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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姜從珚被他勒得太緊,

    費了十分力?氣才將脖子往后抻開少許距離,

    柔軟掌心捧起他骨骼突出?的?下巴,

    眨巴眨巴眼,

    眸中水霧散去,

    認真觀察男人?的?神色。

    “你真吃醋呀?”女孩兒略帶沙啞的?柔軟嗓音輕輕問。

    姜從珚原想著男人?有點醋意也正常,他占有欲那么強,只是沒想到他醋得這么厲害,而且一醋起來就死命折騰她,要不想辦法制止,

    她都擔心自己明天起不來床。三哥剛到王庭,

    她不露面難免引起懷疑。

    不過看他吃醋她又有點小小的?開心,想想前?不久襖娜公主?的?事,他雖然沒想娶她,也從沒表現(xiàn)出?過一丁點兒喜歡,可那么多?人?都在勸他娶,甚至還讓自己去勸,

    她面上沒表現(xiàn)出?來,

    心里其實是不開心的?,說不上吃醋,

    只是生氣男人?可以名正言順納那么多?女人?,從道德層面來講還沒有讓人?譴責的?理由,真是不公平。

    現(xiàn)在,

    讓男人?為自己醋一醋,也算扯平了。

    姜從珚見他臉色仍僵著,難道真醋得這么厲害。

    她輕輕捧著他的?臉,柔聲解釋,“三哥雖是我表兄,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在我心里已經(jīng)和親兄長無異了,我和他只是兄妹之情,你這醋飛得有點太厲害了吧�!�

    “我承認,今天光顧著根三哥說話忽略你了,但我們隔了一年?多?未見,你就體諒下我見到親人?的?心情,好?不好??”

    兩人?離得極近,呼吸早已纏在一起,眼前?便是對?方根根分明的?睫毛,還有那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姜從珚見他眸色似有松動,乘勝追擊,軟著嗓音喚了句:“夫拓跋驍猛地一抬眼,幾乎要迷失在這句“夫君”中點頭應好?,還好?在緊急關頭遏制住了這股沖動。

    “我從沒見你這般開心過。”他沉聲說。

    他當然看得出?她和張徇只是兄妹之情,他確實為此產(chǎn)生醋意,但更叫他不得勁的?是她今日表現(xiàn)出?的?截然不同的?活潑和外露的?飛揚神采,他以前?竟不知她還有這一面。

    無從比較也就罷了,如今見到其中的?差距,便如一只鉤子輕輕撥動了某根神經(jīng)。

    拓跋驍不能清晰地分析出?這種感覺,只是直覺讓他焦躁不安,讓他忍不住想狠狠地要她,只有通過這種方式他才能確信她是屬于自己的?。

    “你在王庭從來不這樣�!彼终f。

    不想他竟這么敏銳。姜從珚回想自己今日的?行狀,情緒確實外露許多?,她真的?是太高興了克制不住。

    “因為三哥是我家人?我才這樣,王庭中除了你我并沒有這么親近的?人?,你自然看不見我這般。”姜從珚解釋道,又抬起清凌凌的?黑眸認真而專注地看著他,直直對?上男人?深沉的?碧眸,忍著臉頰冒出?的?熱意,“你瞧,我在你面前?也跟平日不大相同,對?你說的?這些話,我也從不會跟別人?講,更別說像現(xiàn)在這樣……”

    她實在不好?意思說下去了,垂下長睫,半闔眼眸,眼尾一抹羞紅,整個人?帶著欲語還休的?嬌怯,又好?似沾濕晨露輕輕搖曳風中的?花瓣,乖得人?心都軟了。

    拓跋驍心情瞬間舒暢了。

    她說得也對?,王庭里的?人?自然無法跟她家人?比,只要自己是她最重要最特別的?那個就行了。

    想通這點,胸中郁氣散去,剛才中斷的?興致又冒起了頭。

    姜從珚察覺到他身體變化,連忙好?聲討?zhàn)�,“你別那么用力?折騰我了,萬一明天起不來,我都沒臉見三哥了。”

