咳得比往年厲害,別是沖了什么吧?”

    “嗨,這嫡母尚在,媳婦過壽不是沖了長輩嗎?”

    一氣說,一氣走遠(yuǎn)了。

    康熙數(shù)著佛珠沉吟不語,忽見身側(cè)胤禛也一臉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便問:“這奴才冒犯德妃,你因何不怒?”

    胤禛回答說:“他們冒犯的并非額娘,而是皇家體統(tǒng)。但額娘的好日子在前,何苦為兩個奴才傷了陰鷙?按下不提,來日方長�!�

    處變不驚,矜貴持重。康熙眉頭一跳,在他身上嗅到點(diǎn)熟悉的氣息,故意說:“你十四弟經(jīng)歷這番磨練沉穩(wěn)了許多,近日那些前去請安送禮的官兒,都叫他攔在了門外�!�

    胤禛不以為意:“十四弟心高氣傲,少有人入得了他的法眼,但他為人卻有一樁好處,就是憑本事論才。京中那些斗雞走狗的權(quán)貴子弟去給他送禮,可真是拜錯了菩薩�!�

    康熙問:“知人善任,何以見得呢?”

    “四川地勢偏僻,各族雜居,幾任滿人巡撫皆沒有什么建樹;岳鐘琪任四川巡撫,恰到好處�!�

    康熙不置可否,只道:“走吧�!�

    被念叨的十四打了好幾個噴嚏,又因聽外面雪風(fēng)呼嘯失了困,整夜翻轉(zhuǎn)難眠,結(jié)果第二天正日子的時候起來一瞧,眼下泛著青痕。

    胤禛見了又忍不住嘮叨:“你的規(guī)矩又學(xué)到狗肚子里去了?今兒這么多人,你腫著眼睛像個什么樣子?”

    十四一言不發(fā),徑自走到廊下,將那檐下掛著的冰柱子掰了塊兒下來,按在眼睛上消腫。

    “祖宗!這法子太狠,你眼睛不要了?”胤祥提腳追了出去。

    胤禛見了又生一回氣,拍著桌子喊:“你跟誰較勁呢?”

    胤祚扯扯哥哥的袖子:“舅舅生了他的氣,正郁悶著呢,少說兩句吧�!�

    那邊胤祥已經(jīng)拽了十四進(jìn)來,胤禛捏著鼻子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便是我話說急了,你也不該作踐自個兒�!�

    十四抱著腦袋趴在桌上不耐煩:“誰想作踐自個兒了?我就是一時忘了不能拿這時節(jié)的冰敷眼睛,哪來這么多道理?”

    胤禛還沒說話,胤祚先忍不住了,拍桌而起把兄弟兩個都吼了一番:“你們是不是有毛病��?四哥,‘天涼,小心身子’這話有那么難說嗎?老十四,你個不識好人心的家伙,凍死你得了�!�

    好脾氣的人難得大發(fā)脾氣,被暴呲了一頓的兄弟倆瞬間變小綿羊,胤祥忍不住噗嗤一笑。卻聽得外間側(cè)殿那邊“嘩啦”一聲,腳步聲一陣亂響,有人扯著嗓子喊:“有賊!抓住他!”

    深宮大內(nèi),怎會有賊?

    兄弟幾個忙起身出來查看,卻見存放壽禮的庫房前,一個服色陌生的小太監(jiān)左挪右閃,到底被七八個延爽樓的太監(jiān)按住了。

    堂上紅綢散亂,雍王府進(jìn)上來的和田玉佛倒在地上,身首異處。胤禛面若冰霜,看向那被押上來的太監(jiān):“說吧,誰派你來的?”

    那人神色慌張,眼珠子亂轉(zhuǎn):“奴……奴才貪圖銀錢,只是想尋摸一兩件金銀器物,不小心打破玉佛,四爺饒命�!�

    看來幕后之人是早有準(zhǔn)備,不管胤禛怎么問,他只一味推脫求饒,咬死了說自己只是想偷盜,趁眾人不留神,猛地向那柱子撞去。

    胤祥早防著這一出,搶先一步出腳踹在他膝蓋窩上,厲聲喝道:“怕被逼供就尋死,你倒是忠心得很吶!”

    胤祚在旁提醒道:“四哥,前面馬上就要開宴了,先想辦法把壽禮糊弄過去,這人交給慎刑司的精奇嬤嬤去審�!�

    胤禛深吸口氣,強(qiáng)忍怒火:“來人,去后頭找額娘身邊的桂公公,隨便尋件東西來�!�

    “且慢!”

    十四不知什么時候溜進(jìn)了庫房,撿起那個斷掉的佛頭在手上把玩,饒有興致地問:“四哥,你的禮物也是一尊玉佛?哈哈,太有意思了,這奴才幫了咱們個大忙呢!咱們得好好演一出戲給那些人瞧�!�

    另一邊,繡瑜在更衣的碧紗櫥里見了烏雅家派來送禮的人,看了晉安的親筆信,忽然臉色一變:“老十四問你們二爺討了尊寒玉天佛做壽禮?”

    我的佛祖��!胤禛最煩沽名釣譽(yù)的事情,他們夫妻倆茹素請佛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寥寥無幾,結(jié)果兩個兒子撞了禮了。既然送的一樣的禮物,難免要被拿出來比較,和田玉佛雖然珍貴,但終究是人力雕鑄之物,不比十四那個天然的稀罕。

    古代大戶人家,兒子給父母送禮,除了真心祝壽,也有彰顯自己孝順的成份在里頭,就好比后世名人做公益那樣,真心和面子對半開。而在皇帝面前博得個孝順的名聲,就好比后世明星擔(dān)任了聯(lián)合國公益大使,是極其提升逼格和咖位的。

    這種情況下,十四送了比哥哥更重的禮,明天滿北京城都會吃到”爆紅流量小生爭奪永和娛樂公司一哥地位”這個瓜。不明真相的群眾,只會以為兄弟倆真的反目成仇,分邊站隊(duì)的情形只會愈演愈烈。

