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p>
不可能!</p>
絕對不可能!</p>
這一定是巧合!對!只是一個同名同姓的巧合!</p>
侯亮平的腦子里,像是有一萬只蜜蜂在瘋狂地嗡鳴,他的心臟瘋狂地擂動著,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p>
他死死地抓住電梯門的邊緣,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變得慘白,試圖用這種方式來穩(wěn)住自己幾乎要癱軟下去的身體。</p>
那個在菜市場斤斤計較,在審訊室里閉目養(yǎng)神,被自己親手銬上的糟老頭子……</p>
怎么可能是傳說中那位連“獨臂將軍”都要敬稱一聲“老班長”的活化石?!</p>
那個一人一槍,曾在冰天雪地的長津湖畔,擋住敵軍一個加強營整整三天的“東北虎”?!</p>
騙人的!</p>
都是這些老兵油子搞出來的把戲!想用這種方式來混淆視聽,來給他施壓!</p>
然而,他內(nèi)心的瘋狂咆哮,在現(xiàn)實面前,顯得那么的蒼白無力。</p>
樓下那面容肅殺、氣勢如虹的百戰(zhàn)老兵!</p>
那輛掛著“軍A-00001”牌照,代表著軍方最高權(quán)力的紅旗車!</p>
還有那位已經(jīng)從車里下來,肩上扛著兩顆璀璨金星,正用一種能殺人的目光望向大樓的上將!</p>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臉上,將他所有的僥幸和傲慢,抽得粉碎!</p>
他抓的,真的是那尊誰也惹不起的……活菩薩!</p>
……</p>
與此同時,反貪局大樓外。</p>
整個廣場,在馬勝利那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之后,陷入了長達十秒鐘的死寂!</p>
所有的記者,所有的圍觀群眾,所有的直播間網(wǎng)友,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p>
“謝�;ⅰ保�</p>
這個名字,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魔力,在空氣中回蕩,震得每個人都頭皮發(fā)麻!</p>
十秒之后,現(xiàn)場徹底引爆!</p>
“我的天!謝海虎!他……他說的難道是那位‘東北虎’?!”</p>
“猛虎特偵團!我爸就是從那個部隊出來的!他說他們的創(chuàng)始團長,就叫謝海虎!是軍神一樣的人物!”</p>
“我靠!我靠!我靠!侯亮平抓了誰?他把‘東北虎’給抓了?!”</p>
現(xiàn)場的媒體記者們,像是被注射了最強效的興奮劑,徹底瘋了!</p>
什么“腐敗鐵三角”?</p>
什么“官商勾結(jié)”?</p>
跟眼前這個即將引爆全國的驚天大新聞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個屁!</p>
“快!快快快!鏡頭!所有鏡頭都給我對準那位老英雄!”京州網(wǎng)的記者幾乎是在用嘶吼的聲音指揮著自己的團隊。</p>
他此刻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p>
他知道,自己正在見證歷史!</p>
一個足以載入大夏新聞史的,最荒誕,也最震撼的一幕!</p>
無數(shù)的“長槍短炮”,在一瞬間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蜂擁著沖向了站在隊伍最前方的馬勝利!</p>
閃光燈如同白晝的雷暴,瘋狂地閃爍著!</p>
“老英雄!請問您剛才說的謝�;ⅲ俏覀冎赖哪俏弧畺|北虎’謝老將軍嗎?”</p>
“請問謝老將軍為什么會在這里?是被反貪局抓了嗎?”</p>
“你們這么多功勛老兵集結(jié)于此,是要做什么?!”</p>
一個個問題,如同炮彈般砸向馬勝利。</p>
馬勝利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p>
他只是緩緩地抬起眼,掃過眼前這些激動到發(fā)狂的記者,掃過那一架架黑洞洞的攝像頭。</p>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鏡頭,穿透了網(wǎng)絡(luò),看到了千千萬萬正在關(guān)注著這里的同胞。</p>
他沒有回答任何問題。</p>
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無比莊嚴,無比沉痛,卻又帶著無盡堅定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p>
“我們不惹事!”</p>
“但也絕不怕事!”</p>
“我們是來接我們的老團長回家!”</p>
“回家”!</p>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蘊含著雷霆萬鈞的力量!</p>
那不是質(zhì)問,不是示威,而是一種最樸素,也最強大的宣告!</p>
一個為這個國家流過血,立過功,奉獻了一生的百歲老人,如今,卻被關(guān)押在冰冷的審訊室里,被當成罪犯一樣對待!</p>
他的兵,他的部下,要來接他回家!</p>
天經(jīng)地義!</p>
這句話,通過直播鏡頭,瞬間傳遍了全網(wǎng)!</p>
“利劍反貪”直播間,彈幕已經(jīng)不再是雪花,而是如同決堤的洪水,徹底淹沒了整個屏幕!</p>
“哭了!一個快七十歲的老兵,胸前掛滿了軍功章,千里迢迢趕來,就為了說一句‘接團長回家’!”</p>
“這他媽叫什么事啊!英雄流血又流淚!我操他媽的侯亮平!”</p>
“侯亮平滾出來!給老英雄道歉!給謝老將軍下跪!”</p>