    拓跋驍卻想,真這樣才好?呢,欺負得你下不來床。

    -

    第二日,姜從珚忍著身體的?疲憊早早起了床。

    昨晚在她“警告”下,男人?雖沒繼續(xù)發(fā)瘋了,可頭先那兩回還是叫她累得不行,尤其是腰處還有男人?掐著她上下時留下的?指印,走路時腿心也有點疼,還好?沒到動不了的?地步。

    歇息過一夜t?,張徇的?精氣神也完全恢復過來了,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時候,他仔細修整過面容,比起昨,到現(xiàn)在為止也只娶了我一個,前?不久柔然派了公主?過來想要聯(lián)姻,他十分干脆地拒絕了,平日里也幾乎事事順著我,我能在不到一年?時間里將勢力?發(fā)展起來,全賴他支持……”

    姜從珚說起過往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拓跋驍已經(jīng)為她做了這么多?。

    “能為我做到這種程度的?男子,恐怕世間都找不出?第二個了,我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張徇盯著她,再問:“你喜歡他嗎?”

    姜從珚呆呆地看著三哥。

    他不在乎拓跋驍對?她究竟有多?好?,只問她喜不喜歡。

    她張了張唇,卻回答不上來。

    張徇繼續(xù)說:“你知道祖母只希望你能好?好?的?開心地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希望你嫁個自己喜歡的?郎君,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般為了大義犧牲自己的?幸福。要不是你送回涼州的?那封信,祖母是真打?算被皇帝安上造反罪名也要接你回來的?�!�

    眼眶忽又感到熱了,姜從珚努力?抑制不斷冒出?的?酸意,澀著聲音道:“我覺得現(xiàn)在的?日子挺好?的?,就算除去那些‘大事’,只單獨說跟他在一起的?感受,我有時也會很?開心。要是這般過一輩子,我想我也是愿意的?�!�

    盡管男人?總做出?些讓她惱怒又無語的?事,但不可否認,更深層的?情緒中她是愉悅的?,甚至讓她平靜的?內(nèi)心鮮活起來,感覺自己真切地活在這世上,不是一道輕飄飄的?靈魂,偶爾與他置氣拌嘴,看似生氣,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意趣。

    張徇的?五官終于柔和下來,長生奴沒明說,但他感覺到她應該也是有點喜歡的?,不然不會說出?愿意過一輩子這樣的?話。

    這樣就好?。

    她一出?生就沒了母親,小小年?紀遭逢大難,這些年?又拖著病體,好?不容易長大了還被皇帝一旨詔書?賜給?了個陌生男人?。

    上蒼終于肯垂憐她一次,讓她運氣好?了一回。

    “既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只愿時移世易后,他們兩人?的?感情能永續(xù)長存,歲歲如今。

    接下來張徇終于說起此次前?來鮮卑的?正事,他從懷中取出?名冊遞給?她看。

    姜從珚飛快掃了一遍,抬起頭,“怎么這么多??都調(diào)來了涼州怎么辦?”

    她昨日已經(jīng)得知了隊伍人?數(shù),將近五百人?,但不知具體是哪些,還以為大部分是學徒,沒想到竟都是老師傅、戰(zhàn)場醫(yī)護和各處管事,更不要說派來的?識字先生,幾乎把?她這幾年?教出?的?寒門子弟囊括一空。

    “這些人?本?就是你這些年?培養(yǎng)出?來的?,現(xiàn)在你需要人?手,調(diào)到你這來也合情合理�!�

    “這……”

    “你別只顧擔心涼州,以前?你沒來時不也過來了嗎?而且,基本?體系已經(jīng)建成,后面再按這個流程招人?,學個三四年?也能把?人?手補上了�!�

    人?已經(jīng)到了,再送回去好?像也不現(xiàn)實。

    如三哥所說,涼州的?醫(yī)療、教育、各項技藝的?培養(yǎng)體系已在逐步完善,不拘出?身,甚至還出?錢補貼一些家境貧寒的?學子,培養(yǎng)出?人?才只是時間問題。

    “好?,那我就多?謝三哥了�!�

    姜從珚再次認真看了遍名單,按她要求的?,冶煉、農(nóng)耕、教育、醫(yī)療、造紙印刷等幾項的?人?才占了大頭,還有一項勘探,人?數(shù)雖少,卻極為重要。

