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這就要反悔了?
她沒回頭,也就沒看見霍啟年堪稱狼狽和落寞的神情。
他追著她的腳步,輕聲道:“允白,你能不能……換個要求?你放心,我保證不打擾你得生活……”
說是換個要求,可這些時日,他又何嘗真正做到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了呢?不過就是不見面了,改成換著號碼給她發(fā)短信了而已。
有時候蘇允白都好奇,為什么這個人真能這么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簡直都是沒皮沒臉了。
蘇允白不管霍啟年是什么想法,至少在她這里,她不愿意再給任何反應了。
她直接無視了霍啟年的話,頭也不回地坐進車里,啟動,掉頭離開。
===第127節(jié)===
霍啟年靜靜看著蘇允白的車離去,在夜色里站了許久,一直到夜晚的冷溫幾乎凍透了他的四肢,譚老師在院內(nèi)急聲催促了,這才轉(zhuǎn)身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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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重新開工,季氏忽然宣布要進軍智能醫(yī)療領(lǐng)域。這個消息,不僅在財經(jīng)板塊掀起了浪潮,在私人八卦方面,更是惹人關(guān)注。
在A市這個地界,智能醫(yī)療領(lǐng)域的龍頭老大可是霍氏。雖說一個領(lǐng)域不能只由一家公司撐著,但眾所周知,霍氏和季氏一向關(guān)系密切,合作頻繁,連業(yè)務范圍都是守望互助居多。這會兒季氏忽然明刀明槍地要跟霍氏“搶地盤”,實在由不得人不多想。
正經(jīng)研究經(jīng)濟的,會覺得智能醫(yī)療要迎來大熱,以至于這兩大企業(yè)紛紛加碼;而關(guān)注八卦消息的,則紛紛議論起了年前那個幾乎是轟動一時的小報傳聞。
——季總和霍總這是鬧翻實錘了吧?
緊接著,季氏與A大合作更加緊密了。蘇允白幾乎是每次會議……甚至都不需要是會議,而是她們同事里私下閑聊,都能聽到有關(guān)季氏的消息。
季氏拿出了多少科研基金,季氏關(guān)注什么領(lǐng)域,誰誰誰跟季氏簽了合同,霍氏與季氏是不是在搶地盤……
每當這個時候,蘇允白就總有種奇怪的心驚肉跳之感。
她一貫是不關(guān)注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的,可這一次,她總是忍不住分心。她甚至點開了她好久都沒登錄的微博……
A大商圈的這些或真或假的八卦有一個特定的超話,這還是徐瑾之告訴她的。里面充斥著一些奇奇怪怪的首字母縮寫和“行話”,若不是圈內(nèi)人,還真不一定看得懂。
蘇允白倒有些痛恨自己能看懂了,因為越是看,越覺得觸目驚心。
超話里的熱帖——“細論‘好時機’”
乍一看,這個熱帖還挺正經(jīng)的�?芍灰c進去,就知道其中的玄妙了。
好時機=HSJ,說的是三個人。H姓,S姓,J姓。
熱評第一條是發(fā)帖人自己的留言:“碼打得厚,大家勿怪,懂自懂。頂風作案,賊刺激,賊害怕[doge]”
而后,就是各種小道消息,各種補充資料。
學長與學妹,兄弟反目,夫妻關(guān)系……
在這里,似乎沒有任何隱私可言。
蘇允白看得心情郁郁,卻又忍不住總想關(guān)注。
某一天夜里,蘇允白做噩夢醒來,一時睡不著,第一時間想的就是去拿手機看超話。
手機被她放在桌上,有些涼,入手時,冰得她忍不住一個哆嗦,整個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這一下子,仿佛是把她的腦子都給冰醒了。
蘇允白終于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蠢事——她花了那么多時間去關(guān)注一些毫無意義的流言,除了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之外,還能怎樣呢?
