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繡瑜被他吵得不勝其煩,好容易等他喊累了在炕頭上睡過去才勉強清凈下來。她心頭這才浮上一抹隱憂。
宮里皇子們啟蒙的課程都是固定的。
除了大阿哥和太子小時候,上書房的體系尚不完整,課程比較隨意之外。自三阿哥起,皇子們?nèi)肷蠒�,頭一年都是先讀《三字經(jīng)》再讀《百家姓》、《千字文》,隨后是《聲韻啟蒙》。這四本書難度遞增,讀完基本也就識得二三千基礎字詞;接下來再輔以《孝經(jīng)》、《弟子規(guī)》一類重在培養(yǎng)德行的課本、《詩經(jīng)》一類修身養(yǎng)性的讀物和《大清會典》這樣的本朝禮儀規(guī)章制度。
然后就升入中級班,開始攻讀四書五經(jīng)并各種經(jīng)義注解。然而皇子們不用考狀元,這部分的內(nèi)容只需花上二三年的時間,大致講通記誦也就罷了。
真正的大頭在攻讀史書上,先拉通講一遍通史,然后逐漸細化,從《戰(zhàn)國策》、《呂氏春秋》到上書房正在修訂的《明史》。歷朝的經(jīng)子史集,既有歷代明君賢臣的文成武就,也有亡國之主、奸佞小人的反面教材。這部分大約要花上四五年時間,一直讀到皇子們出館聽政為止。
最后重中之重,也是胤禛胤祚現(xiàn)在正在學的內(nèi)容來了——帝王心術、御下之道。從歷史題材延伸出去,輔之以市面上看不到的教材,比如法家集大成者韓非子所著、讓秦皇驚嘆“若能得見此人,死不足嘆”的《孤憤》、《主道》,再比如宋朝歐陽修講朝堂黨派斗爭的《朋黨論》,元朝統(tǒng)治漢人的經(jīng)驗、清朝祖先與明朝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
這套學習方法體系鮮明,循序漸進,很好地解釋了為何康熙的兒子有出息的幾率這么高。就連常年被康熙嫌棄的九阿哥十阿哥也是熟讀史書、能把四書倒背如流的人物。康熙嫌棄老九,只是因為胤禟天資聰穎卻憊賴貪玩,本應做得更好罷了。
問題是,這樣教出來的孩子,哪有真正偏安一隅的庸才呢?
繡瑜看了胤祚前幾日以韓非“君主防內(nèi)大于防外”觀點為題,批判唐太宗定儲位于魏征的一篇文章。論點是君權的威脅往往來自統(tǒng)治集團內(nèi)部,君主要防外戚專權、更要防子嗣越權不敬君父。
文字功底稍欠,但是觀點之敏銳、邏輯之清晰,不輸后世史學家,仿若宿命預言,她差點嚇出一身冷汗,這可是她家最傻白甜的孩子啊!
而如今,十三十四也到了讀書懂事的年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教材部分沒有經(jīng)過詳細考證,為家言,僅供娛樂。
本文到這里連載進程已經(jīng)過半了,也該向大家劇透一下結局?基本上就是該爭的還是要爭,但是沒有人會死,當然就是女主的作用了,差不多就是這樣,嗯。
第98章
整個正月過年的時間,
十三一直用委婉乖巧的目光注視著繡瑜,十四則是直白地抱著她的腿苦苦哀求。許是因為男孩子心里都有一個英雄夢罷,
難為他們倆記了一個多月都沒忘了這事。
先是九兒和瑚圖玲阿開始心軟幫著求情,
最后連胤禛來請安的時候都忍不住開口道:“騎射總歸也是正經(jīng)事,
也省了弟弟們整日鬧騰您。額娘若不方便,我出去跟舅舅說�!�
“咳咳�!必缝裨谝慌孕χo他使眼色。傳句話出去的事兒,
額娘哪會不方便?不過是逗著兩個弟弟玩罷了。
胤禛頓時恍然大悟,覺得自己真是忙暈頭了才會管這事。
繡瑜淡淡掃他一眼:“聽說這個月你在外書房住了七日了?怎么,
你福晉是老虎不成?”
胤禛解釋道:“皇阿瑪要把原本內(nèi)務府出貸給八旗窮苦兵丁的‘生息銀兩’歸一部分到戶部來,年后就要執(zhí)行,馬齊......”
繡瑜哭笑不得地打斷他的話:“誰管你白天做了什么?我問你夜里為何不回正屋去歇著?”
胤禛頓時有些訕訕的:“兒子頭一次跟著辦事,拖得稍晚了些。何苦擾了她呢?”
胤祚原本正拿著個果脯逗窗沿下的鸚鵡,
聞言憤憤插話道:“馬齊這個老東西,
也太會為難人了。他一句話說明白就完了的事兒,偏叫四哥自己琢磨,看賬到深夜�!�
滿清的八旗子弟入關之后不事生產(chǎn),
全靠“鐵桿莊稼”過活。那些底層的窮苦旗兵既沒有經(jīng)營理財?shù)哪芰�,又整天無所事事染上賭博奢靡的惡習,欠下巨額高利貸款,生活無以為繼。
康熙就設了個“公庫”,
從內(nèi)務府里支了幾十萬兩銀子,作為“生息銀兩”借貸給八旗下層兵丁,
性質(zhì)就好比現(xiàn)代的低息小額貸款。原本指望他們按期還本付息,誰料有的人拿了銀子去不事生產(chǎn),
反而大肆揮霍掉了。公庫收不回本金,拖了幾年就陷入無以為繼的局面。
但是京城維穩(wěn)的德政不能就此半途而廢呀,于是康熙又把這口沉重的鍋扣到了戶部頭上。戶部尚書馬齊新官上任沒半個月就被皇帝逼問著要銀子充實公庫。
可這銀子總不能從天上掉下來吧?二十七年親征花了一大筆錢,接下來幾年又天公不作美,非旱即澇,若非番麥的推廣,只怕要餓死人命了。戶部窮得庫房空蕩蕩,可到處都在要銀子,馬齊的兜比臉還干凈,這當口皇帝又生幺蛾子。
奈何不了老子,還收拾不了兒子嗎?這個時候,馬齊能用心教胤禛辦事才怪了。
“這真真是無妄之災了,好在馬齊也不敢太出了格。”繡瑜亦是無可奈何地勸了兩句,包了上好的人參鹿茸賞給他,復又正色道,“什么叫‘何苦擾了她’?敏珠進門是來跟你過一輩子的,又不是來做客的。越是艱難的時候,你越該跟她互相扶持才是,這么客氣做什么?”