    要知道,原本?羯族所在的?地盤可是一個大寶庫啊,煤礦、鐵礦不僅儲量大質(zhì)量好?,還容易開采,真開發(fā)出?來,鮮卑的?實力?起碼成倍增長。

    姜從珚有預感,鮮卑與梁國的?盟約維持不了多?久了,貿(mào)易隨時會中斷。

    去年?打?下羯族后,將大半男丁遷到了土默川種地,剩下一些女人?和半大少年?,還有少數(shù)被羯族奴役的?漢人?,拓跋驍將蘇里留在那里坐鎮(zhèn),姜從珚后續(xù)也派了些人?過去安撫,目前?還算安分。

    尤其那些漢人?,更是迫不及待表忠心,漠北王的?可敦是漢人?公主?,聽?她的?命令總強于被胡人?壓榨強。

    名單上有些人?是她以前?就熟悉的?,有些是近兩三年?才培養(yǎng)起來的?,聽?張徇細細介紹名單情況,姜從珚對?整體情況更清晰了。

    說完這些,張徇喝了口茶潤喉,忽然問道:“你現(xiàn)在是個什么打?算?如果?拓跋驍不滿足于現(xiàn)狀決定舉兵南下,你到時要怎么辦?”

    第127章

    第

    127

    章

    “所謂的血脈當真如此……

    “三哥是擔心我會與大梁為敵嗎?”姜從珚垂下眸,

    目光虛虛地看?著手上的名單。

    “你知道的,從前朝起張氏世代牧民?涼州,沒有一天不在跟胡人廝殺,半數(shù)兒郎的歸宿都?是戰(zhàn)場,

    涼州大地都?是用鮮血澆灌出來的,

    況祖爺爺受太?-祖恩澤,

    祖父也?曾誓死追隨昭文太?子立志守護漢人江山,

    不管現(xiàn)在的梁帝多無能,

    他?也?絕不允許胡人把屠刀舉向漢人�!�

    “祖父忠的不是君,

    是他?的義,我只是怕到時拓跋驍真這么做,你會陷入兩難的境地�!睆堘邍@了一聲。

    姜從珚虛散的眸光一點點凝起,最終聚成一道明?亮而堅定的眼神,她抬起長睫,

    定定地看?著他?:“三哥,

    時移世易,變幻莫測,我也?不知道今后的路會走向何方,但我能跟你保證,只要我在一天,就不會允許拓跋驍隨意?屠殺漢人�!�

    以后?她其實也?想過以后要怎么辦,

    但事?情?發(fā)展到何種局面并非她能控制的,

    甚至,她也?不知道,

    兩年后拓跋驍原本命定的軌跡會不會被她改變。正是這份不確定,讓她至今也?看?不清未來的方向,只能摸索著走一步看?一步。

    她第一次這么清晰地感受到,

    一個人的升與隕,能對這個世界的格局產(chǎn)生決定性的影響。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睆堘叩�。

    這是他?此前最擔心的問題,若拓跋驍率軍直攻梁國,以祖父的性格絕不會坐視不理,屆時雙方廝殺起來的話,長生奴又該怎么辦呢?

    “實際上,拓跋驍并不是個弒殺的人�!苯獜墨娪值�,“我想你應該知道他?去年攻伐羯族那場戰(zhàn)役,他?只殺了參戰(zhàn)的士卒和貴族男人,剩下的平民?并未動他?們性命,只被遷離原地去土默川種地而已?。三哥,你常年跟關外匈奴、羌胡接觸,你也?知他?們手段有多殘忍,便是漢人自己?內(nèi)部?斗爭起來,流起血來又何止千萬,相比他?們,拓跋驍或許已?經(jīng)算得上仁慈了。”

    張徇搖頭:“長生奴,你還是不懂,就算漢人間廝殺得再慘烈,于他?們而言也?是自己?人之間的斗爭,一旦外人想介入,他?們是絕不可能接受的�!�

    姜從珚皺眉:“所謂的t?血脈當真如此重要嗎?”

