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炕做好了，坑了后媽（下）</p>
回到家里。</p>
這兩天累了。</p>
她先睡覺，不過她把200撿來的柴火放到火墻上，明天這些柴火會干，一半燒，一半做柴火磚。</p>
按照賀叔叔的教法點上柴火磚，不過她用六塊，這樣可以用八個晚上，等她做好直接接著用，晚上不用一會兒起來添柴火。</p>
王小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軍號的余音還在院子里回蕩。</p>
她掀開厚重的狼皮被子，冷空氣立刻竄進來，激得她打了個哆嗦。</p>
火墻里的柴火磚已經(jīng)燒得只剩暗紅的炭塊，但屋里還留著暖意。</p>
大水鍋裝滿水，下面的柴火噼啪作響。</p>
院外屋檐下，玉米糊糊的香氣混著白菜散發(fā)香味。</p>
煮好后，小土灶的火還有，繼續(xù)蒸窩窩頭。</p>
王小小把土砂鍋抱回屋，挖了一勺子豬油進去。</p>
“得抓緊時間了�！彼緡佒�，三兩口扒完早飯。</p>
浸泡了尿液的五味子藤已經(jīng)變得異常柔韌。</p>
王小小蹲在火墻邊，把干了的柴火收起來，把濕漉漉的藤條攤開晾著。</p>
尿液的成分讓藤條纖維軟化，這是賀叔叔教她的秘方。</p>
等藤條干的時候，把土磚翻面，移動。</p>
干完這些，藤條也干了。</p>
拿開干的藤條，繼續(xù)烤濕的藤條。</p>
十指翻飛間，藤條開始交錯編織。</p>
‘經(jīng)緯三股編法’，她默念著四叔教的要領(lǐng)。</p>
粗藤作經(jīng)，細藤為緯，每隔三寸就用牙齒咬緊一個繩結(jié)。東北的寒風(fēng)會從最細微的縫隙鉆進來，必須織得密不透風(fēng)。</p>
編到一半，她突然停下，從炕席下摸出那幾枚坦克履帶鋼齒。鋒利的齒尖在藤簾邊緣劃出整齊的切口，比用柴刀修邊更精準(zhǔn)。</p>
王小小抹了把汗，發(fā)現(xiàn)掌心被藤條勒出了幾道血痕。她滿不在乎地涂了點狼油膏，繼續(xù)埋頭編織。</p>
三天時間，足不出門，上午做四十塊柴火磚，下午她把房間門簾和窗簾用五味子藤編織好了。</p>
“還差最后一步。”</p>
她拿出狼油，用破布蘸著，細細涂抹在藤簾表面。油脂會滲透進纖維，既能防潮又能增加韌性。</p>
新做的防風(fēng)簾已經(jīng)掛在門上和窗上。</p>
王小小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p>
她特意在右下角編了個小小的五角星，向老爺子致敬。</p>
屋外北風(fēng)呼嘯，但再也聽不到那種鬼哭狼嚎般的風(fēng)聲。</p>
她突然想起什么，從藥箱底層取出個小布包。</p>
里面是老爺子留下的最后一小撮艾絨，摻著曬干的野菊花。</p>
她把混合物撒在炭火上，清苦的香氣立刻驅(qū)散了尿液處理藤條留下的淡淡腥氣。</p>
明天，該開始盤火炕了。</p>
火坑的原理她會，但是沒有盤過。</p>
王小小已經(jīng)六天沒有出門了，早上做柴火磚，下午一直在摸索火炕，煙要巡回才能暖，一個人在埋頭苦干。</p>
外面已經(jīng)吵得沸沸揚揚，因為沒有看見過她，最后一次見她，她幫李主任的孫女正骨。</p>
她后媽這次又是被她，風(fēng)評被害的一天。</p>
劉國棟帶著警衛(wèi)，他一腳踹開院門，身后跟著的軍屬大媽們呼啦啦涌了進來。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北風(fēng)卷著雪粒子在打轉(zhuǎn)。</p>
“王小小！”劉國棟吼了一嗓子，聲音在空蕩蕩的院子里回蕩。</p>
沒人應(yīng)答。</p>
警衛(wèi)員小張眼尖，指著東廂房窗戶：“首長，煙囪在冒煙！”</p>
眾人呼啦圍過去，只見窗戶上掛著奇特的藤編簾子，簾子右下角還編著顆五角星。劉國棟伸手一掀，熱浪混著泥土氣息撲面而來。</p>
屋里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愣住了。</p>
王小小頭也不抬，抓起水瓢往剛盤好的炕面上潑水試溫。水珠在熱炕上滋滋作響，轉(zhuǎn)眼就蒸發(fā)成白汽。</p>