“就是,”胤祚緊跟著上前,拿肩膀撞了一下哥哥,笑道,“今年咱們?nèi)炒簣@,皇阿瑪點了四嫂的阿瑪費揚古做領侍衛(wèi)內(nèi)大臣。四哥,你如此冷落佳人,也不怕晚上走在園子里被老丈人套麻袋?”
胤禛熟練地卷起桌上的書在他頭上一通亂敲,兄弟倆正鬧著,突然聽得屏風后面一個耳熟的聲音噗嗤一笑。
胤祚眼睛尖,一眼發(fā)現(xiàn)繡瑜身后的四扇檀木湘繡千里江山屏風背后,一截結著鵝黃流蘇的辮子一閃而過,往里頭躲去了。
繡瑜“誒”了一聲尚來不及阻止,他已經(jīng)跳下炕去,三步做兩步上前去抓瑚圖玲阿:“好呀,我看是哪個只小貓兒躲在后頭......四嫂?你,你怎么也在?”
敏珠的臉色爆紅,她何曾有過躲在屏風后頭偷聽額娘套夫君的話,還被小叔子抓了現(xiàn)形的經(jīng)歷?想到四爺在外頭看著,敏珠羞得簡直沒有邁步出去的勇氣了。
見事情敗露,繡瑜只能哭笑不得地喊:“出來罷。”然后一人一個腦瓜崩敲在胤祚兄妹倆頭上:“一個比一個沉不住氣,就會壞事!”
瑚圖玲阿摸著腦袋嘿嘿一笑,嗔道:“都怪六哥,說什么套麻袋的話?惹人發(fā)笑�!�
胤祚也嫌棄妹妹:“我們大人說話,你個小不點兒跟著湊熱鬧還有理了?”
胤禛頗為不悅地掃了敏珠一眼。繡瑜頓時撂了手上的茶盅,攬了兒媳在身邊坐下,喝道:“瞪什么瞪?怎么,你成日在外頭忙,家里女人過問不得了?還是我管不得你了?”
胤禛忙道:“兒子不敢�!�
繡瑜忍笑道:“是嘴上不敢,但是心里早嫌棄我們頭發(fā)長見識短了?”
胤禛頭一次見識到額娘胡攪蠻纏的功力,簡直毫無招架之力,不知該作何辯解。
敏珠忙起身福道:“額娘,四爺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怕您擔心罷了�!�
“怕我擔心,就好生把你們的日子過起來�!崩C瑜一手一個拉了在身前站好,看著臉上仍未褪去青澀的小夫妻,細細囑咐了起來。
繡瑜也是兩輩子頭一次做婆婆,恨不得把自己積攢的生活經(jīng)驗傾注一空,全部灌到兩個孩子腦子里,保護他們事事平安順遂才好。
胤祚帶著瑚圖玲阿退到東間來,讓他們安靜說話。兄妹倆下了三盤五子棋,看著桌上的西洋鐘表走過小半圈了,那邊額娘的聲音就沒停過。瑚圖玲阿捂著胸口,低聲驚呼:“原來額娘嘮叨起來......下次我可不敢不做女工了�!�
“你大可放心,教你的繡娘早告了不知多少狀到額娘那里去了。額娘若想管,你的小屁股早開花了�!�
胤祚正揪著瑚圖玲阿的小辮嘲笑妹妹,卻聽那邊四哥十足真誠又體貼的聲音響起:“謝額娘教導,兒子都記得了。只是六弟也到了即將婚配的年紀,您也該花些功夫替他留意起來,挑好的指給弟弟�!�
胤祚抓著棋子手一頓。
繡瑜尚不及回答,東間里突然爆發(fā)出瑚圖玲阿抽搐的笑聲。不知她做了什么惹惱了胤祚,瑚圖玲阿蹬蹬地跑過來躲在額娘背后,得意地沖六哥挑眉。
胤祚先瞪了一眼不講義氣的四哥,然后苦著臉湊上來,摟著繡瑜的胳膊搖道:“額娘,兒子還小呢。要是皇阿瑪問起來,您可得都推了。”
“還小還小,都快十三了還小�!崩C瑜一指戳在他腦門上,心里也是好笑。
估計是長子效應吧,胤禛十三歲的時候,康熙已經(jīng)完全把他當大人在使了�?奢喌截缝竦臅r候,十一歲就洞房花燭的老司機前兒晚上居然猶豫著說:“皇額娘在催給老六安排伺候的宮女,朕總覺得再晚一年也使得�!�
繡瑜當時心里笑得直打跌,如今看到次子猴在自己身上撒嬌的模樣,心情也跟康熙詭異地同步了。好像確實還小,還是再晚點吧?
躲過一劫的胤祚晚上賴在胤禛院子里,牛飲似的喝光了四哥珍藏的西洋葡萄酒。
那邊繡瑜又開始打點行裝,準備隨駕到暢春園里去了。
今年暢春園的花兒開得特別早,起先內(nèi)務府的人憂心忡忡地在四妃耳邊嘀咕,說只怕是妖異之兆�?滴趼犃瞬灰詾橐猓唤型鶚渖侠p了些紅綢驅(qū)邪。恰好過完年不久,皇太后又犯了些咳疾,紫禁城里塵土重,沒什么花木,他索性過完年不久,就叫搬到園子里住。
出了京城,繡瑜終于逮到機會把晉安叫過來細細囑咐一通:“......皇上年紀大了,總歸是有精力不濟的時候,十四偏偏又是最小的。”
胤禛胤祚包括后面的老七老八小的時候,頭一次學射箭,都是康熙親自扶著胳膊教導。更不要說太子三歲學騎射,全是康熙手把手教的。五歲的時候隨駕在西山,就創(chuàng)下一日獵得黃羊兩頭兔子數(shù)十只的記錄了。
九阿哥之后的孩子就沒了皇帝親授的待遇,可若非康熙親自上陣,誰敢隨便讓三四歲的孩子自個兒騎馬射箭?自打出了八阿哥中暑那事之后,阿哥們習武的時間推遲一年。十四長到現(xiàn)在五歲了,連弓都還沒摸過呢!
