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清晨五鼓時分,做朝食的攤販早早地擺起攤,不斷吆喝著,吸引著過往的行人。
慈云寺內(nèi)的僧侶將佛陀用鮮花裝飾起來,由幾位健壯的武僧抬上香車,緩緩繞街游行。
其余僧侶緊隨其后,身著潔凈的僧袍不斷地念著佛偈,挨家挨戶敲門化緣。
路過姜府時,府中的下人送上準(zhǔn)備好的布施,交到為首的僧侶手中。
聽著府外的熱鬧,謝夫人似有所感。
浴佛節(jié)是佛教再重要不過的日子,這一日,寺廟會用香湯盥洗佛像,并準(zhǔn)備一些綠豆熬煮成綠豆湯當(dāng)做浴佛水分發(fā)給民眾。
民眾也大多相信喝了這浴佛水會洗凈這一年的晦氣與霉運(yùn),故而這一日佛寺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有挑了這一天去寺院布施的大戶人家,也有挑著擔(dān)子去賣些小吃飲品的攤販,想著多掙點(diǎn)錢,就算是不相信這一習(xí)俗的人,也會乘著這良辰美景,出去走走。
畢竟現(xiàn)在這天氣不冷不熱,正是山寺桃花始盛開的時節(jié),處處生機(jī)盎然,寺廟多處于山清水秀之地,林深幽靜,草木勃發(fā),是個踏青,游玩的好地方。
抱著不同想法的人卻不約而同地走在同一條道路上,乘轎的,騎馬的,步行的,匯成一道人流,青石板上人頭攢動,像潮水一般涌去。
“月兒,今日為娘特意帶你出來散散心,去去晦氣。
”謝夫人對坐在對面女兒親切地說道。
這是一架簡約大方的馬車,但細(xì)節(jié)處的裝飾卻極為講究。
馬車內(nèi)鋪著厚厚的毛毯,一張軟榻早已收拾的妥當(dāng),車內(nèi)置一小案,一只玲瓏的青瓷內(nèi)插著三兩枝桃花,吐露著淡淡芬芳。
姜竹月因臨時被拉出來,來不及收整自己,只著淡粉色裙子卻泛出幾分天邊的云霞色,白色的紗衣披在肩上,略施粉黛,發(fā)間只有一支斜插著得珍珠碧玉步搖,煥發(fā)出無比光彩。
她鮮少做這番打扮,以前的她講究得是大氣端莊,要保持世家女的風(fēng)度,如今這樣淡雅清新模樣倒叫人眼前一亮,讓人被驚艷到。
姜竹月坐在馬車上,聽著外面沸反盈天的喧鬧聲,不由來了幾分興致,聽著聽著就趴到了窗邊,掀開簾子興致大發(fā)地觀察了起來。
然而,人多就容易出亂子,正當(dāng)她想著還有多久到時,馬車卻是緩緩?fù)A讼聛怼?br />
姜竹月不免疑惑,這是發(fā)生什么了。
剛想打發(fā)人去問,路邊的行人卻在小聲議論著,車夫翻身下了車轅,湊到路人身邊,拱了拱肩膀,笑著問道:“大哥,這是咋了,怎么都停下來了。
”那人憨厚老實,撓了撓后腦勺,一點(diǎn)被打擾的神色都沒有。
他樸實道:“有人的車架撞到沈大人府中的馬車了。
”說完,他看了看腳邊的擔(dān)子又擔(dān)憂道:“不知道這得耽誤多久,我的貨物可咋辦啊,希望趕緊恢復(fù)通行。
”這戶人家也算是倒霉,這么多車駕,就他沖撞了都督大人。
前方人群匯集處,沈曜騎著馬護(hù)持在母親車架旁邊,看著被人撞傷的車子,不過只微微變了一下形,跟前的人誠惶誠恐,瘋狂道歉,生怕惹了他的不快。
日頭漸漸升起,后面的人潮越來越?jīng)坝�,沈曜不在意這點(diǎn)磕磕碰碰,讓這人道完歉就離開了。
這人如釋重負(fù),揮動著馬鞭匆忙離開。
沈曜吩咐車夫移動馬車,在擁擠的人潮中,他瞥見了熟悉的身影,唇角帶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堵塞的道路終于恢復(fù)正常,這條通向慈云寺的道路又重新回到了川流不息。
慈云寺香火鼎盛不是沒有道理的,山腳上專門開辟了一塊專門給人停車架的場所,乘車來的婦人可以在此下車,沿著臺階緩緩拾級而上,兩旁是蔥郁的樹林,臺階不過數(shù)十階,而后便是平緩的青石小路。
古寺被蒼天的古樹映襯著,鳥鳴山更幽,宛如一副淡雅的水墨畫,微風(fēng)拂過,檐下的銅鈴輕輕搖曳,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音,為這清幽的古寺添上了幾分靈動。
走進(jìn)寺廟,里面一片肅穆,香煙裊裊升起,如同云霧繚繞,旺盛的火苗跳躍著,承載著人們都希望與祈愿,傳向遙遠(yuǎn)的天際。
姜竹月跪在蒲團(tuán)上,望著手中的香陷入了迷茫,該向神佛祈求什么,神佛能真的幫上忙嗎?或許只是人的自我欺騙。
看著對著神佛誠懇祈愿的母親,她將香緩緩插入香爐中,便退出大堂之中,去外面散散心。
姜竹月沿著青石小路淺淺慢行,不知不覺間走到一涼亭處,正覺腿腳有些許酸痛,瞧著干凈的座椅,便打算進(jìn)去歇息。
