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很，漂亮。
只是此時此刻這雙漂亮的桃花眼里帶著明顯的惱怒情緒。
“……”
裝夢游的事，被拆穿了。
裴渡松怔。
她明明剛才還一切正常，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似是讀懂了裴渡的疑惑，書舒不冷不熱的哼了聲：“昨天起我就有點(diǎn)懷疑，你自己都沒有坐軟墊的習(xí)慣，地毯上卻忽然出現(xiàn)了軟墊，我沒坐，然后今天軟墊就沒有了�！�
“在你躺下后我就徹底確認(rèn)了，進(jìn)入熟睡的人是會勻稱呼吸的，你根本沒有，你在裝睡�！�
裴渡：“……”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會來這里擰魔方這件事，所以你其實(shí)這幾天根本都沒睡，裝成睡了夢游起來，故意等我自投羅網(wǎng)，今天還換成了七階八階的魔方�！�
“……”
“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想看我笑話？”
裴渡張了張口，似是想要解釋什么，然后書舒壓根沒有給他開口的機(jī)會。
“裴渡，耍人，好玩不。”
說完這句，書舒放下手電筒，轉(zhuǎn)身徑直推開陽臺門，翻下欄桿，頭也不回地走了。
裴渡下意識伸手。
指尖卻只來得及攔住女孩子柔軟冰涼的馬尾。
*
翌日餐廳。
裴渡坐在餐桌前，視線盯著將一盅湯放到桌面的女孩子。
不似前兩日，她總會在趁這個時候檢查他的黑眼圈是深了還是淺了，現(xiàn)在的她神情漠然，一眼都沒看自己，放下東西就走了。
她在生氣，為昨天的事情。
裴渡不用想也知道，今夜，書音不會來幫他還原魔方了。
…
今天是書舒輪值值夜的最后一天。
十點(diǎn)一到她穿過花園來到電房，啪嗒啪嗒把所有綠色按鈕關(guān)掉后，準(zhǔn)備回去休息。
手臂夾著手電筒，去鎖電房的門。
鎖著鎖著動作忽然慢下來，她似有所感地轉(zhuǎn)過頭，差點(diǎn)被嚇到。
夜幕之下，少年跟鬼似的出現(xiàn)在身后——
第150章
不好玩
（1）
黑乎乎的花園，不知他何時來的，清雋的身影背著月光站立，看不清楚神色，只讓人感覺到那雙眼眸存在感極強(qiáng)，正望過來。
書舒嚇得一激靈。
啪嗒。
電筒從手臂中滑落，掉在了腳邊草地。
面前的人沉默彎下腰，把手電撿起，遞給書舒，這個過程當(dāng)中，燈光有一瞬間照亮了他冷清的臉。
裴渡。
于是書舒驚嚇的表情半秒收回，接過手電，用禮貌平淡的語氣對裴渡說了句：“謝謝�！�
然后繞開，越過裴渡，徑直就要離開。
“…不好玩�！�
擦肩而過之際，一道低啞干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書舒頓了下，轉(zhuǎn)過身，對上雙深色的瞳仁。
“你說什么？”
裴渡與書舒對視，少年額前的碎發(fā)略長了，是一頭順毛，眉眼漆黑，皮膚很白，鼻梁秀挺，整個人看上去莫名有種乖乖的感覺。
他抿著唇，沒有說話，仍是那副沉默的模樣，沉默到就好似方才那句阻攔住書舒的話并不是他說的。
書舒看了看那邊一片葉子都沒動過的綠植，煞有其事地說道：“哦，原來是風(fēng)太大，我聽錯了。”
說著她又要走，然后就在她即將要抬腿之前——
“不、好玩�！�
相較于前一句，這第二句明顯帶上了一絲急切的意味
這次書舒看到了，裴渡說話的樣子。
他像是極少開口說話，發(fā)出聲音時會因略微的不適感而輕輕斂眉，但極少說話并不代表不會說話。
