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謝婉枝的指甲陷進掌心。</p>
父親去世才九個月,母親就涂著新口紅搬進了周家。</p>
這個問題她問過自己無數(shù)次,卻始終沒有答案。</p>
"為了錢?"周硯辭轉過臉,"還是周太太的頭銜?"</p>
車駛過減速帶,顛簸中謝婉枝的膝蓋撞到門把手。</p>
疼痛讓她眼眶發(fā)酸,卻忍著沒出聲。</p>
周硯辭突然傾身過來,薄荷糖的氣息撲面而來。</p>
“說話。"</p>
"我不知道。"謝婉枝聲音很輕,"媽媽沒說..."</p>
"聽著,野種。"</p>
他聲音很輕,"周家的一切將來都是我的。你和你媽..."</p>
指尖在她校服領口劃過,"連當乞丐的資格都沒有。"</p>
周硯辭冷笑一聲,重新戴上耳機。</p>
謝婉枝看著窗外飛逝的店鋪,突然很想念原來的家,雖然只有五十平,但父親總會給她帶街角蛋糕店的泡芙。</p>
蛋糕店的玻璃櫥窗映出周家的豪車,和周硯辭眼里扭曲的倒影。</p>
晚餐依然只有她們母女,周父打來電話說加班,周硯辭根本就沒回來,母親喝了半瓶紅酒,指甲在桌布上摳出小洞。</p>
"媽。"謝婉枝輕聲問,"我能養(yǎng)狗嗎?"</p>
"不行。"母親又倒了一杯,"周家規(guī)矩多。"</p>
謝婉枝低頭扒飯,父親答應過她,等升高中就買只小狗,現(xiàn)在他永遠失約了。</p>
就像那盒沒來得及送的生日蛋糕,最終成了祭臺上的供品。</p>
當晚她被鋼琴聲驚醒。</p>
旋律很亂,夾雜著用力砸鍵的雜音。</p>
謝婉枝光腳下床,走廊盡頭那間房亮著燈。</p>
她悄悄靠近,從門縫看見周硯辭在彈琴,琴蓋上擺著個藥瓶。</p>
地上散落著病歷紙。</p>
謝婉枝認出"療養(yǎng)院"的字樣,還有張泛黃的照片——美麗的女人抱著嬰兒坐在鋼琴前,笑容溫柔得刺眼。</p>
周硯辭突然停下來,抓起藥瓶砸向墻壁。</p>
白色藥片滾到她腳邊,在月光下像小小的雪粒。</p>
他轉頭看見她,眼神比噴泉邊更兇狠,卻又多了點什么。</p>
"撿起來。"聲音沙啞得不正常。</p>
謝婉枝蹲下去撿藥片。</p>
有些已經碎了,粉末沾在指尖,苦得舌根發(fā)麻。</p>
周硯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呼吸帶著酒氣。</p>
"你媽會遭報應的。"他輕聲說,"你也是。"</p>
藥片被粗暴地奪走。</p>
謝婉枝退回房間,反鎖上門才發(fā)現(xiàn)手在抖。</p>
窗外月光很亮,照見書桌上那套新文具,草莓橡皮還封在塑料殼里。</p>
…………</p>
手機屏幕又一次亮起,謝婉枝的指尖懸在發(fā)送鍵上方。</p>
對話框里堆滿了綠色氣泡,最新一條是半小時前發(fā)的:硯辭,我們談談好不好?。</p>
上面還有十五條未讀消息,最早追溯到三天前。</p>
辦公室玻璃墻外,助理小林欲言又止地看了好幾眼。</p>
謝婉枝放下手機,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澀在舌尖蔓延。</p>
周硯辭已經一周沒回她消息,連工作郵件都只通過陳秘書轉發(fā)。</p>
"謝總監(jiān)..."小林探頭進來,"周總讓送來的文件。"</p>
她立刻坐直身體:"他人在公司?"</p>
"剛出去。"小林低頭翻記事本,"林副總說他們要去云頂談事情。"</p>
謝婉枝的鋼筆在文件上戳出個墨點。</p>
云頂是周硯辭談生意時常去的會員制酒吧,上個月他還帶她去過,在昏暗走廊里把她按在墻上吻,說這種地方配不上她。</p>
時鐘指向九點。</p>
她打開通訊錄撥通林驍電話,鈴聲響了很久才被接起。</p>
"謝總監(jiān)?"背景音嘈雜,林驍聲音帶著醉意。</p>
"硯辭在云頂?"</p>
"在啊,正玩得高興..."電話那頭突然爆發(fā)出哄笑,"操,周少又輸了!"</p>
謝婉枝握緊手機:"什么輸了?"</p>
"真心話大冒險唄。"林驍似乎轉了個身,聲音清晰了些,"沈二小姐也在,剛說要親..."</p>
電話被突兀地掛斷。</p>
謝婉枝盯著黑下去的屏幕,發(fā)現(xiàn)掌心全是汗。</p>
她抓起外套沖進電梯,補妝時才發(fā)現(xiàn)口紅蹭到了牙齒上。</p>
