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隆縣的雪，又大又急。</p>
很快，城里城外一片雪白。</p>
路上行人很少。</p>
山長帶著大伙住進了本縣最大的客棧，把客棧最好的房間都占據(jù)。</p>
富裕的學(xué)子讓隨行書童告訴店家，準(zhǔn)備酒肉，招呼山長和其他學(xué)子，一起飲酒作樂。</p>
在車上羞得一言不發(fā)的大伯，這會也開口說話，完全忘記了莊毅這個小侄子，和大家說說笑笑。</p>
山長知道，莊毅是個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孩子，便沒叫他。</p>
事實也的確如此。</p>
莊毅不在意，在自己房間，拿出母親烙的雞蛋面餅，夾一塊腌菜，就著爐子燒的熱水，津津有味的吃起來。</p>
吃完，就去找客棧掌柜，問他買了一桶熱水。</p>
在學(xué)子們的注視下，讓小廝幫他提到澡堂，痛痛快快的洗了頓熱水澡。</p>
再回到房間，把客棧提供的棉被放在下面，再把從家里帶的棉被，鋪在它上面。</p>
蓋的被子，也是從家里拿的，暖和又干凈。</p>
剛準(zhǔn)備躺下，就傳來敲門聲和夫子的聲音：</p>
“毅兒，睡了嗎？”</p>
“還沒呢。”莊毅趕緊開了門。</p>
山長走進來，看到小爐子，欣慰的笑了，然后遞來一包東西：“這是本縣的糕點，餓的時候就吃點�！�</p>
“謝山長關(guān)心�！鼻f毅施了一禮，才接過小包。</p>
山長在板凳上坐了。</p>
烤了一下手，他才道明來意：“這些日子辛苦了，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去西街�！�</p>
“西街？”莊毅皺眉。</p>
“那里有百貨鋪，賣的雜貨與你無關(guān)，但書本與你有關(guān)�！�</p>
哦。</p>
莊毅明白了，縣試不止考八股文，還要考策論和試帖詩。</p>
而策論，不一定是國家大事，有可能是出題官的喜好。</p>
縣試和府試的策論，都是縣令和知府出題。</p>
“你去了之后，買邸報和文集�！�</p>
山長進一步暗示道：“本縣的知縣名叫蕭名琛�！�</p>
莊毅作揖。</p>
次日。</p>
莊毅一覺睡到自然醒，下床，穿戴整齊，拉開窗戶。</p>
哇，還是一片雪白。</p>
再看道路，也積了很厚的雪，趕緊把老娘做的靴子拿出來，穿在腳上。</p>
一股暖意涌上他的心頭。</p>
“出發(fā)！”</p>
莊毅下了樓梯，朝著西街走去。</p>
他不知道。</p>
山長就在后面跟著。</p>
莊毅到了一處頂風(fēng)冒雪的攤位，買了兩個饅頭，邊啃邊往西街走。</p>
尋了幾個路人，問了下路，便沿著街道左轉(zhuǎn)右拐了起來。</p>
邊走邊找，大約半個小時吧，莊毅來到了目的地——登高書行。</p>
這是一個大書行，比老家的小鎮(zhèn)大了足足六倍有余，書行人來人往，光是招待的小廝都有七八個。</p>
莊毅年紀(jì)小，他們都沒把莊毅放在眼里，只等莊毅的爹娘來。</p>
“請問，書行有沒有縣令的文集？”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小廝有空，莊毅趕緊拱了一禮問道。</p>
小廝估計已經(jīng)賣這類書賣得很熟稔，回答道：“當(dāng)然有。哥兒，難道你要買嗎？”</p>
“正是�！鼻f毅拿出錢袋，晃了晃，傳出錢響。</p>
小廝笑了，趕緊從書架里拿出一本文集，遞到莊毅手里：“一兩�！�</p>
莊毅掃了一眼，又問：“邸報的集子有嗎？”</p>