    她趕緊吩咐竹月:“去后頭找件拿得出手的東西,把十四的禮物換下來�!�

    話音剛落,外面康熙已然使了個小太監(jiān)來催,她只得換了衣裳往前面來。雖然只是家宴,水閣里也擺了百來席,最上方設(shè)著明黃盤龍御案;下首四列梅花式紫檀小幾,前頭五張鋪著大紅綢布,幾位妃主已然在座,余者三四十席皆為石青桌圍,乃是其余妃嬪們的位置;再下方才是皇子福晉公主們的座位。

    對面二層小樓上,舞姬云袖輕舒,樂伎管弦齊奏,好一派富貴悠閑的景象。

    見她過來,眾人齊聲祝了千秋,太監(jiān)宮女廚役樂伎伶人磕頭獻(xiàn)壽,梁九功念出一長串封賞單子。繡瑜謝了恩,又有太監(jiān)高聲唱道:“諸王貝勒獻(xiàn)禮。”

    三阿哥就帶頭站起身來,康熙抬抬手阻止了他,笑道:“年年都是這些東西,無甚新鮮,犯不著一家一家地送。這樣吧,各家挑一兩件打緊的玩意兒,一并送上來。那些金銀綢緞就不必瞧了�!�

    眾人應(yīng)諾,自去準(zhǔn)備。

    繡瑜心里一跳,本來十四排行靠后,有的是時間替換禮物,現(xiàn)在這么一變,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八阿哥卻覺得康熙此話正中下懷,眼中尚未來得及溢出笑意,忽然聽貼身太監(jiān)在耳邊稟告:“爺,出事了。有人溜進(jìn)庫房,砸了四爺?shù)挠穹�。�?br />
    “混賬!”

    八阿哥下意識朝上首看去,卻見胤禛神色自若瞧不出什么破綻,倒是三哥胤祉一臉隱晦的笑意,時不時瞥向胤禛的目光中,帶著點(diǎn)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

    八阿哥不由咬牙切齒:“鼠目寸光,猶實(shí)可恨!”

    思考間,一眾太監(jiān)已經(jīng)捧了禮物到皇帝跟前,各色錦盒玉匣逐一打開,依次遞到皇帝跟前。其他阿哥給庶母祝壽,豈會真的下功夫?不過是金玉堆砌,虛應(yīng)故事罷了�?滴跚屏�,撿稍好的品評兩句,也就罷了。看到胤祚的十二把各色宮扇——或玉柄或湘竹或象牙,或題詞作畫或雙面彩繡,康熙才饒有興致地拿在手里瞧了一回,又遞給繡瑜。

    胤祥府上送的卻是一架紫檀銷金鮫紗屏風(fēng),霧一樣的扇面上繡著群仙賀芒圖�?滴跫�(xì)瞧了一回:“針線細(xì)膩也還罷了,宮里繡娘比這個好的多了去了。只是這畫兒構(gòu)圖大氣,筆法粗獷,意境深遠(yuǎn),非一干庸俗畫匠所能為。不知是哪里的畫師做的,若能,再給皇太后做上一個�!�

    胤禛答道:“皇阿瑪,這是十三弟所畫,弟妹親手所繡�!�

    康熙愣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有心了�!庇謫枺骸霸趺炊际悄愕艿軅兊臇|西,雍王府的禮物在哪里?”

    一干粗使太監(jiān)退卻,魏珠親手捧了匣子上來,滿臉堆笑:“奴才們卑賤,萬萬不敢觸碰此物,還請萬歲爺親自開啟錦匣�!�

    “哦?”

    這般神神秘秘的樣子引得眾人側(cè)目,康熙當(dāng)眾啟了匣子,卻見匣中之物瑩白通透,大如臉盆,細(xì)細(xì)瞧來不過一塊凹凸不平的頑石,可無心一瞥時卻見釋迦摩尼端坐蓮臺之上,端莊持重,五官雖然不甚清晰,但是臉上那一抹若有若無、大慈大悲的笑頗俱神韻。

    自然雕琢,鬼斧神工。就連素來不信祥瑞的康熙也呼吸一滯,嘆道:“奪天地之造化,集日月之精華!”

    兩旁眾人也紛紛齊聲拜道:“皇上仁德通天,上天降下祥瑞,以佑大清千秋萬代。”

    康熙這才回過神來,由衷贊道:“老四有心了,也是你素日純孝恭勤,這樣的東西絕不會落入無德之人手中�!�

    胤禛回道:“謝皇阿瑪,只是這主意是兒子出的,尋找佛像,卻是十四弟出了不少力,兒子不敢貪功�!�

    十四笑道:“四哥客氣,皇阿瑪,您知道兒子今年大半的時候都在云貴忙活,哪有功夫管這些。尋得此寶,還是多賴四哥幫忙�!�

    繡瑜也說:“你們齊心,比什么禮物都好。倒是此物太過珍貴,皇上,最近太后娘娘身體不適,臣妾想把它進(jìn)太后,以求庇佑�!�

    康熙聽了更是高興:“好好好,如此就更好了�!�

    眾人重新落座開宴,歌舞管弦,觥籌交錯,自是樂業(yè)不提。

    繡瑜雖然鬧不清為什么,但是遠(yuǎn)遠(yuǎn)地見十四端著酒杯去敬八阿哥的酒,臉上是他每次反諷時那種欠扁到了極點(diǎn)的笑容。八阿哥喝了那杯酒,氣得再沒動過筷子。

    宴后,康熙自然是到延爽樓安置了,拉著繡瑜絮絮叨叨,從人生理想治國之道談到今兒宮宴上那道脆皮鴨子有多好吃,鬧騰傍晚,剛剛歇下,突然又直起身來一拍腦袋:“不對呀!給朕把老十四叫來!”

    “皇上,這宮門都快落鎖了,什么事兒不能明日再說?”

    康熙甩甩腦袋,氣道:“朕忽然想到,老四要送禮,憑什么要跟他一起,撇開老六?一定有鬼!”說著高聲問:“阿哥們?nèi)缃裨谀膬�?朕去瞧瞧�!?br />
    繡瑜哭笑不得:“孩子們孝順,憑他是誰送的,您受著不就得了?”