劉國棟一聲暴喝，“王小小，你六天不出門，就窩在這兒玩泥巴？”</p>
王小小這才慢悠悠轉(zhuǎn)過身，臉上東一道西一道的泥印子，活像個花臉貓。</p>
她小面癱，指了指新盤的火炕：“能睡人了�！�</p>
劉國棟瞪大眼睛。</p>
這炕盤得比后勤處老師傅的手藝還精細，炕洞里隱約可見精心設(shè)計的回龍煙道。</p>
“你管這叫差不多？”他蹲下來敲了敲炕面，“這他娘的是藝術(shù)品！”</p>
王小小從灶坑里扒拉出個烤得焦香的紅薯，掰成兩半遞過去：“嘗嘗？用余火烤的�！�</p>
劉國棟接過紅薯，燙得在兩手間倒騰：“外頭都傳你餓死在家里了！李主任家那小丫頭天天扒你家門縫”</p>
“叔，我忙著呢�！�</p>
王小小三兩口吃完自己那半，轉(zhuǎn)身去檢查煙道，“得試燒三天，等泥坯干透�！�</p>
她突然想起什么，從炕席底下摸出個布包：“對了，這是給李丫頭的藥，治習(xí)慣性脫臼的�！�</p>
屋外圍觀的軍屬們炸開了鍋：</p>
“這炕盤得真��！”</p>
“小小丫頭手真巧！”</p>
“我家那口子盤了二十年炕，還不如個孩子�！�</p>
劉國棟啃著紅薯，突然發(fā)現(xiàn)墻角堆著的柴火磚，這可是在52年戰(zhàn)場上，想出來的法子，這個丫頭倒是個寶藏。</p>
王小小在軍屬院混得風(fēng)生水起。</p>
——</p>
王德勝坐在大卡車車頭，這次任務(wù)，太好了零傷亡。</p>
多虧閨女給的止血藥膏，這個藥膏讓傷口愈合的速度太快了，不過抹上藥膏，疼是真痛。</p>
趙團長小聲說“老王，這次做好準(zhǔn)備，我要上調(diào)別的軍，你做為第一副團可以上升，機會把握，別單靠你的岳父�！�</p>
王德勝點點頭，老趙和他多年搭檔，老趙本來早就升了，六年前他被強功，就是老趙幫他說話，就連老趙都被壓制。</p>
壓制的人就是他岳父，搶他的功，就是他岳父。</p>
所以當(dāng)初老領(lǐng)導(dǎo)叫他娶喬漫麗，他岳父才不能壓住他的功，他的老領(lǐng)導(dǎo)才能提他為副團。</p>
他和岳父是死對頭，不同立場。</p>
還有四天可以回部隊，不知道閨女怎么樣了？</p>
——</p>
海鮮在東北屬于奢侈品，雙職工家庭全年可能只會在春節(jié)見到凍帶魚。</p>
這海鮮應(yīng)該在一個月前，春節(jié)前夕到了，因為這個那個原因，今天才到，所有人都排在隊伍。</p>
這次有海貨，紫菜，蝦皮，咸帶魚，咸黃魚。</p>
王小小也來排隊，她手中有票，帶魚黃魚她吃不起，紫菜和蝦皮她還是可以各買一斤的。</p>
前面的軍嫂跺著腳抱怨：“本該年前到的海貨，硬是拖到今天！聽說火車皮讓先緊著運鞍鋼的鋼材”</p>
木門突然打開，人群一陣騷動。</p>
售貨員扯著嗓子喊：“干海帶每人限購三斤！紫菜半斤！蝦皮二兩！帶魚黃魚要特供票，貨很充足，不要搶�！�</p>
輪到王小小時，她默默遞過皺巴巴的票證：“要一斤干海帶，二兩蝦皮，紫菜半斤�！�</p>
“小小，你票不夠嗎？阿姨給你付吧！同志，干海帶給她三斤�！币粋�中年婦女爽朗的說。</p>
王小小不解看著她。</p>
“我叫劉佳華，妞妞手是你醫(yī)治的，我是她姑姑�！�</p>
王小小默默拿出包里的票遞給銷售員，嚴肅的說：“叔爺爺說了，不能拿群眾的一根針一根線�！�</p>
王小小的話，讓后方的軍屬阿姨哈哈大笑起來。</p>
王小小故意被她們笑得不好意思，拿著海帶蝦皮紫菜，跑走了。</p>
王小小六十斤的粗糧吃完了，又去換了六十斤。</p>
她要當(dāng)一個靦腆的小姑娘。</p>
回家的路上，迎面看到賀建民穿著正式軍裝，兩杠三星，傻眼了，她一直以為他是值班室的頭。</p>
她爹才是二杠二星，他的級別比她爹大。</p>
王小小無聲的說：“騙子，大騙子�！�</p>
賀建民拿著手套敲著她的頭，笑罵道：“自己蠢，還怪別人。”</p>
經(jīng)過門衛(wèi)室，就被值班的兵叫住“王小小，你的包裹，要不要給你送過去�！�</p>
王小小一看超級大包裹，居然是從廣城寄來的，依舊軍用專線，是她九叔寄來的。</p>
“謝謝。不用，我拿走了�！�</p>
一路上都有人問“小小，誰給你寄這么大的包裹�！�</p>
王小小都大聲回答：“我在廣城當(dāng)海軍的九叔叔�！�</p>
“什么職位呀”</p>
