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p>
謝蕪做了一個漫長的夢。</p>
夢里她還在謝府的小院里，祖父教她寫字，祖母為她梳頭，忽然畫面一轉，她被李嬤嬤摁在地上，秦明堯猙獰的面孔近在咫尺，站在他身側的月茗手里夾著紅炭。</p>
不！</p>
她猛地睜開眼，因為嗓子發(fā)不出聲音只能大口的喘息，等稍稍冷靜下來后，才意識到這是完全陌生的地方。</p>
屋內應該是點著安神香，謝蕪熟悉這個味道。</p>
她幼時秦明堯總愛說些鬼故事嚇唬她整夜睡不好，祖父就會讓下人備著安神香點著。</p>
“醒了？”一道低沉的聲音從旁響起。</p>
謝蕪轉頭，看見玄千機坐在太師椅上，窗外已暮色四合，燭火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p>
謝蕪掙扎著要起身行禮，卻牽動了后背的傷處，疼得倒抽一口冷氣。</p>
玄千機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搖了搖頭：“你有傷在身，無須多禮。”</p>
他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輕叩聲。</p>
“進來�！毙C收回手。</p>
門被推開，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提著藥箱走了進來。</p>
謝蕪眼睛微微睜大——她認得這位明太醫(yī)。</p>
當年祖父病重時，先帝曾特派他來診治，明太醫(yī)醫(yī)術高明，在太醫(yī)院地位尊崇，尋常王公貴族都請不動他。</p>
若是能求玄千機讓明太醫(yī)為祖母醫(yī)治......</p>
“殿下，老臣來為姑娘換藥。”明太醫(yī)恭敬行禮。</p>
玄千機點點頭，起身讓開位置，背過身站在窗邊。</p>
明太醫(yī)動作嫻熟地為她檢查傷口，換上新藥。</p>
謝蕪咬著唇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p>
“姑娘傷勢不輕，好在未傷及筋骨�！泵魈t(yī)溫聲道：“只是寒氣入體，需好生調養(yǎng)。”</p>
說完，他瞥了瞥窗邊的玄千機，躬身退下。</p>
待房門關上，謝蕪再也按捺不住，強撐著從床上爬起來，踉蹌著跪在玄千機面前。</p>
她顫抖著雙手比劃：【求殿下救救我祖母！】</p>
后反應過來玄千機怕是不懂手語，只能死死抓住他的衣角。</p>
玄千機見她跪在地上，皺眉快步上前，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做什么？快起來�！�</p>
“我會幫你的�！蹦腥顺练�(wěn)的聲音從頭頂傳來。</p>
【殿下會手語？】</p>
“曾經學過一些�！毙C并未過多解釋。</p>
謝蕪眼中含淚繼續(xù)比劃：【祖母是我唯一的親人了......】</p>
“我知道。”</p>
玄千機嘆息一聲，手上力道稍稍加重，但不至于弄疼她，隨后不容拒絕地將她扶回床上。</p>
“你采來的藥草已經送到周家了，明太醫(yī)的徒弟正在照料老夫人，你只要安心養(yǎng)傷便好。”</p>
謝蕪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對自己這般好。</p>
玄千機看出她的疑惑，聲音沉了些："不過是報恩罷了。"</p>
這句話讓謝蕪更加困惑，眼中不自覺流露出一絲警惕。</p>
天下從來都沒有掉下來的餡餅。</p>
她下意識往后縮了縮，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被角，她擔心自己一時有什么差池，又害了祖母。</p>
玄千機望著謝蕪的這些小動作，眸光一暗，沉默片刻后忽然道：“當年拜在謝老名下，受益良多，你既是謝老的孫女，照拂一二，是應該的�！�</p>
“謝家出事時，我恰好在北境平亂，鞭長莫及�！�</p>
玄千機眼中快速閃過一絲痛色，“等我趕回時，一切已成定局。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你們的下落�！�</p>
謝蕪瞳孔微縮，見玄千機似真的為祖父惋惜，眼中的戒備漸漸消散，思及他如今身份，謝蕪還是比劃道。</p>
【多謝殿下念及舊情，謝蕪和祖母不勝感激�！�</p>
畢竟多年未見，謝蕪不希望被誤會是個挾恩圖報之人，萬事還是小心為妙。</p>
玄千機看出，輕笑出聲，“謝蕪不必如此謹慎，你祖父對我恩重如山，如今能照顧你們，權當我在報恩便是�！�</p>
謝蕪見他態(tài)度堅定，眼眶微熱，也不再多說，怕拂了他的一片好意。</p>
“只是，”玄千機話鋒一轉，神情突然正色了不少，“秦明堯的人還在四處搜尋，你暫時不要一個人出府�！�</p>
見謝蕪面露憂色，他又補充道：“等你身子好些，我便讓你與老夫人見面，如何？”</p>
謝蕪感激地望著他，手上比劃著：【殿下大恩，謝蕪銘記于心�！�</p>
“不必言謝�！毙C站起身，為她掖了掖被角，“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告訴丫鬟�！�</p>
謝蕪乖巧地點頭，目送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屋內重歸寂靜，只有燭火輕輕搖曳。</p>
她望著跳動的燭火，思緒萬千。</p>
三日后。</p>
謝蕪正倚在窗邊看書，明太醫(yī)讓她靜養(yǎng)，眼下只能慢慢補。</p>
忽然，院外傳來腳步聲和拐杖輕叩地面的聲響。</p>
她抬頭望去，就看見玄千機親自攙扶著一位白發(fā)老婦人緩步走來。</p>
謝老夫人雙眼蒙著一條素白綢帶，手中拄著烏木拐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p>
是祖母！她的氣色瞧著比兩人上一次見面要好太多。</p>
“祖母！”謝蕪手中的書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顧不得穿鞋就赤腳跑了出去。</p>
雖然看不見，但聽到孫女的聲音，謝老夫人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她松開玄千機的手，顫抖著向前伸出雙臂：“阿蕪...是我的阿蕪嗎？”</p>
謝蕪撲進祖母懷里，淚水奪眶而出。</p>
她小心地抱著祖母瘦弱的身軀，生怕這是一場夢。</p>
“傻孩子，哭什么�！敝x老夫人輕撫孫女的發(fā)絲，枯瘦的手指摸索著拭去她臉上的淚水，然后轉向玄千機聲音傳來的方向：“老身謝過殿下�！�</p>
玄千機微微頷首，隨即意識到謝老夫人看不見，便溫聲道：“老夫人不必客氣。”</p>
謝蕪鄭重地向玄千機行了一禮：【多謝殿下。】</p>
“阿蕪......”謝老夫人正要說話，就被門外急促的腳步聲打斷，外頭喬穆匆匆走。</p>
“殿下，屬下有要事稟報�！痹捯魟偮洌滩蛔〉厍屏艘谎壑x蕪。</p>
謝蕪恰好對上這道目光，微微蹙眉。</p>
玄千機自然也注意到了，也只是道：“謝姑娘不是外人，你直接說便是�！�</p>
話雖如此，但喬穆猶豫地看了眼謝蕪，低聲道：“秦明堯那邊還在加派人手尋找謝姑娘，而且有消息傳來，秦昀小公子的情況很不好。秦將軍已經找遍了民間大夫，據說正準備往宮里請?zhí)t(y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