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都蒙對自己不滿已久,又有了謝懷這個引子,必會生出異心,自己再稍微激一激,不怕他不出手。
夜色降臨,明月高懸。
一個魔仆小跑著走了進來,躬身道:“尊上,客人都到齊了�!�
方黎站了起來,微微笑道:“好,去將玉儀君也一并請來�!�
魔仆道:“是�!�
魔宮的前殿極為寬闊宏大,冰冷的黑石地面,反射著幽冷的光,左右兩側(cè)的金臺上燃著燭火,墻壁上鑲嵌著明珠,衣著寸縷的美人侍奉兩側(cè),美食美酒如流水般送上來,一派奢靡墮落的景象,方黎從后面緩緩步入高臺,端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
下方兩側(cè)的魔修見方黎來了,紛紛站起行禮。
能進入大殿赴宴的,都是有名有姓的魔修,左側(cè)以烏衣寐為首,右側(cè)則以都蒙為首。
方黎垂眸看向右側(cè)立著的男人,好奇的打量。
男人身材魁梧高大,怕有兩米來高,約三十來歲的模樣,他有著一頭格格不入的短發(fā),古銅色的膚色,面容冷峻,眉高目深,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緊緊包裹住結(jié)實的身軀,頸側(cè)黑色鱗片軟甲若隱若現(xiàn),雙手骨節(jié)粗糲,泛著金石之色,據(jù)傳有蛟龍血脈,雙手有開山裂石之威。
雖然是站在大殿下方,但他抬眸看來,神色肆無忌憚,幽暗黑眸中侵略性極強,挑起唇角,朗聲開口:“拜見尊上�!�
說完大馬金刀的撩起衣擺坐下,姿態(tài)旁若無人。
看得出來不太恭敬,和烏衣寐截然不同……但在場,也只有都蒙一人敢如此,因為厭睢還需要他。
方黎并不在乎都蒙的‘不拘小節(jié)’,一揮手,其他站著人才紛紛坐下。
他一手撐著椅子扶手,懶洋洋斜倚著,微微一笑:“右使此行辛苦了,本尊敬你一杯�!�
都蒙笑道:“多謝尊上�!�
說著端起面前美酒一飲而盡。
殿中美人翩翩起舞,在座都是魔修,不少魔修懷中摟著美人,有少年有少女,都是些寵兒和奴-隸……還有當(dāng)眾就行那事的,著實不堪入目。
明亮的黑色大殿之中,一片活色生香,嬌笑與哀鳴糅雜在一起,倒不知是極樂天堂,還是無間地獄……
方黎收回視線,恰在此時,兩個魔仆帶著謝懷從殿后側(cè)走了進來。
白衣清冷男子腳步徐緩,氣度從容,容顏絕世,他一走入這里,如同一捧冰雪落入了沸水之中,所過之處,一切骯臟不堪都無處遁形。
殿中靜了一瞬,一道道目光刷刷看了過來。
有好奇有色-欲有惡意有迷戀……
這就是據(jù)說有著天生道體的天下第一美人,玉儀方黎微微瞇起眼睛,許是這群魔亂舞的襯托下,謝懷的存在,就更讓人有些移不開視線……他輕咳一聲,回過了神,露出癡迷沉醉之態(tài),一把將謝懷拉到了自己身側(cè)坐下。
男子清冷的氣息彌漫而來,驅(qū)散了這里糜爛粘膩的味道,沁人心脾,讓方黎心情好了些,他還是更喜歡謝懷的味道。
隨著方黎的舉動,殿中重新恢復(fù)喧囂,大家紛紛移開視線,美人再美,卻是尊上的人,多看一眼,都可能被挖了眼睛。
方黎稍微動了動身子,挨著謝懷坐著,他很滿意謝懷登場的效果。
都蒙肯定注意到謝懷了。
恰好方黎本也無意和那群魔修寒暄,為了以示自己對謝懷的與眾不同,他索性更放肆的靠近了些,衣袖下擺落在了謝懷的腿上,逶迤而過,方黎輕輕捏住了謝懷的下巴,凝視著他陡然冷銳的目光,無所畏懼的揚著嘴角笑:“這是什么表情?來了這么久,連伺候人都學(xué)不會,真是恃寵而驕啊……”
謝懷垂眸看著面前男子,他俯身靠近過來,因此比自己略低,抬眸望向他的眼神,蘊含笑意溫存,真是不錯的演技。