云闕的保安認得她。</p>
"周先生在翡翠廳。"遞來的熱毛巾被她捏得皺成一團。</p>
二樓包廂門半掩著,歡笑聲混著酒氣涌出來。</p>
謝婉枝在門口停住腳步,透過縫隙看見周硯辭懶散地靠在沙發(fā)中央,黑色襯衫領口敞開,露出她上周咬過的鎖骨。</p>
沈玥幾乎坐在他腿上,紅裙擺纏著他的西褲。</p>
"又輸了吧周少!"林驍舉著酒瓶起哄,"這次必須舌吻!"</p>
包廂里爆發(fā)出口哨聲。</p>
謝婉枝的指甲陷進掌心,看著周硯辭漫不經心地晃著酒杯,冰塊撞出清脆聲響。</p>
他沒反對,就是默許。</p>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沈玥涂著蔻丹的手指劃過他領口。</p>
周硯辭勾起嘴角:"隨你。"</p>
這句話像刀捅進謝婉枝心口。</p>
"那就..."沈玥貼近他耳語,紅唇幾乎碰到他耳垂。</p>
謝婉枝猛地推開門。</p>
包廂瞬間安靜,十幾道目光齊刷刷射來。</p>
周硯辭抬眼看見她,笑意未減,眼神卻冷了下來。</p>
"謝總監(jiān)。"他語氣像在會議室,"有事?"</p>
沈玥夸張地捂住嘴:"哎呀,妹妹打擾我們玩游戲了。"</p>
謝婉枝攥緊手包,皮革表面被指甲刮出細痕。</p>
她看著周硯辭搭在沈玥腰上的手。</p>
"能談談嗎?"她聲音比想象中平靜。</p>
林驍尷尬地清了清嗓子。</p>
周硯辭沒動,只是仰頭喝完杯中酒,喉結滾動時她看見自己送他的鉑金項鏈在領口若隱若現(xiàn)。</p>
"在玩游戲呢。"沈玥嬌笑著戳他胸口,"周少愿賭服輸對不對?"</p>
包廂里響起曖昧的附和聲。</p>
謝婉枝站在原地,感覺血液正從腳底往上凝固。</p>
周硯辭終于站起身,185公分的身高投下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她。</p>
他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混著熟悉的威士忌氣息。</p>
"等我五分鐘。"這話是對沈玥說的,眼睛卻盯著謝婉枝。</p>
消防通道的應急燈把兩人影子拉得很長。</p>
周硯辭靠在墻上點煙,打火機咔嗒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p>
"為什么?"謝婉枝直接問出口。</p>
他吐出一口煙霧:"什么為什么?"</p>
"一周不回消息。"她聲音開始發(fā)抖,"現(xiàn)在又..."</p>
"又什么?"周硯辭冷笑,"謝總監(jiān)現(xiàn)在要管我的私生活?"</p>
煙霧模糊了他的表情。</p>
上周董事會上,他也是這樣隔著煙霧看她,當時她以為那是個默契的眼神,現(xiàn)在才明白是嘲諷。</p>
"我以為我們..."</p>
"以為什么?"他突然掐滅煙,"以為上過幾次床就有特權?"</p>
這句話像記耳光甩在臉上。</p>
謝婉枝踉蹌的后退半步。</p>
周硯辭逼近一步,領口露出的項鏈墜子晃到她眼前——里面本該放著他們合照,現(xiàn)在空空如也。</p>
"周硯辭。"她抓住他手腕,"你明明說過..."</p>
"說過什么?"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卻甩開她的手,"愛你?"</p>
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床上的話也當真?結束了就別再糾纏。"</p>
包廂門突然被推開,沈玥探出頭:"周少,大家等著呢~"</p>
周硯辭轉身就走。</p>
謝婉枝站在原地,聽見包廂里爆發(fā)出更熱烈的起哄聲。</p>
她應該離開的,雙腿卻不受控地跟了過去。</p>
"繼續(xù)繼續(xù)!"林驍拍著桌子,"剛才說到哪了?"</p>
沈玥倚在周硯辭肩上:"周少欠我一個吻~"</p>
彩燈掃過周硯辭的臉,謝婉枝看清他眼底的冷漠——不是醉酒的放縱,而是清醒的殘忍。</p>
他低頭湊近沈玥,距離近得能交換呼吸。</p>
"快點�。�"有人起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