她既然不想再看這些東西,那就不能坐以待斃。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蘇允白在夜色中靜靜想了很久,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從這天起,蘇允白變得異常忙碌。她幾乎是把自己所有的空余時間都花在了辦公室和實驗室里,連周末的時間都用上了。
第二期環(huán)評培訓結(jié)束后,她辭了季承那邊的工作,從此更加以實驗室為家了。
她實在太忙太專注了,很多時候,連徐瑾之都沒辦法見到她人,更遑論是季承和暗搓搓想著安排偶遇的霍啟年了。
時間進入四月份,A大物理學院的領(lǐng)導層忽然放出一個消息:今年院里有兩個教授名額,將在符合條件的候選人中展開競選,擇優(yōu)晉升。
這個消息一出,許多副教授都心思浮動了。
如A大這樣的大學,對教授的評選很是嚴格,幾乎到了一個蘿卜一個坑的地步。有時候甚至得等到老教授退休了,才肯晉新教授。
今年一氣有兩個教授名額,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這一次,可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時候了。
各個學校評選教授的流程不太一樣。像是A大,基本得雙向確認。即領(lǐng)導層放出消息要評選,有意者開始報名,準備資料,有些時候競爭太過激烈,甚至得進行答辯。
總之,因為這個評教授的事,院里的氣氛一下子就熱鬧并且奇怪起來。
A大進行過一次評選規(guī)則的改革。從那以后,晉職稱時,“純資歷”所占的影響因子大幅度減小。也就是說,你只要自己夠本事,哪怕你才三十歲,照樣能壓著四十歲的副教授提前晉升。
這個規(guī)則擺在眼前,蘇允白發(fā)現(xiàn),暗中打探自己動向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都別說三十歲以下了,三十五甚至是四十歲以下的副教授里,蘇允白都不是沒有競爭力的。
說起發(fā)論文,很多人都關(guān)注所謂的影響因子,但這其實只是對外人說的東西,業(yè)內(nèi)真正認可的雜志,有些時候未必有那么高的影響因子。
但這話該如何跟非業(yè)內(nèi)的人解釋呢?隔行如隔山,該如何展示自己,成了一門令人頭疼的藝術(shù)。
蘇允白的優(yōu)勢在于,除了講論文數(shù)量,講引用量這些數(shù)據(jù)之外,她有實實在在的產(chǎn)品。TargetR就在那里,只要搜集點相關(guān)的數(shù)據(jù)往上一擺,都不用業(yè)內(nèi)非業(yè)內(nèi),誰都看得懂產(chǎn)品到底是好是壞。
尤其,近來還聽說,TargetR甚至已經(jīng)在申請美國FDA認證了……這可是野心勃勃想打國外市場的意思。
不論從哪個角度看,蘇允白都是“勁敵”。
暗流涌動里,蘇允白依然維持著自己的日常行程。除了上課之外,她幾乎把全部時間都放在了實驗室里。
她太過于能穩(wěn)得住,以至于連譚老師都有點替她著急了。
公布評選教授消息的第二周周末,譚老師邀請?zhí)K允白來家里吃飯。
她問蘇允白:“你是怎么回事?這么好的機會,都別管能不能評得上,肯定得報名��!院里那些副教授們都找領(lǐng)導們匯報了好幾次工作了,你怎么還坐得住�。俊�
譚老師是真心為蘇允白考慮。
教授和副教授可是兩個概念。都別說待遇問題,只科研基金就不是一個檔次。
蘇允白反常地有些沉默。
看著老師慈和的面孔,她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愧疚,道:“老師,有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說。大概去年四五月份的時候,我接到了謝帕德教授的電話。十一月份的時候,又收到了他的郵件……”
譚老師似是猜到了什么,臉色有些凝重了。
蘇允白輕聲道:“他跳槽到新學校當系主任,邀請我過去任職……我已經(jīng)答應了。”
73.
