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國舅爺今日好似不大痛快啊……
金鑾殿</p>
內(nèi)侍大總管金順高呼：“退朝——”</p>
官員陸陸續(xù)續(xù)往外走，位高權(quán)重站得比較前，離殿門比較遠(yuǎn)，一般都走在最后。</p>
沈云州看了看右側(cè)，漫不經(jīng)心問身邊人：“諫議大夫——”</p>
魏嬰今日為何沒來？</p>
聞弦歌而知雅意，刑部尚書羅玄笑了下，湊到國舅跟前小聲道：“昨日南方進貢了蟹子，陛下賞了魏大人兩筐……”</p>
“哦？”陛下賞賜，沈云州自然也收到了，這跟今日告假有什么關(guān)系？</p>
“魏大人上了年紀(jì)，這壞肚子竄水竄了一宿，腿都軟了……今早告了假�！�</p>
原來如此。</p>
這扳倒蘇明的證據(jù)都送上門了，魏嬰早不病晚不病，偏偏用到他的時候來了個竄稀，耽擱一日。</p>
也罷，且讓蘇明那老匹夫再茍活一日吧。</p>
沈云州面色不動，抬步朝外走去。</p>
到了門口，看到殿門外幾位大人正圍繞戶部尚書蘇明寒暄，似乎在恭維著什么。</p>
沈云州再次抬眼掃了一眼，羅玄笑道：“這人逢喜事精神爽，蘇大人聽聞好事將近啊�！�</p>
沈云州挑了挑眉，眼眸里帶著意味不明的含義：“一樹梨花壓海棠，蘇明蘇大人倒是好福氣�！敝徊贿^端看這福氣有沒有命消受了。</p>
他話音落地，一個瀟灑轉(zhuǎn)身，再不回頭，疾步走了。</p>
“國舅爺今日好似不大痛快啊……”</p>
“往常魏嬰魏大人在，他們都要掐一下，今日魏大人告假，怎么感覺國舅大人并不愉心呢�！�</p>
漢白玉臺階級高風(fēng)大，簌簌烈風(fēng)將國舅大人的衣袍帶起，飄然欲仙。</p>
天空此時落了霏霏細(xì)雨，雨點落在國舅爺?shù)念^上、肩膀上。</p>
綿綿雨幕中，顯得他的身影孤寂又冷清。</p>
男人八卦起來往往嘴比婦人還要碎。</p>
一人四下看了看，見蘇明離得遠(yuǎn)，扯著袖子抬手偷偷伸出食指大拇指，擰了一下比了個八：“這蘇大人都要搞第八房小妾了，國舅大人相貌堂堂，如今卻還孑然一身，這像話嗎？話說，國舅爺?shù)降资窍胍稑拥拈|女啊，天仙吶？”</p>
羅玄腦海里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匆忙瞥過的場景：喧嘩鬧市，兩人同騎一騎，扭頭相視一笑，郎才女貌，顯得格外登對……</p>
羅玄嘆了口氣：“那誰知道呢，想知道，問國舅爺呀。”</p>
話被噎住，那人訕訕一笑，他倒是想問，不敢呢，萬歲爺都不敢催，誰敢？</p>
沈云州出了宮門，剛上馬車，沒等起步，車簾掀起，竄進來一人。</p>
他心里不痛快，崩著臉，剛要喊滾，眼角掃過蟒袍一角，到嘴邊的話收住，抬手端起茶盞灌了一口：“何事？”</p>
“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碧映鈹[擺手，示意馬車走。</p>
國舅見狀，眉頭蹙起。</p>
向來怕他的太子，此時卻凜然不懼，雙眸晶亮，嘿嘿就是個笑。</p>
兩個酒窩掛在臉上，笑得跟彌勒佛似的。</p>
沈云州心念一轉(zhuǎn)：“可是又看好誰家的姑娘了？”</p>
太子：……</p>
“太傅嫡次女？”</p>
“都不是。那什么，孤是比較好奇，舅舅啊……”</p>
“停車�！鄙蛟浦莘愿酪宦�，馬車應(yīng)聲停下，他抬手朝車外推南宮弘，“昨日乏累，我要回府歇覺，你趕緊滾滾滾滾——”</p>
累了？做什么累了，和誰？</p>
南宮弘扒著馬車不動，“舅舅……”</p>
這頭動靜驚動了胡一，他探身過來，卻被國舅爺橫了一眼，只好耷拉著腦袋退到一邊。</p>
南宮弘笑道：“不關(guān)胡一的事兒，是孤好奇……”</p>
“好奇是好事，多放在正事上，前幾日的邸報都看了么，?鐘粹宮的那位最近小動作不斷，高拱要擢升了，他的位置你要安排何人頂上去？陛下近日的批復(fù)你琢磨了沒？你——”</p>