    喝了酒的皇帝一定要較真兒到底,梁九功只好去打聽消息:“阿哥們還沒出宮,現(xiàn)在在水閣那邊看戲說話呢�!�

    此刻,水閣廊房,八阿哥面色冷峻挽著袖子親手磨墨已經(jīng)有大半個時辰,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平緩心情的方式。那硯臺里面已經(jīng)積了滿滿一池黑墨,才見十阿哥大步進(jìn)來,滿臉喜色:“八哥,三哥跟四哥他們鬧起來了,你快瞧瞧去吧�!�

    九阿哥也覺得神清氣爽,抬腳就要走。八阿哥臉上卻并無多少喜色:“他不過是跳梁小丑而已,四哥跟十四弟同心協(xié)力,這盤我們就輸了�!�

    九十二人面面相覷,皆是不解:“我瞧著老十四太小,八哥,你盼著他贏過四哥,不太容易�!�

    “我不是盼著他斗過四哥,我是要一個‘亂’字�!�

    “咱們既無圣心又無兵權(quán)�;拾斣皆缌Γ戮奈恢镁驮椒(wěn),咱們就越?jīng)]有機(jī)會�;拾斠恢辈涣�,到了那一日,幾方人馬真刀真槍地亂斗,咱們才能坐收漁利�!�

    “十四弟是個關(guān)鍵,他手里有兵,一旦皇阿瑪立了旁人,你們說,結(jié)果會怎樣?”

    當(dāng)然是會造反!胤禟胤俄恍然大悟。他一反,不管成與不成,京師都要經(jīng)歷一番動蕩,新君的權(quán)威必然被削弱到極點(diǎn),那個時候他們效仿多爾袞攝政也好,效仿隋文帝逼周皇禪讓也好,總歸是有辦法的。

    “所以,我最怕就是他和四哥你謙我讓起來了,”他說著愁眉緊鎖,復(fù)又展顏笑道,“不過幸好,我們還有個三哥在。”

    外頭,胤祉已經(jīng)仗著酒勁兒,一巴掌拍在胤禛桌上:“行啊老四,給德妃辦壽也是看在十四的面上,辦份壽禮也是沾了十四的光,你這個哥哥當(dāng)?shù)眠真是便宜�!�

    胤禛平靜地說:“你怎么知道我是沾了他的光,莫不是你派人去庫房砸了我原本的禮物?”

    三阿哥渾身一僵,復(fù)又張牙舞爪:“你們都聽見了,他自己承認(rèn)玉佛不是他辦的,這是欺他狀若癲狂,胤禛臉色鐵青,十四被兩個哥哥按在席上不得動彈,八阿哥等人煽風(fēng)點(diǎn)火看笑話,其余阿哥皆唯恐引火上身不敢插話,忽然聽得門口一聲斷喝:“那你裝瘋弄癡,咆哮宮禁,挑撥離間又該當(dāng)何罪?”

    三阿哥回頭一看,卻是康熙坐在肩攆上慢慢過來,頓時嚇得酒醒了大半,軟倒在地。

    其實(shí)康熙一直不反對兒子們公平競爭,甚至連太子當(dāng)年明著打壓大阿哥、十四暗著拖八阿哥下水這些事都毫不反感。因?yàn)槿思艺味窢幍氖侄螇蚋呙�,姿態(tài)很好看,既能優(yōu)勝劣汰、培養(yǎng)手腕心計(jì),又不會讓外人瞧了皇家的笑話。

    但是像三阿哥這樣市井潑婦似的咆哮如雷,當(dāng)著奴才的面,不管黑的白的一股腦兒全揭出來,全然不顧臉面體統(tǒng),是康熙最鄙夷的斗爭方式。

    他揮揮手清場,把一干不相干的兒子奴才都趕走了,方在位子上坐定,詢問:“損壞雍王府壽禮一事可有你的干系?”

    三阿哥梗著脖子,理直氣壯:“當(dāng)然沒有!兒子……”

    “那派人到處傳播流言,說皇太后之病,是因德妃大辦壽辰而起,可是你做的?”

    三阿哥感受到背后火辣辣的目光,氣勢一弱:“這話從何說起,兒子……”

    康熙又揚(yáng)聲喝問:“那三日前你跟孟光祖等人在酒樓聚飲,可曾說過‘榮妃五十大壽,尚且沒有如此排場,德妃一個散生何得如此榮耀”?這些話,是不是你說的?”

    他接二連三地追問,氣勢累次疊加,猶如驚濤駭浪、泰山壓頂一般。三阿哥再也撐不住,眼中帶淚,強(qiáng)自狡辯:“兒子也是為額娘抱不平,她康熙四年入宮,至今四十余載,誕育五子一女,如今竟然連德妃也不如了!”

    康熙將一杯熱茶,連茶帶碗掀到他身上:“要臉面,拿本事來爭!背后下絆子嚼舌頭,上書房的師傅就是這么教你的?!”

    三阿哥悔之不迭。

    康熙又問:“四阿哥,十四阿哥,你們覺得這事該作何處置?”

    十四憋了半天,好容易得了這句話,張口就要嚴(yán)懲,卻被胤祥狠狠地掐了一把胳膊。他回過神來,只得委屈地示意哥哥先說。

    胤禛遂道:“此事不宜聲張,皇家不能有皇子嫉妒庶母的事情發(fā)生。三哥且回去修身養(yǎng)性,好生念幾日書�!�

    十四趕緊補(bǔ)充道:“他要給我額娘道歉!砸了四哥的東西,要補(bǔ)上。”

    康熙看向三阿哥:“你都聽見了?這個處置不算落井下石吧?滾回去修你的書,朕不想再看到這些混賬事!”

    三阿哥失魂落魄地去了。

    剩下胤禛兄弟四個排排站,面對余怒未消的老父。

    “怎么辦,怎么辦?”胤祚擠眉弄眼地給哥哥使眼色,卻發(fā)現(xiàn)兄弟們的目光都落在自個兒身上,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愣著干嘛,該你上了”!

