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謝霖沒領(lǐng)會她的意思，擰起眉，“不回去你要去哪兒，你不該因你祖父身死而懲罰你自己，人總要活下去才有希望�！�

    姜璃看向圈外虎視眈眈的百姓，“我從未想去死，我只是想不明白為何他們要這么對我，但現(xiàn)在我想明白了。”

    謝霖面色不變，聽她說話。

    她道：“我失去了祖父，可我的家還在，他們當(dāng)中，有些是失去了全家人，僅剩一人存活于世，還沒了房屋住宅，他們不知內(nèi)情，只知道這堤壩是我祖父修的，所以他們恨我，也需要靠著恨我，讓自己活下去�！�

    她身上，唯獨(dú)唇瓣是白色的，眼周一圈是疲憊夾雜著稀松的泥，“我也是，從祖父死的那刻起，我終于明白貪官污吏有多可恨，我與祖父同來，我卻無法和他同歸，我無言面對祖母，我要留在這里，接著做祖父沒做完的事�！�

    謝霖擰著的眉越皺越深，“你瘋了？”

    “謝世子，今日多謝你，”姜璃謝的是身上這件衣裳，“但你不必管我�！�

    可謝霖不能不管，不論是因為姜氏，還是因為受人之托，他上前兩步，不贊同道：“京城會派新的官員來治河，你在這里，只會引起眾怒，你若出了意外，你父母怎么辦？”

    姜璃仿若未聞，指了指身邊堆積的尸體，“殿下，這些尸體核驗完身份，是否要集中處理了？”

    她問這話，儼然將自己投入了祖父的角色中，而謝霖作為王世子，是目前揚(yáng)州最有話語權(quán)的人，所以她問他，仿佛她成了臣子，成了他手下的一員。

    謝霖轉(zhuǎn)身將長槍拔起，“姜姑娘，你可要想好了，造橋筑堤都是男人的事，你一個女子，成日混跡在男人堆和死人堆里，甚至可能經(jīng)常需要下水，你若現(xiàn)在不回去，將來......只怕要受人指責(zé)。”

    這條路很難走。

    姜璃突然伸手將新披著的衣物撥開，露出被濕衣勾勒的曲線，被撕扯得極其寬敞的領(lǐng)口處，是她的肌膚。

    她這猝不及防的動作，嚇得謝霖驚愕地偏開頭。

    雖然剛才她衣不蔽體，也眼下都穿上了，還要脫是什么意思？

    “姜姑娘！”謝霖眉間有丘壑。

    “謝世子，這里不只有你一人，”姜璃坦然地掃向周圍的侍衛(wèi)與百姓，重新將衣物合上，此舉仿佛只是為了證明她的無懼無愧，“自洪水決堤以來，我亦是悲憤交加，不知該做些什么，于是我在水里游了整整兩日，撈了無數(shù)尸骨，今日光在場就有百余人，我若在乎他們的想法，我就該死上上百回了�！�

    “自打陪著祖父來揚(yáng)州，我就不再是京城閨秀，而是治河的一員，如今祖父不在，我理應(yīng)扛起他應(yīng)盡的職責(zé)，世人要罵我可以，但祖父的身后名，不能被污�！�

    她雙目堅定，仿佛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滿目瘡痍的城。

    字字鏗鏘，如誓言。

    謝霖陷入沉默，這條路實在難走，可對方既然有自己的堅持，他勸不了，此時又不免提醒，“很多人，想你死�！�

    “沒有很多，”姜璃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與他們一樣悲傷，“只有他們了。”

    無所謂她生死的，都去了避難所，唯有一心要她死的，還在危機(jī)重重的城中找她。

    聞言，謝霖默認(rèn)了她的去留，想到表兄表嫂信中囑托，只怕要辜負(fù)了，于是低嘆一聲。

    此時，莊河請來了知府的府兵，與謝霖帶來的幾十個侍衛(wèi)，一同將百姓們強(qiáng)行遷至先前搭建的避難所。

    又怕他們還會攻擊人，于是特別關(guān)注著。

    此時的避難所，雖沒有尸體遍地，但一路走去，也是此起彼伏的哭聲，不絕于耳。

    “早知道就不回家了，這下不僅家沒了，人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