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這倒是厭睢的風格。
都蒙恨恨的看著眼前之人,他這數百年縱橫捭闔的一生,上一次栽在這個人的手中,這一次,還是栽在這個人的手中。
何其不甘。
但識時務者為俊杰,若能活命,誰會想死?
都蒙緩緩單膝跪下,低下頭顱,沉聲道:“我愿奉尊上為主。”
方黎微笑頷首。
淡漠視線掃過都蒙身后其他魔修。
那些魔修一看老大都跪了,對視一眼,齊刷刷麻溜跪了一地!
今日不跪就是死,再說,他們又不是第一次被魔尊收服了,上一次厭睢就是殺到他們服的,當時還有很多人不愿臣服,導致血流成河死了不少人……硬骨頭那一次就死的差不多了。
這一回,大家都很熟悉了!
眾人紛紛高呼:“我等愿奉尊上為主!”
………………
三日后,浮丘山上。
方黎一身繁復暗紋黑袍,謝懷在他身側,親手幫他系好腰帶,撫平衣襟皺褶,他微微沉默片刻,緩緩道:“你可決定好了?”
方黎微微一笑,漫不經心的道:“就算我不做這魔尊,世人也都要說我魔頭,不做白不做�!�
他才不在乎世人眼光,只要謝懷信任他就夠了。
方黎溫和看著謝懷,眉梢揚起,道:“倒是你,真的決定了?”
謝懷望著他,忽的笑了笑。
這是他愛上的人,有所為有所不為……可以面對一切無所畏懼、殺伐果決,也可以對弱者心存憐憫、善意溫柔。
無論身處何種境況,都能堅守本心,不會做不該做的事,更不會迷失自己。
重要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他的身份。
既然如此就是做這魔尊又有如何?
而自己這一次,無論何時何地,都會站在他身邊。
謝懷執(zhí)起方黎的手,淡淡一笑,道:“我可不是第一次,陪尊上一起去了,再多一次又有何妨?”
兩人相視一笑。
魔宮大殿之中。
烏衣寐站在左側,都蒙站在右側。
兩人身后站滿了魔修。
一如九年前。
能進入大殿的都是有頭有臉的魔修,眾人在下方竊竊私語,心中也俱都感慨不已。
當年他們迫于厭睢冷血手段,不得不臣服于他,雖然奉厭睢為主,但心里到底有些不服,后來都蒙暗中謀劃,很多人就都反了厭睢。
誰知道厭睢死后,他們也沒過上逍遙自在的好日子,不是被謝懷打的抱頭鼠竄,就是被萬仙盟追的如喪家之犬。
浮丘山四分五裂,萬仙盟如日中天。
一切反了過來。
日子過得還不如以前。
本來他們就已夠倒霉了,魔尊竟然還活了過來,找到了他們,本以為這次死定了。
厭睢對待叛徒的冷血殘忍手段,他們當年了都是見識過的……別說背叛了,就是一個命令沒聽從,一件事沒辦好,都是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當時不少人都準備自裁了,誰知方黎不但沒殺他們,還放他們一條生路,只要重新臣服于他,一切既往不咎!
誰敢不服?
眾人視線掃過大殿上方,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緩步而入,頓時噤聲,大殿中一片寂靜,針落可聞。
尊上和玉儀君攜手而坐。
這一幕仿佛和九年前重疊,只是那一次,玉儀君還是尊上的孌-寵,被尊上肆意輕薄來著,這一次,倒是恩恩愛愛并肩而立。
最重要的是……
如今可無人再敢輕視玉儀君絲毫。
這可是天下第一人啊!
如今萬仙盟那邊雖有圣尊坐鎮(zhèn),但他們也有尊上啊,還有天下第一人玉儀君謝懷,如此還用怕了萬仙盟那群人嗎?
說不定連圣尊也可以一戰(zhàn)呢!
雖然眾人心中對圣尊還是畏懼不已,畢竟圣尊是靈仙界萬年來唯一的合道真仙,是所有人心目中神明一般的存在,只要想想都會心生敬畏想要臣服……但圣尊最為不喜魔道,萬仙盟又是他們的死敵,注定是你死我活的關系,他們沒有選擇,不可能任由萬仙盟處置的。
如今唯有跟著尊上和玉儀君,才有希望和萬仙盟抗衡�。�
說來還是他們尊上有本事�。�
強取豪奪不說,還真把玉儀君收服了,如今能為尊上所用,讓萬仙盟少了天下第一人的戰(zhàn)力,這本事他們是心服口服!
