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葉塵醒來時，窗外的日頭已過正午。藥湯里的安神草效力十足，竟讓他睡了整整一個上午，連日來的疲憊消散大半。</p>
他起身推開柴房門，就見蘇沐月蹲在不遠(yuǎn)處的空地上，正小心翼翼地給幾株幼苗澆水。陽光落在她發(fā)頂，鍍上一層淺淺的金邊，藥草的清香隨著微風(fēng)飄過來，沁人心脾。</p>
“醒了？”蘇沐月回頭時，眼里帶著笑意，“我看你睡得沉，沒敢叫你�！�</p>
葉塵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她種的是幾株“凝氣草”——這種藥草對煉氣期修士穩(wěn)固靈氣很有幫助，只是性子嬌弱，極難培育。</p>
“這是你自己種的？”</p>
“嗯，”蘇沐月點點頭，指尖輕輕拂過葉片，“藥園的邊角地沒人要，我就開墾出來種些常用的藥草，萬一誰受傷了，也能應(yīng)急�！�</p>
葉塵看著她纖細(xì)的手指上沾著泥土，指甲縫里還殘留著淡淡的青綠色汁液，忽然想起她上次說要教自己辨識藥草的話。</p>
“現(xiàn)在有空嗎？”他問道。</p>
蘇沐月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亮了起來：“有！我這就帶你去藥園看看！”</p>
藥園在外門西側(cè)，比柴房所在的區(qū)域熱鬧許多。十幾個藥童穿梭在田壟間，有的除草，有的晾曬藥材，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草木的氣息，濃郁卻不雜亂。</p>
“這是‘醒神花’，葉子揉碎了能提神，花瓣卻有催眠的效果，”蘇沐月指著一株紫色的小花，講解得格外認(rèn)真，“那邊是‘韌筋草’，熬成藥汁外敷，能緩解修煉時岔氣的疼痛……”</p>
葉塵聽得專注。他發(fā)現(xiàn)蘇沐月只要一說起藥草，就完全沒了平時的怯懦，眼神清亮，語速輕快，仿佛這些沉默的草木都是她的朋友。</p>
“你怎么懂這么多？”他忍不住問。</p>
蘇沐月的腳步頓了頓，低頭撥弄著衣角：“我爹娘是山下的藥農(nóng)，從小就教我認(rèn)藥草……后來他們不在了，掌門師兄看我可憐，才把我?guī)Щ厍嘣谱诘��！?lt;/p>
葉塵沒再多問，只是默默記下她提到的每一種藥草的特性。走到藥園深處，他忽然看到一片空著的土地，土面上還殘留著挖掘的痕跡。</p>
“這里之前種的什么？”</p>
蘇沐月的臉色暗了暗：“就是上次丟失的蝕心草……李師兄說被野獸叼走后，管事就把這片地荒著了，說邪氣重，不敢再種別的�！�</p>
葉塵蹲下身，指尖觸碰到泥土�；煦缰η娜惶匠�，果然感覺到一絲微弱的陰邪氣息，和禁地里的蝕心草殘留氣息如出一轍。</p>
“其實可以種‘清靈藤’，”他忽然開口，“清靈藤性喜陰，卻能凈化濁氣，正好能中和這地里的邪氣�！�</p>
蘇沐月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清靈藤的記載很少，只有藥園的古籍里提過一句�！�</p>
葉塵含糊道：“之前在雜役房的舊書里看到過�！彼偛荒苷f，是塵珠自動感知到了泥土里的氣息，并反饋給他最合適的植物。</p>
蘇沐月卻信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那我們試試吧！我那里還有些清靈藤的種子！”</p>
兩人說干就干。蘇沐月取來種子，葉塵則用混沌之力小心翼翼地梳理土壤里的邪氣。他發(fā)現(xiàn)只要運(yùn)轉(zhuǎn)混沌之力，那些陰邪氣息就會被輕易吞噬，仿佛找到了天然的克星。</p>
等種下最后一粒種子，蘇沐月擦了擦額角的汗，忽然指著不遠(yuǎn)處的竹樓說：“藥園的劉長老就在樓上看書，他最懂藥草了，要是讓他知道你能種活清靈藤，說不定會收你當(dāng)?shù)茏幽�！�?lt;/p>
葉塵剛想搖頭，就見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拄著拐杖從竹樓里走出來，目光落在他們種的清靈藤土地上，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精光。</p>
“這地里的邪氣，是你們凈化的？”老者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p>
蘇沐月嚇得立刻低下頭：“是……是葉塵弄的�！�</p>
劉長老看向葉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哪個峰的弟子？師承何人？”</p>
