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一直這樣說我。</p>
一個年級上千人。</p>
按道理來說，我和程跡畢業(yè)都可能見不上一面。</p>
如果，不是他喜歡逃課。</p>
而我又恰巧，是個盡職盡責(zé)的抓逃課的年級干部。</p>
「可以不記我名嗎？」</p>
十六歲的程跡，身材清瘦，肩膀?qū)掗煛?lt;/p>
抬眼說話時，玩世不恭。</p>
「不可以�！�</p>
他說，他逃課，是要去看免費(fèi)的地下影展。</p>
那些家長口中，沒用的文藝東西。</p>
賺不到錢，吃不著飯。</p>
「嗯�！�</p>
他語氣乖得我以為他要轉(zhuǎn)身回班。</p>
但他輕吹了記口哨，翻墻而出，輕而易舉。</p>
成功越獄后，還回頭。</p>
眼眸桀驁干凈，似水渾不吝。</p>
「那你記吧。</p>
「學(xué)姐。」</p>
我很討厭一切不守規(guī)矩的人。</p>
「你看，高一的程跡又在收情書�！�</p>
彼時的廁所搭子，后來的老板，我的閨蜜正趴在連廊，眺望學(xué)校拐角樹下的風(fēng)云人物。</p>
我冷著臉，說：「我不喜歡不聽話的�！�</p>
他聽見了。</p>
哪來這么好的聽力。</p>
黑漆漆的眼睛輕佻一瞥。</p>
我們理應(yīng)是沒有交集的。</p>
直到那天，有人尾隨我回家。</p>
我告訴我媽。</p>
但她忙著和我爸離婚。</p>
她聽完，轉(zhuǎn)過頭只對我說了一句。</p>
「如果我和你爸離了，」她臉色是冷淡至極的哀愁，「我只要你妹。」</p>
我妹討人喜歡。</p>
她和社會青年早戀，不想談了，又找了個更帥的。</p>
卻不想自己當(dāng)壞人。</p>
轉(zhuǎn)頭一臉無辜地對那人說：「我姐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p>
那個社會青年就是尾隨我的人。</p>
他找到了我的號碼。</p>
給我發(fā)消息。</p>
【我知道你幾班的�！�</p>
【你給我等著�！�</p>
【少管所待幾天，都要讓你這個賤人他媽的流點血�！�</p>
回家路上，黑影始終跟著我。</p>
他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p>
十三中門前的公交站牌。</p>
夜雪。</p>
程跡在等車。</p>
眸光戾氣，陰晴不定，長著一張不好招惹的臉。</p>
我直愣愣地站在他身邊。</p>
假裝，和他認(rèn)識。</p>
他挑眉，越過我，看見了我身后的人。</p>
「還看？</p>
「滾不滾？」</p>
程跡，囂張得不得了。</p>
但卻硬生生把那些人唬住了。</p>
他跟在我身后，送我回家。</p>
「學(xué)姐�！�</p>
他說：「其實，我不會打架�！�</p>
虛張聲勢。</p>
他裝得比誰都像。</p>
「對不起，」我很愧疚，「把你牽扯進(jìn)來，謝謝你�！�</p>
他走到我面前。</p>
停下。</p>
影子擋住了路燈的光暈。</p>
「不是。」</p>
他的聲音干凈悅耳。</p>
「我是想說，我是那種聽話的。」</p>
我是信他的。</p>
也許他翻墻真的只是為了看電影。</p>
那么純良的一雙眼睛，不含雜質(zhì)地看著我。</p>
如果不是第二天，偶然在巷口看見他找人揍那幫社會青年。</p>
眼神冷漠。</p>
透著一種不屬于這個年紀(jì)的頹靡兇狠。</p>
他偏過頭，拋著打火機(jī)。</p>
一上一下。</p>
直到那人求饒。</p>
后來，再沒有人敢招惹我。</p>
上大二那年，我在省城讀書。</p>
我妹打電話給我。</p>
「媽還是不想見你呢，誰讓你長得像爸。」</p>
我問她：「你想說什么？」</p>
她咯吱一笑。</p>
「你們以前高中，那個挺白的帥哥，程跡，你有他電話嗎？」</p>
因為血緣至親。</p>
我總是沒骨氣地不敢把事情做絕。</p>
但那天，我拉黑了她的聯(lián)系方式，自此數(shù)十年，直到我結(jié)婚、離婚，再沒和她聯(lián)系過。</p>
當(dāng)時程跡，剛高考完。</p>
我們已經(jīng)三年沒聯(lián)系了，完全陌生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