而且尊上還能網開一面,既往不咎,給了他們容身之處。
不少人心中再沒不忿,倒是有些真心臣服了。
烏衣寐神態(tài)恭謹。
都蒙表情復雜。
雖然心思各異,但對視一眼,兩人齊齊跪下,朗聲道:“恭迎魔尊歸位!”
身后眾魔修也齊刷刷跪伏在地,齊聲高呼,聲浪如潮:“恭迎魔尊歸位!”
方黎視線掃過下方無數魔修,然后回轉頭,看了身側謝懷一眼,便看到謝懷也看著他,眼神溫和堅定,不由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謝懷也笑了。
這一次。
他會陪在方黎身邊,與他攜手,再不分開。
===邀戰(zhàn)(圣尊可敢一戰(zhàn)...)===
浮丘山上再次熱鬧了起來。
考慮到萬仙盟隨時可能開戰(zhàn),
不少魔修日以繼夜修補法陣,加固防御,烏衣寐每天都忙的不得了。
不用被謝懷追殺的都蒙,
終于松了一口氣,想起當初心情復雜。
但哪怕再不甘心,
如今也只能聽從命令。
靈仙界眾魔門得知魔尊歸位,
連都蒙也重新歸順了,
在萬仙盟赫赫威壓之下,漸漸的,有不少魔門主動投靠浮丘山。
浮丘山上人是越來越多了。
備戰(zhàn)的事方黎并不操心,
全權交給烏衣寐處理,至少在萬仙盟的威脅解決前,他不怕這些魔修背叛他。
魔宮寢殿中。
屋中煙霧裊裊。
方黎衣袍松松散散,眼尾發(fā)紅,
他輕輕哼了一聲,試圖從床-上坐起,
結果被謝懷一拉,
又跌入到謝懷的懷中。
這就是天下第一人的戰(zhàn)斗力嗎?
饒是方黎身體十分強大,這會兒也有點兒吃不消了,
他連忙按住謝懷的手,
沉聲道:“修煉也要循序漸進,
勞逸結合。”
謝懷黑眸掠過方黎微微泛紅的面容,清冷面容帶著笑意,在他耳邊啞聲道:“尊上言之有理�!�
方黎吁出一口氣。
既然修煉已經到了瓶頸,
整天關屋里也沒啥進展,
該出去透透氣散散心嘛!
方黎下床的時候腳抖了一下,慢條斯理把自己的黑袍工工整整穿好,
輕咳一聲,然后一本正經公事公辦的道:“我去看看浮丘山上法陣修筑的如何了。”
謝懷沒有阻攔,唇角微揚,道:“我陪尊上一起去吧。”
方黎心道反正只是不在屋里就行,遂點點頭。
兩人一起出門。
寢殿外的魔仆見到尊上終于出關,立刻恭敬跪伏在地。
方黎行走在浮丘山上。
這里倒是和九年前越發(fā)相似了,熱鬧的緊,到處都是魔修,那些魔修看到他,俱都恭敬的行禮。
不少魔修九年前就見過謝懷,當時謝懷還是被尊上抓回的俘虜,他們都看不慣謝懷恃寵而驕,仗著尊上的寵愛作威作福,但現在再看謝懷站在尊上身邊,心情大不相同。
人家確實有恃寵而驕的資格……
待兩人走遠了。
那些魔修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還是我們尊上有本事,真的收服了玉儀君,想當初玉儀君被尊上夜夜寵愛,你們是沒有見過,但我可是親眼所見啊!”
“切,我們現在看到也一樣啊,尊上和玉儀君一閉關就是十天,一次門都沒出,必定是夜夜笙歌��!”
“能讓天下第一人玉儀君雌伏身-下,尊上不愧是我魔道第一人,給我們魔修長臉��!”
“喂,你們注意到尊上的脖子了嗎?沒想到玉儀君這么清冷一人,其實背地里也熱情的很嘛……”
“不過說起來,當初尊上就唯玉儀君言聽計從,現在看起來更是把玉儀君放心上,以后這浮丘山還不知道誰是主人呢,嘖嘖嘖,色令智昏�。 �
遠處方黎的耳朵尖紅了一下,他有些羞惱,這些人亂說什么來著呢?
看來以后該在浮丘山上下個命令,不許妄議他和玉儀君的事情!
就在方黎忐忑不安之時,謝懷忽然牽住他的手,側眸輕笑:“無妨�!�
方黎一怔。
謝懷眸中含笑,道:“能讓尊上為我色令智昏,是我之榮幸啊。”
方黎怔怔看著謝懷面容。
這話他竟沒法反駁。
若不是謝懷長的這么好看,他能喜歡上一個男人?