走進(jìn)涼亭內(nèi),才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無人在內(nèi),有一小姑娘在里面歇腳,只是因為她太過瘦小,身形被柱子擋得死死的。
她身前有一精致的花籃,里面盛放著杜鵑花,色彩粉嫩如霞,同她今日穿的衣服顏色一般,湊近細(xì)看,花瓣層次分明,一層又一層,好似云霞仙子在翩翩起舞。
姜竹月不免低聲問道:“你這花為什么不在山腳下售賣,那里行人眾多。
”買花的一般都是女子,這邊只有寥寥幾人,人煙對比山腳可謂是小巫見大巫。
且一個小姑娘在此獨(dú)身售賣,也容易被人拐騙。
小姑娘抬起頭來,看見姜竹月,眼睛亮了起來,隨后臉頰微紅,頗為激動道:“我家人在山腳賣花,我本來也是在山腳賣花,不過有人買了花讓我送到這里來。
那人說將花送給身著粉衣的女子,頭上戴著一支珍珠簪子。
”“仙女姐姐,這是送你的花。
”小姑娘將花送至姜竹月懷中,便興沖沖地朝山下跑去,行至不遠(yuǎn),便主動牽起一中年大叔的手,蹦蹦跳跳地走遠(yuǎn)了。
姜竹月看著滿懷的花,一時間有些困惑。
“這花如何?”沈曜踱著步子緩緩靠近,他穿著玄色束腰長袍,衣領(lǐng)上繡著金絲團(tuán)紋,身姿挺拔凌冽,五官輪廓分明且深邃,一雙眼光射寒星,有萬夫難敵之威風(fēng)。
“這花是沈大人您安排人送的?”姜竹月遲疑道。
“正是,鮮花贈美人,理當(dāng)如此。
”沈曜看著在鮮花的映襯下更顯嬌媚的人,饒有興致的回答道。
不錯不錯,我果然還是很有眼光,粉嫩的花果然適合姜小姐。
聽著沈大人的夸贊的話,姜竹月的耳朵不自覺紅了起來,臉頰不禁泛起熱辣辣的燙意,抱著手中的花不知道該怎么辦是好,她拿起一支杜鵑,簪在耳邊,落落大方的道了一聲謝。
“姜小姐,可是要回正殿,不妨一道前行。
”姜小姐還是比姜夫人好聽,沈曜幽暗想到。
姜竹月抱著花走在前面,身后有一高大的男子緊隨其后,沈曜每一步都走在她的影子上,仿佛這樣就可以將人掌控住。
“姑姑,我終于找到你了。
”忽然,姜恒從路對面沖了過來,一個沒剎住,撞到了姜竹月腿上,她沒防備,向后倒去,懷中的花也飛了出去,紛紛揚(yáng)揚(yáng),好似下了一場粉色的花雨,頭上的花也順勢掉在了地上。
沈曜見此大步向前,下意識地?fù)ё∷�,兩人呼吸交織,姜竹月抬眼,目光頓時交匯,她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趕緊起身。
姜竹月屈身道謝:“多謝沈大人。
”沈曜看著眼前格外禮貌的人,有些心神挫敗,仿佛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變遠(yuǎn)了很多很多,雖然也從未靠近過。
“姑姑,你沒事吧。
”姜恒低下頭,小心翼翼的問道。
“姑姑沒事。
”姜竹月?lián)崃艘幌陆愕念^,安慰道。
姜恒頓時放下心來,拉著姜竹月手道:“姑姑,祖母找你了。
”話音剛落,姜竹月便抱起他,往上香的位置走去。
看著被抱著撒嬌的小孩,沈曜有著些許艷羨之情,他俯身撿起地上的花,芬芳之氣滿溢。
“哥,你怎么在這?”沈修之見上山就不見蹤影的人,如今卻立在道路中,手中拿著花,周圍滿是粉色的杜鵑,整個人站在那,就顯得格格不入。
沈曜不緊不慢將花朵放入袖中,微笑回答道:“我在此私會佳人。
”什么,大哥也會開這種玩笑了,沈修之感到很吃驚。
此時的講經(jīng)會已經(jīng)告一段落,聽大師講了一上午經(jīng)的夫人們也各自找地方歇一歇。
姜竹月牽著姜恒的手走到謝夫人跟前,謝夫人看著她們問道:“你們這是跑哪里去了。
”“沒什么,隨便逛了逛。
”謝夫人嗔怪道:“你們兩個倒是有小秘密了。
那我不管了,想來也沒什么大事,待會用罷午飯,我們便去求一下平安符。
”姜恒頓時眼前一亮,應(yīng)聲道:“好呀好呀,我要求很多個。
”聽了這話,兩人不禁失笑。
尋了個小沙彌帶路至膳堂,兩側(cè)都是高高的院墻,腳下磚石鋪地,不時可見高大的樹木投下的陰影,讓人心中多了幾絲平和與安詳。
膳堂內(nèi)有不少婦人在,見謝夫人身側(cè)多了一名女子,與姜恒格外親密,心思略微一轉(zhuǎn),就有人猜到這女子是誰。
只不過大家都是講究人,不可能湊上前去詢問,只是在路過時放慢腳步,希望可以聽到什么一言半語。
這和離的姜大小姐以前也不是沒見過,以前瞧著是一個行為大氣穩(wěn)重的姑娘,倒看不出來有這么大勇氣和離,一般女子都不敢這樣,倒是不知道和離原因是什么,如果只是些許小事那倒是不值。
各種視線飄過來,雖無惡意,但也讓人如鯁在喉,難以下咽。
好在美食總是能撫慰人心的,慈云寺的素齋倒是費(fèi)盡心思,精致可口,就這飯食也值得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