大概認(rèn)為只三字太少會令人不解，裴渡又接著補(bǔ)充：“耍人，不好玩。”
“我沒有想要耍你，從來沒有�！�
他在向書舒解釋昨天晚上的那句“裴渡，耍人，好玩不”
書舒一副不是很好糊弄的模樣道：“是嗎？沒有想要耍我？那你為什么要裝夢游騙我？”
從女孩子看上去有點(diǎn)生氣的臉上掠過一眼，裴渡覺得應(yīng)該把誤會說清楚，便和盤托出：
“我睡眠質(zhì)量很差，盡管可以靠結(jié)束夢游狀態(tài)真正入睡，也依舊睡得不好，可是這幾天……”
這幾天忽然就睡得很好了，竟然還能做到無需鬧鐘就自然醒。
“以前，從未這樣過，這讓我感到奇怪。”
他感到奇怪，就想要去弄清楚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在第四天的時候知道了你會來幫我還原魔方。”而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七天，也就是說他裝了三天夢游，裴渡覺得這樣會讓誤會加深，他又重復(fù)了遍：
“我沒有想要耍你�！�
“之所以沒有選擇坦白，只是因?yàn)�，我發(fā)現(xiàn)了件事情�！�
書舒：“什么事情？”
裴渡默了默：“第四天，我在意識清楚的情況之下還原完所有魔方，卻既沒有失眠，也沒有再進(jìn)入夢游狀態(tài)，我不確定這是我自身的原因，還是你。”
“所以…想實(shí)驗(yàn)一下�！�
書舒好奇：“那你實(shí)驗(yàn)的結(jié)論是？”
“……”
不知想到什么，裴渡垂下眼，直接沉默了。
“？”
“所以，結(jié)論是什么呀？”
書舒心癢癢的追問裴渡問題的答案，見他不語，還歪了下頭，湊近，像是想試圖從裴渡的眼睛里尋找答案。
淺淺的柑橘味飄來。
裴渡不經(jīng)意一抬眸就撞見女生那雙漂亮澄澈的桃花眼。
她眨巴眨巴眼，催促他回答。
“……”裴渡怔愣了下，別開眼，聲音有點(diǎn)低有點(diǎn)不自然：“沒。”
“沒什么？”
裴渡說：“……沒有得到結(jié)論�！�
少年垂在身右側(cè)的手掌微微蜷縮了下。
因?yàn)樗鲋e了，他沒有說實(shí)話，而實(shí)話就是——昨天書舒噼里啪啦甩下一通話轉(zhuǎn)頭走掉之后，他失眠了。
徹底的失眠，且連夢游都沒有。
一整晚，與睜眼到天亮也并無什么分別了。
“噢，好吧。”書舒站回去，忽然又問：“你為什么會失眠啊？有心事？學(xué)習(xí)成績不好，還是失戀了？”
裴渡：“……”
他疑惑，這個問題，和這件事情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不過他察覺到書舒語氣與表情已經(jīng)有所緩和，神情不似白天與方才那樣緊繃了。
這種關(guān)頭是不是更加不能拒絕回答，否則便會加深矛盾？
然后，裴渡真的認(rèn)真思考了下書舒的這幾個問題，逐一地回答：
“沒有心事，學(xué)習(xí)沒有不好，也沒有失戀。”
“失眠原因……不清楚�！�
“這樣啊。”
書舒點(diǎn)了點(diǎn)頭。
裴渡視線一點(diǎn)點(diǎn)落在書舒臉上，到這里，誤會是不是算是全部澄清了。
他正要松口氣，就聽見書舒說：
“不對，裴渡，你感到奇怪，你想探究，然后想實(shí)驗(yàn)，但是，你還是裝夢游騙我了啊�！�
（2）
裴渡有種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覺。
“你剛才說的我全部理解了，明白了，但是——”重要的部分永遠(yuǎn)在但是以后，果然，書舒一個轉(zhuǎn)折：“但是，那些都是以你的角度來說的，從我的角度來說，我被你騙是既定事實(shí)�！�
她抱起手臂，表情嚴(yán)肅：“不行，我還是生氣�！�
話落。
除了不遠(yuǎn)處昆蟲時不時的鳴叫，空氣一片寂靜。
書舒以為裴渡被施了定身特效。
少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唯有的眉頭輕攏著。
就在書舒預(yù)備使用響指喚醒術(shù)時，他掀眸看向了她，尤為鄭重地吐出四個字：“怎樣才行�！�
怎樣才行，怎樣才能夠，不生氣。
在讓人“消氣”這方面裴渡簡直就是一張白紙，無任何經(jīng)驗(yàn)。
他方才沒動就是在思考，而思考的結(jié)果是——除了詢問求助，他好像想不到其它的方法。
“首先——”
書舒掃了眼模樣專注在聽的裴渡，然后說：“第一步，你得先跟我道歉�！�
“你裝夢游騙我，所以你人壞，我為了讓你早點(diǎn)休息，睡個好覺，辛辛苦苦半夜過來幫你擰魔方，所以我人好�！�
書舒正色道：“對此，你有異議嗎？”
“……沒�！辈贿^裴渡沉吟了片刻，忍不住為自己而稍作辯駁：“第五天的時候，我給你放了軟墊�！�
言下之意為——他也不是全部都壞的，對吧。
裴渡看著書舒。
明明少年冷清的臉龐上并沒有多余的表情，但不知道為什么，書舒愣是瞧出了眼巴巴的即視感。
公正的她說：“放軟墊這件事算百分之十的好，那就給你改成百分之九十的壞吧。”
九十小于一百。
百分之九十的壞總比百分之百的壞要好。
這筆賬裴渡還是會算的。
接下來，就是道歉了——
書舒清了清嗓子說：“道歉呢，講究的就是一個誠心誠意�！�
好學(xué)生裴渡用眼神詢問書舒怎么才算是誠心誠意。
書舒想了下，便道：“要不我先說一遍，然后你跟著我復(fù)述一遍？”
被道歉的本人應(yīng)該更知道什么樣的道歉說辭能讓自己獲得最大的尊重——裴渡覺得可行性很高，于是頷首示意認(rèn)同。
他不自覺屏息以待，免得接下來會漏記書舒的話。
而后下一秒。
就聽見女孩子輕靈的嗓音清晰響起：“音音，我假裝夢游騙你是我的錯，對不起，我以后肯定不會再欺騙你啦，請你原諒我叭~”
說完書舒又迅速的補(bǔ)了句說明：“道歉的前面要加上對方的名字才更顯得有誠意哦，啊對了，忘記告訴你，我的名字叫音音�！�
她面不改色：“姓音，名音。”
知道眼前的人的全名叫‘書音’的裴渡：“……”
他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戳穿，可他是理虧的道歉方。
見裴渡沒動，書舒眨了眨眼：“嗯？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沒�！�
“好，那你可以復(fù)述了�！�
裴渡好看的唇微動，在女孩子期待又鼓勵的亮晶晶眸光中，他唇啟開絲縫隙，然后一字一頓開了口：
“音音……”
“我假裝夢游騙你是我的錯，對不起，我以后肯定不會再欺騙你。”
裴渡記憶力很好，說完這一句，他想到接下來要說的一句，耳朵發(fā)燙，稍頓了頓，他一鼓作氣說完：“請你，原諒我�！�
書舒毫不猶豫：“OK，我已經(jīng)原諒你一半啦�！�
如果結(jié)果是好的，那么過程就忽略吧。
裴渡心里默默嘆口氣，這樣想。
然后他安靜的等書舒說第二步，她剛才說了道歉是第一步，那么有第一步就還會有第二步。
書舒：“第二步就是行動了，道歉只是口頭的，只要動一動嘴，沒有任何成本，太容易了，所以，還需要你付出行動�！�
行動？
裴渡又要開口問。
“噯這個我可教不了你了哦，你得自己琢磨�！睍嬷苯酉纫徊酱驍嗔伺岫桑骸笆裁炊紗栁业脑�，那就算不上誠心誠意啦�！�
她打了個哈欠：“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書舒嘴上說要走，腳下卻沒動，一雙桃花眼盯著裴渡。
裴渡不明所以。
書舒：“裴渡，我說我要走了，你至少應(yīng)該回答一句嗯或者好呀，這樣才顯得你有禮貌�！�
裴渡：“……”
最后他還是應(yīng)了嗯，盡管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有禮貌。
書舒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正要收回視線時，她無意間瞥了眼裴渡的脖子，頓住：“咦，你這里怎么紅了？”
只見少年領(lǐng)口露出的冷白脖頸上，赫然幾點(diǎn)小紅點(diǎn)，看上去貌似還有些腫。
裴渡聲音低淡回答：“蚊子�！�
裴渡不是在跟著書舒身后到電房的，他在書舒到之前就來了花園。
也不知是他存在感太低，還是花園太黑。
他站在某條小徑上，眼睜睜看著書舒手拿電筒略過了他。
“……”
彼時的裴渡已經(jīng)等了書舒一會兒，因?yàn)橹罆嫒ル姺繒䦶目梢猿赖幕▓@這邊走。
夏季蚊蟲多，尤其還是綠植繁多的地方，于是他理所當(dāng)然的就被蚊子給叮了。
換做平常這個時間段，裴渡早就洗漱完，換上睡衣，不會再踏出房間一步。
但今天，他身上還是衛(wèi)衣長褲。
書舒提醒：“蚊子咬的包第二天就會消下去了，你待會兒回去可以噴一點(diǎn)止癢的藥水�！�
裴渡抿唇：“沒有藥�！�
書舒疑惑：“為什么？”
這種藥水不都是常備在隨手可拿的地方的嗎？
裴渡誠實(shí)地回答書舒：“房間里，沒有蚊子�！�
他待在房間不會被蚊子咬，之所以被咬，是因?yàn)榈搅嘶▓@。
書舒：“……”
如果不是因?yàn)橹榔聊绢^是塊“木頭”，她都要以為他被蚊子咬是在賴她了。
“你先回房間，等我三分鐘。”
書舒扔下這句話后轉(zhuǎn)身就走了。
…
三分鐘后。
書舒推開了裴渡的房間門。
她第一次見到他開了燈后的房間全貌。
怎么說呢，有點(diǎn)意外，又有點(diǎn)不意外。
意外的是，這個年紀(jì)的男生大多活潑好動，所居住的地方多多少少會有一些關(guān)于運(yùn)動或者是動漫方面的元素，譬如模型，譬如手辦之類的。
總之會帶有比較濃烈的個人色彩。
但裴渡截然相反，格調(diào)為黑白灰，裝潢看上去是精致的現(xiàn)代風(fēng)，卻只有簡單的床，衣柜，沙發(fā)，書桌上擺著臺電腦，其余的個人物品通通都沒有，桌面干凈到連灰也瞧不見。
硬生生有種——家徒四壁的感覺。
而書舒同時又感到不意外的是，是因?yàn)�，這是裴渡的房間。
這里什么也沒有，那漂亮木頭天天除了吃飯會出來以外，其余時間待在房間里面是在干嘛。
書舒淺淺代入一下他，然后發(fā)現(xiàn)能做的就只有面壁思過了。
“……”
書舒手里拿著盒新拆的噴霧藥水，環(huán)視了房間一圈，沒看見裴渡。
人呢？
最后書舒在陽臺外面找到了裴渡：“你在這里干嘛？還想被蚊子叮？”
裴渡：“我以為你會從這里進(jìn)來。”
書舒：“……”
她是有多愛翻欄桿，也就，也就翻了，幾次吧。
她把噴霧遞給了裴渡，本想順嘴說早點(diǎn)休息，但想到什么，她說：“要幫你擰魔方？”
裴渡想起方才書舒打哈欠的動作，須臾，說不用。
那行吧。
“關(guān)于第二步行動的事情，你上點(diǎn)心，我的氣可還有一半沒消呢，好好琢磨�！�
離開之前，書舒滿臉嚴(yán)肅地提醒裴渡，說完，她就走了。
在房門合上那刻。
書舒臉上的嚴(yán)肅蕩然無存，忍不住捂嘴偷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