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錚——</p>
李卯拂過琴弦，感受音色。</p>
叮叮——</p>
淙淙——</p>
鐺鐺——</p>
隨著幾次初音，高山流水般的樂曲霎時傾瀉而來。</p>
只見李卯眸子緊閉，發(fā)絲垂落在恬靜的臉龐，</p>
心神沉浸于琴聲樂譜，身子隨著琴聲起伏。</p>
燕雪瑾與釵紫夜均是看直了眼睛，陶醉在樂聲之中。</p>
月華之下，一位白衣謫仙人黑發(fā)狂舞，肆意撥動琴弦，琴聲直上九重天，蕩云碎月，摘星吐霧。</p>
一陣急促的撥弦聲響起，好似疾風(fēng)驟雨，又好似鋃鐺碎玉。</p>
錚——</p>
泠——</p>
琴聲轉(zhuǎn)柔，將感情化作最原始的聲波傳遞到耳中。</p>
如泣如訴，哀愁斷腸，訴說著無窮無盡的思念之情。</p>
燕雪瑾的目光癡迷沉醉，釵紫夜則是滿目不可置信，甚至掐了掐腿上的肉來看看這是不是在做夢。</p>
世上當真有如此完美的男子？</p>
隨著最后一下囫圇撥過，琴聲戛然而止。</p>
不過幽靜雅致的小院內(nèi)余音繞梁，不絕如縷。</p>
琴聲久久不散。</p>
李卯抬眼向明月看去，兩行清淚驀然滑下，這首曲子是他娘作的，他已經(jīng)彈了十年有余，每一個音節(jié)每一處轉(zhuǎn)折他都熟記于心，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回想起娘親開心的模樣，好似她就站在明月之中，向他招手微笑。</p>
李卯擦過淚珠，起身向屋內(nèi)走去。</p>
“這首曲子叫什么？”</p>
釵紫夜沙啞的聲音響起，她很是不舍這首曲子結(jié)束，女子本感性，她亦能聽出來曲中人充沛的情感。</p>
“叫做《月下相與》，我娘教我的。”李卯勉強一笑，燕雪瑾見狀上前溫柔的為他擦拭著淚花。</p>
“我本以為你燕姨是胡說八道，但現(xiàn)在看來你彈得確實很好，比宮廷里的大師都有過而不及。”釵紫夜沉默片刻，緩緩說道。</p>
“世子節(jié)哀順變�！�</p>
“多謝娘娘褒獎。”</p>
釵紫夜瞅了瞅天色，略微不舍的說道：“這天也不早了，我得趕快回宮，平日能去的地方可真不多，要不是有些緊倒還想再聽聽這首曲子。”</p>
釵紫夜起身被幾個宮女撫著往外走去，“要是娘娘想聽，我可以去宮中給娘娘演奏�！�</p>
“如此甚好。”</p>
“小卯，你和娘娘一起走吧，剛好你也能照應(yīng)著她�！�</p>
燕雪瑾說著又塞給李卯一小包糕點，小聲湊到李卯耳邊說道：“這些是姨給你留的果仁，可別給她知道了�！�</p>
李卯感受著耳邊癢癢的吐息，心中感動，果然燕姨總是會為他著想。</p>
“小紫，讓小卯送送你�！�</p>
“去吧，明天你不是還得去參加那個什么儀式，一定要好好發(fā)揮。”</p>
“嗯。”</p>
……</p>
暮色籠罩，烏云吞月。</p>
朱墻之間，李卯背著雙手在釵紫夜的金黃轎子外慢悠悠跟著，腰懸一柄寶劍十分顯眼。</p>
“世子殿下都會些什么曲子？”廂內(nèi)傳出釵紫夜不怒自威的聲音，不用看就能想象出來她現(xiàn)在肯定將雙手合攏在腿上，優(yōu)雅端坐。</p>
“回娘娘，后輩會的不多，《鳳求凰》，《陽關(guān)三疊》，《蘭陵散》，《月下相與》，好像就這些了�！�</p>
“你會鳳求凰？”釵紫夜輕呼一聲。</p>