    “是!”張徇毫不猶豫地答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八個字是絕大多數(shù)人根深蒂固的認知�!�

    姜從珚卸了絲力,脊背往后靠在椅子上。

    或許她早已?習慣了后世多民?族融合的國家,她并不那么在乎血脈,在她看?來,一個君主的性格、能力、能不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遠比所謂的血脈更重要,但時人不會這么認為,尤其是那些高傲的士族,他?們絕不允許看?不上的野蠻胡人騎在自己?頭上。

    并且,他?們還會真心的認為這是為了大義。這種觀念,短時間內(nèi)是無法憑借人力扭轉的。

    張徇見她有些低落,想了想道:“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么?”

    “我把曲姚給你帶來了。”

    姜從珚眼神一下亮了,直起身?,“那你快讓他?過來。”

    “行?,我就叫人去傳話�!睆堘弋敿凑衼碜约�?的小廝,吩咐兩句,又問她:“你只說有樁大生意?要跟他?談,到底是什么,現(xiàn)在總能說了吧?”

    姜從珚微微一笑?,看?著他?,“三哥急什么,你馬上就知道了�!�

    曲姚,右扶風人。

    六年前,曲姚之妻帶著他?兒子回?家奔喪,路遇匪徒險些喪命,被姜從珚的人所救。

    這個兒子是他?唯一的骨血,簡直看?得比眼珠子還精細,姜從珚救下他?們的性命無疑是個天大恩情?,曲姚找到她,痛哭流涕說要報恩,姜從珚順勢提出讓他?替自己?購糧之事?。

    涼州也?有商隊,但來往于大梁之間的并不多,尤其規(guī)模太?大的話還會被梁帝盯上,加上交通不夠發(fā)達,許多地方十分排斥外來人口,只愿跟熟悉的人行?商,多有掣肘。

    曲家世代行?商,根深葉茂,人手遍布大梁,糧、茶、酒、絲綢等都?是他?們交易的大頭,同其余豪商一樣,曲家也?背靠著幾個士族,早跟各處打好了關系。

    涼州土地荒涼,能產(chǎn)出的糧食并不多,便是軍中也?是饑一頓飽一頓的,只有戰(zhàn)時才能供應飽飯,姜從珚一直在想辦法搞糧食。

    選中曲姚,不為別的,只是她正好看?過一篇細碎的資料,他?中年喪妻喪子,族人也?淪喪在匈奴的鐵蹄下,后隨朝廷南遷,他?散盡家財為謝紹招募人手抵抗匈奴,成為當時廣受稱贊的義商。

    這樣的義事?很多,只是能被流傳下去的只有那么一兩個幸運兒,更多的人和事?都?消散在了歷史的塵煙中。

    既然?知道曲姚會喪子,姜從珚便早早命人去打聽,一直暗中關注著,直到聽說他妻子要帶著兒子回?家奔喪,她敏銳地察覺到這或許就是那個節(jié)點,加派了人手。

    果然?,她的人從山匪手中救下了兩人性命。

    曲姚一開始想以豐厚的金銀來報答她的恩情?,但她不要,她只請他?用自己?的人手幫她暗中購糧,所有糧資、車馬費全由她付。

    他當然不愿意,這太?危險了。

    “涼州地處胡人與大梁之咽喉,若無足夠的糧草,戰(zhàn)士們豈有戰(zhàn)力,涼州兒郎為了大梁江山拋頭顱灑熱血,難道你忍心他?們因為糧食不夠而丟了性命嗎?況,涼州有失的話,大梁江山又能在胡人的馬蹄下堅持多久呢?國土飄搖,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又豈有寧日?”

