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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丁恍和林冰對視一眼,都頗感不像。這時窗外悉悉索索的,丁恍往外一看,便看見院子里小太監(jiān)用擔架抬起幾個滿身是血的下人,用布一蒙,慌慌張張的抬著走了。

    丁恍一驚,喝道:“站��!”

    為首的太監(jiān)阿寶嚇了一跳,看見丁恍,忙跑過來抹著油膩膩的汗,陪笑道:“兩位爺怎么在這里?嘿!一早上可不太平了!”

    丁恍壓低聲音問:“怎么搞的?皇上寢宮,哪里來打死人的事?你們教訓奴才膽子也太大了些!”

    “哎喲!爺!這關(guān)我們什么事�。拷杞o哥幾個豹子膽,奴才們也不敢做這等事啊!大人看這個宮女,可不是當今最受寵的賢妃娘娘的宮人?”阿寶說著把布一掀,把德純的臉露出來給丁恍現(xiàn)了一現(xiàn),又趕緊蓋上了,“——造孽�。∵@不,那里邊的小主子剛回來,立刻就拿賢妃下手了!”

    丁恍一看那宮女蒼白的臉,心里就不由自主的念了聲佛。

    賢妃自入宮以來就格外受寵,把原先處處領(lǐng)先的丁昭容硬生生的壓了下去。這一段時間眾人都紛紛傳言賢妃就要被立后了,甚至連侍寢過后的嬪妃宮女要去向賢妃拜謁的規(guī)矩,都明里暗里的定下來了。

    這是誰這么大膽,直接拿賢妃下手了!

    宮中留膳

    丁恍想起自己女兒在這深宮中,一時也見不到出頭之日,不由得愣了一會兒。就在這一愣神的工夫,后邊突而只聽一個聲音,淡淡的問:“誰在堂屋里呢?”

    丁恍覺得那聲音有點耳熟,愣了愣,就聽見張闊殷切的道:“皇上一會兒往這邊來了,小貴人回內(nèi)室歇著吧,外邊冷。待奴才打聽過了堂屋里什么人,再回來知會您一聲就是了�!�

    那碧玉水簾里環(huán)佩叮當作響,仿佛是一條游走的小溪一般流動著去了,又轉(zhuǎn)回來。那腳步和呼吸都仿佛攝人心魄,一開始只見一只素白細巧的手挑起碧玉的串珠,流蘇仿佛流水一般退去,接著一個人偏過頭往這里看一眼,棉白的衣袍中間在腰上一勒,腰帶松松的垂下來,披灑在厚厚的、柔軟的地毯上,輕得好像一場稍微一動就會被驚醒的夢境。

    丁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或者說,他知道自己這兩天會再次見到這個人,但是不論他設(shè)想過多少次讓人難堪的、憤怒的、棘手的見面,也斷然不會比眼下見面這種方式來得更讓人無法做出反應來。

    那個曾經(jīng)讓他恨之入骨的、此時應該在城外大營里等待覲見的、嘴巴狠毒而出身卑微的上官明德,怎么會出現(xiàn)在乾萬帝的寢宮里,松散而慵懶的裹在睡覺剛剛醒來穿的白袍里,就好像他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一樣?

    其實如果換成其他人的話,丁恍很快就會反應過來是怎么一回事。哪怕再荒唐再淫穢,他都不是不能接受的�;始衣铮瑲v朝歷代被隱藏在皇家威嚴中的荒唐事還少了么?皇上喜歡個把漂亮的小男孩,也是很正常的事。莫說皇上了,就是普通朝臣家里養(yǎng)個姣童伶人,也是很常見的。

    ……但是如果換成是上官明德!

    丁恍一下子就愣住了。倒是上官明德很快反應過來,挑起哪一點熟悉的、帶著冷淡和嘲諷的笑意,畢恭畢敬的問:“丁大人好哇?”

    丁恍退去了半步:“你?你怎么……”

    明德往椅子上一坐,撐著下巴,盯著丁恍:“又是何方水患了?丁大人此次前來,是為何方百姓為民請命��?”

    他坐下的樣子極為松散,懶洋洋的就像是一只剛睡醒的小貓。頭發(fā)在腦后隨便一束,披散下來的在肩窩里打著圈兒繞在雪白的棉袍上,眼梢微微上挑著,說不出的嬌貴和刺人。

    丁恍怒道:“老臣是奉皇上之命,前來清幀殿恭候圣駕的!”