“這兩個孩子白日要上課,如果下晌偷偷摸去找你,你就擔待著些,帶著他們玩一會吧�!�
晉安拱手笑道:“娘娘言重了。”
“還有,”繡瑜斟酌半晌,還是開口道,“這話本宮不好直接跟十四說,若你能影響他一二就好了�!彼f著把聲音壓到了最低:“八阿哥并非善類,我不想讓十四跟老八老九走得太近�!�
晉安神色一凝,他知道長姐不會無的放矢,可八阿哥已經(jīng)快滿十二歲了,生母養(yǎng)母都跟永和宮沒有太多交情。十四阿哥跟他年紀差了七歲,上頭兩個嫡親哥哥,外加一個一同長大的十三,怎么會跟八阿哥走得太近?
繡瑜苦笑道:“十四這孩子就是天生的‘人來瘋’,總盼著比他大的哥哥們長輩們夸獎他陪著他喜歡他,誰肯他便喜歡誰。你若有空,便哄哄他吧。”
晉安仍是不解,但還是低聲應承不提。
今年暢春園又擴建了,加之阿哥們又長大了一些,住在澹寧居旁邊的院子里就顯得不方便了�?滴跛烀鼘⒄麄西花園,包括討源書屋、觀德處在內(nèi)的五六所建筑,全部劃給阿哥們居住讀書。
十三十四乍離了皇阿瑪和額娘,四哥六哥又忙著沒空管他們,瞬間跟出籠小鳥似的,日日往外頭飛去。外加胤禟一群人,西花園里的草都被這群小阿哥們踏平了三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文下發(fā)生的刷負事件,有兩點要說:
1.沒抄,等盤,等判。
2.希望大家不爭不懟不拉踩,開心看文,不爽點叉。進則愉快攜手,退則和平分手。
然后本文的一點幕后小故事,本來想完結的時候跟大家分享的,如今就當提前(微劇透雷慎入)
腦洞來自一篇作者N久以前自娛自樂的一篇九龍文。主角是萌四,穿越六。六六在原身被皇貴妃害死之后穿越,四四知情后非常愧疚,所以朝夕相處照顧弟弟,然后順理成章......嗯,本文83章四四長大成了那個情節(jié),在原書里是有肉的。
這種題材現(xiàn)在不準寫了,所以把原本是反派的德妃扶正為女主,把穿越六的部分性格挪到她身上(鞏固清朝基業(yè)與現(xiàn)代人身份上的矛盾)。這就是為什么有的讀者說女主戲份略少吧(其實作者已經(jīng)在很努力地給她加戲了23333)。
前期開文倉促,女主的人設不太飽滿。最開始只給了她一個設定“古人皮現(xiàn)代靈魂”。古人皮就是說,她一定說話做事要有“古風”,不能張口卡哇伊,閉口666,會被燒死的�,F(xiàn)代靈魂就是說,不能愛上渣男。即使渣男在皇帝里算是很有情有義的一個了。
絕大部分人物性格和劇情來自于歷史結局的反推:
四四完全來自歷史:克己守禮又不乏生活情趣,年輕的時候沖動易怒真性情,非常在乎別人的眼光(對應文中與三阿哥的幾次矛盾),后來的冷面王都是朝政逼出來的。
太子完全來自歷史:大局觀+小心眼
十四來自歷史的部分是:成長在德妃逐漸年老失寵的中年,夾在13、15兩個寵妃長子中,成年前都不算得寵,非�?释P愛,也有一顆好勝斗勇的心。本文中,原創(chuàng)人物烏雅晉安的作用主要就是為了陪伴十四成長,在一定程度上代替父親的作用。
八九本來應該是反派,但是可恨亦可憐,作者決定虐一波就放過他們(后期女主的作用)
雍正奪了密嬪長子的爵位、抄了江南曹家,所以密嬪設定為反派。
宜妃在康熙靈前跪到了皇太后德妃身前,說明她們早有積怨,所以宜妃設定為反派。而且她一手好牌打得稀爛,三個兒子沒一個成器,所以政治立場設定為“不爭皇位,自暴自棄”。
皇貴妃在德妃的立場肯定是反派,但是四四有很多懷念她的文章,所以她的設定改為蠢但不壞,下毒的鍋扣到了索額圖頭上。她的部分寫得不太好,宮斗好難,完結會修。
孝昭溫僖寫得不好,本來想寫兩個相對獨立自強的“大女人”,一個愛皇帝一個不愛,但是都逃不過被皇帝算計、在權謀斗爭中隕落的結局,從側(cè)面襯托皇帝是個渣。但是前期筆力不足,后面線索又鋪多了,沒有戲份給溫僖了。
然后最最最失策的事情——前期沒有想好德妃的女兒們要怎么處理。因為公主們歷史資料很少,要拯救她們就必須要編一個前世的死因。
九格格的死因歷史記載是避暑反而中暑,所以反推,她應該身體比較孱弱,是個溫柔文藝的軟妹子。十二格格就完全找不到記載了,為了跟姐姐區(qū)分就做了這個比較女漢子的人設。
然后怎么解決這個死因?作者當時掐指一算,發(fā)現(xiàn)沒有這么多筆墨像寫胤祚中毒一樣,慢慢去發(fā)現(xiàn)陰謀了,所以干脆開金手指,托夢。然后這個梗就被撕到了現(xiàn)在,不過后面有情節(jié)對應“托夢”,這“解夢”的過程總不會撞了吧?