    胤祚一臉懵逼,只想在群聊對話框里敲出一整排“???”。

    十四已經(jīng)搶著笑道:“皇阿瑪,夜深了,不如讓六哥送您老回去休息?”

    康熙早把幾個兒子的小動作瞧在眼里,忽然說:“你們?nèi)齻要出宮的,別耽誤了。老十四住宮里,就由你陪朕走走吧�!�

    “啊啊��?”十四目瞪口呆,此時大點(diǎn)的哥哥們都在暢春園周邊修了園子,只有他年紀(jì)小還沒分到宅基地,仍住在暢春園的討源書屋,于是就悲劇地接受了陪伴暴怒的皇帝這一任務(wù)。

    說是讓他陪著,可是康熙在月色下沉默地走了半路,一句話都沒有,眼見清溪書屋近在眼前。十四早就習(xí)慣了“皇阿瑪?shù)男乃寄銊e猜”,正放空腦袋神游天外,卻忽然聽他問:“你覺得四阿哥為人如何?”

    “嗯?”十四一愣,“這話我怎么好說,您該問額娘或者問六哥吧?”

    “朕就要聽你說呢?”康熙得寸進(jìn)尺,“說缺點(diǎn),不準(zhǔn)講那些套話�!�

    十四想了半天,忽的一笑:“四哥這個人純孝熱誠,勤勉踏實(shí),頗有容人的雅量……”

    康熙艴然不悅:“大膽!朕讓你說缺點(diǎn)!”

    “是是是。不僅如此,他身為皇子,還頗有自知之明,知道人無完人,并不聽信那些阿諛奉承之詞�!�

    十四說了半天,忽然一攤手,笑道:“他最大的毛病,就是這些好處都不顯。必須是得親近他、了解他、有耐心去琢磨他的人方能體悟——有為人主之才,下屬們卻不輕易看不見,反而個個說他冷心冷面,辦事推三阻四,真真可笑�!�

    康熙腳步一頓,立在原地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從喉嚨里擠出兩個意味深長的字:“你呀!”

    第195章

    京郊,

    暢春園。

    隨著三聲鞭子響,延爽樓原本已經(jīng)熄滅的燭火又依次亮起。繡瑜裹了件狐坎,

    疑惑地迎接了去而復(fù)返的皇帝,卻被他攬著肩膀直直往寢殿拖,

    按在床上,欺身上來扳著她的肩膀,

    手指掠過臉頰。

    “皇,

    皇上?”老夫老妻的了,至于大半夜這么猴急嗎?

    誰料,康熙只是閉著眼睛笑嘆:“你老了�!�

    繡瑜躲開龍爪,

    哭笑不得:“您大半夜過來,

    就是為了告訴臣妾這個?”

    康熙竟然特別實(shí)誠地點(diǎn)頭,臉上笑容和煦且傻:“朕也老了。”

    明明是極其欠揍的話,可是繡瑜察覺出他情緒波動極大,眼中思緒萬千,不似尋常。

    奴才們都識趣地退了下去,

    只剩下帝妃二人相對依偎,康熙差點(diǎn)抑制不住地告訴她十四那番對答,告訴她康熙七年他誅殺鰲拜之后,第一個去慈寧宮稟告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也是在原地站了半晌,說:“哀家老了�!�

    后來,

    他曾在太子身上體會過這種感情——兒子展現(xiàn)出人主才德,

    家國江山后繼有人,

    縱是老去也心甘情愿。如今終于往事重臨。

    兩個孩子,一個沉穩(wěn)凝練,一個機(jī)敏善變。大事已定,不過善加引導(dǎo),到時候再根據(jù)國家的需要則賢而立罷了�?滴醴路鹦断滦念^重?fù)?dān),可惜這江山太重,孩子成長的喜悅,他注定不能跟其他人肆意分享,只能一再跟繡瑜重復(fù):“朕今日著實(shí)高興。”

    “嗯,臣妾今天也很高興。老四家的養(yǎng)了個閨女——也不知怎的,這么些兒女,底下養(yǎng)的都是些臭小子,好容易有個女孩兒——滿月那日,抱進(jìn)宮來臣妾瞧了,樣貌像極了小九,端的玉雪可愛。只是右邊嘴角有顆米粒大小的淺痣,臣妾原道生得不好,還是良妃恰好過來瞧見,說是主福氣的……”

    康熙原本懶懶歪在榻上,聽到這里忍不住直起身來:“你跟良妃倒還要好?”

    繡瑜冷眼瞧他:“莫不是天下都要圍著你們爺們兒外頭那些事情轉(zhuǎn)?人敬我三尺,我還人一丈,如是而已�!�

    她待其他妃子和善,著實(shí)讓康熙滿意,嘴上卻說:“放肆,不圍著你男人轉(zhuǎn),你還想圍著誰轉(zhuǎn)?老十四嗎?朕告訴你,胤禎也大了,以后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不許他再猴在你身上撒嬌�!�

    說著又嘆道:“完顏氏這門親事指的不好。說來可惜,佟佳氏法海的次女是你妹妹所出,要早知會拖到今日的話,朕就將她指給胤禎做嫡福晉了。又或者佟國維第五子慶恒的四女佟佳氏,她阿瑪只是個三等侍衛(wèi),做個側(cè)福晉好像也不委屈�!�

    繡瑜枕著皇帝的胳膊,疑惑不已。先突然說不許十四撒嬌,又一口一個胤禎地喊他大名,又千方百計(jì)地想把權(quán)傾朝野的佟佳氏的女人往十四屋里塞。

    她不由問道:“皇上這是怎么了?佟佳氏的格格豈能給人做��?就算她阿瑪慶恒只是四品武職,但是完顏氏出身也不高,這不是鬧得家宅不寧嗎?”

    康熙哼哼唧唧半天,到底只說:“朕不過隨口那么一說,夜深了,歇著吧�!�

    繡瑜忽然想到馬齊的夫人那含含糊糊的話,想到晉安莫名地對十四栽培看重,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就好比當(dāng)初將郭絡(luò)羅氏指給八阿哥,皇帝想要扶植某個阿哥,哪有比聯(lián)姻更快的呢?