    明德長長的哦了一聲,笑容滿面的問:“——那林將軍呢?”

    電光火石之間,林冰突然弄懂了這個長久以來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

    為什么自從上官明德來了之后,漢北大營的軍餉物資就再也沒有拖延過?

    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功勞,卻被一道圣旨硬生生的移到了別人的頭上?

    為什么乾萬帝對自己“朕心甚悅”,欣然以天下兵馬軍糧作為重重的獎賞?

    “朕將人交給你,你把人完好無缺的交還回來”……原來那一場拖延到淮水之上的平叛內(nèi)戰(zhàn),竟然不僅僅平了東陽王晉源,關(guān)鍵的是為一個籍籍無名的京城名門小公子創(chuàng)造了足以夸耀的軍功!

    而完美配合了這場戲的自己,在乾萬帝的心里堪稱最大的功臣!

    剎那間林冰心里掠去了一個想法,可能即使這場戰(zhàn)爭輸了,只要自己能保證上官明德的安全,那其他一切問題也都不能算是問題了吧?這一年來從頭到尾的一切,都不過是拿江山來戲美人的一場奢豪的華宴罷了!

    明德還是笑意盈盈的看著林冰,托著下巴,手指骨關(guān)節(jié)就像玉雕成的一樣,細巧得仿佛放在手心里一攥就壞了。那樣嬌弱而放縱,和那個孤身轉(zhuǎn)戰(zhàn)三千里的素白銀鎧的少年將軍,幾乎不像是同一個人。

    如果是幾年前熱血沖腦的時候,也許林冰會憤怒、會跳腳,會當場翻臉。但是現(xiàn)在一切都不同了,他已經(jīng)在邊疆苦寒之地熬了這么長時間,世態(tài)人情都看透了,早就知道怎么做人了。

    他慢慢的開了口:“……末將……末將奉旨在此,不知皇上有何吩咐。路上遇見丁大人,便一起來了�!�

    這話其實說的很巧妙。人人都知道上官明德和丁恍不和,林冰這話,等于是和一起來的丁恍劃清了界限。

    想當然耳,一個是外臣,雖然看上去榮寵無邊,但是榮華富貴也都是皇上一念之間生殺予奪的,整個家族性命都掌握在皇上的手里。一個卻是實打?qū)嵉恼磉吶�,連張闊都殷勤伺候著不能怠慢的人物,看誰不順眼了枕邊吹個風撒個嬌,誰親誰疏,一目了然。

    明德點點頭:“這樣啊。但是皇上沒來,臨近午膳了,兩位大人等著也是等著,不如先吃了飯吧�!�

    丁恍一驚,隨即正氣浩然的道:“未經(jīng)皇上恩準,老臣怎敢在皇宮中留膳!這樣不敬我朝列祖列宗的行為,老夫是做不出來的!”

    明德卻完全不以為意的勸他:“丁大人何必,就算是當朝天子,也沒有看著臣子挨餓的道理。再說皇上一貫寬仁,丁大人這樣子倒像是皇上薄待你了一樣,說出去真難聽!”說著滿面笑容的跳下高高的樟香木椅,一邊招呼張闊去傳膳,一邊等在門口,看宮人列隊進來了,便親自去擺開桌椅布菜。

    丁恍大大的后退半步,一臉肅然的偏過頭:“上官大人是什么意思!歷來后宮中留外臣進膳的不是沒有,但是司禮監(jiān)都會詳細記下是哪一宮嬪妃、宴請的又是哪一位外臣,事先事后還都要經(jīng)過皇上的允許。上官大人如此留膳,將來司禮監(jiān)記載的時候,是記到那位嬪妃的頭上去呢?”

    話音剛落的時候恰巧明德從張闊手里接過一個湯碗,足有半寸厚的青花瓷,剛到明德手上,張闊眼睜睜的就看見裂了細細的裂縫。

    明德手背上青筋暴起又平復,轉(zhuǎn)頭去卻是溫溫的笑意:“丁大人說笑了。后宮嬪妃宴請外臣是有避諱的,但是眼下清幀殿,皇上親口說過不屬后宮地界,在這個宮里我代皇上留兩位大人一個午膳又怎么了?難道丁大人認為我天朝皇家,連留臣子吃頓飯的錢都沒有了么!”