而他此刻的心情,卻如這人的手指,只有沁人寒意。
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
你的目的從來不是羞-辱正道仙門,而是用虛假偽裝的寵愛,讓所有人以為你偏愛我,讓我成為引君入甕的棋子,如果自己猜的不錯,都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都蒙對魔尊之位虎視眈眈,路人皆知,若是知道你有這樣一個弱點,一定不會放過吧。
可我從不是你的弱點。
愛意溫存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唯有利用才是真的。
謝懷一直想要弄清楚這個人的真實目的……現(xiàn)在他終于弄清楚了,卻沒有半分意外與其他,只覺得……原也不過如此罷了。
他本就不該對一個魔頭,抱有什么不切實際的想法。
而自己竟差點真的被假象所迷惑……
謝懷低垂下眼簾,斂去眼底冰冷漠然之色,任由方黎靠近自己,他幾乎整個人都陷入過來,仿佛自己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將這人圈入懷中,但是可惜了……
他終究要殺了他。
方黎對謝懷的冷漠毫不意外,身為高傲的天之驕子,被自己當(dāng)眾這樣褻瀆對待,和下-面那些魔修孌-寵有何區(qū)別,這可是天大的羞-辱��!沒有氣到直接一劍殺了自己,甚至還能這么冷靜,已經(jīng)是極為克制的結(jié)果了。
但他并不在意謝懷會不會生氣,謝懷多厭惡自己一點,對劇情只有好處沒壞處。
而他今天,就是一個色令智昏的昏君罷了。
下-面群魔紛紛心中猜測,傳言尊上近來獨寵玉儀君,夜夜寵幸……他們之前還不信,今日親眼一見才知都是真的,尊上果真對玉儀君格外不同……
而眾人之間,唯有都蒙看向高臺之上,不避不閃,張揚肆意。
白衣男子身形筆直如松,豐神俊秀,神色淡漠,如同不可褻瀆的神祗,又如萬年不化的冰雪,確實當(dāng)?shù)闷鹚拿�,但……都蒙�?cè)眸看向謝懷身旁的人。
黑色錦袍的蒼白男子,此刻因著飲了酒,蒼白的唇上沾染了些許誘-人色澤,淡淡粉色透過白皙薄透的肌膚,他慵懶的倚在白衣男子的身上,病懨懨的雙眸不似往日死氣沉沉,慵懶又隨意,眉目流轉(zhuǎn)之間波光粼然,若有似無的款款情意,柔和了他往日冰冷的棱角,竟有著別樣的動人,如同是——腐尸上盛開的蝕骨花。
而他從前,竟從未發(fā)現(xiàn)這個人,還有這般誘-人之態(tài)。
一時之間,竟分辨不出,二人誰更美。
都蒙摩挲著手中酒杯,杯中酒香沁人,而這世間罕見的美酒,卻不及高臺之上的人動人。
當(dāng)初厭睢剛剛嶄露頭角,一個不知哪里蹦出來的無名小輩,竟敢向他約戰(zhàn),他胸有成竹要殺了這個猖狂的家伙,卻不想竟被厭睢一劍擊敗,這個人分明看起來半死不活,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幽魂,卻有著令人摸不清看不透的手段,到底是他本身的實力……還有另有奇遇?
只可惜這些年厭睢極少出手,手段神秘,都蒙至今未曾弄明白。
而等他弄明白的那一天,就是厭睢的死期,他會殺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將他挫骨揚灰,讓他知道狂妄自大的下場……這是都蒙之前的打算。
可是今日他忽然覺得,若是直接殺了,倒是有點可惜……
不若看他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臣服身-下,或是婉轉(zhuǎn)泣吟,豈不是更有趣?
