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車門關(guān)上的瞬間,虞清終于崩潰了。</p>
她死死咬住嘴唇,可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往下砸。</p>
一顆接一顆,滾燙地落在她的手背上,又洇進(jìn)昂貴的真皮座椅里。</p>
"擋板升起來。"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p>
司機(jī)默不作聲地照做,黑色的隔斷緩緩升起,將后座隔絕成一個封閉的空間。</p>
虞清終于松開牙關(guān),一聲嗚咽從喉嚨里擠出來。</p>
她蜷縮在座椅上,手指死死攥著傅寒清給她的那塊方巾,布料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雪松氣息。</p>
太狼狽了。</p>
她像個可笑的傻子,躲在窗簾后面,聽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親熱。</p>
更可笑的是,這一幕還被傅寒清看見了——那個高高在上,眼神銳利得能把她看穿的男人。</p>
"怎么會......"她哽咽著,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怎么會這么難看......"</p>
車窗外的霓虹燈模糊成一片斑斕的色塊,就像她支離破碎的婚姻。</p>
她想起沈墨帶著那個女人走過來時輕佻的笑聲,想起傅寒清捂住她眼睛時掌心的溫度,想起宴會上所有人意味深長的目光。</p>
她突然干嘔起來。</p>
胃里翻江倒海,可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來。</p>
虞清狼狽地擦著嘴,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精心打理的發(fā)髻散落下來,幾縷發(fā)絲黏在潮濕的臉頰上。</p>
原來人在極度痛苦的時候,是真的會吐的。</p>
她抖著手去摸包里的藥瓶,倒出兩�?菇箲]的藥片干咽下去。</p>
苦澀的藥味在舌尖蔓延,可心臟的絞痛絲毫沒有緩解。</p>
車窗映出她扭曲的倒影——妝容暈開,眼睛紅腫,像個瘋女人。</p>
虞清突然狠狠地砸了一下座椅,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嗚咽。</p>
"為什么......為什么非要這樣對我......"</p>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沈墨時,少年站在鋼琴旁對她微笑的樣子,</p>
想起結(jié)婚那天,他面無表情地把戒指套在她手上的樣子,</p>
想起無數(shù)個夜晚,她獨(dú)自躺在客房里,聽著隔壁傳來他回家的動靜......</p>
車子駛過跨江大橋,虞清猛地按下車窗。</p>
冰冷的夜風(fēng)灌進(jìn)來,吹得她臉頰生疼。</p>
她大口喘息著,像條擱淺的魚。</p>
"夫人,要著涼的。"司機(jī)小聲提醒。</p>
虞清充耳不聞。</p>
她探出半個身子,任憑風(fēng)吹亂她的頭發(fā)。</p>
江面漆黑如墨,偶爾泛起粼粼波光,像無數(shù)雙嘲弄的眼睛。</p>
她突然很想跳下去。</p>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嚇得她渾身一顫。</p>
虞清猛地縮回車?yán)�,用力關(guān)上車窗。</p>
玻璃映出她慘白的臉——</p>
原來她已經(jīng)可憐到要用死來引起那個人的注意了。</p>
虞清捂住臉,終于放聲大哭。</p>
哭聲被隔音極好的車廂吞噬,連司機(jī)都聽不見。</p>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渾身發(fā)抖,哭到后來只剩下無聲的抽噎。</p>
當(dāng)車子停在別墅前時,虞清已經(jīng)擦干了眼淚。</p>
她對著化妝鏡補(bǔ)了補(bǔ)妝,將散落的頭發(fā)重新挽好。</p>
下車時,她又變回了那個優(yōu)雅得體的沈太太。</p>
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徹底死在了今晚的車?yán)铩?lt;/p>