“團副政……，我叔不讓我說�！�</p>
她是小小的搬運工，她聞到了羅漢果的味道。</p>
到了家門，李主任的孫女8歲，在她門口徘徊。</p>
“妞妞，來找姐姐玩嗎？”</p>
妞妞跑了過來，“小小姐，你回來了�！�</p>
王小小把鑰匙給她：“給姐姐開門�！�</p>
“好�！�</p>
回到了家里，房間的余溫還有，但是她趕緊把柴火磚倒進炕爐和火墻爐。</p>
很快屋里就暖和起來。</p>
王小小土鍋里熬煮了生姜紅棗甘草，給妞妞倒了一杯。</p>
“小小姐，甜甜的，好好喝�！辨ゆ膽牙锬贸鲆粋�大包子遞給王小小：“小小姐，奶奶叫我拿給你吃的�！�</p>
王小小接果說：“幫我謝謝你奶奶�！�</p>
“不用謝�！�</p>
王小小看了一眼包裹，思考三秒，決定打開。</p>
東西大，但是重量還成，才五十斤。</p>
一包羅漢果，一包涼粉草，一包蝦皮，一包貝殼肉，一包紫菜，一包菠蘿蜜芒果干，一包龍眼干，一包荔枝干，一包魚干，一大包薄荷干草。</p>
九叔的信，簡短</p>
這些東西都是你嬸嬸在島上自己種植和采摘，海鮮全部是趕海拾回來的，每三個月給你寄一次，自己保重。</p>
王小小紅了眼，九叔怕她有負擔(dān)，說這些不要錢和票，但是這些東西光是采摘和曬干最起碼要上十天半月。</p>
她能給就叔他們什么呢？</p>
王小小拿出一個碗，每一樣水果干給妞妞一些。</p>
妞妞在她這里坐了一會兒，走了。</p>
王小小要把包裹單收好，免得后媽說這個包裹是寄給她爹的。</p>
畢竟寄給她爹，這個包裹她就沒有資格收。</p>
人就是虛偽的，名聲在這個時代尤其重要。</p>
命可以沒有，名聲沒有了，比命沒有更加痛苦，因為會搞連坐。</p>
她給后媽水果干，后媽給她帶魚和黃魚不過分吧……</p>
她拿了一些涼粉草和水果干，等到所有人下班了，走到隔壁敲門，大聲喊道：“后媽，我九叔叔給我寄來一些水果干，我估計你們沒有吃過，我給兩位姐姐嘗嘗味道�！�</p>
喬漫麗氣死了，今天剛剛買了黃魚和帶魚，她這么一來送這些水果干，她不給繼女黃魚帶魚，肯定又是風(fēng)評被害的一天。</p>
王小小站在門口，手里捧著油紙包的水果干，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后媽身后院中凍得硬邦邦的海魚。</p>
她故意把聲音又提高了八度：“后媽，這可是南海的龍眼干，可甜了！”</p>
喬漫麗臉上的肌肉抽了抽。</p>
她強擠出一絲笑：“小小真懂事，快進來坐”</p>
王小小把水果干往喬紅手里一塞，眼睛卻還黏在魚上，“不用啦！我屋里還熬著藥呢。對了后媽……”</p>
她突然湊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李嬸剛才問我，怎么聞到咱家煎帶魚的香味了�！�</p>
喬漫麗臉色唰地變了。</p>
家屬院誰不知道帶魚要特供票？</p>
她這兩條魚來得不干不凈。</p>
王小小退后兩步，又恢復(fù)天真語氣：“后媽要是嫌水果干太甜，我那兒還有十一叔寄的涼粉草，清熱去火最好了！”說著就要轉(zhuǎn)身。</p>
“等等！”喬漫麗咬牙叫住她，轉(zhuǎn)身從廚房拎出條凍帶魚和條黃魚：“拿去嘗嘗鮮。”</p>
王小小沒接，反而瞪圓眼睛，壞心眼說：“這怎么行！爹說過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p>
“我是你后媽！”喬漫麗差點破音，硬把魚塞過來，“一家人分什么你我！”</p>
王小小這才“勉強”接過，臨走時還“不小心”讓魚尾巴掃到喬紅的新棉襖，留下一道腥濕的痕跡。</p>
回到屋里，她利落地把魚掛在門外——明天全家屬院都會看見她王小小得了條帶魚，至于那條小黃魚…</p>
“妞妞！”她推開窗戶喊住路過的小姑娘，“幫姐姐個忙，把這條黃魚送給李奶奶，就說感謝她送我一筐的紅薯�！�</p>
看著妞妞蹦蹦跳跳遠去的背影，王小小哼著歌生火做飯。灶膛里柴火噼啪作響，映得她小臉發(fā)亮。</p>
一箭三雕：既得了實惠，又全了名聲，還讓后媽吃個啞巴虧。</p>
老爺子說得對，打蛇要打七寸，這七寸啊，就是喬漫麗最看重的“賢惠后媽”名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