都蒙眸光越發(fā)深邃,喉結(jié)聳動了一下,這念頭一生出,竟如藤蔓般瘋長不可抑制。
方黎似乎感受到了對方視線,他垂眸睨著下方,對視上都蒙視線,只見他一動不動,那眼神如同擇人而噬的野獸,帶著掠奪一切的兇殘,令人不寒而栗。
這就看上謝懷了?真不愧是魔修,喜歡人都這樣的嗎?難怪最后不得好死。
方黎眼看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無意在這里耽誤時間,他懶洋洋的從謝懷身邊抬起頭,似乎是終于想起了什么來,對都蒙微微一笑,“對了,本尊還給右使準(zhǔn)備了一件禮物�!�
說話之間,一個魔仆低著頭將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奉到了都蒙跟前。
都蒙掩去眼底欲色,伸手打開了盒子,只看了一眼,就臉色劇變,霍然抬眸看向方黎。
方黎唇角一勾,慵懶一笑,道:“本尊的這件禮物,右使可還喜歡?”
===夢魘(他被困于這滔天血海之中...)===
盒子中,赫然是一顆雙目圓睜,七竅流血的頭顱。
都蒙很快平復(fù)了心中驚濤駭浪,他皺眉看向方黎:“尊上這是何意?”
此刻大殿中一片寂靜,針落可聞。
方黎上身微微前傾,居高臨下睨著都蒙,漫不經(jīng)心的笑聲,清晰回蕩在殿中:“此人之前妄圖毒殺本尊,被發(fā)現(xiàn)后,竟誣蔑幕后指使者是右使,其心可誅,本尊已將他殺了�!�
都蒙聞言眸中殺意迸裂,冷厲目光直視方黎,許久,揚起嘴角緩緩開口:“多謝尊上信任�!�
方黎頷首笑:“本尊自是相信右使的,但此行不可縱容,揪出幕后主使這件事,就交給右使了。”
都蒙冷笑一聲,銳利目光定定落在方黎臉上,語調(diào)低沉,一字一頓道:“我定查明真相,不負(fù)尊上囑托�!�
方黎露出滿意的微笑,都蒙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不會現(xiàn)在動他,但他都派人來毒殺自己了,自己豈能沒點表示?都蒙這次若想平息自己怒意,就得拿出誠意來,至少這個替死鬼,可不能隨便糊弄過去。
最重要的是厭睢身死是個意外,是原書中沒有發(fā)生的劇情,兇手已畏罪自-殺,都蒙定會猜測自己到底有沒有中毒,自己若是忍氣吞聲,他恐怕立刻就會動手……而自己備上這樣一份厚禮,都蒙就該疑神疑鬼投鼠忌器了。
且都蒙早有不臣之心,丟了這樣的臉面,肯定會想法找補回來。
但他素來疑心重,被自己敲打了一番反而不會輕易出手,自己又恰好暴露了謝懷這個弱點,不怕他不把注意打到謝懷的身上。
劇情這不就又回來了?
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就是靜觀其變……方黎懶洋洋站了起來。
殿中眾魔修齊聲道:“恭送魔尊�!�
唯獨都蒙一動不動,看著方黎背影,眸光幽冷如淵。
方黎果然是懷疑他了,當(dāng)眾送上人頭,就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敲打敲打他,這是要他割肉了。
蝕骨花以人的血肉為食,看似美麗無害的外表下,卻蘊含著致命的劇毒,一如這個蒼白又病態(tài)的男子,有著勾人又無害的容顏,卻有著最冷酷無情的手段。
不過你可不要高興的太早,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他日我必當(dāng)百倍千倍奉還。
等到那一日,倒要看看你是否還敢如此恣意狂妄。
………………
謝懷隨著方黎離開,眼神若有所思。
今日倒是看了一場好戲。
在厭睢出世一統(tǒng)魔道之前,極天教橫行北六洲,是最大的魔門勢力,也是正道仙門的心腹大患,而都蒙野心勃勃,早有一統(tǒng)魔道的想法,奈何竟被厭睢壓了一頭,辛苦幾百年,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都蒙不滿于厭睢路人皆知,正道仙門素來對魔門內(nèi)斗樂見其成,只要他們不出來禍害百姓,自相殘殺倒是好事一件,如今看來,厭睢也是不想忍都蒙了,才當(dāng)眾給他難堪,他若是想真正執(zhí)掌魔道,都蒙遲早都是要除掉的。
只是,你就如此篤定能斗得過都蒙嗎?