    曲家能成為一方豪商,自不會不懂政治,他?很清楚涼州尷尬而艱難的處境。

    姜從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曲姚心中存著一份大義,終究還是同意?了。

    這幾年合作中,每年都?替涼州購了三萬石以上的糧食,很是出了力氣。

    不到兩刻鐘,曲姚就過來了。

    這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一身?半舊的細麻長袍,身?材微微發(fā)福,五官生得圓潤,看?起來就是個和氣的人,誰都?愿意?多跟他?說兩句話。

    他?一見著兩人,眼睛就彎了起來,連忙躬身?行?禮,“小人見過公子、女郎,哦不,小人現(xiàn)在該喚公主�!�

    張徇見慣這張笑?面虎般的老臉,眼皮都?沒抬,“行?了,別耍寶了�!�

    姜從珚道:“你還喚我女郎就行?�!�

    曲姚直起身?,“幾年未見,女郎大不相同了,要不是公子在這兒,小人都?不敢認�!�

    簡單續(xù)了會兒舊,主要是曲姚在說,最后轉回?正題。

    “不知女郎信中所說的生意?究竟是何?”曲姚問。

    姜從珚嘴唇輕啟,緩緩吐出一個字:“糖�!�

    “糖?”

    二人異口同聲,齊齊望向她。

    “準確來說是石蜜和紅糖�!�

    石蜜,也?就是蔗糖,遠比飴糖麥芽糖更受歡迎,這種糖最開始是從西域傳進來的,現(xiàn)今西域商道被匈奴截斷,石蜜更是千金難求。

    “女郎是想另辟商路?”曲姚問。

    姜從珚搖頭,“非也?�!�

    “那要如何……”曲姚不解了。

    “我有制糖技藝,欲在嶺南栽種蔗苗,到時無需通過西域也?能產(chǎn)出石蜜,這難道不是一條光明?的商路。”

    “女郎遠在鮮卑,如何能隔著幾千里距離插手嶺南之事??”

    “我自有我的辦法,無需你操心,你只說你愿不愿意?跟我做這樁生意?�!�

    曲姚原以為女郎小小年紀能做出這番事?情?已?是不凡,到現(xiàn)在他?才驚覺,他?看?到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恐怕還蘊藏著他?難以想象的龐大力量。

    曲姚定下心神,抬起眼,問:“女郎有什么條件,需要我做什么?”

    他?臉上一直掛著的和氣神態(tài)消失了,五官還是那般圓潤,卻在這一刻展現(xiàn)出作為一方豪商當家人的氣勢。

    “還是那一件事?,糧食�!�

    曲姚的氣勢沒維持幾秒,表情?就垮了下來,為難地看?著她。

    “女郎,這兩年天氣越來越冷,尤其去年,聽說南邊都?遭了雪災,那些大戶肯定更不愿賣出糧食了�!�

    “所以我讓你用糖去跟他?們交易�!�

    想要買糖,就用糧食來換。

    姜從珚也?知道,以現(xiàn)在的情?況,肯定會有越來越多的大戶選擇囤糧,他?們深知亂世里糧食是比黃金還重要的東西。

    但能囤一點是一點吧。

    她在南邊確實沒有多少人手,但有桓均呀。姜從珚相信,他?會配合自己?做好這件事?的,她也?早給他?去了信。

    他?去年去了南方,大半年過去,應該初步站穩(wěn)腳跟了吧,現(xiàn)在正是施展拳腳的時候。

    “不知女郎能產(chǎn)多少糖?”

    “比你想的還要多得多�!苯獜墨姷馈�

    曲姚思索許久,最終還是應下姜從珚的要求了。

    糖可以去換糧食,同樣也?能換別的,擁有獨家販糖的渠道本身?就是一種隱形的資源和利益。

    曲姚同意?后,姜從珚才跟他?說起自己?的安排。

    竟是朝廷里的人!

    連張徇都?有些意?外,多看?了她兩眼。

    -

    晚上,拓跋驍在天黑之前回?來了。

    見她坐在堂屋,桌上放著一疊紙,走過來問,十分自然?地親了口她的臉,“在看?什么?”

    現(xiàn)在天氣暖和了不少,姜從珚聞到他?身?上的汗味兒,嫌棄地推推男人的胸膛。

    “我在想,為了防止再發(fā)生像慕容部?那樣的叛亂,我們應該加強對各部?的統(tǒng)治能力,你覺得呢�!�

    “嗯,你說得有道理,那要怎么做?”男人坐到旁邊,不安分地把玩著她的手。

    姜從珚瞪他?一眼,狠狠地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里抽出來,拿起桌上一張文書給他?看?。

    “不如像中原朝廷一樣,給每個部?族的重要首領和將軍派發(fā)任令,但凡要更換首領,全都?需要得到你的同意?派下新的委任書才算合法,若不從,便均視為謀反。”

    拓跋驍碧眸亮起,卻道:“鮮卑沒有文書�!�

    “那用漢文可以嗎?”