第
73
章
霍啟年的父母十分相愛,……
譚老師沉默半晌,
道:“是現(xiàn)在的工作有什么不順心的嗎?不用有顧慮,說說你的想法。”
蘇允白搖搖頭,“不是的,
工作上都挺好的。主要是……老師,我離四十周歲還有一段時間,
而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她到底不是個習慣于大聲表露自己野心的人,于是說得很含蓄。
但都是混科研界的,
尤其譚老師還是其中的佼佼者,
蘇允白只是說了一個“四十周歲”,
她就有點猜測了。
譚老師眼神微閃。
自然或者工程技術(shù)領(lǐng)域,
有兩大久負盛名的計劃,
一為中組部千人計劃,俗稱“大千人”;一為“青年千人”,
都是針對海外高層次人才的引進計劃。
這兩大計劃,對于引進人才本身有一定的要求。從年齡上來講,
“大千人”要求五十五周歲以下,“青年千人”要求四十周歲以下。
===第128節(jié)===
除此之外,
這兩大計劃還要求候選人有海外博士的身份,
海外高校任職和工作經(jīng)驗……等等。
國內(nèi)的科研環(huán)境,目前為止,還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jīng)”。經(jīng)由這兩大計劃引入國內(nèi)的科研人才,
配套的待遇和科研基金,
可以說是斷檔式的優(yōu)越。
待遇還只是其中的一方面,
最重要的是,這部分引進的人才,往往十分受重視。倘若本人的實力再強勁些,若干年以后,
也許就能出現(xiàn)一個又一個的學科帶頭人,也就是所謂的“業(yè)界大佬”,影響力舉足輕重。
這兩大計劃的申報,一般是以各大高校為平臺。各大高校為了爭人,開出的條件自然要優(yōu)越。通常而言,除了國家給撥的資金之外,高校會再給出自己的待遇。倘若學校本身的名氣稍微差了點,在待遇跟科研基金上,更要重重加碼。
不客氣地說,能招到大千人的,或者退一步,青年千人的學校,本身就需要具備一定的實力。這是高級別的人才和高級別的院校才能玩得起的游戲。
蘇允白博士畢業(yè)就回了國,雖然學歷過硬,但到底沒有海外工作的經(jīng)歷,名聲平平。所以一開始,她跟A大簽的就是普通的副教授合約。
雖然這些年她發(fā)展得不錯,項目也能申請得下來,但她本身的待遇級別,跟走青年千人計劃進來的,完全就不在同一水平。
她是個有野心的人,并且勝在還年輕,這時候不攢“資本”,更待何時?
蘇允白說著,謙然地看著譚老師,“我知道我的想法可能太過功利……對不起。”
如譚老師這一輩的人,更講究的是情懷和奉獻�?商K允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雖然也有熱血,可在熱血之外,她還是個實實在在的俗人,所以她會煞費苦心地想著去“鍍金”,好去夠得著更好的待遇和更高級別的重視程度。
但另一方面,她又覺得自己這樣利用規(guī)則,有些對不起譚老師的一番教導,心里有些過不去。
譚老師失笑:“這有什么好對不起的?這都什么年代了,不講待遇只講奉獻,是長久不了的。
“再則,總歸是要招人的。你又不比他們差,這些人里,為什么就不能有一個你了?
“相比而言,我感到高興的是,你不是想著一出去就再也不回來了�!�
譚老師實實在在松了口氣。
蘇允白搖頭,“我肯定要回來的�!�
故土難離。她從來沒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否則又如何對得起蘇外婆的教導?