都蒙縱橫魔道數(shù)百年,可不是好對付的存在……
而且,都蒙看向你的眼神,隱藏其中的陰邪欲-望,你到底知不知道……
謝懷皺了皺眉。
方黎離開了大殿,只覺得空氣都清新了,他不太喜歡那種場合,想起自己剛才走的灑脫,也不知道謝懷跟上沒有。
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謝懷落后幾步,面容如有覆寒冰,比平A黎總算有功夫搭理系統(tǒng)了,他笑了笑:“沒事了�!�
系統(tǒng)決定彌補自己的過錯,他不該給宿主厭睢的記憶的,雖然宿主之前沒事,不代表以后也沒事��!要是再不小心來一次,沒有謝懷在一旁幫忙,宿主說不定就真的醒不過來了,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系統(tǒng)就自責(zé)的不得了。
【系統(tǒng):我可以幫你重新封印厭睢的記憶�!�
方黎笑著搖搖頭:“不必�!�
剛才確實是自己一時大意,但那夢魘之所以能困住他,無非是因為他沒有防備,青竹劍是一個打開記憶的開關(guān),突然洶涌而出的噩夢沖撞他的意識,才導(dǎo)致無法掙脫……但這種事,就像是一個陷阱,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偽裝,第一次或許能出其不意,但一旦被人知道了,就沒有半點用處了。
再說了,這里是處處殺機的修仙界,很難說到底是記憶更危險,還是這個世界本身更危險。
方黎彎腰撿起地上的青竹劍,剛才被困的時候,劍不小心被碰掉了。
系統(tǒng)正要準(zhǔn)備再勸宿主,不想宿主竟還敢再去碰那劍,頓時大驚失色,差點就嚇的宕機了!
但是讓他意外的是,這次方黎沒有任何事,他只是將劍輕輕放好,小心翼翼擦去灰塵。
系統(tǒng):?
方黎緩步走了出去,離開之前,回頭看了這孤零零的竹樓一眼。
若這個世界不曾給過人一絲希望,也好過給你一線希望,然后再無情的徹底毀掉。
厭睢記憶中的那個護著他的人,無論是白衣染血,還是深陷絕境,都不曾讓開一步,直到最后一刻也要將他護在身后,仿佛只要他還站在那里,你就不用懼怕這個世界……
就像是謝懷當(dāng)初面對萬千魔修,一手執(zhí)劍站在云間闕眾弟子前面,白衣染血,不退半步,寧墜萬劫不復(fù)的地獄,也要守護他要守護的人……
謝懷和那個人很像。
只可惜被謝懷護在身后的人,不是他,而他,此生都再也遇不到一個這樣的人了。
方黎好像有些明白了,厭睢為何會任由自己沉淪。
因為他根本不想抽身離開。
他會愛上謝懷,不是文中所謂的‘日久生情’……也許,他只是一直在追逐一個,永遠(yuǎn)都不可能實現(xiàn)的夢罷了,明知只是一場虛幻,卻也舍不得松開手……
那是他短暫而又悲哀的一生里,唯一想到留住,卻怎么也留不住的東西。
只可惜不是他的,終究不是他的……
若要強留,也只是飲鴆止渴,自欺欺人罷了。
……………
這些天系統(tǒng)一直憂心忡忡,雖然宿主說沒事,但真的一點事都沒有嗎?
