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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回去的路上太陽已經(jīng)完全落山，日暮籠著一層金邊虛浮在晚風之上，天際的邊緣被暈染得模糊不清，像是場即將落幕的電影。</p>

    林蔭大道在幕布下慢慢褪色，空氣中散著淡淡苦梨的澀香味。</p>

    舒知意有意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到了家門口。</p>

    等電梯的時候兜里不停地傳來振動聲，她將手里的東西全部并攏在左手拎著，騰出右手撈出手機，而后滑動接聽。</p>

    “舒貝貝，你想我沒！”</p>

    話筒那頭傳來辛梨中氣十足的聲音，撒嬌的意味很明顯。</p>

    舒知意抿嘴笑，邊進電梯邊一字一頓地回：“一、點、也、不、想�！�</p>

    “好呀你個白眼狼，你個負心漢，你個薄情郎——”</p>

    “停�！笔嬷�意及時打斷她的詞語接龍，伸出一只手指艱難地按下樓層，然后問，“去機場沒？”</p>

    “你猜呀”辛梨賊兮兮地哼兩聲，“你個口是心非的女人，不想我還問我行程�！�</p>

    舒知意：“我才不猜，你注意著點時間，別又錯過——”</p>

    話說一半，電梯門打開，一抹熟悉的身影半蹲在地上，仰著頭笑吟吟地看她，懶洋洋道：“surprise！”</p>

    舒知意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鐵門又要半闔上才伸手擋了一下，訝異地低呼一句：“你不是晚上十一點才到嗎？”</p>

    “特地改簽了，想早點兒見你啊�！毙晾嬷逼鹕恚�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咖啡買三杯干嘛，你背著我交了新朋友？”</p>

    辛梨和舒知意是發(fā)小，從小一塊長大。</p>

    自記事起兩人就形影不離，基本上沒分開過，大學(xué)雖然不是同一所但也都在蕪市，離得并不遠。</p>

    直到畢業(yè)后，辛梨做了一名野生動物攝影師，需要全世界到處飛，兩人這才常常聚少離多。</p>

    但這工作也自由，只要一有假期辛梨就會飛過來找舒知意，在她家住上十天半個月的。</p>

    舒知意雖然患有社交焦慮障礙，但患病時已經(jīng)是高中了，并且這個病癥只限于陌生人或者不熟悉的人。</p>

    對于好友她相處起來甚至?xí)�比普通人更加親密，因為她的小世界本就沒有幾個人可以闖入。</p>

    “還有一杯給鄰居買的�！�</p>

    舒知意挽著辛梨的胳膊，偏頭看她，“不是說我晚上去機場接你的嘛？”</p>

    辛梨揉揉她的手：“得了，你這工作日夜顛倒的，睡醒都幾點了。我反正打個車就到的事，干嘛還要折騰你來接�！�</p>

    舒知意大學(xué)讀的是設(shè)計學(xué)，畢業(yè)順理成章進了一家大廠做包裝設(shè)計，但由于社恐實在適應(yīng)不了職場生活，沒多久就辭職了。</p>

    因為對插畫十分感興趣，便轉(zhuǎn)行做了自由插畫師。</p>

    她的作品故事感很強，十分擅長通過空間色彩的架構(gòu)來營造出溫馨日常流的畫風，對于光影紋理的細節(jié)也處理得很好，這樣很有個性化的作品風格使得她在行業(yè)內(nèi)很快就小有名氣。</p>