    丁恍那口氣憋在嗓子里,就再也說不出來什么了。

    人家都明說了,我這是代皇上留你們兩個的!明德敢在清幀殿里當著眾人的面這么說,那就說明他真的是有那個資格這么做的。再推辭下去,估計給臉色的就不是上官明德,而是乾萬帝了。

    林冰倒是一聲不吭的上了座,看看丁恍,便笑道:“丁大人來吧。常說如今做官是越做越窮了,一頓好菜還分幾天吃呢。好不容易輪到我等見識見識皇上日常吃什么,丁大人別放過了這個好機會去�!�

    明德看他一眼,咳了幾聲,輕輕笑道:“林將軍真是個清官。”

    余下半句話卻沒有說出來。這個午膳不是給乾萬帝準備的,是當日在清幀殿里專門開一個小廚房,里邊特地給明德一個人做的口味。乾萬帝北方口味重,咸的辣的都能入口,但是明德是地道南方口味,跟著乾萬帝吃飯,吃完了立刻就吐。

    乾萬帝嬌慣這個小東西,在物質(zhì)上從來都是傾其所有。在清幀殿里專門開了個小廚房,從南邊招來的大廚二十人,天天新鮮菜蔬果品、南方特產(chǎn)的往皇宮里送,光是他一人吃穿就等同于整個后宮份例的三分之一。曾經(jīng)有司禮監(jiān)的太監(jiān)統(tǒng)計過,清幀殿里的小廚房扔掉的材料比用掉的多出十倍都不止,每天做出來的菜品卻只是乾萬帝那個份例的十分之一。

    張闊一貫知道怎么伺候才不會讓這個小祖宗炸毛,要是在明德面前放上乾萬帝的御膳,那這個小祖宗能活剝了他的皮。所以丁恍和林冰二人這時候跟著吃的都是明德平時那個份例,南方清淡微甜的口味,主食就是一人一碗碧玉粳米粥,用一個白玉小碗盛了,看上去不起眼,實際上卻是特供,每年不到一百斤的量罷了。

    丁恍看看那碗粥,舀起一勺吃了,突然臉色一變。

    沒等他說話,明德立刻極其關(guān)心的問:“丁大人怎么了?如此珍米,入不了大人的眼嗎?”

    丁恍平生就沒吃過這么咸的米,就跟里邊倒了十斤鹽一樣,咸的他幾乎說不出話:“……老臣……老臣也吃過碧玉粳米,哪里會這么……這么……”

    明德慢條斯理的吃著粥,溫文爾雅的笑起來:“丁大人真是豪奢,每年不到一百斤的特供呢,大人都看不到眼里,不知道大人家里是吃什么米的,想必是神仙似的好日子了�!�

    丁恍臉色紅得發(fā)紫,怒不可竭的拍案而起:“上官大人何必如此小人伎倆!”

    明德皺起眉,委婉的問:“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啊?”

    “你看老臣不順眼,也沒必要用這種不入流的伎倆來羞辱老臣!——”

    話音未落,突而門口小太監(jiān)尖細的通報遙遙傳進來:“皇上駕到——!”

    乾萬帝走起路來大步流星,門外小太監(jiān)層層通傳的聲音未盡,他已經(jīng)一手掀簾,直接從屏風那里轉(zhuǎn)進來了。

    張闊連忙上前去接過大衣外套,一邊低聲道:“皇上可算是回來了�!闭f著幾不可聞的加了一句:“……小貴人在丁大人碗里……下了料……”

    乾萬帝眼皮一跳。按明德的性格來看,加砒霜都是輕的。

    張闊連忙補上一句:“撒了一把大鹽!”

    乾萬帝噗嗤一樂,差點笑出聲來,看看那邊桌子上丁恍和林冰兩個忙不迭的起身下跪,明德又咬著筷子看著他,連忙把這笑意收了回去,吩咐了一句:“愛卿都平身吧。怎么,吃什么好東西?”

    說著過去一看,林冰跟在后邊畢恭畢敬的道:“承蒙皇上賜宴,臣等都擔驚受怕的,可是吃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呢�!�

    乾萬帝徑直過去坐在明德身邊,一手圈過去,拉著明德的手,舀了一勺粥送到自己嘴巴里去,哈哈一笑說:“鬧了半天粥都涼了,不能吃了,撤下去吧。”

    這話一說丁恍才松了一口氣。這口氣還沒吸進去呢,就只見明德臉色一沉,甩手就把那個給乾萬帝吃過的勺子摔了,呯的一聲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片。

    乾萬帝也不惱,看著宮人來輕手輕腳的收拾了,才慢慢的道:“朕有什么毛病,遭你這么嫌棄?”