本文有作者自制的非常詳細的康熙后宮、前朝大事年表,也就是本文的時間軸。后宮包括康熙從大婚到去世,每一位皇子、公主、妃嬪的生卒年月,大封后宮的時間等。前朝部分,從康熙十六年到三十四年,基本能精確到每幾個月皇帝在做什么;三十四年之后,則包含廢立太子等大事,不一定完全按照這個來,但是事情發(fā)展先后順序基本不變。
本文的資料主要來自:
1.《名家說清史》系列,《康熙皇帝》、《雍正皇帝》(實體書+筆跡)
2.《清史稿》、《清史稿·后妃傳》、《起居注》(實體書,但是看得不多,太難懂)
3.《宮女談往錄》(實體書+電子書,清朝宮廷史料神書,看了不下四遍,電子書重點頁面截圖,最早一張1月30號,最晚一張4月初)
4.《金瓶梅風俗禪》《紅樓夢》(實體書+筆跡)
5.《百家講壇》九龍奪嫡
6.各種百科,各種網(wǎng)絡頁面,自從開始寫這文,手機瀏覽器頁面從來沒少于8個(N多截圖,時間跨度從開文到今天)
感謝大家百忙之中看到了這里。追文的小天使應該都知道,作者是只每天都掙扎在日更線上的咸魚,并且時時刻刻都面臨父母“你的同學都在考GREGMT,你卻在寫網(wǎng)絡”的拷問,實在沒有半點精力再來關注這事。
這是我最后一次回應此事,從此之后除非晉江判定抄襲,要求鎖文修改,否則不置一詞、不改一字(是連載期間�。⊥杲Y修文是規(guī)定噠。)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祝大家看文愉快,萬事如意。
第99章
皇太后咳疾未愈,
宮里有位份的主子都日日前來問安。這日皇太后午睡起晚了些,妃嬪們到凝春堂的時候,
太后尚在梳妝。眾人遂三三兩兩地站在外頭的楊柳堤邊,
邊聊天邊看風景,
等候召見。
溫僖這一二年來消瘦了許多,原本珠圓玉潤的滿洲美人竟有了幾分西子捧心之態(tài),
但她只是少出門,也不見有什么大病。唯有今年除夕祭祖的時候稍微操勞了些,
便見她氣喘連連,宮里人才開始傳貴妃得的是哮癥。
繡瑜將信將疑,也不好多做打聽,見了她正要上前閑話,
竹月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繡瑜順著她的目光一看,
卻見十四屋里的孫嬤嬤一臉焦急地站在不遠處一棵柳樹下頭,見繡瑜過來忙迎上來,急道:“娘娘,
皇上罰了十四阿哥�!�
“怎么回事?”
“奴婢在屋里做針線,下晌跟著十四阿哥的伴讀突然傳消息進來,說好像是為了一道算術題,聽說皇上發(fā)火了,
罰十四阿哥將那題解重抄二十遍。”
十四腦袋瓜子轉(zhuǎn)得快,但總是粗心大意,
做錯題是常有的,康熙也只是罰抄書而已。繡瑜便沒過多擔憂:“知道了,
你們好生伺候,本宮待會就去討源書屋看他�!�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過一兩刻鐘的功夫,眾妃都知道了這事,各自心里都有盤算。
絕大多數(shù)人正暗自稱愿,如今宮里皇子雖然排到了十四,可真正聰明好學得皇上看重的就那么五六個,德妃一人占去了倆,已經(jīng)是撞大運了;要是第三個還這么爭氣,可叫旁人怎么活?
宜妃起先聽書房里康熙拂袖而去,嚇得心里砰砰直跳,一個勁兒地命宮女打聽消息,后來才得知是十四闖了禍。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也該永和宮嘗嘗熊孩子的滋味了。宜妃臉上緊繃的表情一松,情不自禁掛起笑容。
惠妃笑盈盈地上來勸道:“小孩子淘氣貪玩也是有的,德妹妹可別太生氣。胤褆小的時候天天大太陽底下兩三個時辰地練武,我心疼得掉眼淚都不敢勸,蓋因他是老大,將來要為皇阿瑪分憂的�!�
榮妃也在旁邊跟著嘆道:“三阿哥也是,還沒桌子高的時候就開始寫字寫到半夜,七歲就讀完四書了。我倒盼著他平庸些。就像十四這樣就很好,活潑鬧騰,才是小孩子該有的模樣�!�
什么叫平庸些跟十四一樣?繡瑜雖然早知她們說不出什么好話,還是心里一堵,轉(zhuǎn)而又覺得好笑,這些人是認真要跟她比兒子的嗎?
就算減去一個胤祥,再讓她們一半權重,3乘0.5也還是大于1��!說到兒子數(shù)量和質(zhì)量,沒看到同樣育有三子的宜妃都不敢開口懟她嗎?
“兩位姐姐說得極是,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民間說母親偏疼小兒子,是有些道理的。當初胤禛念書的時候我可半點沒心軟。如今有了十四,我卻只盼著他平平安安承歡膝下就是了。”
這話分明是在嘲諷她們只有一個兒子,惠榮二人捏著帕子的手瞬間握緊,勉強扯了扯嘴角擠出個笑容,轉(zhuǎn)身繃著臉進了凝春堂。
難得逞一次口舌之利的繡瑜大獲全勝,隨著眾人進去給太后請安不提。
此刻延爽樓里,深感兩個弟弟丟人現(xiàn)眼的胤禛正拿著炭筆和三角尺,一邊作圖,一邊給他們講解:“這樣,就把這塊田地分為五個規(guī)則的部分,再分別計算其面積,最后相加即可。”
“是這樣嗎?”胤祥聽得仔細,另取了一張白卷開始畫起來。
那是一道計算不規(guī)則田地面積的應用題,那塊大致是矩形又有凹陷和尖角的圖案,對六歲的小阿哥來說還是太復雜了些。即使胤禛已經(jīng)演示過一遍,胤祥還是不太確定,他每畫一筆就偷偷抬頭看哥哥一眼,謹慎小心的樣子,活像一只正在偷吃堅果的小倉鼠。
胤禛看得嘴角上揚,又扶了扶他歪著的肩膀:“坐直了,否則看久了傷眼。”
胤祥靦腆一笑,又抿著嘴跟繼續(xù)那圖形作戰(zhàn)。
胤祚在旁邊看得嘿嘿一笑,搭著胤禛的肩膀說:“老十三真乖,倒像你兒子似的�!�
“又在胡說�!必范G隨口反駁了一句,抬頭卻見十四垂頭坐在炕桌邊,小嘴翹得老高,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胤禛只當他挨了罵,面子過不去,抬手摸摸頭毛,遞了紙筆到他面前:“愣著做什么?你也畫�!�
十四得到哥哥的安慰,卻沒動筆,先癟癟嘴委屈地說:“十二哥十三哥都寫錯了,為什么皇阿瑪只罵我一個人?”
若繡瑜在場,便知他這話只是向大人撒嬌抱怨,其實質(zhì)約等于“十四阿哥很生氣,需要哥哥親親抱抱舉高高才能開始寫作業(yè)”。
然而她不在,氣氛頓時有些僵硬。胤祥知道十四沒有惡意,還是有些不自在地停下筆,抓抓腦袋。
胤祚一聽這話就知道要糟。果然胤禛沉了臉色,忍怒勸道:“你跟旁人比做什么?有錯就改才是要最緊的。”
十四挨了罵,氣勢稍有低沉,還是不服氣地小聲嘀咕:“我只是抄錯了而已......”
