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主上讓我去監(jiān)視裴訴。</p>

    我知道，他是嫌我煩，把我打發(fā)出去，好離他遠點。</p>

    主上很不信任我。</p>

    他說：「你這個腦子，我也不指望你能做成什么大事，你就觀察一下他平常喜歡什么，討厭什么，回來稟報。小心點，別被發(fā)現了�！�</p>

    我說：「哦，好的�！�</p>

    直接混進裴府難度太大，于是，我從東市的燒餅鋪老板那里買了個桶爐。</p>

    然后把它從皇城的東邊拖到了西邊。</p>

    裴訴的家在西邊。</p>

    萬事俱備，我將桶爐和木桌在裴訴家門口支起來，開始賣燒餅。</p>

    然而，裴訴一連三天都沒出現。</p>

    我很沮喪，這次任務再完不成，主上可能真的會把我趕出家門。</p>

    正絕望的時候，裴訴出現了。</p>

    他穿了件竹葉青的絲質長袍，月白中衣擁著白皙清冷的面容，俊眉薄唇、光風霽月。</p>

    單是站在那里，就讓人挪不開眼。</p>

    我沒想到他長得那么好看。</p>

    在主上的描述里，裴訴不僅老奸巨猾，而且奇丑無比。</p>

    我看了看臨行前主上給我的畫像——滿臉麻子、酒糟鼻、斗雞眼。</p>

    我懷疑自己認錯了人。</p>

    燒餅爐的炭熊熊燃著，我站在爐邊，有些為難。</p>

    這時，被隨從簇擁著的裴訴注意到了我的攤子。</p>

    他的腳步滯了一滯，隨即朝我走來。</p>

    我連忙把手中的畫像收起來，擦了擦手，開始賣力地揉餅。</p>

    裴訴在攤子前停下，一言不發(fā)地看著我的動作，眼睛漂亮得像山嵐的霧，輕而易舉能將人困住。</p>

    平心而論，他的眉眼不算特別出眾，但組合在一起就是看著很舒服。</p>

    出色的獵手要偽裝成獵物。</p>

    我沒理他，嫻熟地將三肥七瘦的豬肉餡兒混上曬干的梅菜，團進白生生的面皮里。</p>

    他身邊的隨從急躁地向前跨了一步：「誰準你在這賣餅？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p>

    裴訴蹙起眉，抬手止住了那隨從接下去的話。</p>

    他望著我，目光柔軟：「我叫裴訴，是王城府尹。姑娘是哪里人？何故在此擺攤？」</p>

    我有點緊張。</p>

    「這里不能擺攤嗎？」</p>

    「不是的，」裴訴微笑著耐心解釋，「華陽律規(guī)定，此處可設攤販�！�</p>

    一旁的隨從頗不贊同地想要插話：「裴大人……」</p>

    裴訴不為所動：「讓百姓安居樂業(yè)是為官者的責任。姑娘放心，姑娘今后在此處擺攤，不會有任何人阻攔�！�</p>

    我的眼睛瞬間亮起來。</p>

    「真的嗎？」我激動得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以后真的可以待在這里？」</p>

    只要能待在這里，我的監(jiān)視任務就不怕完不成了。</p>

    裴訴被我握得一跳，脖頸到耳后發(fā)燒一般地泛起紅云。</p>

    「嗯……嗯，」他莫名別開臉不看我，睫毛抖得跟篩糠似的，「自然是真的……」</p>

    「謝謝你！」</p>

    我松開他的手，從棉紗下掏了一個新鮮熱乎的餅塞給他。</p>

    「拿著吃吧！不要錢！」</p>

    他怔怔地盯著那個餅，半天回不過神，最后小聲說：「謝謝�！�</p>

    「別客氣！」我心情大好，豪氣萬丈地擺了擺手，「有空常來��！」</p>

    裴訴魂不守舍地拿著那個餅走了。</p>

    那個隨從回過頭，恨恨地剜我一眼，開始痛心疾首地跟他的主子說我有多可疑，以及讓我在這擺攤有多危險。</p>

    不過我看，裴訴半點都沒聽進去。</p>

    因為他走出幾步，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p>

    他睫毛顫顫地望著我，問：「還未請教姑娘芳名？」</p>

    「我叫玉碎，」我沒心沒肺地回答，「『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玉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