    明德哼一聲,掙脫他,返身挑了碧玉珠簾,幾步就隱沒在屏風之后了。他就披著一件棉白的袍子,松松的在腰間一系,體溫還淡淡的縈繞在指尖,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和風情。乾萬帝不禁回頭往珠簾之后看了一會兒,出了一會兒神,才轉(zhuǎn)過頭,淡淡的笑道:“越大越?jīng)]規(guī)矩!”

    丁恍和林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笑著含糊過去。這頓飯卻是吃得一點滋味也沒有了,乾萬帝明顯沒有情緒,只一會兒工夫就先后有幾個宮人低聲的來匯報內(nèi)室里小貴人如何如何,竊竊一番后再退出去。約莫一頓飯快結(jié)束了,乾萬帝也坐不住了,找了個借口就打發(fā)了丁恍和林冰二人。

    丁恍心里有氣,但是不好發(fā)作,只能哼一聲氣憤憤的走了。林冰倒是留了一步,臨走時被乾萬帝叫�。骸皭矍涞葧䞍骸!�

    “臣在�!�

    “明德和你交情不錯?”

    林冰腦門上的汗一下子就下來了。什么叫交情不錯?皇上好好的問你,你和他的枕邊人是不是交情不錯,你怎么回答?

    林冰只能哈哈笑著說:“戰(zhàn)場上彼此照應,當然是有的了……”

    乾萬帝點點頭,突而問:“愛卿今天看到什么了?”

    林冰抬眼一看,乾萬帝正玩弄著手邊的玉佛珠,嘴里話說得口氣不錯,臉上卻冷冷淡淡的,一點表情也沒有。

    林冰低下頭去:“臣今日奉旨覲見,見了皇上,幸得賜膳,其余的……沒了�!�

    乾萬帝點點頭,站起身來,大步往內(nèi)室里走,遠遠的只丟下一句話,隨風飄過來,又一下子就飄走了。

    “——愛卿記得其余的沒了,這幾個字,可切切別忘記了……”

    鴛鴦情深

    乾萬帝回到內(nèi)室,明德坐在窗下,托著下巴逗弄梁上的鸚鵡�;鹨呀�(jīng)熄了,他就穿著一件單白的對襟長袍,一個輕容蟬翼紗困困頓頓的繞過去,籠得云里霧里一般。春日正濃的時節(jié),涼意只輕微的一點點,他卻還圍了一只大毛的雪貂在脖子上。這般的華貴,倒是顯得一個小小的人影格外單薄弱氣,又格外的刻薄。

    乾萬帝皺皺眉,張闊在一邊眼神一動,過一會兒默不作聲的用金盤捧上來一裘一斛珠。乾萬帝拿在手里,走過去把這小家伙團團起來裹在懷里,問:“那一把大鹽好吃嗎?”

    明德頓了頓,冷笑說:“世人都說皇上是寬仁之君,這一番體貼臣子的心意,我都忍不住要上表贊頌了!”

    乾萬帝故意問:“怎么上表?用勺子上?”

    明德一手推開他,一手想站起來。乾萬帝摟得很緊,一只手臂牢牢的從腰里圈過去,強迫明德蜷在自己懷里,一低頭就可以咬到他薄薄的耳朵尖。

    “一早上起來就先后打殺了這么多人,鬧得大家都不安寧,你啊,就應該老老實實呆在這宮里,一輩子什么地方也不去,不然天下人都被你攪得不得安寧!”

    明德別的都可以忍受,偏偏這話最忌諱。當下一推乾萬帝猛地站起身,哈哈一笑問:“——別的地方可以不去,每天早上給您那賢妃拜謁覲見總得去吧?”