    現(xiàn)在每個月的收入除去必要的開支，甚至可以存下一筆數(shù)字很客觀的存款。</p>

    但她基本上晚上靈感比較足，所以工作都是晝伏夜出，這也是每天睡醒她都要出門買咖啡的原因。</p>

    因為需要靠它續(xù)命。</p>

    “我來的時候點好了菜，咱們晚上吃火鍋�！�</p>

    辛梨從柜子里搬出一個功能鍋，皺著眉看看正在洗手的舒知意，“你看看你瘦的，這次來我鐵定要給你長長肉�！�</p>

    舒知意甩了甩手，帶著嗔意說：“好的辛媽媽。”</p>

    等待鍋里水煮沸的間隙，兩人并排坐著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p>

    “我又忘了。”舒知意托著腮，頓了一下，“你上個月在哪兒來著？”</p>

    “肯尼亞國家公園�！�</p>

    辛梨晃晃小腿，懶洋洋地解釋，“去拍野生動物遷徙的�！�</p>

    舒知意張張嘴，嗡聲道：“真羨慕�！�</p>

    “怎么，在家呆久了也想出去玩了？”</p>

    “感覺一直在家悶著有些靈感枯竭，作品越來越?jīng)]新意了。”舒知意斂回視線，聲音悶悶的，“而且我一直都想去看海。”</p>

    “那就去啊�！毙晾孓D(zhuǎn)轉(zhuǎn)眸子回想自己的行程，“我?guī)滋煲院笠�去趟北海道，半年后回��，到時候陪你去海邊�！�</p>

    舒知意輕“嘖”了一聲，語氣中帶些可惜：“要半年啊。”</p>

    “那要不，我們就這幾天假期去？但我記得你一直不喜歡特種兵式旅游的�！�</p>

    哎。</p>

    舒知意嘆口氣，其實她很想去看冬天的海，但又不敢一個人。</p>

    “沒事，等你回來后再說吧。”</p>

    鍋里已經(jīng)咕嚕咕嚕冒泡了，舒知意站起身正準備拆火鍋底料，手機鈴聲突然叮鈴鈴地響起。</p>

    她看了一眼顯示屏上的備注后，眉心倏地緊蹙，身形僵住，頭皮神經(jīng)有些緊繃。</p>

    底料流出一點汁水沾在手上她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旁邊的辛梨拿濕紙巾幫她擦掉，奇怪道：“誰的電話？”</p>

    “我媽�！�</p>

    辛梨愣了一下，然后也跟著皺眉，從她手里接過手機按了靜音鍵，倒扣在一邊：“不想接就不接�！�</p>

    然后問，“她又找你干嘛？”</p>

    即使靜音剛才的鈴聲仍在舒知意的耳際回響，仿佛切不斷一般，她好半晌才開口。</p>

    “催我相親�！�</p>

    “什么？”辛梨以為自己聽錯了，沒好氣地吐槽，“從來也不管你，倒是操心起你婚姻的事？有毛病吧�！�</p>

    舒知意半闔上眼睫，兀自搖搖頭。</p>

    “她是為舒年�！�</p>

    “你結(jié)婚關(guān)你弟弟什么事？”</p>

    “舒年談女朋友了，我媽說......老家的習(xí)俗，姐姐不結(jié)婚耽誤弟弟，所以催著我�！笔嬷�意說到后面的聲音越發(fā)細小，像是被抽完了力氣。</p>

    辛梨呆滯住，好半天才緩過神：“他媽的什么年代了，還來這一套？”</p>

    她越說越氣，手不自覺地蜷起，“再說了你本來就有點社交焦慮，催著你相親這不是害你嗎？你給我別理她，什么玩意兒，沒見過這么當媽的�！�</p>

    舒知意：“沒辦法不理她，她已經(jīng)上我家堵門還幾次了，你也知道她是什么人。”</p>

    辛梨當然知道舒知意她媽是什么樣的人，重男輕女，控制欲極強，近乎發(fā)癲的一個女人。</p>

    舒知意從原先活潑明媚的一個人，變成如今的膽怯內(nèi)向，可以說基本上就是她媽一手造就的結(jié)果。</p>

    “他媽的�！�</p>

    辛梨一時不知道該說些說什么，壓著怒火從嗓子眼里蹦跶出一句，“我真他媽的是服了�！�</p>

    舒知意被這氣氛有些感染，默了幾秒后也學(xué)著她小聲嘟囔一句。</p>

    “我也是服了，他...他媽的�！�</p>

    “......”</p>

    這還是辛梨第一次聽她說臟話，噘著嘴奶呼呼地咕嚕出這么一句，沒什么威懾力倒像是在撒嬌。</p>

    她沒繃住笑出聲，“舒貝貝你真是，怎么這么可愛！”</p>

    一時半刻的也沒什么解決辦法，兩人緩緩心神準備先拋開煩惱，填飽肚子為先。</p>

    火鍋底料是辛梨買的正宗川蜀特產(chǎn)，還特地選的加麻加辣，鍋面飄著一整圈紅油和花椒，光看著就已經(jīng)胃痛了。</p>

    菜沒吃上幾口，兩人嘴巴就先腫上了。</p>

    滿屋子都是“嘶嘶哈哈”倒抽涼氣的聲音。</p>

    辛梨實在是忍不了，放下筷子囫圇道：“趕緊點兩杯冰奶茶�！�</p>

    舒知意被辣得眼眶也氤氳著水汽，她舔著唇點頭，“行，拿我的手機點�！�</p>

    這么多年好的和一個人似的，辛梨也不和她客氣，打開舒知意手機的外賣軟件開始搜果茶冰飲。</p>

    正糾結(jié)著點哪家，屏幕上方彈出兩條微信提示。</p>

    她沒想看，但還是清晰地映入眼睫。</p>

    一個備注江栩淮的人發(fā)來了兩條短信。</p>

    【舒小姐�！�</p>

    【今晚，我們還一起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