譚老師這下子是完全不擔心了。
沒有野心的人,在行業(yè)內(nèi)是走不遠的。蘇允白有能力,更有與能力相匹配的野心,現(xiàn)在只差一個更加亮閃閃的“背景”……
她想補足這背景,譚老師自然是支持的。
她是真覺得松了一口氣:“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是為了躲避啟年……我想著,我這罪過可真是大了�!�
譚老師輕聲一嘆。
蘇允白想了想,道:“我不否認的確有一點不太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但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假如真的想逃避現(xiàn)在的生活,我其實換個城市就可以了。
“但我還是決定出國。說到底,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不能因為別人而做出違心的決定,否則就太不對自己負責了。
“當然,除此之外,我的確還有別的私心……”
蘇允白說到這里,頓了下,但還是堅定道:“老師,我決定要出國這件事,你能不能暫時不告訴別人?等我離開后,倘若有人問起,你就幫我告訴他,說我既然已經(jīng)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這個意思……
譚老師一怔。
她下意識看向蘇允白,只看到了她冷靜而堅定的神情。
譚老師神情復雜,好半晌后,重重嘆了口氣。
她明白蘇允白的意思。她是真的毫無留戀,甚至于不惜以這種方式,來決絕地跟霍啟年一刀兩斷。
譚老師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其實……有些關(guān)于啟年的事,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多嘴,但既然你已經(jīng)做出決定了,不妨聽我嘮叨嘮叨?”
蘇允白想了想,沒拒絕。
譚老師道:“啟年今年32歲,跟他玩得好的,比如說季承他們,大多要比他的歲數(shù)大上個兩歲。但他們卻是同一屆的學生,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這一點,蘇允白還真沒在意過。
她想了想,“從小玩得好,所以朋友們都上學了,他也跟著一起?”
譚老師搖了搖頭,“小孩子也是有圈子的,差個一兩歲,其實差得挺多的。啟年跟他的那群朋友們玩到一起,還是上了學以后。
“他的確是上學上得早。這倒不是因為他從小就聰明外露——他當然也聰明,但也不至于過早就開始上學……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父親不想管他�!�
譚老師說到這里,神色顯得有些復雜,“啟年的媽媽是我妹妹,小我?guī)缀蹩煲惠啞N夷赣H生我妹妹時,歲數(shù)已經(jīng)很大了……總之,我妹妹是個早產(chǎn)兒,自幼身體就比較弱。也是因為這樣,我們家里人都很讓著她,寵著她……
“我妹妹就養(yǎng)成了個天真爛漫的性子,一直都是這樣,哪怕嫁了人,還是如此。
“霍家祖上就顯赫,哪怕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都沒受到多少波及。所以,啟年爸爸的條件是很好的,至少比我們家好得多了。
“但啟年的爸爸還是一眼就相中了我妹妹,按照現(xiàn)在新潮的話來講,他對我妹妹一見鐘情�!�
“我這個妹夫啊……”譚老師嘆口氣,“在他之前,我還從來不知道,一個大男人能對妻子好到那個程度。毫不客氣地說,我們家里人已經(jīng)夠讓著、寵著我妹妹了,可在我妹夫面前,我們都自嘆弗如。
“他對我妹妹很好,好到……我妹妹身體比較弱,他于是就不愿意讓我妹妹生孩子。
“身為家屬,我們自然是要多為我妹妹考慮的�?梢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思想,至少在那個年代,丁克是件大逆不道的事,尤其啟年他爸爸還是獨子……
“但我妹夫堅持。他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的壓力,卻獨獨漏算了一點:我妹妹希望有個孩子。
“我不知道他們夫妻倆到底是怎么協(xié)商的,總之,吵吵鬧鬧好幾次后,我妹妹懷孕了,十月懷胎,艱難地生下了啟年�!�
譚老師說到這里,忽然又嘆了口氣。
她看向蘇允白,“聽過武姜和鄭莊公母子關(guān)系的那個故事沒?”
