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一夜,江晚星毫無睡意。
清早的號角聲響起,她起床整理一番,將桌上的白花戴在麻花辮上。
隨即將垃圾簍端出去,把所有許愿星倒進垃圾堆里。
看著五顏六色的許愿星染上污泥的灰塵,她靜靜的站了很久很久才離開。
回到房間,江晚星一個人默默清理起了東西。
以后自己要去北京上大學,家屬院里有關自己的一切東西,都不應該留下。
雙開門斗柜里,滿目全是陸銘河送她的禮物。
墻邊放著的紅雙喜暖水瓶,桌上的鐵皮手電筒,上海牌雪花膏……
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這些東西都極其難得,可陸銘河卻說買就買了。
整個家屬院都羨慕江晚星,說她被陸團長當成祖宗一樣供著。
上一世的江晚星樂在其中。
可重活一世,江晚星清楚的知道——
那個男人從前對她有多好,如今的自己就有多痛。
陸銘河讓她體會到什么是被愛,也讓她清楚的知道什么是一落千丈的不愛。
回攏思緒,江晚星把所有的玩具、禮物全都收進了箱子里。
在離開小叔家前,她會把自己的所有東西全部清理掉。
能帶走的都帶走,帶不走的燒的燒、扔的扔,不能燒不能賣的就直接送人。
處理好雜七雜八的一些東西,江晚星在院子里曬著被子,陸銘河走了過來。
看到她頭發(fā)上別著的白花,陸銘河蹙緊眉問。
“為什么這幾天你頭上都一直戴著白花?”
迎上他犀利的目光,江晚星的心臟一陣抽痛。
她頭戴白花,是因為她的阿爸阿媽在七天前因公殉職,尸骨無存。
那個時候,她臉色蒼白的去找陸銘河,想要他陪自己為父母料理后事。
“小叔,今天晚上你能不能陪我去——”
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陸銘河打斷了。
他冷若冰霜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怒氣:“不要再說這些沒臉沒皮的話,你不怕傳出流言蜚語,也請你顧及一下你阿爸阿媽的聲譽!”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離開。
可當時的陸銘河,只要低頭看一眼桌上擺著的人民日報,就能發(fā)現(xiàn)她父母的死訊。
【并肩而行的江氏夫妻警察因公犧牲,全民默哀為英雄送行�!�
可是他沒有。
陸銘河這段時間每天都去文工團找他的心上人宋巧芬,根本沒在意她已經連著戴了七天的白色頭花。
收攏思緒,江晚星深深吸了一口氣,微紅著眼眶。
“明天不會戴了……”今天是守孝的最后一天。
話音未盡,門忽然被人敲響,一個警衛(wèi)員走了進來,樂呵呵笑道:“陸團長,宋巧芬同志找您�!�
陸銘河點了點頭,冷清地轉眸看向江晚星。
“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家里安分點。下次別頭戴這晦氣的白花,不然大院鄰居還以為家里死了人。”
說完,他就匆匆走了出去。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江晚星心頭一窒,眼尾一寸寸泛紅。
上輩子她守了多少年活寡,陸銘河就去文工團寵了宋巧芬多少年。
看著陸銘河為宋巧芬匆忙離去的背影,好似熱戀中的大男孩。
江晚星清楚感受到破洞的心臟,呼呼倒灌著冷風。
她抬手壓了壓,喃喃自語。
“小叔,再過幾天,我就要離開海城去北京上大學,以后你家里再也不會有晦氣的東西了……”
回到房間,江晚星繼續(xù)清理起了東西。
拉開抽屜,她看見了自己兩輩子都小心翼翼藏著的物品。
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鞋墊,折成心形的信箋,還有一枚她攢了好久錢才買到的五角星徽章……
統(tǒng)統(tǒng)都是她曾經明目張膽表達愛意,卻被陸銘河敬而遠之的物品。
回過神,江晚星將值錢的東西盡數放進了鐵盒子內。
她打算把東西都拿去集市賣掉換成錢還給陸銘河,就當還了他這些年的養(yǎng)育之恩。
一夜無眠。
翌日清晨,軍屬大院鮮艷的紅旗在霧里隨風飄揚。
江晚星抱著鐵盒子偷偷出了門,在集市變賣了那些東西后,又小心翼翼將錢揣進布袋里。
途徑紅太陽照相館,她想到去北京上大學需要寸照,便準備走去拍照。
才走到門口,她就赫然看見一輛熟悉的軍用吉普車停在路邊。
小叔的車怎么會在這?
江晚星微愣,下意識地看向落地玻璃櫥窗內。
一身筆挺軍裝的陸銘河站在紅色絨布前,一旁穿著新式婚紗的宋巧芬親昵地挽著他的胳膊。
兩人相視的瞬間,陸銘河摟著宋巧芬的腰,吻住了她的唇。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