“弟子葉塵，是雜役房的外門弟子，尚未有師尊�！比~塵拱手行禮。他聽說過這位劉長老，據(jù)說已年過百歲，修為深不可測，只是常年待在藥園，極少過問宗門事務(wù)。</p>
劉長老沒再多問，只是蹲下身，指尖輕輕點在土壤上。片刻后，他站起身，突然對葉塵說：“你隨我來�！�</p>
葉塵跟著劉長老走進(jìn)竹樓，里面堆滿了古籍和藥草，空氣中飄著一股陳年墨香混合草木的味道。老者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泛黃的冊子，扔給葉塵：“看看這個�！�</p>
冊子上記載的是一種名為“九轉(zhuǎn)還魂草”的靈藥，生長條件苛刻，需以極陰之地的寒氣澆灌，輔以修士的至陽精血，稍有不慎就會枯萎。最奇特的是，它的葉片會隨時間變換九種顏色，每種顏色對應(yīng)一種藥效，辨識難度極高。</p>
“能看懂多少？”劉長老問道。</p>
葉塵翻看了幾頁，混沌之力竟隨著目光流轉(zhuǎn)，冊子上的文字仿佛活了過來，每種顏色對應(yīng)的藥性都清晰地浮現(xiàn)在腦海里。他指著其中一頁說：“這里記載有誤，九轉(zhuǎn)還魂草的第七種顏色應(yīng)為靛藍(lán)，而非紫色，此時它的藥效并非療傷，而是能解天下之毒。”</p>
劉長老猛地睜大了眼睛，拐杖重重地頓在地上：“你怎么知道？這冊子是前朝藥圣所著，從未有人說過有誤！”</p>
葉塵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只能硬著頭皮道：“弟子……弟子憑感覺猜的。”</p>
劉長老死死盯著他，半晌才冷哼一聲：“罷了，你這小子身上的古怪，老夫懶得探究。”他話鋒一轉(zhuǎn)，“雜役房那種地方，待著也是浪費(fèi)天賦。從今日起，你就來藥園幫忙吧，每月可領(lǐng)一份內(nèi)門弟子的月例�！�</p>
葉塵愣住了。這相當(dāng)于平白升了身份，還能擺脫雜役房的苦差事。</p>
“多謝長老！”</p>
“別忙著謝，”劉長老板起臉，“老夫可沒收你當(dāng)?shù)茏�，只是讓你幫忙照看藥草。要是出了半點差錯，立刻給我滾回雜役房！”</p>
“弟子明白！”</p>
從竹樓出來時，蘇沐月還在原地等著，見葉塵出來，連忙跑過來：“怎么樣？劉長老沒罵你吧？”</p>
葉塵笑著晃了晃手里的藥園令牌：“從今天起，我也是藥園的人了�！�</p>
蘇沐月驚喜地捂住嘴，眼睛彎成了月牙：“太好了！以后我們就能一起照看藥草了！”</p>
夕陽西下時，葉塵收拾好簡單的行李，離開了待了三年的柴房。走之前，他特意將那半截斷劍埋在柴堆下——禁地的事雖了，但云師兄的死因仍有疑點，這斷劍或許還有用。</p>
藥園給葉塵安排的住處就在竹樓附近，是一間小小的木屋，比柴房干凈整潔得多。他剛鋪好床，就聽到敲門聲，蘇沐月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走進(jìn)來。</p>
“這是用剛成熟的‘靈菇’燉的湯，能滋養(yǎng)靈氣，你快趁熱喝�！�</p>
湯里飄著幾朵白色的菌菇，香氣醇厚。葉塵喝了一口，只覺得一股溫和的靈氣順著喉嚨滑下，丹田內(nèi)的混沌之力竟主動運(yùn)轉(zhuǎn)起來，將這股靈氣吸收得干干凈凈。</p>
“這靈菇……”</p>
“是我培育的新品種，”蘇沐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以前總養(yǎng)不活，今天看你凈化土壤那么厲害，試著用你的方法調(diào)整了培育的靈氣，沒想到真成功了�！�</p>
葉塵心中一動。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混沌之力不僅能吞噬妖氣，或許還能與藥草產(chǎn)生某種共鳴。</p>
“沐月，”他認(rèn)真地說，“以后培育藥草時，我能不能在旁邊看著？”</p>
蘇沐月用力點頭：“當(dāng)然可以！有你幫忙，說不定我們能種出更多稀有的藥草呢！”</p>
窗外的月光透過木窗灑進(jìn)來，落在兩人臉上，帶著淡淡的暖意。葉塵看著蘇沐月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覺得，這青云宗的日子，似乎真的要迎來轉(zhuǎn)機(jī)了。</p>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柴房后不久，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潛入，在柴堆里翻找片刻，最終空手而歸，消失在夜色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