    乾萬帝一愣,隨即一伸手把明德拉過來。這一把拉得很猛,明德踉蹌了一下,被凌空扛了起來,然后幾步過去,被按在了大大的躺椅里。

    雪貂長長的柔軟的毛在下巴上掃過,脖頸白得幾乎透明,一眼就可以看見淡青色的血脈,順著鎖骨溫軟的皮膚一路順延往下。輕微而略顯倉促的脈動,那樣無助的在乾萬帝指腹下突跳著,好像稍微一按就斷了,輕而易舉的就可以被損壞了一樣。

    乾萬帝聲音里帶上了明顯的嘶啞,低低的幾乎不聞:“……我倒要看看誰敢叫你去覲見……覲見我你都滑溜得跟泥鰍似的,還敢去見別人……”

    帷幕后伺候的宮人默不作聲的退下了,慌忙間只來得及放下紗幕,外邊的擺設(shè)還隱隱綽綽,仔細一看一眼就看得穿。

    明德臉色又羞惱又氣憤,狠狠的在乾萬帝手上咬了一口:“放開!”

    小家伙牙齒尖,一口糯米小牙,一咬一道血痕,刷得滲出了一滴滴血珠。乾萬帝想都沒想就把流血的虎口塞明德唇間去堵住了他的嘴,明德皺著眉,要狠命去咬,卻咬不動,一股血腥氣直沖太陽穴,頭上突突的直跳,要是手邊有刀子,說不定他已經(jīng)一刀把乾萬帝捅穿了。

    乾萬帝一手按著他,一邊低頭去親吻他的眉心,一邊低聲哄:“乖,聽話……看你這個小樣子,跟我怎么欺負你了似的……”

    明德抓著他的手想推開,但是乾萬帝一手就滿把抓住了他的五個手指,攥在掌心里。指尖細細巧巧的,帶著輕淡的紅,完全看不出來這雙手曾經(jīng)挽弓拉弦、箭指天狼,膽寒了茫茫天下人。

    乾萬帝想起自己很早以前就想這么做了。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小東西的時候,那么漂亮,裹在一張大紅猩猩氈里,艷紅的顏色把整個人都映得白玉一般,好像自己懷里的溫度稍微燙一些,就能把這人給融化了。那是他第一次見到世界上有這么精巧、這么嬌貴的小美人,就像是價值連城的、必須小心翼翼保養(yǎng)照看的寶貝一樣,連睡著時的呼吸都輕得幾乎察覺不出來。他小心的抓起這孩子的一只手,托在掌心里,連大力一點都不敢,生怕一握就壞了,那骨頭輕得就像是沒什么質(zhì)量一般。

    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莫名其妙的覺得自己非常幸運。乾萬帝少年時馬上征戰(zhàn)九死一生,后來多年朝堂沉浮,不知道耗掉了多少心血,才坐在這個來之不易的龍椅上。這么多年過去了,而今明德落到他手里來,那樣的珍貴和突然,就像是上天給他的回饋和珍藏一樣。

    這個江山每朝每代都有帝王,但是并不是每個皇帝都有幸得到世間的絕色。從古至今史書上記載的佳人有幾位呢?又有幾個皇帝能夠做到九重深宮鎖美人呢?

    明德覺得被這么按著很不舒服,很用力的掙扎了一下,狠狠的抽回手,打了乾萬帝一巴掌。

    “……大白天的,我還要出去呢!”

    “你去哪里?”

    “東宮!”

    乾萬帝猛地把明德翻過身去,親吻著他的后頸,含混不清的笑道:“你晚去一會兒太子也跑不了,再鬧脾氣小心把你關(guān)起來,以后都別想出去了�!�

    話是這么說,但是明德怎么會聽,這孩子沒事都要鬧一鬧解悶,何況在床上的事上,沒一次是乖乖聽話的。他最近身體不錯,吃得下睡得著,掙扎起來也有力氣,乾萬帝又給咬了幾口之后終于火氣上來了,一個膝蓋抵在明德大腿間,笑著問:“你又想被鎖起來試試看,對吧?”

    他臉上是笑著的,那笑意卻完全沒有到達眼底。明德瑟縮了一下,還忍不住諷刺:“人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是不是要臣說一句謝主隆恩!”