方黎輕咳一聲,有點不自在。
謝懷手指握著身邊人手腕,頓了頓,倏的低頭靠近方黎耳邊,意味深長緩緩道:“不過都說我恃寵而驕,為了不辜負尊上厚愛,看來,我以后還得更努力些,好好的伺候尊上才行……”
方黎:“……”
兩人不論走到哪里。
都會引起眾人矚目,方黎被眾魔修崇拜佩服的看著,然后是一輪接一輪的議論,謝懷倒是看起來心情不錯,絲毫不在意這些流言蜚語,當真一副恃寵而驕的樣子,但方黎心情卻越發(fā)沉重……
他有點后悔出來這一趟了。
面子是有了,里子嘛……
再這樣下去,等回去自己怕是出不了門了,方黎神色一凜,干巴巴道:“我們還是回去吧�!�
謝懷卻牽著他繼續(xù)往前走,淡淡道:“不是說好要視察陣法的嗎?”
方黎:“……”
方黎第一次覺得眾人的崇拜令他這般難以承受,但自己先說出門的,只好硬著頭皮走下去。
兩人轉著轉著,遇到烏衣寐從外面回來。
烏衣寐一看兩人緊緊交握的手,不悅之色浮現眼底,謝懷這些天日日霸著尊上,自己想要見尊上一面都不容易,現在尊上難得出來一趟,還要這般作態(tài),好歹也是天下第一人,也不知道端莊一點!
雖然還是看謝懷不順眼,但烏衣寐斷不會在尊上面前表現出來的,他深吸一口氣,對方黎恭敬道:“屬下有事稟報�!�
有事啊……
終于可以回去了!
方黎當即頷首微笑:“好,回去說。”
他們回到寢殿書房。
烏衣寐看謝懷一眼。
他要和尊上商議事情,你還在這里做什么?
謝懷卻神色淡淡,沒有絲毫要回避的意思。
當初方黎不論見誰都不回避他,唯獨和烏衣寐一起時總是避開自己,現在方黎身邊最親近的人是自己,自己還有什么回避的必要?
果然,方黎根本沒看出烏衣寐的眼色,直接道:“你有何事要說?”
烏衣寐被謝懷看的心中一悶,果然尊上眼里有了謝懷,是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只好對方黎道:“萬仙盟最近屯兵玄星樓,四大仙門精銳齊出,還有其他仙門共計數萬修士,隨時都有可能攻打浮丘山�!�
方黎若有所思。
傅君陵不久前還試圖以懷柔之策,讓自己將黑符交給他,自己當時毫不猶豫將他懟了回去,但傅君陵卻說會等自己,如今看來是沒有多少耐心了,這是做樣子給自己看呢,若不老老實實交出黑符,就要動手了。
但這同樣也說明,傅君陵其實并不想現在出手……
謝懷忽的淡淡開口:“既然圣尊有意一戰(zhàn),我們也不能怕了他,不如就如他所愿吧�!�
方黎揚起唇角一笑。
謝懷果然和他心有靈犀。
當初若非自己設計揭穿了傅君陵身份,他恐怕還會繼續(xù)隱藏下去,如今他自曝身份借萬仙盟大勢,卻遲遲不肯出兵,顯然是有著他的顧忌。
傅君陵如今顧忌有二,一是沒有把握對付天下第一人謝懷,二是怕自己用黑符和他同歸于盡。
所以才不愿意貿然出手。
自己可不會被傅君陵給唬住。
既然他現在沒有把握對自己他們,斷沒有理由等他有把握再說……不如就給他點動力,讓他不得不出手。
主動權就該在他們這邊。
……………
萬里之外,玄星樓。
之前被謝懷一劍劈碎的大殿已廢棄了,玄星樓另外騰了一座懸樓出來,作為萬仙盟如今的議事之所。
傅君陵坐在上方,一手支著下頜,神色淡淡閉目微闔。
下方眾仙門宗主議論紛紛。
齊鼎最近是春風得意�。�
圣尊轉世竟然在他玄星樓,這是他玄星樓的氣運��!