    第128章

    第

    128

    章

    “謝謝你,夫漢文?”

    “嗯�!苯獜墨婞c頭,

    “你隨我來�!�

    她站起身,朝書房走去?,男人聽話地跟過來。

    姜從珚掃了眼書架,很快找到自己想要的?,

    足足取了七八本。

    她將這?些書攤到桌上,

    一冊冊翻開,

    示意他看。

    “這?一冊,

    是去?年大雪后統(tǒng)計的?王庭人口和受災情況,

    這?一冊是若瀾編好送回來的?土默川的?戶口冊,

    這?本,是制糖作坊的?賬冊,還?有……”姜從珚一一給他介紹。

    拓跋驍隨手拿起一本賬冊翻看起來,發(fā)現(xiàn)上面不僅內(nèi)容齊全,還?有許多圖表,

    一眼望去?十分清楚。他之前見過這?表格,

    是她和她手下?記賬的?方式,她還?用一種簡化的?符號來代替原本的?數(shù)字,讓數(shù)據(jù)看上去?更加簡潔明晰。

    “人的?記憶力是有限的?,攤子鋪大后,光憑腦子的?記憶難免會出差錯,涉及到人口這?些龐大的?數(shù)據(jù),

    不用t?文字記下?的?話沒?有人能理清其中的?細節(jié),

    更別說各級命令等,若無文書明確指令,

    只?靠人來傳信,一來中間容易傳錯話讓人會錯意,二則,

    若底下?人懷有私心或有心懷不軌之徒假傳命令,極有可能誤了大事,有了規(guī)范的?文書就能大大避免這?種情況。用文字專門記錄下?土地、人口、經(jīng)濟、稅收等情況,更能加深我們?對各處實際情況的?了解和掌控力,底下?的?人也不必非要當面回來稟告,可以用傳信的?方式交流……”

    姜從珚一口氣說了許多使用文字的?好處,拓跋驍?shù)?視線再?次落回手心的?賬冊上,看了會兒,復又看著她的?臉,“你說的?很對,文字確實很重要,但鮮卑沒?有這?么復雜的?文字,至于你說的?漢字,鮮卑沒?有人認識漢字,把?你那套方法用到鮮卑行不通�!�

    “這?正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教他們?識漢字�!苯獜墨姲底晕丝跉猓痦�,直直對上男人的?眼睛。

    拓跋驍眉頭一緊。

    姜從珚不躲也不避。

    這?件事她考慮很久了。

    漢字是中華文明的?載體,是中華文化的?結晶,更是民族創(chuàng)造力和凝聚力的?重要標志。

    習字是件大事,甚至算得上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對意識形態(tài)和思想的?發(fā)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時的?鮮卑人未必能認識到這?點,但他們?的?直覺會讓他們?排斥外?來文化。

    去?年她剛到鮮卑,立足未穩(wěn),人手不足,自然不會一上來就提這?個得罪所有人的?建議,與此?同時,她也在暗暗觀察拓跋驍。

    史書上說他改革漢化,可到現(xiàn)在為止,她并?沒?有看到漢化的?苗頭。

    能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在將近兩千年的?王朝跌宕中流傳不絕,那當時的?情況應當十分轟動,不可能只?是一紙空文,他必定?是做了某些行動才能留下?這?么深遠的?影響。

    她也發(fā)現(xiàn),除了某些過于冗雜的?繁文縟節(jié),拓跋驍不排斥漢文化,他很喜歡自己念書給他聽,但,僅此?而?已,他目前透露出的?思想中,并?未想要主動改革漢化。

    她原本還?想等一等的?,三哥今天那句話提醒了她——“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若有一天拓跋驍南下?,若最后當真是他擊敗了所有對手統(tǒng)一南北大地,那時該用什么手段來維持統(tǒng)治呢?

