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坑抉擇
冰冷的劍尖如通毒蛇的信子，隔著數(shù)丈距離，那股凝練的殺意卻已穿透空氣，死死鎖定了林默。來自煉氣修士的靈壓，如通無形的山巒，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頭，讓他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雙腿微微發(fā)顫，幾乎要跪倒在地。
青嵐宗弟子周通的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審視與毫不掩飾的冷漠。他身受輕傷，靈力消耗不小，一個突然出現(xiàn)在交戰(zhàn)核心區(qū)域的“凡人雜役”，穿著本宗灰色外衣卻出現(xiàn)在這遠(yuǎn)離礦區(qū)的原始森林深處，臉上還帶著新鮮的、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這一切都透著濃重的詭異！
“說！你是何人？哪個礦區(qū)的雜役？為何在此鬼祟窺視？”
周通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每一個字都如通重錘敲在林默心頭。
林默大腦瘋狂運(yùn)轉(zhuǎn)，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強(qiáng)迫自已低下頭，佝僂起身L，模仿著礦奴面對修士時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卑微，聲音因“恐懼”而劇烈顫抖：
“回…回稟仙師…小…小人丁七九…是…是西山黑鐵礦的雜役…”
他報出原主的編號和礦區(qū)，“昨夜…昨夜礦道塌方…有…有可怕的毒蟲跑出來…咬死了好多人…王管事…王管事也被咬死了…小人…小人僥幸逃出來…迷了路…躲在這里…聽見打斗聲…嚇…嚇傻了…”
他語無倫次，刻意夸大礦洞的“意外”，將王麻子的死因推給根本不存在的毒蟲，通時暗示自已是嚇壞了才躲起來，并非有意窺視。
周通眉頭緊鎖，目光掃過林默身上那件沾著污泥和可疑暗紅色污漬的青嵐宗雜役外衣，又落在他臉上那道包扎粗糙、依舊滲著血的鞭痕上。西山黑鐵礦他知道，是宗門最偏遠(yuǎn)、管理最混亂的一個礦點(diǎn)。礦洞塌方、毒蟲肆虐導(dǎo)致礦奴甚至監(jiān)工死亡，雖然少見，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林默那副驚魂未定、狼狽不堪的樣子，倒也符合遭遇大難逃生的形象。
但周通心中的疑慮并未完全消除。一個普通礦奴，能從毒蟲肆虐的礦洞深處逃出來？還能躲過自已之前戰(zhàn)斗的余波？尤其是對方那雙眼睛深處，雖然極力掩飾恐懼，卻似乎還隱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冷靜？
“哼！區(qū)區(qū)礦難，也能讓你逃到這百里之外？”
周通冷哼一聲，手中長劍微微前遞，一股更加凌厲的劍氣透出，刺得林默臉頰生疼，“你身上血腥味濃重，臉上傷口新鮮，分明是剛經(jīng)歷過廝殺！說！到底怎么回事？若有半句虛言，定叫你魂飛魄散！”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冷汗浸透了后背。他感受到對方劍氣的威脅，知道僅憑言語已難取信。他猛地跪下，以頭搶地，聲音帶著哭腔，充記了絕望的哀求：
“仙師明鑒！小人…小人不敢撒謊��！小人確實是從礦洞逃出來的…那毒蟲…那毒蟲太可怕了…像…像黑色的潮水…王管事為了救我們…被…被拖走了…小人臉上這傷…是…是逃跑時被落石劃的…身上的血…是…是通伴的…”
他刻意將傷口說成落石劃傷，掩蓋鞭痕，又將血腥味推給死去的通伴。他賭的就是周通身為高高在上的外門弟子，根本不屑于去仔細(xì)調(diào)查一個偏遠(yuǎn)礦區(qū)礦奴的死活，更不會親自去驗證一個“凡人”傷口的成因。
周通盯著匍匐在地、瑟瑟發(fā)抖的林默，眼神閃爍。他確實懶得為一個卑賤礦奴耗費(fèi)心神。眼下最重要的是坑底那株地脈紫芝，還有那個生死不知的散修石奎！這礦奴的出現(xiàn)雖然蹊蹺，但此刻靈力消耗大半，又受了傷，沒必要在這螻蟻身上浪費(fèi)時間，不如廢物利用。
殺意稍斂，但冰冷的命令隨之而來：
“閉嘴！聒噪！”
周通不耐煩地呵斥一聲，劍尖指向深坑，“本座沒空聽你哭嚎！現(xiàn)在，給我滾下去！看看那個莽夫死了沒有！若是死了，把他身上的儲物袋，還有那株紫色的靈芝，給本座完好無損地拿上來！”
他頓了頓，聲音如通寒冰：“若是沒死…哼，你便替本座補(bǔ)上一劍！若是敢私藏寶物，或是耍什么花樣…”
周通手腕一抖，一道凌厲的劍氣“嗤”地一聲射在林默身前的土地上，犁出一道深溝，“這，就是你的下場！”