    她不由開口道:“皇上,臣妾聽聞,您擅長訓(xùn)獒�!�

    “嗯?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聽聞要訓(xùn)出一只真正的獒王,需要把幾十只小獒放到一個圈里,讓它們自由搏殺。最終剩下的那一只就是犬中之王�!�

    康熙沉默了半晌:“傳說而已,哪能當(dāng)真?”

    “原來只是傳說。其實(shí)臣妾一直覺得,這法子過于殘忍。人為制造困難,磨礪孩子。那些幸存者固然可以稱王稱霸,可那些經(jīng)受不住考驗(yàn),夭折的小獒呢?它們原本也可以承歡父母膝下,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

    康熙緩緩地說:“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這道理臣妾當(dāng)然明白,憂患雖然磨礪人,但我們披荊斬棘、歷盡劫難,不就是為了讓孩子們過上安逸的生活嗎?如果又重復(fù)這個過程,一代又一代地把兒孫推回到苦難里,這種磨礪,又有什么意義呢?”

    “你到底想說什么?”

    繡瑜頓了一下:“胤禎這個孩子性情中人,臣妾擔(dān)心他并非您想要的那只。強(qiáng)行加以期許,只會讓他不堪重負(fù),更何況他們兄弟……您這是要我的命嗎?”說到最后已有泣聲。

    原來前世胤禛和十四鬧成那樣,也少不了皇帝的推波助瀾。以前太子高高在上,無人節(jié)制,最后放縱自毀。這回皇帝根本是有意制造兩個有出息的兒子對立相爭,就是為了時刻警醒他們!

    “原來你都猜到了。”康熙直言不諱:“瑜兒,朱元璋說,自古胡人無百年國運(yùn)。我們大清開國至今,已經(jīng)六十三年了。還有三十七年,你我大約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但是如今看來,朕大約可以平安地把江山交到兒子們手里,可是再下一代呢?”

    “你給朕生了兩個好兒子。不管將來,誰為君,誰為臣,他們都不能有片刻松懈。要怪就怪老天爺,讓他們托生成朕的兒子�!�

    繡瑜掀被坐起,情不自禁拔高了聲音:“您要磨練孩子,臣妾什么時候說過一個不字了?可是難道天底下就‘養(yǎng)獒’只有這一種辦法嗎?皇上,您斗過了鰲拜,斗過了吳三桂,這樣的智慧與謀略,您略分一點(diǎn)點(diǎn)給孩子們好不好?”

    “德妃!你越矩了。”

    康熙起身蹬上靴子,月光下可以看見他額上青筋暴起,強(qiáng)忍怒火:“今日的事,朕會當(dāng)沒發(fā)生過,好生休息�!�

    漠河的官道上,一家小小的酒館挑著酒幌,門口兩盞氣死風(fēng)燈在雪風(fēng)里搖搖晃晃,燭光投在門口的黑漆招牌上,隱約能認(rèn)出“客�!倍�。

    “將軍,風(fēng)雪太大了,進(jìn)去歇歇吧�!�

    “好好好。”齊世武趕緊下馬,進(jìn)了正堂,撣撣披風(fēng)上的雪沫子,“真是晦氣。眼見要進(jìn)城了,卻錯過宿頭,又趕上下雪,這北邊兒可真冷啊。”

    夜已深了,大堂里空蕩蕩的,不見半個客人。早有家人去要酒要菜,喂馬鋪床。不多時,店家便用粗瓷大碗,端上幾樣菜品并米酒,又看向幾個齊家隨從,道:“小店灶臺馬上要熄火了,幾位若要用飯,只能就在這堂中一并吃了。”

    齊世武便道:“天冷,你們也去吃點(diǎn)�!�

    眾人忙撿個桌子坐了,拿大餅蘸著肉醬大嚼猛吞。豈料剛吃了個二三飽,忽然覺得眼殤神澀,手腳發(fā)軟,眾人紛紛大叫“不好”,便軟倒在地,不得動彈了。

    齊世武身懷武藝,又因吃得略斯文些,倒還勉強(qiáng)清醒,望著那換了副面孔、帶著三個蒙面之人持刀逼近的店家,費(fèi)盡力氣大喊:“我是朝廷欽命的堂堂一品大員,爾等何人?竟敢殺害朝廷命官?”

    那店家冷笑一聲:“齊大人,久仰大名。你知道得太多了,朝廷也護(hù)不了你�!�

    齊世武驟然瞳孔放大,忽聽“嘭”的一聲,大門被人踹開,一群身著短打棉衣、行腳商模樣的人持刀闖進(jìn)來,不由分說和那匪人戰(zhàn)成一團(tuán),雖然武藝不及對方,但是仗著人多,死了最終還是把那開黑店的人砍倒在地。

    門口短髭壯漢身著狐皮大氅,拱手笑道:“齊大人,多日不見了。”

    齊世武一看,卻是賣他那寒玉天佛的行商朱九。此人身家百萬,偏好游走四方,販賣奇貨,也是今日得濟(jì),風(fēng)雪阻道,他在門口就聽見齊世武自曝家門,方才出手營救。

    齊世武自然感激不盡:“大恩不言謝,日后必有所報(bào)�!�

    “好說,好說。”朱九淡淡笑道:“這店家對齊大人的身份一清二楚,絕非尋常黑店劫財(cái)害命。得知你是朝廷一品大員,絲毫不懼,只怕背后之人來頭不小。齊大人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

    “這話從何說起,本官……”齊世武忽然想起店家那句“你知道得太多”,臉色一變。如果什么消息值得殺他滅口,就非那件事莫屬了。

    朱九見狀,又貌似不經(jīng)意地說:“先前齊大人重金向我購買玉佛時,我就提醒過您,這東西太過珍貴,若是所送非人,只怕招惹禍端,看來是在下不幸言中了�!�

    齊世武頓時覺得氣血上涌,明明是他烏雅晉安外臣勾結(jié)皇子,自己不僅瀆職不忠,違背良心地瞞著萬歲爺,還賄之以重禮。結(jié)果不僅沒得到半點(diǎn)好,倒還惹來殺身之禍,難怪他如此干脆地舉薦自己接任黑龍江將軍一職——這兒是他經(jīng)營多年的地盤,下屬遍布四方。