錯了還死不承認,還歪曲事實。胤禛終于忍不住勃然大怒:“為什么罵你?因為旁人好歹認認負責、用盡所學解了,就你那胡掐的一兩行字,答案離題萬里,能糊弄住皇阿瑪?冥頑不靈,朽木難雕!額娘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十四猛地抬頭看他,眼睛里蒙上一層水霧:“你憑什么這么說我?”
“憑什么?就憑你屢次三番頂撞兄長,屢教不改。落在皇阿瑪眼里,額娘就得背上教子不嚴的罪名!”胤禛左右四顧,從炕角的針線簍子里抽了繡瑜平日里量衣裳的木尺,居高臨下,冷冷地看他:“你跪下�!�
十四渾身一抖,終于露出一點懼色,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不知在盤算些什么。
胤祚錯身擋在他們倆中間,皺眉勸道:“四哥,算了吧。想想康熙二十七年的時候,我們......”小十四出生時,皇阿瑪叫舍子保母,他和四哥當時都是萬分慶幸甚至是欣喜若狂的。如今想來,全了對母親的孝道,卻有失為人兄長的慈和。
胤祥也上來拉著他的袖子哀求:“四哥息怒�!庇洲D(zhuǎn)頭推推十四:“十四弟,你快給四哥賠個不是罷�!�
看到胤禛手上的竹尺,十四感覺上次被額娘打的地方又隱隱疼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把手藏到身后,臉上神色慌亂猶疑不定,最終還是死犟著沒有開口求饒。
胤禛更是氣結:“額娘生他差點賠上性命,可你瞧瞧他這個樣子!”他說著愈加憂心忡忡:“生在皇家哪有不受委屈的?現(xiàn)在不過是我和皇阿瑪說他兩句,將來......”
將來,他們都是要沖著太子甚至是太子的兒子磕頭下跪三呼萬歲的。到那時候,誰跟你講理去?
胤祚擋在他面前的胳膊突然沒了力氣,只仍拽著胤禛的衣裳:“還是稟告額娘吧,否則皇阿瑪知道了怪罪下來......”
誰料十四突然抬頭大喊:“不用攔著他,讓他打死我好了�?此綍r候怎么跟額娘交代!”
熱血上涌,胤禛仿佛聽到自己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啪的一聲斷掉了。
伺候十四阿哥的小太監(jiān)朱五空一路小跑著往凝春堂方向去,邊跑邊在心里念佛,老天保佑他快點把話傳給德主子吧,四爺生了大氣了,六爺都勸不得,自家主子那小身板,哪里經(jīng)得住打?
他急著趕路,卻不料半途中腳下踢到根草繩,當即摔了個四腳朝天,一張大網(wǎng)從天而降,將他兜頭罩了個嚴嚴實實。
假山那頭響起十阿哥的歡呼:“動了動了!九哥,繩子動了!”
九阿哥十阿哥一人手上揮舞著一個帶網(wǎng)兜的竹竿,遠遠地跑過來,身后一大群宮女嬤嬤跟著喊:“慢點主子。”
走進了發(fā)現(xiàn)網(wǎng)住的是個人,兄弟倆都覺得掃興急了。胤俄抱怨:“九哥,你這繩子設得太明顯了,哪有那么傻的仙鶴會自己撞上來給你抓?”
胤禟漲紅了臉,仍是嘴硬:“我說有用就有用!連人都抓到了,仙鶴總沒人機靈吧?”
胤俄還想再辯,看上去兩人能爭上半個時辰。朱五空忙著送信,趕緊苦著臉求饒:“兩位爺饒了奴才吧,奴才還有差事要辦。”
胤俄終于分了一個眼神給他,驚訝道:“你是十四弟的人,辦的什么差事?”
朱五空不敢直言,一時語塞。
胤禟冷笑:“不說?不說就待著吧,老十,我們走�!�
朱五空這才慌了,哭道:“兩位爺容稟,奴才這就說......”
他胡謅了一通瞎話想要躲過去。然而胤禟也不是好哄的,前腳不動聲色地打發(fā)他走了,后腳立馬打發(fā)個小太監(jiān)去十四院子里。打聽來的消息,他只聽到一半就氣得扔了手上的竹竿:“四哥太過分了!都是兄弟,他憑什么好端端的又打人?”
胤俄猶豫道:“他們總歸是一個額娘生的......”
“那又怎樣?十四就該由著他欺負嗎?”胤禟想了半日,突然雄赳赳氣昂昂地一甩辮子,“走,咱們見皇阿瑪去!”
此刻的凝春堂里,眾妃打了個卡陸續(xù)都散了。皇太后單留了繡瑜說話,嘆道:“皇帝要去多倫草原上會見漠南蒙古的臺吉們,還是你跟著照顧吧。”
皇太后口中的漠南蒙古,就是之前噶爾丹肆虐的喀爾喀蒙古。這幾年清廷受天災影響,布置在北疆的兵力有所減弱。而準噶爾的殘部游走在草原上,受到沙皇俄國援助,漸漸地在恢復元氣。
此消彼長,北疆局勢又漸漸惡化�?滴蹩丛谘劾�,急在心里。然而國庫現(xiàn)有的錢糧,連一場“預防性戰(zhàn)爭”都支撐不了,他只好先去聯(lián)絡喀爾喀本土的一些勢力。比如上次繡瑜見過的土謝圖汗、車臣汗,希望他們能夠消除由來已久的領地、水源之爭,團結一心遏制準噶爾的壯大,為清廷做戰(zhàn)爭準備,爭取時間。
皇太后拉著她的手囑咐道:“旁人也就罷了,這回六格格跟著去,你......一路上多照顧她些吧�!�
皇帝去跟蒙古王公們會盟,帶著個適齡的公主,意義不言而喻。喀爾喀蒙古遠離京師,又久經(jīng)戰(zhàn)亂,不少首領名為汗王,實際上族人少而窮困,跟科爾沁的繁榮穩(wěn)定截然不同,跟京師更是沒得比。六格格要是注定嫁到那里......是得趁現(xiàn)在好好照顧。
繡瑜心情沉重地應了是,才告退出來,就見小桂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行禮打千的時候差點一頭撞在她身上:“皇上生了大氣了,讓您馬上去討源書屋�!�
“喜怒無定,殘暴不仁!你年少無知上房揭瓦的時候,朕和德妃就是這么教導你的嗎?”十四背上被木尺抽打出的瘀痕腫起一指高,貼身的小衣上血跡斑斑�?滴蹩吹貌淮笈�,一杯滾燙的茶水掀到胤禛身上。
胤祚看得心里一緊,然而這情卻不好求,難道他要和胤祥一起揭發(fā)同母幼弟對兄長不敬嗎?這左手打右手,傷的都是永和宮的人。他只得上前一步,跟哥哥并肩跪了,拱手道:“皇阿瑪息怒,四哥也只是愛之深責之切而已。”
胤禛也迅速冷靜下來,低頭道:“都是兒子的不是,當務之急還請皇阿瑪派太醫(yī)為十四弟診治,不要落下病來才好。”
床上的十四心里一顫,嚇得連疼都忘了,扯扯康熙的衣角喊道:“皇阿瑪,叫額娘回來吧,我想額娘了�!�
康熙只當他嚇壞了,咽下嘴邊繼續(xù)責罵的話,一疊聲地吩咐人去請德妃。話音剛落,就見繡瑜提著裙角,匆匆邁過門檻。
不待她行禮,康熙就揮手叫起:“快瞧瞧吧。”
繡瑜上前在床頭坐了,摟了小兒子在懷里,立刻發(fā)現(xiàn)他渾身抖得厲害,眼神亂飄,心跳如鼓點般密集。繡瑜目光一冷,原本抽疼的心頓時被怒火占據(jù)。依十四的性子,無風都要攪三尺浪。要是胤禛果然冤枉了他,受這么大委屈,他早就變著法兒地撒嬌告狀了,哪會這樣一副心虛的樣子?