    乾萬帝哈哈一笑,一臉調(diào)侃之色,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朕還是……謝你的恩情得了……”

    外邊梨花硬木大餐桌上,午膳才用了一點點,來撤的人沒來得及進去,便被擋在了門外。原本這個時候稍微等一下就好了,但是小廚房的都知道原先那小貴人回來了,皇上便也放縱了些。從剛過午膳時候一直到黃昏那門都緊緊關(guān)著,幾個宮人屏聲靜氣的等在外邊,連咳嗽一聲都沒有。

    誰都知道那個小貴人脾氣暴戾,當今最是受寵的賢妃娘娘的心腹宮女,平日里橫行霸道、半個主子一樣沒人敢招惹的人物,只是沖犯了那小貴人的名諱,便一個字都沒說的拖出去生生打掉了半條命。更可怕的是,皇上一貫不苛待下人的人,竟然對那小貴人的囂張跋扈的行為完全縱容,沒有一個字的反對。

    清幀殿里有頭有臉的宮人之間早就當笑話一樣的流傳,那個自以為很快就能封后的賢妃,早上哭著鬧著來找皇上,結(jié)果被張公公急急的擋在了內(nèi)殿之外……說是皇上在里邊公事呢,其實誰不知道在做什么?不過是那小美人使脾氣,摔鍋摔碗的當著重臣的面給皇上沒臉,結(jié)果皇上急忙回去哄著去了。

    賢妃還想鬧,張闊擋在身前,只稍微向抄手游廊上一片黑壓壓跪著等待的宮人怒了努嘴,笑道:“娘娘看見了么?那些可都是皇上身邊貼身伺候了好多年份的姑姑們奴才們,都跪了一個下午了,誰敢多說一個字?皇上可是有話的,小貴人原先在這清幀殿里住著的時候就喜靜,調(diào)教出的奴才一個個都沒聲兒。如今小貴人回來了,這里的奴才們就得回到舊時的規(guī)矩來。誰敢多說一聲兒,皇上可就親自……”

    賢妃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沒有丁昭容膽子潑辣,鬧了一會就回去了。張闊殷勤陪著送出清幀殿門外,看著車馬儀駕遠去了,才嘆口氣,一句話卡在喉嚨里,終究沒有吐出來。

    ……這一位得意的時候,也不長了……

    清幀殿內(nèi)殿里伺候的人到傍晚時才開了門,里邊傳話說要上一點清淡的小菜粥米來。貼身的幾個宮女忙伺候進去了,但是沒到內(nèi)室里,里邊是乾萬帝自己親手接著,沒有讓人進去伺候。

    捧盒里也很是精致,一碟子豆皮蟹黃包子,一碟子鵝油奶酥,幾樣清淡小菜,一碗酥酪盛在鴛鴦描紋瓷碗里,配一個同樣花紋的勺子。乾萬帝打量了半晌,對明德笑道:“那御膳房的廚子倒是有趣得很!”

    明德壓根不理他,蜷在龍床深處,蒙在被子里,鼓鼓囊囊的小包子似的。乾萬帝一手端著碗,一手去掀被子,掀了一下就看見那被角被明德揪在手里,抓著不讓掀。他再稍微一使力,明德手上軟了軟就握不住了,□出來的一截小臂上都是或紅或青的吻痕,在靡亂的空氣里帶著說不出的委屈和害怕的意味。

    乾萬帝只覺得一點火氣又從心里燒上來,不禁伸手去摟著明德的肩膀把他環(huán)過來,低聲問:“哭什么啊你?這么長時間都改不掉這點毛病,受點疼就哭,我還沒死呢你哭成這樣……”

    明德又往被子里縮了縮,乾萬帝哪受得了他這樣,直接就摟過來靠在自己懷里,拿勺子慢慢的吹了一勺粥給他喂過去。

    明德抬手就要打翻那勺子,被乾萬帝眼明手快的按住了:“吃完了就讓你去見太子,不然我看看誰敢放你出這個門?”

    “……”明德抬頭看他一眼,然后小心的低下頭去吃了一勺子粥,低聲說:“……好燙�!�

    乾萬帝嘗了一口:“不燙啊�!�

    明德于是有點惱怒,臉一偏,一聲不吭。乾萬帝心情很是不錯,看著也好玩,明知道是這小東西找茬不給人痛快,也就權(quán)當不知道,一邊哄著一邊慢慢的把粥吹涼了。就這么一碗粥,足足喝了一個時辰,涼了又熱、熱了又涼,折騰到晚膳時分才開了門。宮人都一窩蜂的跟在后邊,就只見乾萬帝打橫抱著一個男孩子出來,那男孩子裹在雪綢里,玉雕一樣,埋著臉,露出一個薄薄的耳朵尖兒。