“漢東省委呢?京州市委呢?都死了嗎?!任由一個傻逼這樣羞辱國家的功勛?!”</p>
輿論,在這一刻,徹底反轉(zhuǎn),并且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態(tài),席卷了整個網(wǎng)絡(luò)!</p>
無數(shù)的退役軍人,軍迷,甚至是對歷史稍有了解的普通網(wǎng)友,都自發(fā)地成為了“自來水”,瘋狂地轉(zhuǎn)發(fā)、評論、擴散!</p>
微博的服務(wù)器在崩潰了十分鐘后,剛剛被程序員搶修好,瞬間又被第二波更加洶涌的流量給沖垮了!</p>
這一次,連帶著幾個主流新聞APP的服務(wù)器,都開始變得搖搖欲墜!</p>
這已經(jīng)不是一場地方性的反腐直播了。</p>
這已經(jīng)演變成了一場席卷全國,關(guān)乎國家英雄榮辱的……全民聲討!</p>
樓內(nèi)。</p>
侯亮平聽著窗外那山呼海嘯般的聲浪,看著手機上那些已經(jīng)完全失控的新聞推送,他那張一向自負的臉,已經(jīng)血色盡失,慘白如紙!</p>
完了!</p>
一切都完了!</p>
他知道,自己闖下了彌天大禍!</p>
恐懼,如同冰冷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涌來,瞬間將他淹沒!</p>
他現(xiàn)在想的,已經(jīng)不是什么功勞,什么前途了!</p>
他想的是,如何才能保住自己!如何才能從這場滔天巨浪中,活下來!</p>
“封鎖!快!給我封鎖現(xiàn)場!”</p>
侯亮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對著旁邊同樣目瞪口呆的助理程度,聲嘶力竭地咆哮起來!</p>
“把所有記者都給我趕出去!不準他們拍!不準他們播!”</p>
“還有那個直播!立刻!馬上給我關(guān)掉!切斷信號!”</p>
“快去��!你還愣著干什么!”</p>
他狀若瘋魔,一把揪住程度的衣領(lǐng),雙目赤紅!</p>
“侯……侯局……”程度被嚇得渾身發(fā)抖,聲音都帶著哭腔,“外面……外面有上將,還有那么多功勛老兵……我們……我們怎么敢……”</p>
“我讓你去就去!這是命令!”侯亮平猛地將他推開,“出了事,我擔著!”</p>
一旁的市局局長趙東來,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p>
擔著?</p>
你擔得起嗎?</p>
蠢貨!</p>
現(xiàn)在才想起來封鎖消息?晚了!</p>
你親手點燃的火,已經(jīng)燒成了燎原之勢,足以把你燒得尸骨無存!</p>
趙東來悄悄地退到一旁,拿出手機,迅速地編輯了一條短信,發(fā)給了省廳的祁同偉。</p>
祁廳,事情已失控,侯亮平抓了‘東北虎’,現(xiàn)在正準備暴力清場,封鎖媒體。</p>
做完這一切,他便好整以暇地抱起雙臂,準備看一出好戲。</p>
而驚魂未定的程度,在侯亮平那殺人般的目光逼視下,只能硬著頭皮,帶著幾名反貪局的干警,連滾帶爬地沖下了樓。</p>
“都退后!全部退后!”</p>
“這里是司法機關(guān)辦案區(qū)域!無關(guān)人員立刻離開!”</p>
“不準拍攝!把你們的機器都給我收起來!”</p>
程度帶著人,色厲內(nèi)荏地試圖驅(qū)趕記者,建立警戒線。</p>
然而,那些已經(jīng)殺紅了眼的記者們,怎么可能聽他的?</p>
“憑什么不讓拍?新聞自由懂不懂!”</p>
“你們反貪局直播抓人的時候怎么不說這是辦案區(qū)域了?”</p>
“心虛了?怕了?現(xiàn)在想起來封鎖消息了?晚了!”</p>
現(xiàn)場頓時陷入了一片更大的混亂!</p>
推搡!</p>
叫罵!</p>
沖突!</p>
而就在這片混亂的中央,那位從“軍A-00001”紅旗車上下來的兩星上將,鐘正國,已經(jīng)邁著沉穩(wěn)如山的步伐,走到了馬勝利的面前。</p>
他沒有理會周圍的任何喧囂。</p>
他只是看著馬勝利,以及他身后那一張張既熟悉又陌生的,寫滿了滄桑和堅毅的臉。</p>
他的眼眶,瞬間就紅了。</p>
“老班長……”鐘正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p>
馬勝利看著他,也認出了這位當年在自己連隊里,還只是一個毛頭小子的兵。</p>
“鐘司令�!�</p>
就在這時!</p>
侯亮平的私人手機,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鈴聲!</p>
在這嘈雜混亂的環(huán)境中,這鈴聲卻仿佛一道穿透一切的利劍,狠狠地刺入他的耳膜!</p>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當他看清屏幕上那個來電顯示時,他整個人的靈魂,仿佛都被瞬間抽空了!</p>
那不是一個名字。</p>
那只是一個地名,兩個普普通通的漢字。</p>
——紫云山</p>
大夏國權(quán)力的最核心!</p>
侯亮平的手,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落葉,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劃開了那個綠色的接聽鍵。</p>
電話那頭,沒有咆哮,沒有質(zhì)問,只有一個蒼老、威嚴,卻又帶著無盡疲憊的聲音。</p>
“侯亮平同志嗎?”</p>
“是我�!焙盍疗降穆曇�,干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p>
“你很好啊。”</p>
電話,掛斷了。</p>
侯亮平呆呆地舉著手機,整個人,如墜冰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