當著康熙的面,繡瑜不得不忍下胸中怒火安撫了他幾句,又搶在康熙前頭出言責罵胤禛:“娶了福晉的人,做事還這么毛毛躁躁的,將來你做了阿瑪也是這樣教訓兒子不成?可離本宮的孫子遠遠的吧!”
胤祚聽了七上八下的心當即落回肚子里,差點笑出聲來。額娘就是不一樣,皇阿瑪“殘暴不仁”的話落到她嘴里就成毛毛躁躁了,有她在,今天這事鬧不出多大風浪。
胤禛趕緊配合她,乖乖低頭背鍋:“額娘別氣壞了身子,兒子甘愿領罰�!�
說到領罰,康熙本想好好給他個教訓,免了他的差事叫他閉門思過的。誰料繡瑜又搶在前頭說:“你皇阿瑪怎么罰你我不管。十四傷成這樣,討源書屋離延爽樓太遠,額娘照顧不過來。他傷好之前就住在你屋里了,你要好好照顧弟弟,少根頭發(fā)絲兒都要養(yǎng)回來,不然我可不依。”
胤禛忙拱手應了。
繡瑜這才笑著轉(zhuǎn)向康熙:“皇上看呢?”
胤祚終于繃不住了,悶聲一笑。
康熙亦是無語至極,沒好氣地說:“朕看?話都被你說完了,朕還看什么?朕看,你就護著他吧,如今這個樣子都是你慣出來的!不省心的東西!”
不過他也意識到繡瑜立場尷尬。都是兒子,罰重了心疼,也叫他們兄弟日后生隙,還是和稀泥的好。他便正襟危坐,嚴厲注視胤禛:“你額娘怎么待你的,你都看著眼里。你若有半點良心,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該善待十四才對。好好反省吧,起駕,回清溪書屋。”
第100章
“嘶——”十四趴在床上由額娘給擦著膏藥,
有額娘在的時候他忍耐疼痛的能力瞬間跌穿地心,挨打的時候一聲沒吭,
現(xiàn)在卻疼得直冒淚花。
這小子簡直是天生的演技派,
故意氣人的時候跟想裝乖巧的時候判如兩人。胤禛原本愧疚不已的心里又被勾起一絲火氣,
恰好繡瑜問“說吧,發(fā)生了什么”,
他便起身拱手道:“兒子......”
“誰問你了?跪回去!”繡瑜瞪他一眼,“老六,
你說�!�
鬧出這么大動靜,胤祚不敢隱瞞,將當時場景一一道來。這一說不要緊,他細細回想十四那幾句話,
確實是放肆得過分以致于十分蹊蹺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簡直就是討打嘛。
繡瑜氣得臉色發(fā)白。故意激怒哥哥,拼著挨一頓打也要拉人下水,
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還真是十四做得出來的。但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拿自己的面子、身體甚至是性命做賭注,在皇阿瑪面前陷害同母兄長,
這樣眥睚必報、歇斯底里又六親不認的個性,想來怎么能叫人不心驚膽戰(zhàn)?
繡瑜心寒難忍,
顫抖著聲音說:“老十四,你有什么想說的?”
早在康熙來的時候,
十四就已經(jīng)慌了神,如今只含了眼淚辯解道:“那,那道題我真的只是抄錯了一個數(shù)字,四哥不信還兇我。我,我只是想讓您罵他......”
繡瑜這才想起那道罪魁禍首的數(shù)學題。胤祥趕緊過去翻出十四的功課,捧到她面前。
繡瑜只一看十四畫的輔助線就明白。這本該是一道分割法求不規(guī)則圖形面積的題,十四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他用的不是分割法,而是補形法。把那塊不規(guī)則的田地補成一個梯形,再減去多余三部分的面積,這樣下來所用的步驟,當然要比上書房老師教的分割成五個規(guī)則圖形用的步驟,要少得多得多。
要是他只用四步就求出正確答案了吧,康熙肯定高看他一眼。但偏偏這小子求梯形面積的時候直接把邊長“一十八丈”抄成了“八十一丈”,最后求出來的數(shù)字比正確答案多了整整一位數(shù)。
康熙只一看這簡略的步驟和最終的答案,就勃然大怒,認為他瞎蒙呢。
這都是什么烏龍啊!繡瑜忍氣把功課遞給胤禛:“你也瞧瞧吧�!闭f著又轉(zhuǎn)向十四:“哥哥誤會你了,但你是沒長嘴嗎?或者你要實在覺得哥哥不講道理,也可以來告訴額娘啊。為什么要拿自己的身體開這種玩笑?”
“我,”十四急得眼淚直掉,“我以為四哥不敢打重了,也沒有想過皇阿瑪會來。我只想讓您罵他一下,真的�!彼彩菍m里長大的孩子,又聰明早慧,自然知道額娘出面管,四哥只是吃個啞巴虧�?婶[到皇阿瑪跟前,就是真的妨礙到四哥前程,連額娘也跟著沒臉面了。
聽他親口承認,地上并排跪著的三兄弟都是心里一涼。胤禛當時滿心擔憂,全在怎么掰掰他這強極則辱、過剛易折的性子。誰能想到最小弟弟早就摸準了他的脾氣,故意設下這么一個圈套呢?