    乾萬帝倒是很愉快的樣子,吩咐宮人:“去找一個大毛的元狐裘來,晚上天冷,罩一個羽紗的披風,帶他去東宮見太子去�!�

    張闊忙答應了,忙著使喚人去準備車馬。那一趟倒是比皇上起駕還要麻煩,不過是一頓飯工夫行程,卻林林總總準備了一堆東西,只差把明德裹成一個雪毛團子塞進車里去了。

    張闊跟在后邊笑道:“奴才聽說小貴人在天山下凍傷了心肺,特地讓人請胡太醫(yī)熬了湯藥,待回來喝呢�!�

    乾萬帝點點頭,半晌突而道:“張闊!”

    張闊忙道:“奴才在�!�

    “叫幾個可靠的人,把湯藥送東宮去看著他喝了�!�

    張闊答了聲是,卻又有些為難。明德的脾氣怎么壞是不必說了,哪個宮人沒有領(lǐng)教過?乾萬帝親手伺候他逼著他都不一定能把那碗湯藥喝下去,別說奴才們了!不被跳腳摔碗的鬧回來就很不錯了!

    他剛要出聲提醒乾萬帝這一點,卻聽乾萬帝低聲道:“……那個藥倒是不要緊,關(guān)鍵是找兩個鎮(zhèn)得住的人好好的提醒下太子,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說錯了一句,別怪朕……不給他留這個太子的情面!”

    東宮建在宮城的東南邊,和正泰殿相依,原先是有讓太子勤于朝政的意思的,但是到了后期,卻被乾萬帝建了一道宮墻,兩下分隔開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皇上不喜太子的原因。但是奇怪的是,就算再怎么不喜歡太子、再怎么打壓東宮的勢力,太子也沒有真的被廢掉。這個太子之位雖然坐得危險,但是也沒有什么別的皇子可以代替的。

    車馬過了宮墻,前面就是東宮。明德坐在車里昏昏欲睡,不妨突而車一停,只聽前邊隱約有人聲傳來,接著就聽宮人好言好語的勸:“……清河公主請回吧……皇上說送來見太子,別人一概不許見的……”

    那宮人只說到一半,突而車里傳來明德的聲音:“前邊可是清河公主?快快請進來!”

    那太監(jiān)還想搬出皇上的話來說,轉(zhuǎn)念一想?yún)s想起早上被拖出去打的幾個奴才,立刻眉開眼笑的連聲道:“是!是!公主請這邊走!”說著便急忙過去拉開了車簾。

    車簾里極為寬敞,明黃地毯鋪地,足足有個小房間那么大,明德要站起身走兩步才到門口,一伸手把阿醉拉起來,笑問:“你怎么來了?怎么不把小孩子帶來玩?我一直惦記著你的小孩子呢!”

    阿醉反手按下車簾,回過頭看著明德。只一年不見,她已經(jīng)升了良娣,比原先富貴了很多,但是在那孔雀裘衣、金紅妝飾中,又顯出整個人難以言喻的蒼白。

    明德嚇了一跳:“你這是怎么了?太子呢?”

    阿醉有些顫抖,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才能強行壓抑著自己說出第一句話來:“太子已經(jīng)被圈禁了!”

    明德悚然一驚。他和阿醉久久的對視著,常年在這宮里明爭暗斗鍛煉出的那根神經(jīng)驟然繃緊,一股不祥的預感漸漸籠罩了這華貴豪奢的車廂。

    “那……那皇后呢?”

    阿醉捂住自己的嘴,用力之大甚至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籍以這種辦法才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明德只覺得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去,他全身冰涼:“……皇后呢?太子為什么被圈禁了?皇后在哪里?”

    阿醉無聲的哽咽著,拼命的搖頭:“皇后她……她已經(jīng)……已經(jīng)被……賜死了……”

    明德只覺得自己全身一軟,無聲無息的跌坐在車座上。

    阿醉蹲下身,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皇上當初發(fā)覺東陽王晉源要起事,所以不讓他出京,打算圍剿王府……皇后偷偷派人護送他出京,希望可以……可以讓這皇宮換個主人……但是后來事情敗露,皇上一怒之下……這事一直保密,皇上怕您知道,對外一直說是皇后深居修佛,但是東宮里人人都知道皇后已經(jīng)……”

    明德只覺得雙手發(fā)抖,幾乎說不出來一個字。

    “您快逃吧!”阿醉緊緊攥著明德的手,用力之大,長長的、華貴的指甲都深深刺進了肉里去。

    “——據(jù)說皇上已經(jīng)說了,這次回來,就不打算放您走了。您去原先皇后宮里看看吧!已經(jīng)推翻了打算重建新殿了,就是以后給您準備的!……您快走吧,快走,走得遠遠的,離開這個京城!皇上的意思都已經(jīng)很明顯了,這次您要是不交兵權(quán),下輩子就別想走出寢宮一步了!”