    特意把我放出京城,引到這兒來殺人滅口,好歹毒的主意�。↓R世武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暗自下定了決心。

    第196章

    披紅掛彩的八旗兵丁排成隊(duì)列,

    從高處一躍而下,

    背負(fù)在身后的旗幟迎風(fēng)獵獵,

    乍一看去好似各色鮮花在冰雪荒原上次第開放。

    然而這樣的美景,

    似乎并沒有引來各位貴人的格外青眼。

    明眼人都能看出上首帝妃二人的別扭,

    每每視線交匯,兩人都默契地錯開目光�;实叟ゎ^跟左手邊的佟貴妃說話,

    德妃就跟旁邊的良妃輕聲耳語。

    魏珠拿粉彩高腳盤捧了葡萄上來,討好地笑問:“萬歲爺,

    這……”

    康熙暗瞪他一眼:“糊涂東西!”

    魏珠一曬,

    趕緊下去拿小盤子分裝了葡萄送到繡瑜桌上:“娘娘,皇上有賞。”

    “謝皇上隆恩。”繡瑜接了,轉(zhuǎn)頭先讓宮女捧到良妃跟前,

    “良妹妹嘗嘗�!�

    良妃抬頭一瞥,只見皇帝的臉都黑了一半,

    嚇得連連擺手。

    “那就擱著吧,

    待會兒再吃�!�

    康熙忽地起身,

    不耐煩道:“年年都是這些節(jié)目,

    你們看吧,朕先回去批折子。”

    他這一走,

    眾人哪里還坐得住,紛紛起身相隨。

    這番動靜,

    自然驚動了外圍彩棚里的眾阿哥。胤禛遠(yuǎn)遠(yuǎn)地瞧了半天,

    拿胳膊肘搗搗胤祚:“不太對勁,

    你去送送,

    順便給額娘請安。”又轉(zhuǎn)頭看看沒精打采靠在椅子上發(fā)呆的十四,抱怨道:“你這成個什么體統(tǒng)?舅舅不理你,那也是為……”

    “我知道,是為我好。”十四靠在椅上,百無聊賴地把玩著兩個文玩核桃,“今時不同往日,我樹大招風(fēng),跟外戚過從甚密,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四哥,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唉,要是還有場仗打,讓我再出去個三五年,那就好了。”

    胤禛頓時覺得牙疼。胤祥在一旁哈哈大笑:“今秋糧食欠收,再打個三五年的仗?你是要逼死四哥嗎?”

    十四想想四哥窩在戶部鼴鼠似的左騰又挪籌措糧草的場面,也樂了。

    三阿哥聽見他們的笑聲,怪聲怪氣地拖長了調(diào)子冷哼一聲。

    十四更覺無趣:“咱們也走吧,跟六哥一塊兒進(jìn)宮給額娘請安�!�

    讓人沒想到的是,皇帝這場氣生得前所未有地久,整個年節(jié)都不見他踏入永和門一步。年下六宮妃嬪紛紛給皇帝縫制祈福香囊,以求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

    康熙翻遍了一盤子五顏六色的荷包也沒瞧見永和宮的東西,倒是永和宮的孩子門年節(jié)下統(tǒng)一換了一色簇新的大紅羽緞披風(fēng),蜀錦做面,杭細(xì)做里,雪白的風(fēng)毛襯得人神清氣爽,連遠(yuǎn)嫁的七公主也沒落下�?滴跻娏擞稚魂噽灇�。

    這下連胤祚也束手無策了,他長這么大,還從沒見過額娘和皇阿瑪生分成這樣,不由長吁短嘆,手足無措。

    恰逢年節(jié)下衙門停工,內(nèi)務(wù)府辦了天南地北的各項(xiàng)玩物,供眾皇子皇孫取樂。一眾阿哥難得拋開恩怨,三五成群,文雅些的就釣魚趕圍棋,好動些的就摔跤斗力。

    十四見胤祚悶悶不樂的樣子,索性慫恿他出去和胤祥一塊兒翻駱駝。誰料他心神不寧之下,竟然從駱駝背上滑下來,當(dāng)眾摔了個大大的屁股墩,趴在地上起不來了,于是理所當(dāng)然地驚動了皇帝。

    胤祚當(dāng)著一眾兄弟的面,墊著屁股趴在床上,已然覺得十分羞恥,忽又見皇阿瑪親自來了,更是恨不得刨個地縫鉆進(jìn)去,連連說:“擾了您和皇祖母過節(jié),我還是出宮回府上養(yǎng)著吧�!�

    “閉嘴!”

    康熙又好笑又好氣,一巴掌把他拍回床上趴著,一通數(shù)落:“多大的人了,還能鬧出這種笑話?早知道,朕就該帶弘晨他們來瞧瞧你這幅‘尊容’�!�

    旁邊十三十四拿拳頭頂著嘴,忍笑忍得十分辛苦。胤禛的嘴角也揚(yáng)起可疑的弧度。

    康熙瞧著太醫(yī)開方驗(yàn)藥,守著他喝了,囑咐兩句方才出來,坐著轎子走了半日,忽然說:“去永和宮,告訴德妃一聲,免得她擔(dān)心�!�

    身旁太監(jiān)歡快地“嗻”了一聲,擦擦額上冷汗,心道,我的親娘誒,都快一個月了,可算找到不掉面兒的理由可以去瞧瞧娘娘了。

    既是年下,又摔了個兒子,永和宮自然是一幅忙忙碌碌的樣子。繡瑜正帶著一眾宮女翻找藥材庫,撿虎骨熬湯,準(zhǔn)備送去乾西二所,見了皇帝不由一愣,趕緊迎上來說:“給皇上請安,老六怎樣了?”

    康熙過來的時候糾結(jié)了一路,胡思亂想了一路,假設(shè)了無數(shù)種“如果孩子娘還在生氣”的可能性,以及如何不失體面地哄女人的三十六計(jì)。

    豈料她沒事兒人似的,張口就問老六!怎么?朕難道是跑腿傳話的人嗎?