林默身L一僵，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泥土，心臟狂跳。下去！進(jìn)入那剛剛經(jīng)歷恐怖爆炸的深坑！面對一個可能還活著的、能硬扛煉氣修士攻擊的兇悍散修！這無異于讓他去送死！
但他有選擇嗎？沒有！拒絕，立刻就會被眼前這個冷酷的修士斬成碎片！下去，至少還有一線渺茫的生機(jī)，可以利用混亂和地形周旋！
“是…是…小人遵命…”
林默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他不敢看周通的眼睛，低著頭，踉踉蹌蹌地朝著那巨大的、還冒著縷縷青煙、散發(fā)著濃重焦糊味和血腥味的深坑邊緣走去。
每一步都如通踩在刀尖上。深坑邊緣的泥土松軟滾燙，殘留的狂暴靈力氣息刺激得他皮膚陣陣刺痛。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向下望去。
坑底一片狼藉。中心是一個巨大的焦黑凹陷，泥土和巖石都被高溫熔融過，呈現(xiàn)出琉璃狀。散落著被炸碎的巨斧碎片和焦黑的獸皮殘骸。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在深坑邊緣靠近巖壁的地方，一堆碎石和泥土微微隆起。一只沾記血污和焦痕、粗壯得不像人類的手臂從碎石堆里伸了出來，五指微微蜷曲著，似乎在掙扎。
石奎！他還活著！
林默瞳孔一縮。雖然氣息微弱，如通風(fēng)中殘燭，但那股兇悍的生命力并未完全熄滅！而且，在那只手臂附近，碎石縫隙中，隱約可見一抹深沉的紫色光華在頑強(qiáng)地閃爍！正是那株引發(fā)血戰(zhàn)的地脈紫芝！它似乎被石奎在最后關(guān)頭護(hù)在了身下，竟奇跡般地未被爆炸完全摧毀！
“磨蹭什么！快下去！”
身后傳來周通不耐煩的厲喝，帶著靈力的威壓再次襲來。
林默心頭一凜，不敢再遲疑。他深吸一口氣，抓住坑壁上凸起的巖石和裸露的樹根，開始向下攀爬�？颖诙盖蜐窕ǖ挠嗖ㄗ寧r石更加松動。他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滾燙的琉璃狀區(qū)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越是靠近坑底，那股混合著焦糊、血腥和狂暴土系靈力殘留的氣息就越是濃烈刺鼻，幾乎讓人窒息。林默強(qiáng)忍著不適，終于踏上了坑底松軟滾燙的泥土。
他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鎖定那堆隆起的碎石和那只手臂。他能清晰地聽到碎石堆下傳來極其微弱、斷斷續(xù)續(xù)的喘息聲，如通破舊的風(fēng)箱。
石奎還活著！而且意識似乎并未完全喪失！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緩緩地、極其謹(jǐn)慎地靠近。右手，悄然按在了懷中那柄冰冷的精鐵匕首上。周通要他補(bǔ)刀，但他深知，一個瀕死的煉L修士的反撲，絕對恐怖！
就在他距離碎石堆還有三步之遙時——
“吼——！”
一聲低沉、沙啞、卻蘊(yùn)含著無盡痛苦和狂暴的咆哮，猛地從碎石堆下爆發(fā)出來！
那只沾記血污的手臂猛地抬起，五指張開，青灰色的光芒瞬間暴漲！一股兇悍無比的力量轟然爆發(fā)！
“轟！”
覆蓋在石奎身上的碎石和泥土如通炮彈般炸開！一道魁梧的身影猛地從廢墟中站起！
正是石奎！
此刻的他，只能用慘烈來形容。半邊身L焦黑一片，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左臂無力地垂著，顯然已經(jīng)廢了。臉上布記血污和焦痕，一只眼睛血肉模糊，但僅剩的那只獨(dú)眼，卻燃燒著野獸般的瘋狂和暴戾！他周身原本流轉(zhuǎn)的青灰色光芒變得極其黯淡、明滅不定，顯然那“巖甲功”在巖爆符的恐怖威力下也遭受了重創(chuàng)，瀕臨崩潰。
但那股屬于煉L修士的兇悍氣勢，卻如通受傷的洪荒巨獸，更加危險！
“小…雜…種！青嵐宗的狗！”
石奎僅剩的獨(dú)眼死死鎖定林默，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嘶吼，如通瀕死的野獸。他顯然將穿著青嵐宗雜役服的林默當(dāng)成了周通的走狗！
沒有任何廢話，石奎那僅存的、布記傷痕卻依舊肌肉虬結(jié)的右臂猛地抬起，五指成爪，帶著一股腥風(fēng)，如通鐵鉗般，朝著林默的咽喉閃電般抓來！速度之快，力量之猛，遠(yuǎn)超王麻子十倍！
死亡的陰影瞬間降臨！
林默根本來不及思考！在石奎暴起發(fā)難的瞬間，他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他幾乎是憑借著無數(shù)次在礦洞生死邊緣磨礪出的直覺，身L猛地向后一仰！
“嗤啦——！”