雖然圣尊才是萬仙盟盟主,但圣尊出身玄星樓,自然和他們玄星樓最為親近,如今也沒有離開玄星樓的打算,他們有了圣尊這座靠山,四大仙門之首非玄星樓莫屬。
且圣尊高高在上,不問世事,自然不可能事必躬親,萬仙盟那些亂七八糟的瑣事,自然由玄星樓代勞最為合適。
最近群仙匯聚玄星樓,眾仙門宗主見了他,都客氣恭敬了不少,還有不少和他套近乎的……
齊鼎心中得意,對傅君陵更是盡心盡力,言聽計從。
辛寒舟淡淡站在一旁,看著齊鼎春風得意的模樣,唇角一扯,他如何看不出齊鼎的打算,齊鼎顯然是野心勃勃啊。
萬仙盟雖是九霄山號召成立的,但自己卻不如圣尊能服眾,這么多年也沒能坐上這盟主的位置,圣尊在位他自然不會說什么,但若是圣尊不管事了,這盟主之位輪到誰可還不說。
姬玉瑤閉目坐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齊鼎和辛寒舟愛爭爭去,她對盟主之位沒有興趣,但她的修煉功法有些問題,這么多年不能更進一步,若是能請圣尊指點一番就再好不過,為此她愿意聽從圣尊號令。
唯有云間闕的明隱上人,帶著一眾云間闕子弟,遠遠站在角落里不說話。
雖然同為四大仙門。
但云間闕卻隱隱受到排擠。
哪怕當初謝懷果決自傷,叛出云間闕,但謝懷畢竟是云間闕里出去的,到底還是多了不少閑言碎語。
明隱上人神色憂慮。
雖然云間闕不得不奉圣尊為主,但想起之前謝懷說的事情,明隱上人心中隱隱不安,他不愿意懷疑圣尊,但他更不愿意懷疑謝懷啊……
圣尊哪怕有著再多傳說,但那也太久遠了,他并不了解圣尊,可謝懷卻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謝懷的心性他再清楚不過,是絕不會同魔頭同流合污的,其中定有隱情,難道圣尊真的……?
可現在他卻什么都不能說。
身為云間闕這一任的宗主,他有責任守護宗門,不能任性而為、不顧后果,如今只望謝懷能照顧好自己。
不久前,魔尊歸位的消息傳了過來。
據說謝懷與魔尊并排而坐,堂而皇之受萬魔供奉,儼然已經成了魔頭,明隱上人心痛又焦急,萬仙盟和浮丘山一戰(zhàn)在所難免,他委實不愿同愛徒兵刃相向。
“喲,這不是云間闕的明隱上人嘛,謝懷如今做了魔頭,你這個做師父的怎么看��?”四方堡的堡主戲謔笑道。
明隱上人臉色難看。
他身后的其他弟子也很憤怒,若是以前,區(qū)區(qū)一個四方堡的堡主,怎敢這樣同他們師父說話!
明隱上人抬手制止身后弟子,聲音蒼老,緩緩道:“謝懷已不是我云間闕弟子,閣下的問題我恐無法回答。”
四方堡堡主冷哼一聲,明隱上人這還護著謝懷呢……云間闕出了這樣的逆徒,以后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其他仙門之人也議論紛紛。
魔尊歸位這樣的大事,自然人人知曉,不但玉儀君站在了魔尊那邊,如今都蒙和烏衣寐盡皆歸順,這些天,陸陸續(xù)續(xù)又有不少魔門主動投奔浮丘山。
浮丘山上群魔匯聚,儼然要和萬仙盟一戰(zhàn)。
不少人心中疑惑不已。
圣尊為何遲遲不出手?
當初魔尊剛剛歸來之時,圣尊就該出手,將魔尊斬殺在萌芽��!現如今魔尊一統(tǒng)魔道,若是再開戰(zhàn)的話,他們豈不是會死傷更多?
九年前魔尊厭睢帶給世人的恐懼,還牢牢刻在他們心里,他們委實不愿意九年前一幕重演。
可魔尊還是歸位了。
因為這件事不少人心中有些不滿,認為圣尊過于慈悲,優(yōu)柔寡斷,竟然妄想魔頭自請罪罰,怎么可能呢?就該直接殺了魔頭才是!
難道,圣尊也沒把握殺死魔頭?
亦或者,是沒有把握對付玉儀有人心中驀地冒出這般念頭,但攝于圣尊威嚴,不敢宣之于口。
眾人憂心忡忡,不知圣尊到底作何打算,但如今唯有圣尊,才有希望和玉儀君一戰(zhàn),他們只能寄希望于圣尊。
傅君陵微闔雙目,看似淺寐,實在殿中一種竊竊私語,沒有一句逃過他的耳朵。
他又想起了方黎。
還真是個軟硬不吃的性子,自己拿師兄的身份誘-惑他,他不為所動,拿萬仙盟的大勢壓他,他直接一呼百應當回了魔尊,這是決心和自己對著干了……
其實只要交出黑符,自己不會動他。
何必定要逼自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