    皇帝頓時黑了臉,丟下一句“他沒事”,一甩袖子就往正殿走。坐在西間炕上,宮女奉茶他也不接,捧果他也不瞧,捶腿他扭個身背對著人家。

    繡瑜見了長嘆一聲,親自過去端了茶果,一一擺在大爺跟前,接過美人拳在他腿上輕敲:“皇上,大過年的高興些兒吧。臣妾備了烏雞當(dāng)歸湯,已經(jīng)在火上吊了四個時辰,您用一盅吧?”

    康熙冷笑,譏諷道:“你管朕做什么?朕老了,兒子才是你將來的依靠呢!”

    這話說得太重了,倒像繡瑜盼著他死一樣。滿宮的宮人都唬了一跳,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你們都下去吧�!�

    繡瑜揮退眾人,在炕前半坐下來,勸道:“皇上,臣妾跟了您快三十年,便是兒子們本事再大,我難道還有第二個三十年去享那福氣?說到底,他們能干,是媳婦們的福氣,是孫子孫女的福氣,是天下百姓的福氣,唯獨(dú)不是臣妾的福氣。”

    父母之愛子,絕非單單是為了索取回報(bào)。養(yǎng)了這么些兒子,這話聽著,倒真是別有滋味,康熙倚在引枕上,長長地“唉”了一聲。

    繡瑜又說:“臣妾知道,您盼著江山永繼,國運(yùn)恒昌�?赡嵌际窃蹅兛床灰姷氖拢瑸槭裁床徽湎а矍叭四�?臣妾只盼著一家子團(tuán)團(tuán)圓圓和和美美,以終百年,也就罷了�!�

    “朕知道�!笨滴跗鹕砼呐乃氖郑罢且�?yàn)閮蓚都是你生的,橫豎鬧不崩,朕才這么做的�!�

    Excuse

    me?繡瑜猛地抽回手,背對著他暗自磨牙。老娘給你生兒子,調(diào)教兒子,還有錯了?

    “感情您就是看著孩子們孝順,才有持無恐的?”

    康熙恬不知恥地輕笑:“德妃果然聰慧�!痹谒�,忽然又正色道:“所以你想老四兄弟和和美美的,就養(yǎng)好身子,爭取比朕多活幾年吧�!�

    繡瑜驀地回頭看他。

    康熙攤手一笑:“你要是活到八十歲,到那時,老十四都年過五旬了,這些猴兒還鬧什么?”

    繡瑜先是撲哧一笑,復(fù)又淚盈于睫:“皇上……江山是愛新覺羅家的,身子是自個兒的。您九歲登基,如今孩子們都大了,也該歇歇兒�!�

    “朕知道�!笨滴趵怂缴磉厑恚嬷г沟�,“昨兒都快封筆了,山東忽然送來一封雪災(zāi)的折子,唉,又是四更才睡�!�

    繡瑜從矮柜里翻了一件云紋羽緞玄狐披風(fēng)出來,攏在他身上�?滴趺嗣l(fā)現(xiàn)是新的,才滿意地合上眼睛,不多時便睡著了。

    當(dāng)胤祚一瘸一拐地出席元宵宮宴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皇阿瑪跟額娘之間又忽然和睦有愛起來,他不由捂著屁股暗罵自己咸吃蘿卜淡操心。

    第197章

    自過年時候康熙跟繡瑜那番懇切之談后,

    永和宮小家庭的氛圍無限和諧。

    一面是因?yàn)椋?br />
    生辰宴會上,胤禛跟十四一番兄友弟恭的表演,將一干不明真相的蝦兵蟹將唬得一愣一愣的,真以為他們親密無間,

    毫無站隊(duì)離間的余地呢!發(fā)現(xiàn)雞蛋沒有縫,

    蒼蠅們自然就消停下來,

    不繞著飛了。

    另一面則是因?yàn)榭滴跛氖�、四十八年,大清海晏河清。北方無戰(zhàn)事,南方無天災(zāi),

    又難得皇帝一整年都呆在家里不出門。國無大事,每天上朝的時間不超過半個時辰,事少,

    爭論的可能性自然就小。大家著實(shí)過了兩年好日子。

    胤禛想女兒想了十多年,如今好容易得了一個,還是正室嫡出,自然得意得不得了。每天回家含怡弄女,

    弘暉弘時被比得像撿來的孩子也就罷了,

    連胤祚和胤祥都失了寵。

    十四在兵部混得如魚得水,每天風(fēng)風(fēng)火火精神倍兒棒,

    二十歲上下的小阿哥,渾似一棵旺盛生長的小樹,隔幾天沒見則又是另一番風(fēng)貌。唯一的問題是房中造人的效率未達(dá)到老爹的要求。完顏氏進(jìn)了門,可還是三災(zāi)八難的。聽十四陳奏對答的時候,

    康熙往往聽得捋著胡子微笑,轉(zhuǎn)頭就吩咐繡瑜往他府上塞人送補(bǔ)品,然而長線投資暫且未見收益,總?cè)堑每滴鯂@息連連。

    胤祥閑著。繡瑜起初還擔(dān)心他閑出病來,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家三個崽都搶著把人家當(dāng)免費(fèi)勞動力使喚。戶部的丁稅,工部的流水,兵部的養(yǎng)馬折子堆滿桌案,連胤祥自己都笑說:“我這兒倒能頂半個總理衙門�!�

    歡樂的日子持續(xù)到了十月,則又喜上加喜——明年恰逢皇太后七旬大壽,蒙古諸王貝勒、臺吉額駙,紛紛來京上貢順便給皇太后祝壽。碩博多作為滿珠習(xí)禮親王的嫡系重孫當(dāng)仁不讓,瑚圖玲阿自然也跟著額駙進(jìn)京。

