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風裹著濕氣，吹得蘇清鳶單薄的身影微微發(fā)顫。她站在張嬸家門外的老槐樹下，手里還攥著那枚沒來得及刺入張嬸穴位的銀針刺，針身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直抵心底。張嬸臨終前那口帶血的咳嗽，還有張叔撕心裂肺的哭喊，像兩把鈍刀，在她心上反復(fù)切割，讓她連呼吸都覺得疼。</p>
“真的…… 不怪我嗎？” 蘇清鳶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曾跟著父親認草藥、練針灸，也曾成功讓小石頭退燒，可面對張嬸的重癥，卻顯得如此無力。她想起《青囊醫(yī)經(jīng)》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想起父親教她 “醫(yī)者需有回天之力” 時的嚴肅神情，突然覺得自己像個逃兵 —— 連最基本的 “救死扶傷” 都做不到，還談什么繼承醫(yī)經(jīng)、完成父親遺愿？</p>
不知站了多久，遠處傳來幾聲零星的狗吠，打破了夜的寂靜。蘇清鳶抹了把臉上的淚痕，攥緊銀針刺轉(zhuǎn)身回家。堂屋里，父親的靈柩還停在角落，供桌上的燭火搖曳，映得《青囊醫(yī)經(jīng)》的書頁忽明忽暗。她走到靈前，緩緩跪下，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聲音沙啞：“爹，我沒護住張嬸…… 我是不是很沒用？”</p>
沒有回應(yīng)，只有燭火燃燒時 “噼啪” 的輕響。蘇清鳶就這樣跪著，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慢慢站起身。她知道，悲傷和自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村里還有李大叔、趙伯等幾位重癥村民等著她，她不能倒下。</p>
她走到藥柜前，打開柜門 —— 里面果然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小把干枯的薄荷和幾株蒲公英。她嘆了口氣，把剩下的草藥小心收好，又拿起《青囊醫(yī)經(jīng)》，翻到 “瘟疫防治” 那一頁，指尖在 “靈仙草” 三個字上反復(fù)摩挲。父親曾說，靈仙草性溫，能驅(qū)寒毒、補氣血，是治療寒癥瘟疫的關(guān)鍵藥材，可寒山寺后山有惡狼盤踞，村里沒人敢去。</p>
“只能先試試用現(xiàn)有草藥，再觀察病情了�！� 蘇清鳶咬了咬牙，決定先去看看幾位重癥村民的情況。</p>
她提著空藥箱出門時，村里已經(jīng)有了動靜。幾位輕癥好轉(zhuǎn)的村民正在自家院子里打掃，看到蘇清鳶，都紛紛停下手里的活，熱情地打招呼。</p>
“清鳶丫頭，早�。 �</p>
“昨天辛苦你了，我家那口子今天已經(jīng)能下床走路了！”</p>
蘇清鳶笑著點頭回應(yīng)，心里卻有些沉甸甸的。她知道，這些村民的好轉(zhuǎn)，是因為他們癥狀較輕，可那些重癥患者，還在生死邊緣掙扎。</p>
她先去了李大叔家。李大叔正躺在床上，臉色比昨天好了一些，看到蘇清鳶進來，掙扎著想要坐起身�！扒屮S丫頭，你來了！我感覺好多了，昨天喝了你的藥，晚上睡得很安穩(wěn)�！�</p>
蘇清鳶連忙上前按住他：“李大叔，您別起來，躺著就好。” 她伸出手，給李大叔把了把脈 —— 脈象比之前有力了些，看來昨天的藥還有些效果。她又查看了李大叔的舌苔，發(fā)現(xiàn)舌苔依舊白膩，顯然寒毒還沒徹底清除。</p>
“李大叔，您再堅持幾天，等我找到靈仙草，就能徹底治好您的病了。” 蘇清鳶輕聲說道。</p>
“靈仙草？” 李大叔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你是想去寒山寺后山？不行不行！那地方太危險了，前幾年有個外鄉(xiāng)人去采藥，被狼咬得尸骨無存，你一個小姑娘家，怎么能去冒險！”</p>
“可現(xiàn)在沒有其他辦法了，家里的藥材都用完了�！� 蘇清鳶無奈地說道。</p>
“那也不行！” 李大叔急了，“大不了我再撐幾天，等城里的瘟疫好轉(zhuǎn)了，咱們再去請大夫，你可不能去冒險！”</p>
蘇清鳶看著李大叔焦急的神情，心里一陣溫暖。她知道李大叔是為她好，可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村民們受苦。她笑了笑，岔開話題：“您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的。您先好好休息，我再去看看趙伯�！�</p>
離開李大叔家，蘇清鳶又去了趙伯家。趙伯的情況比李大叔嚴重些，還在發(fā)低燒，咳嗽也沒停。蘇清鳶給他施了針，又用剩下的薄荷煮了水，讓趙伯的兒子喂他喝下。</p>
“清鳶丫頭，我爹這病…… 還能好嗎？” 趙伯的兒子紅著眼眶問道，語氣里滿是擔憂。</p>
“能好的，只要找到靈仙草，很快就能好�！� 蘇清鳶堅定地說道，可心里卻沒底 ——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順利找到靈仙草，也不知道趙伯能不能等得起。</p>
從趙伯家出來，已經(jīng)是上午了。蘇清鳶正準備回家，突然聽到村口傳來一陣嘈雜的爭吵聲。她皺了皺眉，快步朝著村口走去。</p>