方黎覺得系統(tǒng)委實多慮。
比起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最近公務(wù)多了起來,令方黎有些厭煩不耐。
都蒙又攻打下了一個州下來,地盤又?jǐn)U大了,群魔擰成一股繩,幾乎沒有仙門可以抵擋,導(dǎo)致最近地盤擴張的太快……
地盤擴張了就產(chǎn)生了分贓的問題,為此不少魔門最近在他面前聒噪,吵來吵去,他雖然不太想管,也只能耐著性子聽了幾回。
這魔尊當(dāng)?shù)暮突实垡膊畈欢�,但皇帝處理公�?wù)可是很辛苦的,只有昏君才過的舒服自在。
方黎決定將‘亡國昏君’進行到底。
逃避公事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醉溫柔鄉(xiāng),方黎最近很是喜歡往謝懷那邊去,因為上次的事情,方黎對謝懷的好感又增加了,這樣一個以德報怨的正人君子,渾身散發(fā)著偉光正的耀眼光芒,是不會做出卑鄙暗算的事情的……在謝懷沖破封印之前,他們一定能和平共處的!
自己之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而且按照原著劇情進度,在經(jīng)歷了幾場激烈的X戲后,厭睢先走腎后走心,終于開始步步淪陷,對謝懷予取予求,千依百順,逐漸舔狗化。恨不得摘星星月亮,只為換得美人一笑……
方黎當(dāng)初看書的時候,只覺得厭睢因沉淪情-欲愛上一個人,甚至動了真心,到底有些荒唐不合邏輯,只能歸結(jié)于這是一篇肉-文……
但經(jīng)歷了上次被困夢魘的事,方黎倒是有些能體會厭睢的心情了,也明白為何非謝懷不可……因為謝懷真的和那人很像。
書中世界化為了現(xiàn)實,紙上角色成為活生生的人,原本不夠合理的地方都自動補全了,倒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這天方黎又要去大殿議事,毫不猶豫帶著謝懷一起‘上朝’,一路上握著謝懷的手,牽著他坐在自己的身邊。
下-面群魔不由一陣喧囂,尊上這也太荒唐了!又不是宴會那種場合,帶個寵兒一起玩玩也就罷了……他們魔門議事,讓一個正道修士坐在魔尊座上,成何體統(tǒng)!
謝懷神色淡淡不語。
他的手被方黎握著不放,對方指尖微涼觸感傳來,許是握的久了,竟?jié)u漸不感覺冷了,像是有了少許溫度……這個人和他同吃同住,一開始還有些戒備,現(xiàn)在倒是越來越無所謂了,是開始放松警惕了嗎?
除了從不真的碰自己,這人對自己可謂是千依百順,把恩寵也算是演到了極致,甚至有時都給他一種錯覺,這個人是真的喜歡他……
可他知道這都是假的。
謝懷垂眸,對上都蒙探究的視線……
呵,這就是方黎的目的,讓都蒙以為自己是他的弱點,為此,不惜做到這個地步……謝懷扯了扯嘴角,垂眸掩去眼底冷意。
既然你是在利用我,那不如就互相利用吧。
方黎一手支著下頜,不耐煩的聽手下說話。
炎魔宗宗主道:“此次攻打望月州十二宗,俘虜正道修士七百九十二人,請問尊上該如何處置�!�
炎魔宗宗主已經(jīng)想好了,元嬰期以上的拿來煉魂,金丹期以上的煉成傀儡,剩下的當(dāng)做奴-隸大家分一分,有修為的奴-隸可都是搶手貨啊,不管是煉做爐-鼎還是做藥人,都是極好的材料……我們炎魔宗這次可是出了大力氣的,怎么也得多分一點吧?
如何處置?
方黎皺了皺眉,正有些為難……
謝懷忽的開口了,聲音清冷寡淡,神色冷冽:“濫殺無辜,有違天道�!�
好一個濫殺無辜,好一個有違天道,下-面群魔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看謝懷的眼神像是看傻子,怕不是瘋了才會在這里說這種話,也不看看這里都是些什么人!真當(dāng)自己還是那個備受敬重的玉儀君呢?在這里你也不過是個被人玩弄的孌-寵罷了!沒有半點自知之明!