武姜是春秋時期鄭武公的妻子,鄭莊公是她的長子。武姜生鄭莊公時,因為難產(chǎn),所以格外不喜歡鄭莊公,母子兩人甚至有個“不到黃泉不相見”的故事。
譚老師忽然說起這個,難不成……
蘇允白吃了一驚。
譚老師道:“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樣,只不過稍微有點變化。我妹妹體弱,生產(chǎn)艱難。她雖然心有余悸,但還不至于因此疏遠啟年,可我妹夫卻成了‘武姜’,遷怒一個上了啟年。
“他是真的不待見啟年,只一心撲在我妹妹身上。而我妹妹……說好聽點叫天真爛漫,說難聽點,她自己就是個孩子性子,遠沒有能力當個有擔當?shù)哪赣H。尤其當我妹夫還總是千方百計地分散她的注意力,當我妹夫一遍又一遍地說有保姆能照顧啟年的時候……她就真放心撒手了。
“我后來不知道在哪里看到個笑話,說‘父母十分相愛,孩子是個意外’�?赡軐τ谖颐妹煤兔梅騺碚f,啟年就是那個意外。
“老實說,倘若不是后來親眼所見,我是沒辦法相信的。怎么可能呢是不是?哪有當?shù)鶍尩木谷徊幌矚g自己的孩子的?
“可在啟年這里,就是這樣的。
“他從小就聰明,聰明人都愛鉆牛角尖。尤其他不僅聰明,還是個實打?qū)嵉拇填^兒。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受他爸待見,但并沒有因此養(yǎng)成個愛討好、唯唯諾諾的性子,反倒是意外強硬和驕傲,自己先不稀罕他爸了。
“不僅如此,他還變著法兒地跟他爸作對。他爸越是鼓勵什么、看重什么,他越要不屑一顧……
“于是,當爸的覺得兒子桀驁、無法無天,當兒子的覺得當爸的枉為人父,戀愛腦不知所謂……
“這對父子,生來就像是仇人,哪怕到今天依然如此�!�
蘇允白神色有些復雜。
她一直就知道霍董和霍啟年的關(guān)系不好,但她從來沒想過,這種不好會是從小時候就開始的。
譚老師繼續(xù)道:“因為他父母的影響,啟年就起了嚴重的逆反心理。自少年時期開始,他就十分痛恨戀愛腦——他一直就覺得他爸媽都是戀愛腦。
“他自小就長得好,再加上家庭條件也好,很多小姑娘追著他跑……越是追他追得起勁的,他就越是諷刺人家。最過分的時候,他甚至把人家小姑娘諷刺出了心理陰影,甚至還因此厭學……當然了,后來免不了就被他爸一頓打……”
===第129節(jié)===
譚老師說到這里,又忍不住想嘆氣,“我其實一直不知道這些事,是一直到啟年上高中的時候,我才察覺到事情不對勁。
“他上高中時,我妹妹病重。她一病,我妹夫就更遷怒啟年……我不知道我妹夫到底是個什么邏輯,但他那些氣急遷怒的話,啟年多少有點當真了。他是真以為自己是母親重病的罪魁禍首……
“這樣的指控,對于一個青春期的孩子來說,實在太重了!啟年那段時間叛逆得厲害,近乎破罐子破摔,打架、逞兇斗狠……
“你還記得啟年鼻側(cè)的位置有一個淡淡的痣嗎?就在這個位置�!�
譚老師指道。
蘇允白點點頭。
霍啟年鼻側(cè)的那顆痣,其實有點像是斑,很淡,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譚老師道:“那其實根本就不是痣,那是傷后留下的疤痕。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他恢復成這個樣子的……
“他高中時跟人打架,有一次打得狠了,滿頭滿臉的血。我壓著他去處理傷口,這才發(fā)現(xiàn),有一道碎玻璃崩到了他鼻側(cè)的那個位置,傷口還挺深……
“我真是出了一身冷汗。那個位置,再偏一點可就是眼睛了。
“我氣得不行,拿著雞毛撣子要打他,想他滿身的傷,又下不去手,左右為難,又急又氣……
“我那時候也年輕,真是頭一回遇到這么難教的孩子,自己都哭了——我當時是真怕啊,你說這么一個好好的孩子,萬一要成了個社會渣滓該怎么辦?