    起兵造反

    對于宮闈之間的地位關(guān)系,乾萬帝多年來都有個隱秘的想法,別人不知道,幾個貼身心腹都是心照不宣的。

    ——他想廢兩后、廢東陽王,想追封生母,想立清幀殿中小貴人上位。

    這個想法如果真的實現(xiàn)的話,就一下子動搖了這個皇室最主要的親緣關(guān)系,進而可能引起天下大變。因為這些潛在的威脅,乾萬帝一直遲遲沒有動手,這個想法也只能稱得上是深藏于心里的隱秘罷了。

    東陽王妄圖自立這件事是一個契機,其實他在試圖舉兵的前一段時間就已經(jīng)泄露了風吹草動——乾萬帝是什么人?皇家暗衛(wèi)又豈是吃素的?當李晉源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的時候,殊不知已經(jīng)成了別人掌中玩弄的棋子。

    李驥不懷好意的縱容著這個皇弟,縱容到他集結(jié)兵馬,縱容他到勾結(jié)朝臣,甚至有時候暗中通行方便,不動聲色的誘惑著他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就在李晉源要起事的前一天,李驥突然發(fā)兵圍住了東陽王府,皇家暗衛(wèi)從王府中搜出了仿制的龍袍、龍冠和來往密信,只等皇命一下,就立刻抄家!

    李晉源倒臺了,皇太后一定也是可以被扳倒的!皇太后倒了,正說明她無德無能,當年真正應該被立后的,應該是乾萬帝的生母!

    那個常年以來的心愿即將變?yōu)楝F(xiàn)實,乾萬帝的毫不掩飾的愉快每一個人都感覺得到。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皇后竟然矯造圣旨,派人把東陽王送出了京城!

    東陽王一出京城,就立刻全速趕往漢北大營;而皇后在宮里則密令太子準備兵馬人手,等著乾萬帝和東陽王兩虎相爭,太子便可以從中趁虛而入漁翁得利。這個計劃原本進行得十分周密,乾萬帝即使知道他們在做什么,也沒有心思去管。可以說如果按照皇后的計劃進行下去的話,也許現(xiàn)在太子已經(jīng)登基為帝了。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東陽王晉源去了漢北大營沒多久,就被路九辰一手掐死了!

    東陽王一倒,太后立刻被廢,關(guān)進冷宮不準走出來一步。當天晚上乾萬帝去了鳳仙宮,心平氣和的對皇后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給了她一把匕首、一碗毒藥、三尺白綾,叫她自己選;第二句,就是叫人念了那個立皇太孫為新帝的遺詔,算是多年夫妻情分,讓她走得安心了。

    皇后選了毒藥。極品的鶴頂紅,即刻毒發(fā),這個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在世間苦苦掙扎了這么多年之后,終于隨著她姐姐明�;屎蟮牟椒ミh去了。

    明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城外大營的。他應該在見完了太子之后回去清幀殿,但是他根本沒有去見太子。他中途就折回來了,那些人趕著車馬,卻沒人注意到他已經(jīng)偷偷跳下了馬車,從以前當暗衛(wèi)時走過的密道里出了宮。

    夜色已經(jīng)籠罩了郊外,漫山遍野的枯草,在瑟瑟寒風中發(fā)著抖,打著璇兒飄揚起來,又紛紛落下。

    是哪一陣風,挾著那一縷不散的芳魂,呼嘯著遠去了?

    那個曾經(jīng)大哭著把他摟在懷里的女人,那個一生沒有生過自己孩子的女人,如今果真默默的遠去,不知道是哪一眼的回眸,便成了永訣。

    河水里冰涼刺骨。明德靜靜的泡在水里,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在沸騰和叫囂著,心臟卻一直往下沉往下沉,一直沉到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里去。

    為什么呢?我已經(jīng)沒有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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