只見村口的老槐樹下，圍了不少村民，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中年男人正指著王阿婆，大聲嚷嚷著：“都怪你！要不是你讓蘇清鳶那丫頭治病，張嬸能死嗎？她就是個毛頭小子，懂什么醫(yī)術(shù)！我看她就是想害死我們！”</p>
這個男人是張嬸的遠房侄子，叫張強，昨天張嬸去世后，他就一直對蘇清鳶心存不滿。王阿婆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張強反駁：“你胡說！清鳶丫頭那么努力，每天熬藥到半夜，小石頭就是她治好的！張嬸是病情太重，跟清鳶丫頭沒關(guān)系！”</p>
“沒關(guān)系？” 張強冷笑一聲，“那為什么她治不好張嬸？為什么她連藥都沒有了？我看她就是個騙子！我看咱們還是趕緊收拾東西，去城里避難吧，再跟著她，咱們都得死！”</p>
“你別在這里妖言惑眾！” 王阿婆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城里也有瘟疫，去了也是死路一條！清鳶丫頭說了，只要找到靈仙草，就能治好大家的��！”</p>
“靈仙草？寒山寺后山有狼，誰去采？你去嗎？還是讓蘇清鳶那丫頭去送死？” 張強的聲音越來越大，不少村民都露出了猶豫的神情。</p>
蘇清鳶站在人群外，聽著張強的話，心里像被針扎一樣疼。她知道張強是因為張嬸的死而情緒激動，可他的話，卻像一顆石子，在村民們心里激起了漣漪 —— 原本對她充滿信任的村民，此刻都紛紛交頭接耳，眼神里充滿了疑慮。</p>
“我去采�！�</p>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打破了現(xiàn)場的嘈雜。村民們紛紛轉(zhuǎn)過頭，看到蘇清鳶從人群外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堅定的神情。</p>
“清鳶丫頭，你……” 王阿婆驚訝地看著她，想要阻止，卻被蘇清鳶搖了搖頭。</p>
蘇清鳶走到張強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張大哥，張嬸的死，我也很傷心，可我沒有騙人。我會去寒山寺后山采靈仙草，治好村里的人，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不用你們負責。但在我回來之前，請你們相信我，不要輕易離開村子，城里的瘟疫比咱們這里更嚴重�！�</p>
張強被蘇清鳶堅定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虛，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來。</p>
這時，李大叔拄著拐杖，慢慢從人群外走了進來�！扒屮S丫頭，我跟你一起去！我年輕時去過寒山寺后山，熟悉路，能給你做個伴。”</p>
“我也去！我會點功夫，能幫你對付狼！” 村里的年輕后生王小虎也站了出來。</p>
“還有我！我家里有把獵槍，能防身！”</p>
越來越多的村民站了出來，原本的疑慮和不安，被一股暖流取代。蘇清鳶看著眼前的村民們，眼眶突然濕潤了 ——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p>
“謝謝大家。” 蘇清鳶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哽咽，“但寒山寺后山太危險了，我一個人去就好，你們留在村里，照顧好其他病人�！�</p>
“不行！你一個小姑娘家，我們不放心！” 李大叔固執(zhí)地說道。</p>
蘇清鳶拗不過大家，只好答應(yīng)讓王小虎跟她一起去。她回家收拾了東西，帶上《青囊醫(yī)經(jīng)》、銀針刺、雄黃粉和一些干糧，又把剩下的草藥交給王阿婆，叮囑她按時給村民們服用。</p>
“阿婆，我走之后，您多費心。要是有村民病情加重，您就按醫(yī)經(jīng)里的方法，用銀針刺他們的‘人中穴’和‘合谷穴’急救，等我回來�！�</p>
“好，好，你放心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 王阿婆拉著蘇清鳶的手，舍不得松開。</p>
蘇清鳶和王小虎準備出發(fā)時，村里的村民都來送行。他們給蘇清鳶塞了不少干糧和水，還把家里最鋒利的刀遞給了王小虎。</p>
“清鳶丫頭，一定要平安回來！”</p>
“王小虎，你保護好清鳶丫頭！”</p>
蘇清鳶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和王小虎一起，朝著寒山寺后山的方向走去。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蘇清鳶回頭望了一眼清溪村，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找到靈仙草，治好村民們的病，不辜負大家的期望。</p>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和王小虎離開后，村里悄悄來了一個陌生男人。這個男人穿著黑色的長衫，臉上蒙著一塊黑布，只露出一雙陰鷙的眼睛。他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看著蘇清鳶和王小虎遠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然后轉(zhuǎn)身朝著村里唯一的藥鋪走去。一場新的危機，正在清溪村悄然醞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