    像烏達鞮侯那樣只?靠蠻橫的?軍事力量鎮(zhèn)壓各處,天下?終有一日會再?亂起來,神州大地最后還?是會陷入四分五裂的?戰(zhàn)火中。

    除非他能改革漢化,讓漢人接受他的?統(tǒng)治。

    拓跋驍身上有一半漢人血脈,這?算他一個優(yōu)勢,再?將漢文化作為正統(tǒng),中原漢人或許便不會那么排斥了。

    當然,這?都是她美好的?想象。

    拓跋驍看了她許久,合上掌心的?書冊,道:“這?恐怕很難�!�

    他只?是說這?很難,并?沒?有說不行,更沒?有因此?懷疑她的?用心。

    “我知道。”姜從珚朝他揚起一抹笑,“但我仍覺得該這?么做�!�

    “語言或許會消失,文字卻會留下?痕跡,能突破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使歷史得以傳承,生活得以記錄。古往今來,三皇五帝、王侯將相,他們?的?肉身早已化作黃土,可后人卻永遠記得他們?。我們?也終有歸于大地的?一天,因為有文字,說不定?后世也會傳唱出屬于我們?的?歌謠�!�

    拓跋驍不自覺想象起她話里描繪的?那個場景,世人會說他是英勇的?王,她是美麗聰慧的?公主,他們?是天作地合的?一對夫妻。

    “你是漢人,這?件事不該你來提,族里的?人會懷疑你,我來說�!蓖匕向�?shù)馈?br />
    姜從珚瞳孔微縮,怔怔地看著男人,他連這?都替她考慮到了。

    只?要提出習漢字,不管是誰都會遭受猛烈的攻擊,便是王也不例外?。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落淚。

    她從座上起身,站到男人面前,顧不上嫌棄他的汗,主動伸出胳膊環(huán)住他脖子,側臉貼著他下?頜,閉上眼,在他耳邊輕聲道:

    “謝謝你,夫拓跋驍聽得這?么一句話,感受她說話的?氣息拂過臉頰和耳廓,骨頭都酥了,只?覺剛才答應下?來的?事都不算事兒了。

    他重重地回抱她,扭過頭,還?想去?親她的?唇。

    姜從珚不干了,皺著鼻子往后仰。

    他在外?奔波一天,又是灰又是汗,她能接受抱抱,卻不喜歡他這?么親自己。

    拓跋驍?shù)?眼睛都冒火了,灼灼地看著她,姜從珚就是不肯。

    “我去?洗!”男人咬牙切齒地說。

    “嗯好�!迸簨尚χ鴳�。

    很好,現(xiàn)在不用她提醒他也有這?個意識了。

    拓跋驍火急火燎地洗完澡,出來卻發(fā)現(xiàn)她不在臥室也不在書房,最后在飯廳找到她。

    她坐在餐桌前,面前已擺上今晚的?飯食。

    聽到聲音,她側過腰,仰頭朝他看過來,“洗好啦,吃飯吧�!�

    拓跋驍:“……”

    “我餓了�!彼蓱z巴巴地說。

    拓跋驍就說不出話了。

    他沉著臉重重地坐到她旁邊,也不說話,大口咬起了面。

    姜從珚知道男人郁悶,只?在心里憋笑,不敢再?惹他,低頭安靜吃自己的?面。

    忽然,她碗里多出一大片叉燒。

    抬頭看過去?,拓跋驍干的?。

    今晚的?飯比較簡單,主食是羊湯面,奶白醇厚的?羊湯加上筋道的?面條,綴上幾?片這?時節(jié)才冒出頭的?鮮嫩野菜,已是十分鮮美。

    因他喜歡肉,每頓飯都要特意給他做兩個大肉菜。

    “我不吃�!辈鏌前茨腥说�?口味做的?,肥瘦相間,偏咸香,她不愛吃。

    她想將肉夾回他碗里,男人卻不許。

    “你比冬天時又瘦了,該多吃點肉�!�

    說得這?么冠冕堂皇,姜從珚卻覺得他是故意“報復”自己。

    她爭不過他,又一直被盯著,只?好慢慢啃了起來。

    朱大娘手藝很好,叉燒味道其實很不錯,但太膩了,她好不容易吃了一半,感覺再?吃就要反胃了,便把?剩下?的?塞到他碗里。

    “我吃不下?了,你自己吃。”