繡瑜也想到了這一點,冷笑道:“你四哥是有錯,他最大的錯就錯在多管閑事,放著自己戶部的差事不做,要來輔導你的功課!大人管你一管,稍有差錯就要吃算計,十四阿哥好大的威風,本宮可得罪不起,日后你不必來延爽樓請安了!”
“嗚嗚嗚......”
胤祚和衣在書房榻上瞇了一會兒,晚上醒來,卻聽內(nèi)間里傳來隱隱的哭聲。他不由披衣起身,進了內(nèi)間的八步床,卻見帳子里頭燃著蠟燭,胤禛半靠在床頭一邊看書,一邊分出只手來在十四背上輕輕拍著。
胤祚目瞪口呆:“他還在哭?一直沒停過嗎?”
額娘那話雖然說得絕情,實際上誰都知道不可能就這么不管十四了。胤禛只得接了這個燙手山芋,不論為何,小十四總是挨了他一頓竹板炒肉。何況他是長子,額娘不管,就只有他頂上了。
然而這小子真是他平生僅見的磨人了。從額娘走了他就一直在傷傷心心地哭,仿佛整個人是水做的,有掉不完的眼淚,也不知道哪來這么大委屈?
胤禛瞥了一眼外頭的西洋自鳴鐘,恍然驚道:“一個多時辰了�!彼K于擱了手上的書,把像個小烏龜一樣趴在枕頭上的弟弟翻過來,不甚熟練地摟著他,耐著性子哄著:“好了,再哭下去,你這眼睛就別想要了!你想做瞎子嗎?”
胤祚起身倒了水進來,喂到他嘴邊。十四哭得半張臉全是水跡,哽咽著略一抬眼,低頭就著他的手慢慢喝了。
胤祚忍不住笑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白白挨了一頓打,又哭成這樣,最后還要四哥來哄你,真不明白你到底圖個什么?”
眼見十四抽泣著又有山洪暴發(fā)的趨勢,胤禛不由頭疼:“你少說兩句吧�!�
這時外頭有人敲了敲門,敏珠擔憂的聲音各種門傳來:“爺,六弟,十四弟,你們還沒睡嗎?我準備了宵夜,你們用些點心再睡吧�!�
胤祚忙起身開門,讓了她進來:“多謝四嫂,這可真是及時雨啊�!�
說是點心,其實光粥就有三四樣,全是敏珠連夜找了補身子的藥膳方子,加了清肝明目的決明草熬出來的。今天四爺已經(jīng)惹惱了皇阿瑪,要是十四再哭出個好歹,他們就更吃不了兜著走了。
十四享受了一把貴賓待遇,被四哥抱在膝上,由四嫂親自喂了一小碗蝦仁蔬菜粥,終于精疲力盡地睡去了。
胤禛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轉(zhuǎn)轉(zhuǎn)脖子,好像渾身上下都輕了二兩似的。胤祚見了很不厚道地笑起來,這大約就是額娘的用意吧,對急性子的人來說,最可怕的懲罰就是讓他帶孩子。
尤其是十四這個磨人精,晚上他又醒了兩次,咳嗽不已。他先前哭傷了嗓子,咳出來的痰里帶著血絲。胤禛聽見嚇了一跳,生怕是自己下手太重真打出個好歹,半夜又起身吩咐人去內(nèi)務府記檔,拿腰牌請?zhí)t(yī)。診脈熬藥哄著他喝了,又折騰了半個多時辰。
好容易折騰完,天色已經(jīng)微微發(fā)白了。天邊一輪殘月,幾粒疏星,微寒甘冽的曉風從窗子里灌進來,吹得人精神一振。胤禛走了困,左右睡不著,索性在書案前立了,也不叫點香,只從案前供著的南果子里取了個柑橘握在手里,聞著那清苦的香味醒了醒神。
蘇培勝拿手指挑了薄荷腦油,輕輕地替他揉著太陽穴。
胤禛靠坐在椅子上,神經(jīng)放松,任由思緒涌上來。
皇阿瑪評價他的話看似刻薄無情,實則一針見血。他揍十四,除了覺得弟弟行為可惡,還因為他不服管教。
這么多年來,額娘和他都盼著永和宮的孩子擰成一股繩。額娘嘴上不說,但是心里其實對他寄予厚望,每每拿來舉例子的都是唐宗漢武、明成宋祖這樣的人物。他也很樂于扮演長子的角色,享受這種弟弟妹妹都依賴他服從他托庇于他的成就感與責任感。
前十年,他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直到出了小十四這個愣種。胤禛恍然驚覺,其實真論天資他在兄弟們中間不過只是中人之姿罷了:論文章,有太子三哥珠玉在前;論武藝,有太子大哥遙遙領先;就是一母同胞的胤祚也比他交際廣闊,上到皇阿瑪太后,下到宗室里的裕親王、簡親王這些皇親重臣他都能說上話。
他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恰好托生成額娘的長子,恰好是后宮里頭一個在皇阿瑪跟前長大的孩子,恰好跟他年紀相差不大的老六性子隨和、服他管教,恰好后頭幾年額娘連生了兩個妹妹,這才形成了永和宮人人依賴他歸他管的錯覺。
十四小小年紀多智近妖,換了是他,也不服這樣一個長兄吧。
帳子里十四又咳了幾聲,聲音沙啞聽著好像極為痛苦的樣子。胤禛忽的睜眼,起身查看。卻是他抱著枕頭,被上面的流蘇結子掃到了臉,有點癢癢罷了。胤禛換了個素凈的白緞子枕頭給他抱著,他又翻個身睡著了。
胤祚也醒了,揉著腦袋過來,苦笑道:“這個小十四,我永和宮第一小麻煩精的名號該讓人了�!庇终f:“別折騰了,就在床上躺會吧,省得待會再起來。”
兄弟倆往床上躺了,把十四夾在中間,虧得胤禛婚后屋子里換了大床,否則還真躺不下三個阿哥。
胤祚早已察覺到他情緒不高,故意說了“麻煩精”的話也沒讓他略微展顏,便拿手肘搗搗他:“不會是為著皇阿瑪今天的話吧?那都是氣話,做不得真�!�
“并非......只是,突然會覺得自己年歲漸長,一事無成罷了......”
胤祚聽了他的心事,難以置信地“啊”了一聲:“你怎么會突然這么想?驚才艷艷的人物從古到今能有幾個?多的是中庸之道,楚霸王還敗在劉邦手里呢......”
