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的便當與周圍同學的豐盛午餐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p>

    我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快速地扒完那份寡淡無味的食物。</p>

    生怕被同學看到。</p>

    被他們好奇地問起。</p>

    「瑞瑞，你為什么總吃這個？」</p>

    我害怕那些異樣的目光。</p>

    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后果，就是我的身體比同齡人瘦小一圈，頭發(fā)枯黃，臉色蒼白。</p>

    體育課跑八百米，我總是最后一個，跑到一半就眼冒金星，頭暈得想吐。</p>

    老師關心地問我，爸媽卻輕描淡寫：</p>

    「這孩子過敏體質(zhì)，天生就弱。」</p>

    那一年我七歲，看著弟弟碗里那個圓滾滾、白嫩嫩的水煮蛋，終于沒能忍住。</p>

    趁著媽媽去廚房盛湯的間隙，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筷子飛快地戳了一小塊蛋白，塞進嘴里。</p>

    那是我第一次嘗到雞蛋的味道，很香，很軟。</p>

    可那味道還沒來得及在舌尖上完全化開，一只手就狠狠地揪住了我的耳朵。</p>

    媽媽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她尖利的聲音幾乎要刺穿我的耳膜：「你偷吃什么了？！」</p>

    她沖過來，一把掐住我的下巴，使勁往我嘴里倒鹽水。</p>

    咸到發(fā)苦的鹽水嗆得我劇烈咳嗽，眼淚鼻涕一起流了出來。</p>

    她還不罷休，用兩根手指，使勁往我喉嚨里摳。</p>

    「吐出來！給我吐出來！你是想死嗎？！」</p>

    胃里翻江倒海，我趴在冰冷的馬桶邊，吐得昏天暗地。</p>

    那種屈辱和痛苦，像烙鐵一樣，深深地烙在了我的童年里。</p>

    從那以后，我對那些所謂的「過敏原」產(chǎn)生了生理性的恐懼。</p>

    我的身體會本能地排斥它們，我的大腦會發(fā)出警報，告訴我，那是危險，那是死亡。</p>

    我再也沒敢碰過任何可能會讓我過敏的東西。</p>

    可今天，我吃了蠔油，吃了烤雞，吃了牛排，吃了芒果，喝了牛奶……</p>

    我吃了所有被禁止的東西，卻還活得好好的。</p>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體蜷縮成一團，哭得全身抽搐。</p>

    二十七年。</p>

    整整二十七年。</p>

    我活在這個巨大的謊言里，像個被蒙住眼睛拉磨的驢，被剝奪了品嘗世間美味的權利，還被冠以「體弱多病」的名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