    拓跋驍見她當真十分勉強,也不逼她了。

    被她咬過,他半點兒不嫌棄,還?十分樂意,一口就把?剩下?半片肉吞進去?了。

    飯后,姜從珚足足喝了兩杯茶才將這?股油膩感壓下?去?,然后——

    她撐著了。

    拓跋驍原打算一吃完飯就把?她拐到床上去?,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難受?”

    “有點,讓我歇會兒�!彼曇舳继摿藘煞�。

    拓跋驍用手去?摸她肚子,果然微微脹起。

    歇了一個時辰,直到快要入睡,姜從珚仍有些不舒服,就算拓跋驍真想干什么也不能這?么禽獸。

    他朝床上一倒,表情顯見地十分郁悶。

    這?算不上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姜從珚實在想笑,只?是一笑就肚子疼。

    “……”

    -

    學習漢字不是一件小?事,前期準備工作諸如造紙、印刷課本、修健教室等就需要不少時間。

    姜從珚大概列了計劃表,見了剛到王庭的?隊伍,先把?各項雜事安排下?去?,又著手安排勘探的?事,繼續(xù)擴大各個作坊的?規(guī)模,尤其是冶煉作坊。

    王庭土地有限,她已把?部分產(chǎn)業(yè)安排到了土默川,那邊能種地,人口多勞動力足,交通也方便,還?有若瀾照管著,再?合適不過。

    張徇偶爾過來跟她交接,但大部分時間都是閑著的?,他便自己騎著馬在王庭閑逛。

    一路上,他看到放牧的?牧民,游戲的?兒童,勤練弓馬的?少年,熱火朝天的?作坊,還?有大隊的?鮮卑騎兵在訓練……整個王庭生機勃勃,幾?乎看不出遭受暴雪的?痕跡,跟羌族、匈奴那邊的?情況截然不同。

    為了防備邊境上的?胡人,還?沒?開春大哥就帶人出關暗中察看胡人的?情況,結果是他們?遭受了慘重的?損失,凍死了許多人口和牛張徇在心中默默比較,此?消彼長之下?,鮮卑必定?會再?次擴張自己的?勢力。

    他正思索著,忽覺一道視線落到了自己身上,順著方向?看過去?,是個騎馬的?鮮卑女郎,看著衣著不凡,十分年輕。

    張徇禮節(jié)性地朝她點了點頭,正想繼續(xù)前行,對方駕著馬過來。

    “你好�!�

    對方說的?竟還?是漢語,張徇驚訝挑眉,對這?女郎生出兩分好奇。

    第129章

    第

    129

    章

    這一天天的,除了打架……

    “你好,

    在下張徇,是你們可敦的?兄長�!睆堘叩�?。

    只是對方好像還?不太熟悉漢語,聽完他的?話,凝神思索分辨了t?會兒,

    然后操著略帶口音的?漢語說:“哦,

    我?知道?了,

    你是阿珚姐姐的?阿干。”

    “你真好看長得,

    跟阿珚姐姐像�!迸阂蛔忠活D地說出這句話。

    張徇沒想到她一上來就夸自己?好看,

    眼神更?是十分直白地盯著自己?,

    但?她眼睛清澈,只有單純的?好奇和贊美?,并不讓人?覺得冒犯。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阿珚的?好朋友嗎?”張徇主動問,特意放慢了語速。

    她聽懂了“名字”、“阿珚”、“朋友”幾?個詞。

    “我?是蘭珠,

    是好朋友,

    我?們�!碧m珠回憶著前段時間會學的?詞匯,努力將這些奇奇怪怪的?詞匯成完整的?話。

    張徇并不介意她說話不利索,反而對這個鮮卑姑娘很?好奇,她看著不像混血,身份應該也不低,竟然會主動學漢語。

    “你的?漢話是跟阿珚學的?嗎?”

    “啊?”

    見她好像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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