鳳求凰可是號稱斷琴曲，其演奏技巧過于嚴苛，頻率要求很高，因此很容易將琴弦彈斷，而且其中所蘊含的情感極其雄厚，一般人哪怕滿足了技藝，但天賦不夠還是無法將感情宣泄而出，斷絕琴客的彈奏欲望，此為斷琴曲。</p>
哪怕貴為當朝太后，她也就從兩位音樂大家處聽過兩次，而且那兩位大家都已是半截入土的年紀，如今聽聞這么一個年輕的后輩會演奏此曲，當真是令人驚嘆，并且另外幾首也都是高端的琴曲，合著他說自己會的不多指的是這些難的曲子。</p>
釵紫夜倒是沒有任何懷疑，畢竟李卯已經(jīng)證明了自己的確有那個實力。</p>
一處岔路口，李卯站定說道：“娘娘，那我就送到這里了，就此別過�！�</p>
“世子慢走�！�</p>
李卯隔簾一拜，隨后撩起衣袍往家中趕去。</p>
嗒——</p>
急促的腳步聲從瓦檐上傳來，瓦片摔落在地上發(fā)出聲響。</p>
“有刺客！”</p>
“攔住他！”</p>
李卯向一處看去，發(fā)現(xiàn)一個黑衣人正踩著朱墻不斷奔襲，后邊是拿著火把的禁軍。</p>
因為盔甲沉重，所以他們也只是起到威懾作用，真正防范武功高強之人的還是一些大內(nèi)高手，此時正有一兩道身影在身后黑衣人后面緊隨不舍。</p>
“敢在城中心行兇，拿下他！”</p>
轎子停下，釵紫夜疑惑的掀開簾子向外探看。</p>
“怎么了？”</p>
那黑衣賊人見到幾人本不打算停留，不過在看見釵紫夜繁重奢華的頭飾之后，調(diào)轉(zhuǎn)方向，操起長劍就向釵紫夜竄來。</p>
釵紫夜大腦空白的看著那柄寒冷的利器，不過一個呼吸，寒光已經(jīng)湊來！</p>
“娘娘！”</p>
幾個宮女與轎夫皆是目眥欲裂，但凡太后出了什么事他們也得跟著上路。</p>
但這劍來的太快，他們根本無法阻擋！</p>
錚——</p>
釵紫夜被嚇得閉上了雙眼，但隨著一處寬厚令人心安的觸感傳來，這才顫巍巍的睜開眼眸。</p>
只見她正在一個俊俏好似天上明星的男子懷中安然躺著，男子一襲白袍，手持一柄通體翠綠的寶劍，擋住了賊子的襲擊。</p>
不是世子李卯是誰？</p>
釵紫夜看著李卯不復(fù)學(xué)堂里輕佻浮夸而清冽俊武的桃花眸子，一時間有些難以移開目光。</p>
“何方宵小膽敢夜襲太后！”</p>
那黑衣人見俘虜不成，隨即飛身往外再次竄逃。</p>
“娘娘，你在這里等候后方大部隊的到來，我去追那賊人�！崩蠲Z氣輕緩，安慰著剛剛受驚的太后，隨后輕緩臂彎將釵紫夜放到輦車上。</p>
釵紫夜輕輕嗯了一聲，不見平日里的威嚴氣勢。</p>
李卯追趕賊人而去，釵紫夜則是捂著砰砰跳的心口，當真駭人，不過還好有世子。</p>
后方舉著火把的大部隊也已經(jīng)到來，都是先來察看釵紫夜的情況，他們隱約間聽見這位好像是太后娘娘。</p>
走近一看發(fā)現(xiàn)還真是，當即齊刷刷全都跪了下來。</p>
“我等剿賊不利，請娘娘恕罪！”</p>
釵紫夜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徹骨冰冷以及威嚴肅穆，只見釵紫夜眉頭微蹙，鳳目倒豎，高入云層的發(fā)髻有些顫抖，“給我查！務(wù)必保護好世子殿下，若是世子受了一點傷提頭來見！”</p>
久居上位的氣勢浸淫在每一個字中間，回蕩在朱墻之中久久不能消散。</p>
“是！”</p>
眾禁軍震聲一喊，抱拳一禮，隨后鎧甲碰撞的聲音響起，小隊順著黑衣人逃竄的方向追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