“呸!比誰不好,自比劉邦?”
胤祚哈哈一笑,雙手枕頭悠閑地說:“那就說說咱們二哥。二哥兩歲被立為太子,兩歲的時候他又有什么過人才智?不也是恰好嗎?恰好托生在孝誠皇后肚子里,恰好元后因為生他賠上了性命,恰好皇阿瑪跟三番開戰(zhàn)需要一個儲君穩(wěn)定人心。”
“順時而生,順勢而為�?此破胀�,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好一個‘順時而生,順勢而為’,”若非中間隔著個小十四,胤禛簡直想跟弟弟擊掌而慶了,“若非你喝光了我的酒,當為此句浮一大白。”
胤禛側(cè)頭看著兩個弟弟稚嫩的臉龐,明明面貌不同,卻從五官眼神笑容和某些小動作中透露出照鏡子一般的熟悉感覺,時刻提醒著他,這是跟他骨肉相連的親兄弟。
或者在額娘身體里的時候,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塊肉同一塊骨頭,只是現(xiàn)在分做三個人罷了。
劉邦拋妻棄子,舍了父母兄弟才換來六百年大漢江山。朱元璋做了皇帝才想到派人去鄉(xiāng)下接回老母,以致母親鉆進灶臺不敢相見。
這些人雖然也是順時而生,生的卻是禽獸之心;順勢而為,為的確實畜生之道。
太子驕縱,大阿哥急躁,都不是好相與的主兒。他既然占了這長子的運道,就算拼得一世辛苦,也該回報這父母精血,外加護得幾個弟妹平安才是。
第101章
討源書屋里鬧的這一場當然瞞不過宮里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精兒。
對于那些暗中看笑話的目光,
繡瑜一律不以為意:“舌頭和牙齒還有磕磕絆絆的時候呢,阿哥們小時候哪有不打架的?”在皇太后、裕王福晉等人面前也隱瞞了十四存心陷害之念,
只說:“小的也太倔了些,
大的也太急躁些。”
她話說得滴水不漏,
十四這段時間又一直跟胤禛住著,看不出來有什么矛盾。圍觀群眾看了半天的戲,
遲遲沒有瓜吃;又恰好碰上康熙要去蒙古,哪些皇子妃子隨駕,
這才是眾妃迫切需要關注的問題。
隨行的皇子很快就敲定下來。太子和大阿哥的任務還是同樣的配方:太子留守京城,大阿哥領兵護衛(wèi)康熙出行。其余阿哥,康熙帶得不多,因為三四五阿哥都已經(jīng)入部學習,
原本只想帶年紀大些的六七八。
一來因為塞外條件艱苦、路途遙遠,
康熙怕兒子太小帶出去出了岔子;二來也是因為此次會盟事關重大,帶著一群猴小子,沒的淘氣。
隨駕的宮妃則以上回去過跟各部王妃們有些交情的德妃,
和打算順路去看看嫁到草原上的二公主的榮妃為首,除了這兩位就是各宮的低階宮妃了。
本來宜妃宮里的貴人王氏是個熱門人選,可她承寵兩年,終于有了身子。自德妃生了十四阿哥之后,
宮里已經(jīng)有整整五年沒有阿哥出生了。而王貴人懷胎數(shù)月,肚子尖尖,
喜光怕酸,臉上生了斑痕,
原本九分的長相跌到了五六分。
可是不僅康熙不嫌棄,連一向?qū)λ幕侍笠娏�,都忍不住露出笑容,破天荒地拉著她說了好一陣子的話,依著嬪位的份例賞了東西。
宜妃更是忙前忙后,給她布置屋子、妥善安排飲食,派了自己慣用的嬤嬤伺候生產(chǎn)。王貴人這樣的身份,有位份的妃嬪犯不著對付她;那些正經(jīng)滿蒙八旗出身、卻在宮中苦熬歲月的貴人答應們雖然酸,卻又不敢得罪了宜妃。
故而王貴人這胎懷得順利無比,伺候的太醫(yī)拿了脈都喜氣洋腮。
宜妃肯花資源庇護,王貴人當然也要投桃報李。沒多久,康熙去蕊珠院看她的時候,就見她榻上安了一個白玉枕,玉質(zhì)細膩溫和可以安神,正是早年宜妃懷五阿哥的時候他賞的東西。
王貴人在一旁解釋道:“小阿哥有些鬧騰,奴婢這些日子夜里容易走了困。宜主子說她懷九阿哥的時候也是這樣,全靠這白玉枕安神,便賞了奴婢。”
康熙聞弦知雅。算來老九也十一歲了,以往跟著他出巡的次數(shù)不算多,帶上也無妨�;氐角鍖m,內(nèi)務府的人來送隨行人員名單的時候,他就隨口吩咐道:“九阿哥也去�!�
另一邊繡瑜繼續(xù)對小兒子采取閉門不見的冷凍措施。十四這些日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把小尾巴夾得緊緊的。他其實是很會看人臉色的,以往不過仗著額娘寵愛、哥哥姐姐都不跟他計較才敢到處要強。
如今他進不去延爽樓,見不到額娘和姐姐們;皇阿瑪又免了他幾日功課,也見不到十三哥。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倚仗,換了陌生的住所。小十四頓時夾緊尾巴,收斂了渾身的嬌氣,焉頭巴腦跟個落水鵪鶉似的隨著四哥過日子。
他乖起來的時候是真乖。吃飯睡覺也不要人哄了,換藥也不喊疼掉眼淚了。
偏偏他又不是那種真的堅強勇敢不怕疼的孩子,而是抹個膏藥都能疼得眼睛里包著一包淚,就是癟著嘴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樣子,好像生怕誰因此嫌棄他似的。
吃飯的時候,胤禛給他夾了青椒,他扁扁嘴一副不想吃但又不敢不吃的樣子,到底還是閉著眼睛塞嘴里,哽得咳嗽連連眼睛都紅了,還是皺著眉頭咽下去了。
大約最讓大人心疼的不是作天作地的熊孩子,也不是早熟懂事讓人完全不操心的孩子,而是這種明明嬌氣幼稚又強裝懂事的孩子。如果這個孩子再長一張清秀白嫩的小臉,還跟他們有血緣關系,就更有感染力了。
胤祚見了一臉欲言猶止,磨磨蹭蹭半天,還是開口說:“四哥,他到底還小,你也別對他太嚴厲了,至少別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