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和梁辰青梅竹馬十余載。</p>
這還是我第一次軟了性子求他。</p>
梁辰拿我沒辦法，摸摸我的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終于點了頭。</p>
馬車上，他從一個小木箱里拿出各種金鼓、金錘之類的玩具。</p>
他說是為了讓我挑孩子的時候，更方便找到合眼緣的。</p>
可每個物品上，都標注了一個小小的“明”字，將我的心扯得生痛。</p>
我合上蓋子，將箱子扔到一邊，借口腹痛，開始閉目養(yǎng)神。</p>
是時候終止這個以愛為名的謊言了。</p>
馬車剛在養(yǎng)濟院門口停下。</p>
里頭便沖出一個和梁辰齊腰高的小男孩。</p>
狂奔向梁辰，一下跳到他身上，嘴上甜甜地喊“爹！”</p>
梁辰愣了一瞬，抱著小男孩的手突然愣住，將小男孩從自己身上拉下。</p>
蹲在我旁邊解釋：“飛瑩，你別誤會，我之前經(jīng)常微服私訪來養(yǎng)濟院，這個孩子見到我就這樣喊。這里的姑姑們教育了多少次，都沒用。我見他可憐，便默許了�！�</p>
我沒說話，微笑著去摸那男孩的臉，卻被他閃身躲開。</p>
我默默收回懸在半空的手，尷尬地笑笑。</p>
“確實投緣，連長相都和你有七八分相似。”</p>
“若不是在養(yǎng)濟院見到，我還以為是你流落在民間的私生子呢�！�</p>
“這孩子叫什么？”</p>
“明樓，我和你說過的�！�</p>
還沒等他繼續(xù)解釋，明樓又開始大聲嚎叫，扯著梁辰的袍子，問他要娘親。</p>
梁辰的笑容僵住。</p>
看著我的眼神多了幾分心虛。</p>
我搖頭：“我很好，你帶著孩子四處逛逛吧，這孩子挺好的，如果你喜歡，就選他吧。”</p>
梁辰眼底的心虛逐漸消散。</p>
一把抱起孩子，朝花園的方向走去。</p>
我借口自己要去更衣，甩開了下人。</p>
卻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聽到幾個姑姑的私語。</p>
“皇上是怎么想的，明明是自己的親兒子，非要讓他演成沒人要的孤兒，帶著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來領養(yǎng)。再說那小孩內襯的月光錦，我用二十年的俸祿都買不起，誰信他是孤兒��？”</p>
“這你就不懂了吧？要不是為了給小幌子一個身份，皇上怎么會這么做。不過你這話要是讓貴妃聽見，肯定吃不了兜著走。”</p>
“不明白，不過依我看，以皇上對凌姑娘的愛，將來說不定還要讓凌姑娘來做皇后，而且你看那個貴妃，腿都……”</p>
調笑聲刺破耳膜，心口像被什么塞住一樣一樣。</p>
我推著輪椅來到花園，一顆古樹擋住我的去路，熟悉的聲音從樹后傳來：</p>
“小雪，最近沒聽到什么閑話吧？街坊鄰里，沒有對你出言不遜吧？”</p>
“沒有，他們都知道有一位貴公子成日來看我，還以為我走大運了呢？”</p>
梁辰想笑一下，到了嘴邊，卻成了化不開的澀。</p>
“沒事，等把你和明樓都接回宮就安全了。有什么不好過的地方，記得和我說�！�</p>
“對了，昨日特意讓司珍給你打造的紫玉簪，就當是三日沒來見你的補償吧。”</p>
梁辰將簪子溫柔地為凌曉雪戴在頭上。</p>
那一幕，好像他們才是恩愛多年的帝后。</p>
“往后封了皇后，可少給我打造這些東西吧，首飾多得用箱子都裝不下了，要是讓準皇后知道了，還不得說你偏心？”</p>
話是這么說，嘴角的笑卻掩不住。</p>
不一會，明樓從遠處跑來，讓梁辰抱起自己，把手上的花插到凌曉雪頭上：</p>
“娘親，你終于來了，明樓好想你�！�</p>
一口一個娘親，任是誰看到，都會覺得他們才是一家三口吧。</p>
突然，身后不知是哪個調皮的孩子，將蹴鞠踢到我輪椅上。</p>
小孩子對我忙不迭道歉，引來梁辰的注意。</p>
他放下孩子，繞到樹后：“飛瑩，你怎么在這？”</p>
“我和小雪……凌姑娘也是來這里看孩子的，順便聊聊明樓�！�</p>
凌曉雪牽起明樓的手，朝我行禮。</p>
“娘娘吉祥，只是草民不知該叫您貴妃，還是皇后？”</p>
我坐在輪椅上微笑，“宮外的話，叫夫人就好�！�</p>
“既然孩子選好了，那我就先回馬車上休息了�！�</p>
說完，我推了輪椅便要離開。</p>
梁辰以為我不高興了，趕忙攔住我的輪椅，同我解釋：</p>
“飛瑩，你也知道，小雪是個孤女，她因為渴望親情，所以經(jīng)常來養(yǎng)濟院看孩子們。一來二去，孩子們覺得她像娘親一樣，就叫開了。等弄完文書，我就讓明樓改口�！�</p>
我看著他一臉緊張的樣子。</p>
忽然覺得好笑。</p>
為了接私生子回宮，給心愛的女人一場大婚。</p>
他不惜讓我廢掉雙腿。</p>
現(xiàn)在愿望實現(xiàn)，又做戲給誰看？</p>
我笑著搖頭：“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就是累了，你去弄文書吧，我沒事�！�</p>
他看著我的背影，長呼出一口氣。</p>
路上，雖然所有人都低頭不敢看我。</p>
可我感受到了，那股不屑與鄙夷。</p>
我沒在意，只是默默在婢女送來的地契上按了手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