傅寒清站在酒店門口,指尖的煙已經(jīng)燃到盡頭,他卻渾然未覺。夜風(fēng)卷著煙灰飄散,就像他此刻罕見的、紛亂的思緒。</p>
他看見虞清的車消失在轉(zhuǎn)角,尾燈在夜色中劃出兩道猩紅的痕跡,像兩道血痕。</p>
"傅總,要幫您叫車嗎?"助理小心翼翼地上前詢問。</p>
傅寒清抬手制止,目光轉(zhuǎn)向宴會廳內(nèi)。</p>
透過落地玻璃,他能看見沈墨正摟著那個女人的腰,笑容輕佻地與人碰杯。</p>
水晶吊燈的光落在那對男女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出荒誕的皮影戲。</p>
他忽然想起虞清蜷縮在他懷里的樣子——那么單薄,那么輕,仿佛一碰就會碎。</p>
她顫抖的睫毛掃過他掌心時,那種微妙的觸感至今還殘留在他皮膚上。</p>
這不對勁。</p>
傅寒清皺起眉。他一向冷靜自持,從不做無謂的事。</p>
可今晚,他不僅多管閑事地幫一個陌生女人遮掩難堪,現(xiàn)在居然還站在這里想這些無聊的事。</p>
按常理,虞清根本不是他會多看一眼的類型。</p>
他喜歡聰明銳利的女人,像出鞘的劍,而不是虞清這樣——溫順得像只家貓,連丈夫出軌都只會躲在窗簾后發(fā)抖。</p>
可當(dāng)她用那雙含著淚的眼睛看他時,他竟有種想摧毀什么的沖動。</p>
"查一下虞清。"他突然開口。</p>
助理一愣:"虞...虞氏的那位?"</p>
"嗯。"傅寒清碾滅煙頭,"全部資料。"</p>
他轉(zhuǎn)身走向停車場,黑色大衣在夜風(fēng)中揚(yáng)起鋒利的弧度。</p>
這個決定毫無道理,就像他今晚反常的行為一樣。</p>
但傅寒清向來相信直覺,而他的直覺正瘋狂叫囂著——</p>
那個哭起來安靜得要命的女人,不該屬于沈墨。</p>
虞清站在花灑下,滾燙的水流沖刷著她的身體,皮膚很快泛紅,可她仍覺得冷。</p>
浴室里霧氣氤氳,鏡面蒙上一層白霧,她伸手抹開一道,看見自己蒼白的臉——眼睛還腫著,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平靜。</p>
她機(jī)械地擦干身體,換上睡裙。</p>
真絲面料貼著肌膚滑下,冰涼得像第二層皮膚。</p>
床頭柜上的手機(jī)安安靜靜,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消息提示。</p>
沈墨甚至懶得編一個不回家的理由。</p>
虞清掀開被子躺下,客房的床單是她上周新?lián)Q的,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p>
她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想起剛結(jié)婚時,她還會固執(zhí)地等在客廳,直到深夜聽見開門聲才假裝不經(jīng)意地起身倒水。</p>
那時的她多傻啊,還以為能用溫柔換來他的回眸。</p>
現(xiàn)在她連假裝都懶得裝了。</p>
窗外傳來跑車的轟鳴,虞清條件反射地繃緊身體,但引擎聲很快遠(yuǎn)去——不是沈墨。</p>
她緩緩?fù)鲁鲆豢跉猓藗身把臉埋進(jìn)枕頭里。</p>
這樣也好。</p>
至少不用聞到他身上陌生的香水味,不用看見領(lǐng)口蹭到的口紅印,不用在黑暗中聽著他去浴室洗漱的水聲,然后整夜失眠。</p>
床頭的小夜燈散發(fā)著柔和的暖光,這是她多年獨(dú)睡養(yǎng)成的習(xí)慣。</p>
虞清伸手關(guān)掉燈,黑暗瞬間吞噬了整個房間。</p>
她在被子里蜷縮成一團(tuán),突然想起傅寒清今晚捂住她眼睛時說的那句"別看"。</p>
他的手掌很大,幾乎遮住她半張臉,掌心干燥溫暖,帶著淡淡的煙草味。</p>
那一刻,她竟然感到一絲荒謬的安全感。</p>
虞清猛地?fù)u頭,把這個荒唐的念頭甩出腦海。</p>
她摸到床頭柜上的安眠藥,干咽下一粒。</p>
藥效很快發(fā)作,意識開始模糊。</p>
在墜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聽見樓下傳來開門聲——也許是幻覺,也許是沈墨終于回來了。</p>
但此刻的她已經(jīng)不在乎了。</p>
深沉的睡意如潮水般涌來,虞清想,就這樣吧,最好永遠(yuǎn)都不要醒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