炎魔宗宗主也嗤笑起來,尊上說話,也輪得到一個孌-寵插嘴,尊上就是再寵愛他,也不會容他這般放肆的。
所有人都覺得謝懷荒唐可笑。
唯有方黎眼睛亮了一下,這話自己說不合適,但謝懷來說,卻是再合適不過了,簡直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他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吧。
方黎坐直了身體,看都不看下-面的人,眼底滿是溫柔寵溺,對謝懷道:“好,都依你�!�
然后轉(zhuǎn)頭對著一臉呆滯沒有回過神的炎魔宗宗主,冷冷道:“沒聽見嗎?既然玉儀君不高興了,這些人就暫不處置了。”
炎魔宗宗主怔怔看著方黎,他覺得自己怕不是幻聽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恍惚了一下,腦中浮現(xiàn)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瘋的其實不是謝懷,而是尊上?
因為謝懷區(qū)區(qū)一句話,就不處置這些人了?那些俘虜也是他們拼死殺下來的,他們也死了很多人�。≡趺纯梢跃瓦@樣算了!大家紛紛露出不滿憤慨的表情!
方黎卻不打算給他們反駁的機會,聲音泛著沁人寒意,幽冷視線掃過下方,一字字道:“怎么?有人對本尊的決定有異議嗎?站出來。”
現(xiàn)場刷的寂靜一片。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方黎滿意的往后靠了靠,挺好的,沒有人愿意做出頭鳥。
因著這件事,大家看向謝懷的眼神都變了,少了些輕蔑狎-昵,多了些恨意忌憚。
過了好一會兒,黑水谷谷主遲疑著站了出來,躬身清了清嗓子道:“聽聞魔宮中少了些伺候的奴仆,屬下特意搜集了少年少女八十八人,個頂個的好相貌,欲送入宮中服侍尊上……”
謝懷挑眉:“不必了,尊上身邊有我就夠了�!�
眾人:“……!”猖狂,實在是太猖狂了!尊上都還沒說話呢!
方黎卻覺得簡直絕了,對謝懷露出一個感動的眼神,他們竟如此有默契�。∷�(dāng)即對黑水谷谷主不耐煩的道:“沒聽到嗎,都放了,以后這種多余的事別做了,本尊身邊不缺人�!�
眾人:“!��!”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方黎道:“還有嗎?”
這下子大殿中沉寂了很久,半晌沒人出聲。
就在所有人都還在震驚中,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都蒙忽然上前一步,他抬眸凝視方黎和謝懷,幽黑的雙眼帶著極強的壓迫感,緩緩開口道:“最近有幾個云間闕的弟子,偷偷潛入浮丘山附近被擒獲,不知尊上認(rèn)為如何處置為好?”
云間闕的弟子啊……
方黎已經(jīng)從善如流,直接笑著對謝懷道:“玉儀君覺得該如何處置呢?”
謝懷銳利視線掠過都蒙,唇角微微一挑,淡淡開口:“當(dāng)然是放了�!�
方黎就等著這句話呢,謝懷果然不讓他失望,要是個膽子小點的,可不敢如此喧賓奪主,說不定就被都蒙震住了……
方黎冷冷瞥著都蒙,毫不猶豫的開口:“放了吧,以后云間闕的弟子再來,只要沒惹什么事就別管了,都知道了嗎�!边@些可都是謝懷的娘家人,不但不能動,還得好好的供著呢!
說完又看向謝懷,頓時換了副和煦面容,寵溺一笑:“你覺得這樣安排可好?”