“啟年看我哭了,自己反倒呆住了。你知道他跟我說什么嗎?他說他長到這么大,第一次有親人為他哭,說他以后肯定不混了,要好好聽我話……
“把我聽得心酸得不行。
“從此往后,他果然就不再出去瞎混了,也肯聽我的話了。
“再后來,我妹妹過世,他們父子關(guān)系更僵硬了。高中畢業(yè)后,他就出國讀本科。我不知道他在國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總之回國后,他看上去就挺像那么一回事兒了,西裝革履起來,還挺能唬人。
“他也不會再動不動就諷刺追著他跑的小姑娘了。但不好的是,他好像走了另一個極端,天天出去鬼混,總有女孩子為他爭風吃醋……
“我看不得這個樣子,想讓他找個好女孩,安安穩(wěn)穩(wěn)地談一段。
“你知道他是怎么回我的嗎?他說那些姑娘看他就像是看唐僧肉一樣,他找她們談,還不知道誰占誰便宜,他說他不能吃這么大虧……
“你聽聽這都是什么混賬話!”
譚老師嘆口氣,“我知道,他其實從來沒從他爹媽的陰影里走出來。這些年,逢場作戲他是學了個十成十,人人以為他是個情場浪子,可實際上,他恐怕還真沒正經(jīng)跟女孩子相處過�!�
蘇允白抿了抿唇。
這話她其實是信的。每個女人,對自己喜歡的人相關(guān)的事都十分敏感,幾乎能化身為偵探�!扒槭贰边@種事,當然得查個底朝天。
蘇允白干不出來查手機、查聊天記錄、逼問發(fā)小之類的事,可該留心的事情她自會留心。別看花邊小報天天報導霍啟年一二三四事,其實真正引起她注意的,只有一個曲清音。
譚老師說到這里,看向蘇允白,“當年你跟他在一起時,我是真的又是擔心又是驚喜。驚喜是因為……啟年再是犯渾,卻是個孝順孩子,在我相關(guān)的事上從來不會胡來。你是我的學生,他既然要跟你在一起,就說明他認真了……”
蘇允白垂下了眼。
譚老師繼續(xù)道:“可我也擔心。無論如何,啟年的性子真的算不上好。我哪怕再偏他我也不得不承認,跟他在一起,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這些年,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這些往事。可我又怕我真跟你說了,你跟啟年相處時漏了一星半點。以他那個狗脾氣,還真說不好到時候是什么反應……
“我想著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可以自己解決……不癡不聾,不做家翁。
“再后來,你們關(guān)系不太好了,我就更不好說這些事了。我怕你以為我是站在他那邊為他開脫,到時候再讓你傷了心……”
蘇允白的心情不由得低落下來:“是我們讓老師操心了�!�
譚老師長長地吐了口氣,拍了拍蘇允白的手:“我現(xiàn)在跟你說這些,不是想左右你的任何決定,只是想告訴你,萬事皆有緣由,不是你做得不夠好,而是……
“總之,不要太過苛責自己,更不要從此對感情失去信心。你還年輕,倘若遇上合適的人,不論這個人是誰,老師都祝福你……”
師生倆一直談了兩個多小時,一直談到保姆催了又催,說菜實在不好再放了才起身去吃飯。
餐桌就擺在廚房外。蘇允白和譚老師吃飯時,客廳里,保姆在看電視。
這么巧,她換臺時,換到了一檔財經(jīng)欄目,出現(xiàn)在電視機屏幕上的那個人,正是西裝革履的霍啟年。
保姆咦了一聲:“譚老師,啟年又上電視啦!怪哦,之前怎么沒聽他說過?”
女主持人的聲音很熱情:“好的,現(xiàn)在到了我們的網(wǎng)絡(luò)互動環(huán)節(jié)。我們抽取的是觀眾‘今天也是在逃小公主’的留言。她想問問霍先生,您的擇偶觀是什么?”
女主持人笑道:“這位觀眾很明顯對霍總本人更感興趣。雖然這不是我們今日的主題,但互動環(huán)節(jié)嘛,不知道霍總方不方便跟我們透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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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