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聽到這句話，無比的震驚。</p>

    那些被我深埋的、幾乎要遺忘的記憶碎片，在這一刻瘋狂地翻涌上來。</p>

    那個時候，爸媽還只是普通的職工。</p>

    媽媽生完我們之后，辭了工作，獨自帶著我和妹妹，脾氣總是很急躁。</p>

    那天，媽媽帶著我和妹妹去找打牌的爸爸。</p>

    她和爸爸似乎早就因為錢的事情吵過很多次了。</p>

    我和妹妹乖乖坐在棋牌室門口的石墩上，聽著里面噼里啪啦的麻將聲和大人們的喧嘩。</p>

    妹妹小聲說：“姐姐，我渴�！�</p>

    我也覺得又熱又渴。</p>

    媽媽被我們吵得煩了，蹲下來不耐煩地說：“乖乖在這里等著，媽媽去給你們買冰淇淋，不準亂跑，聽到?jīng)]有？”</p>

    我們用力點頭。</p>

    然后，媽媽轉(zhuǎn)身就沖進了棋牌室。</p>

    她根本不是去買冰淇淋。</p>

    我透過門縫，看見她直接走向爸爸那桌，聲音很快拔高，和爸爸的爭吵聲壓過了麻將聲。</p>

    “又打牌！家里還有多少錢夠你輸？”</p>

    “你小聲點！在外面像什么樣子！”</p>

    “像什么樣子？我?guī)е鴥蓚�孩子飯都要吃不上了，你還在這里快活！”</p>

    我和妹妹嚇得縮在一起。</p>

    就在這時，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搖著尾巴從我們面前跑過。</p>

    妹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被那只可愛的小狗吸引，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追了過去。</p>

    “小狗，等等我……”</p>

    我急了，小聲喊：“妹妹！回來！媽媽說不準亂跑！”</p>

    可妹妹追著小狗，拐進了旁邊的小巷子。</p>

    我害怕極了，跳下石墩，跑進吵嚷的棋牌室，使勁拉媽媽的衣角。</p>

    “媽媽！媽媽！妹妹跑了！去追小狗了！”</p>

    媽媽正和爸爸吵得激烈，一把甩開我的手，看都沒看我一眼。</p>

    “別搗亂！一邊去！”</p>

    爸爸也煩躁地揮揮手：“聽話，出去等著！”</p>

    我被一個大人半推著請出了棋牌室。</p>

    站在門口，我茫然地看著妹妹消失的那個巷口，害怕得不敢獨自過去。</p>

    過了一會兒，我又跑進去，這次我拉著爸爸的褲腿。</p>

    “爸爸，妹妹不見了……”</p>

    爸爸輸了一局牌，心情正不好，低頭呵斥我：“不是讓你看著妹妹嗎？你怎么當姐姐的！別煩我，出去！”</p>

    我被他兇神惡煞的表情嚇住了，哭著又被推了出來。</p>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爸爸媽媽吵完了架，爸爸陰沉著臉走出來，媽媽眼睛紅紅地跟在后面。</p>

    媽媽這時才像是突然想起來，問：“妹妹呢？”</p>

    我指著小巷，怯生生地說：“妹妹去追小狗了……”</p>

    媽媽的臉色瞬間慘白。</p>

    爸爸一個箭步?jīng)_進小巷。</p>

    那條小巷岔路極多，通往后街復雜的居民區(qū)。</p>

    哪里還有妹妹的影子。</p>

    再后來，就是無盡的尋找，報警，媽媽的崩潰哭泣，爸爸砸墻流血的拳頭。</p>

    以及，在某一天之后，所有指向我的、斬釘截鐵的指責。</p>

    “要不是你非要吃那個冰淇淋，妹妹怎么會丟！”</p>

    “你作為姐姐怎么不看好妹妹，整天就知道玩，你不會是故意讓妹妹走丟的吧！”</p>

    “你真的太自私了！怎么丟的不是你！”</p>

    原來，不是我要吃。</p>

    原來，不是我……</p>

    冰涼的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滑落，迅速沒入鬢角，留下一道濕涼的痕跡。</p>

    原來這五年來，壓得我喘不過氣、刻入骨髓的罪，從來都不屬于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