“有�！毙P拿了給莊毅。</p>
莊毅付了錢，轉(zhuǎn)身離開。</p>
小廝望著小小的背影，疑惑的撓了撓頭，這孩童怎么買這類書。</p>
在他的印象里，這么小的孩子，只適合看千字文。</p>
莊毅踩著厚厚的積雪，一腳深一腳淺的走著，本想直接回家，卻忽然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p>
因此臨時改了主意，轉(zhuǎn)身去了店里，要了一碗豆花，兩個饅頭，和兩碟腌菜，美美的吃起來。</p>
瞅見這一幕的山長，苦笑著搖頭：這娃娃貪口腹之欲。</p>
轉(zhuǎn)念一想，畢竟只有八歲，貪吃是正常的。</p>
莊毅不知道山長跟著，一邊悠閑的吃饅頭就咸菜，一邊看縣令的文集。</p>
粗略翻了幾頁，眉頭擰成了川字。</p>
內(nèi)容全是假大空，一個道理反反復(fù)復(fù)的講，有湊字?jǐn)?shù)之嫌。</p>
“店家，來一碗豆花�！�</p>
“好嘞�！�</p>
聽聲音好像山長，莊毅一抬頭，果然是。</p>
山長笑著在莊毅對面坐了，“我在外面四處閑逛，沒想到在這遇到你，要你買的書買的怎么樣？”</p>
“買了。”莊毅把文集放到山長面前，“可是，他的內(nèi)容太假�！�</p>
山長笑了：“你要學(xué)會用心看，如何了解知縣老爺這類人，是今后的一門大學(xué)問。”</p>
說完，再也不給一句提示，反而和店家閑聊起來。</p>
店家認(rèn)識山長，和他的婆姨，同山長聊的很開。</p>
莊毅則是繼續(xù)看書，忽然發(fā)現(xiàn)縣令的內(nèi)容，好像和孝經(jīng)有關(guān)。</p>
忠和孝，一直是朝廷最看重的。</p>
也許出題的內(nèi)容，與孝經(jīng)有很大關(guān)系。</p>
莊毅摸著下巴，準(zhǔn)備回客棧，就把孝經(jīng)拿出來，好好翻一翻。</p>
山長看他領(lǐng)悟這么快，很是欣慰。</p>
另一邊。</p>
酒足飯飽的學(xué)子們，在大堂里，吟詩作對。</p>
不知是誰提了一嘴莊毅提在亭子的詩，然后整個大堂一片哂笑聲，有意忽略莊毅的年齡，不然就不好笑了。</p>
客棧掌柜聽著，皺起眉頭。</p>
“掌柜的，您這是怎么啦？”客棧小廝好奇地問。</p>
“這伙書生，恐怕沒一個能過縣試�！闭乒癫怀赃^八股文的豬肉，不代表他沒見過試帖詩的豬跑。</p>
“啊，掌柜這么肯定？”小廝更好奇了。</p>
怕得罪這幫顧客，掌柜小聲道：“他們不知道，那個叫莊毅的學(xué)子，寫在柱上的詩是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試帖詩，進士的水平。”</p>
小廝懵了，露出十分古怪的表情。</p>
掌柜瞧見他這樣，忙問：“你咋啦？”</p>
“掌柜的，那個叫莊毅的學(xué)子，就住在咱們店里�！�</p>
“啥，住在咱店里�！闭乒裱矍耙涣粒翱�，快告訴我住哪間房，咱和他搞好關(guān)系�！�</p>
小廝的表情更古怪了：“您見過的，就是那個八歲孩童，我還給他燒水提水。”</p>
什、什么！</p>
掌柜整個人都驚呆了，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p>
正在看兵部邸報集的莊毅不知道，當(dāng)然，知道了也無所謂。</p>
因為，他已經(jīng)看朝廷的邸報，看郁悶了。</p>
這邊關(guān)到底怎么回事，已經(jīng)被打成了糊糊，還在邸報里寫大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