謝懷表情從始至終沒有變化,始終那副冷淡的樣子,甚至連一個笑容都不曾給,只從喉嚨里輕輕嗯了一聲,算是作為回復(fù)。
方黎卻半點也不介意他的冷淡,一手摟著謝懷的肩,仿佛當(dāng)真是愛到了骨子里一般,溫聲道:“你高興就好�!�
下-面人已經(jīng)徹底看呆了,這他媽還有沒有天理了?!
猖狂,猖狂,身為區(qū)區(qū)一個孌-寵,實在是太猖狂了!這就是恃寵而驕吧!
這里做主的到底是尊上,還是你謝懷��?!
===禍水(尊上這是喝的什么迷魂湯啊...)===
離開的時候,方黎的心情愉悅極了,下定決心,以后議事都帶著謝懷,簡直就是神隊友�。�
至于今天這樣會不會有些過,方黎半點也不擔(dān)心,因為原書中厭睢就是這樣的啊,身為一個命不久矣、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一心只想報復(fù)社會的瘋子……為了唯一一個像他師兄的人,作出什么事情來都不稀奇。
想到前些天謝懷才不計前嫌救了他,今天又幫他解了圍,方黎看向謝懷的眼神充滿友善,差點就想拍拍他肩膀,說干得不錯再接再厲。
不過這樣就不符合人設(shè)了。
方黎克制的輕咳一聲,雙手背在身后,揚起下巴對謝懷笑:“只要你答應(yīng)做本尊的人,別說這些區(qū)區(qū)小事了,本尊沒有什么不能應(yīng)你�!�
謝懷定定看著面前的人,許是今日陽光不錯,對方冷白的皮膚泛著柔光,說著話的時候,眼中泛著淺淺的笑意,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雖然方黎口口聲聲,做這一切只是為了自己,但謝懷卻下意識的覺得……事實并非如此。
更像是他自己想要這樣做,只是礙于身份而不能,因為他不但沒有半點惱怒自己的行為,甚至還……心情很不錯?
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開心難以掩飾,絕不是虛假的偽裝……以至于謝懷恍惚了片刻。
謝懷曾篤定方黎是為了設(shè)計都蒙,才假裝寵愛自己,所以故意假裝恃寵而驕,是料定方黎即使不快,也不會當(dāng)眾反駁自己,因為他還需迷惑都蒙,而自己則可以借此護住一些人……可是此時此刻,這個念頭忽然變的不那么堅定了。
………………
自從有了謝懷這個小伙伴,方黎覺得上班心情都好了,他果然沒看錯,第一眼見到謝懷的時候,就知道這個賞心悅目的同事,相處起來應(yīng)當(dāng)是輕松愉快的……現(xiàn)在沒有想到還如此心有靈犀,合作無間。
一個賞心悅目又充滿默契的同事,說真的,如果謝懷是個女的,他可能真的會動心也不一定。
這段時日,方黎只要有公事要處理,就帶著謝懷,只要有人來求見他,就讓謝懷過來旁聽,總而言之,除了烏衣寐以外……其他所有人來找他,他都絲毫不避諱著謝懷。
反正不就魔門的那點事兒嘛,繞不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沒有什么不能讓謝懷知道的。
因為方黎的行為,漸漸來找方黎的人都少了,因為——他們完全繞不過謝懷啊!而只要謝懷在場,必定啥壞事都干不成。
浮丘山上下怨聲載道,議論紛紛,這謝懷到底給尊上灌了什么迷魂湯,讓尊上對他言聽計從!以前只道謝懷性格孤傲、清高自持,倒沒有看出竟有做禍水的本事,當(dāng)真是小瞧他了!
方黎則很高興,他的日子又清靜了。
雖拘泥于劇情-人設(shè)不能坦誠相見,但方黎還是很喜歡和謝懷一起,畢竟這偌大的浮丘山,就只有這么一個合心意的人啊。
日子過得清閑且無聊,這天又得了進貢的美食,方黎起了個晚,懶洋洋的吩咐送到偏殿去,他要和玉儀君共進午餐。
謝懷坐在屋子里,忽然看到魔仆們流水般走進來,將美食擺滿了桌子,就知道方黎待會兒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