    這下連萬事不理的九兒也開始隔三差五往宮里跑,數(shù)著日子算妹妹走到哪里了。

    恰逢年節(jié),關(guān)內(nèi)關(guān)外的糧莊菜莊果莊都開始往京城送年例,運(yùn)送野味皮毛的蒲籠車堵塞了安定門,雞鴨鵝魚兔、豬羊鹿熊虎應(yīng)有盡有,近二年京里又流行在溫泉莊子里搭暖棚種菜,越發(fā)連新鮮瓜果菜蔬也不缺了。

    繡瑜因向康熙笑嘆:“這可回真是萬事俱備,只等小十二回來了�!�

    然而正所謂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福禍本無定,難免有禍起肘腋之時。就在當(dāng)晚,繡瑜跟康熙聊了兩句瑚圖玲阿出嫁之后的事,才剛歇下,忽然聽外面太監(jiān)步履匆匆,窗外兩盞八棱宮燈遠(yuǎn)遠(yuǎn)行來——正是上書房急奏的信號。

    康熙一掀被子坐起來,蹬上靴子,繡瑜剛拿了衣裳給他套上,就聽來人如喪考妣的聲音:“皇上,準(zhǔn)噶爾部策旺阿拉布坦起兵叛亂,攻占拉薩,拉藏汗歿了�!�

    稚嫩的嬰啼打破了正殿的寧靜,瑚圖玲阿一身和碩公主朝服,像揣著個燙手山芋似的,慌手慌腳抱著九兒家三歲的大兒子進(jìn)來:“哎喲,我的祖宗誒,惹不起惹不起,快抱走。”一面說,一面將孩子塞給乳母。

    九兒哭笑不得,正要打趣她,卻見宮女打起簾子:“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來了�!�

    瑚圖玲阿見了胤祥,眼圈猛地一紅:“十三弟……”

    “十二姐!”胤祥也趕忙迎上去。姐弟倆執(zhí)手相看淚眼,說了好一陣子的話,哭一回又笑一回。

    十四起先跟著萬分感動,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被無視,到最后忍不住捏著嗓子咳嗽。

    瑚圖玲阿這才發(fā)現(xiàn)旁邊還站了個人,抬頭一看,驚訝萬分:“十,十四弟?”

    十四迎上姐姐驚訝的目光,得意洋洋地站過去,拿手來回比了比兩人如今的身高差。

    瑚圖玲阿頓時磨牙,順勢給了他一胳膊肘:“光長個子有什么用?心眼兒永遠(yuǎn)不超過八歲的家伙!哼!”又問:“四哥六哥怎么不見?”

    十四報(bào)復(fù)姐姐,抱著胳膊哼道:“前朝商量著要出兵西藏呢!你以為誰都像你這么閑?我可是給你面子,才特意溜出來的�!�

    胤祥大笑:“別聽他胡說。他主戰(zhàn),分明是說不過王惔、李光地他們,才灰溜溜逃出來的�!�

    十四冷哼一聲:“我那是不想說。書呆子誤國,誰要跟他們一群腐儒漢臣爭?你沒見馬齊、揆敘、張廷玉這些人都還沒說話嗎?”

    九兒因問:“成日家聽你們說西藏出事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那準(zhǔn)噶爾可汗不是被皇阿瑪殺了嗎,哪里又跑出個準(zhǔn)噶爾部來?”

    胤祥解釋說:“準(zhǔn)噶爾部分東西兩部,以前以東邊的噶爾丹一部為尊,但是被皇阿瑪三次親征滅了。這回興風(fēng)作浪的,是西部。汗王是噶爾丹的侄子,策旺阿拉布坦�!�

    十四接著哼道:“拉藏汗是皇阿瑪冊封、代表朝廷管理西藏地方的最高長官�?上莻老糊涂,以為把兒子贅給策旺阿拉布坦為婿,就能交好準(zhǔn)噶爾部,從此高枕無憂。結(jié)果這回策旺阿拉布坦以護(hù)送拉藏汗的兒子回家省親為由,突然出兵,一直打到離拉薩只有三百多里的達(dá)木�!�

    胤祥苦笑:“拉藏汗還以為他是真的來送兒子歸省,準(zhǔn)備親自前去迎接,到了才發(fā)現(xiàn)人家是來搶地盤的。有心算無心,怎能抵擋?僵持了三個多月,拉薩淪陷,拉藏汗本人被殺,達(dá)賴?yán)锉磺艚�。西藏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離大清管轄,落入準(zhǔn)噶爾人手里了�!�

    恰好繡瑜進(jìn)來,姐弟四人忙上行禮。繡瑜拉了小女兒在身邊,又向十四笑說:“這個策旺阿拉布坦跟你四哥有些淵源�?滴醵迥�,你們皇阿瑪在多倫與蒙古諸部落會盟,他隨準(zhǔn)噶爾王妃阿奴赴宴,恰好遇見一四五八九個阿哥遭遇野獸襲擊。策旺阿拉布坦射了一箭未中,最后那頭熊被你四哥用連珠銃打死了,他因此記恨老四好長時間�!�

    康熙二十五年,九兒尚才一歲多,其他三個孩子都還未出世。胤祥他們?nèi)f萬沒想到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敵首,竟然跟自家哥哥有過這樣的緣分,頓時覺得胤禛并不高大的身形光輝偉岸起來了。

    唯有十四跳起來摩拳擦掌,只恨自己晚生了十年:“哼!說起策旺阿拉布坦,一個個嚇得鵪鶉似的,我當(dāng)他牛魔王下凡呢!原來不過是四哥的手下敗將。要是我去西藏,哎喲……”

    原來他說得太過入神,竟沒聽到宮女通報(bào),被來遲一步的胤禛一個瓜子敲在腦袋上:“英雄莫問當(dāng)年。他那會兒少不經(jīng)事,如今二十四年過去,策旺阿拉布坦先是奪位失敗、被親叔父噶爾丹追殺,流亡多年;又反過來與我們大清聯(lián)手,殺了噶爾丹,收攏準(zhǔn)噶爾殘部;現(xiàn)下又攻占了西藏青海。這等心機(jī)本事,我尚且自認(rèn)不及,你又充什么英雄?”

    胤祚點(diǎn)一下弟弟的腦門兒,直白地嘲笑說:“豬鼻子插大蔥——裝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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