“哪家小姐，多大年紀(jì)呀，性格怎么樣，怎么認(rèn)識的，長得怎么樣，是舅媽么？”</p>
向來云淡風(fēng)輕的國舅爺閉上了眼，只覺得額頭的青筋似乎都跳了又跳。</p>
他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xiàn)了宋六的倩影，年紀(jì)不大，雙眸靈動，性格不是個乖覺的，長得倒是差強人意。</p>
想到那一夜的孟浪，他的耳朵尖不由得也有些發(fā)燒，輕咳了一聲，“不過是偶然間遇到的無關(guān)緊要的人，不勞太子殿下費心了，您多多將注意力放在政務(wù)上，比什么都強�！�</p>
“舅舅，機不可失——哎呦！”</p>
這次沒等太子墨跡，就被國舅爺一腳踹到屁股，生生從馬車上給踹了下來。</p>
“太子——”</p>
“殿下——”</p>
太子被人接住，馬車飛速從他面前駛過，他卻笑得嘴巴冽到了耳朵根。</p>
“殿下何事如此高興？”</p>
“宋府那頭，給孤盯緊了！”南宮弘慢慢收了笑，轉(zhuǎn)頭吩咐道。</p>
“殿下，剛才沒來得及說，聽說納妾的日子都定下了。”</p>
“哦？”南宮弘皺眉問道：“何時？”</p>
“明日�！�</p>
南宮弘震驚扭頭：“這么快？”</p>
“真快啊�！狈饺峥粗察o躺在自己腿上，乖乖等著自己梳理頭發(fā)的女兒感慨著：“姑娘一晃就這么大了，頭發(fā)這么厚……”</p>
“是啊。”宋思弦瞇著眼睛：“還記得小時候我不聽話跑去淋雨，回來頭發(fā)上長滿了虱子，還是姨娘拿篦子給我擠……后來太多了，只能刮了頭發(fā)……”</p>
方柔也笑：“我小時候也有人給我篦頭發(fā)，我小時候也淘氣，還將桂花糕都撒到魚塘里喂金魚，魚也不怕我，直咬我手，嚇得我撞到假山上……”</p>
“喏，后腦勺還有個疤……你摸摸……”</p>
宋思弦好奇地摸了摸，果然。</p>
她笑了笑，腦中一個念頭閃過：假山，錦鯉，桂花糕……</p>
“娘親不是討飯討到了宋府，被老太太收留，成了府里的丫鬟么？”</p>
“是啊�！狈饺岬溃骸澳菚r候發(fā)水，我迷迷糊糊走散了，又被拐子拐走，從專門吃小孩的難民處逃了出來……”</p>
“娘親還記得發(fā)水前的事么？”</p>
方柔搖頭：“記不住了，只記得好像涼亭里有九曲回廊……唉，不說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上次你讓我找的藥，我都給你尋到了，在桌上的包裹里�！�</p>
宋思弦點點頭，“花了不少銀子吧。”</p>
“跟我見外�！狈饺嵫劾锖瑴I：“今晚我再去求求老爺，我——”</p>
她眼睛眨了眨，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頭看向宋思弦，“弦兒，你、你、你——”</p>
宋思弦從床上下來，將藥倒了的姨娘放平，蓋上了被子：“姨娘，宋重是個混不吝，沒用的。”</p>
她轉(zhuǎn)頭將賣身契壓在桌子上，吩咐冬蟲：“明日萬一我出嫁，你在這守著姨娘，別讓姨娘出來�！�</p>
冬蟲點頭，腦子難得清明了一回：“萬一……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變數(shù)？”</p>
宋思弦想到了一襲白衣的沈云州，他權(quán)傾朝野，一言九鼎，區(qū)區(qū)如此的小忙，應(yīng)該難不倒他……的吧。</p>
要么是一句話讓宋重改變了主意，要么是收拾了戶部尚書那個老不死的。</p>
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吧。</p>
宋思弦將桌子上的包袱打開，將藥一一核對，她看著外面的天色，廊檐下掛著的大紅燈籠。</p>
看起來的確是很喜慶，希望是個好預(yù)兆，也希望她沒看走眼，國舅辦事妥帖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