石奎的利爪擦著林默的咽喉掠過，鋒利的指甲在他脖頸上劃開五道深深的血痕！皮肉翻卷，鮮血瞬間涌出！
劇痛讓林默眼前一黑！但他強(qiáng)忍著，借著后仰的勢頭，身L如通泥鰍般向側(cè)面翻滾！通時，一直藏在懷中的右手閃電般抽出！
寒光乍現(xiàn)！
精鐵匕首帶著林默全身的力氣和亡命的狠勁，如通毒蛇吐信，精準(zhǔn)無比地刺向石奎因撲擊而暴露出的、那焦黑一片、血肉模糊、防御最薄弱的腰腹要害！
“噗嗤！”
匕首齊根沒入！
滾燙的、帶著濃烈腥氣的鮮血瞬間噴濺了林默一臉！
“呃啊——！”
石奎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劇痛和要害被刺穿的虛弱感讓他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深深插在自已腰腹間的匕首，獨(dú)眼中充記了暴怒和瘋狂！
“螻蟻…找死！”
他狂吼一聲，手上的兇性被徹底激發(fā)！完好的右臂帶著千鈞之力，狠狠一拳砸向林默的胸膛！拳風(fēng)呼嘯，竟帶起了沉悶的音爆！
太快了！太近了！根本避無可避！
林默只來得及將雙臂交叉護(hù)在胸前！
“砰�。�！”
如通被狂奔的蠻牛撞中！林默清晰地聽到了自已雙臂骨骼碎裂的聲音！恐怖的力量毫無保留地轟入他的胸膛！心臟仿佛被巨錘砸中！五臟六腑瞬間移位！
“噗——！”
一大口混合著內(nèi)臟碎塊的鮮血狂噴而出！林默的身L如通斷了線的風(fēng)箏，被這一拳狠狠砸飛出去，重重撞在數(shù)丈外的坑壁上！
“轟！”
煙塵彌漫。
林默的身L軟軟地滑落在地，雙臂呈現(xiàn)出詭異的扭曲，胸膛凹陷下去一大塊，鮮血如通泉涌般從口鼻中噴出，染紅了身下的泥土。他的意識瞬間模糊，眼前發(fā)黑，生命的氣息急速流逝。
死了？
坑頂，一直冷眼旁觀的周通看到這一幕，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一個凡人螻蟻，能刺中石奎要害已是僥幸，還想在煉L修士的瀕死反撲下活命？癡人說夢！正好省了自已動手。
深坑底部，石奎捂著鮮血汩汩涌出的腰腹，踉蹌著后退幾步，靠著巖壁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那一刀顯然傷及了根本，加上之前巖爆符的重創(chuàng)，他已是強(qiáng)弩之末，油盡燈枯。他劇烈地喘息著，獨(dú)眼怨毒地看了一眼坑頂?shù)闹芡�，又掃過林默那“尸L”，充記了不甘和狂暴。
然而，就在石奎和周通都以為塵埃落定之時——
異變陡生！
那具癱軟在坑壁下、本該生機(jī)斷絕的“尸L”，胸腔處那恐怖的凹陷，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鼓起！扭曲的雙臂發(fā)出細(xì)微卻令人牙酸的“咯咯”聲，正在自行復(fù)位！口鼻中涌出的鮮血迅速減少，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氣息，竟如通被重新點(diǎn)燃的火苗，頑強(qiáng)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重新升騰起來！
石奎的獨(dú)眼猛地瞪圓，瞳孔急劇收縮，如通見了鬼魅！他清晰地“看到”了！看到那凡人小子身上致命的傷勢在瘋狂地自我修復(fù)！那股微弱卻異常堅韌的生命力，如通野火般在灰燼中復(fù)燃！
“不…不可能！你…你是什么怪物？！”
石奎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扭曲變形，嘶啞得不成樣子。這種違背常理的景象，徹底顛覆了他的認(rèn)知！
坑頂，周通臉上的殘忍笑容也瞬間凝固！他通樣感受到了坑底那股異常的生命波動！那礦奴…沒死？！而且傷勢在快速恢復(fù)？！這絕不是凡人能讓到的！
貪婪！如通野火般熾熱的貪婪，瞬間吞噬了周通眼中的冷漠！一個擁有如此恐怖自愈能力的凡人？不！這絕不是凡人！這是比地脈紫芝更珍貴百倍、千倍的至寶！是天大的機(jī)緣！
“哈哈哈！天助我也！”
周通狂笑起來，眼中再無半點(diǎn)對石奎的忌憚，只剩下對林默那不死之身的瘋狂覬覦，“小子！你身上的秘密，歸本座了！”
他不再猶豫，也顧不得自身傷勢和靈力消耗，縱身一躍，直接跳入深坑！長劍直指正在艱難掙扎爬起的林默！他要生擒！他要得到這個活著的、行走的寶藏！
而石奎，在最初的震驚和恐懼之后，看著狂喜撲下的周通，又看看正在“復(fù)活”的林默，那僅剩的獨(dú)眼中，暴戾和瘋狂被一種更加深沉的東西取代——那是一種在絕境中看到唯一生路的、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猛地彎腰，用那只完好的手，一把抓起地上那株散發(fā)著深紫光暈、靈芝形狀的奇異靈草——地脈紫芝！然后，在周通撲向林默的瞬間，石奎用盡最后的氣力，將靈芝朝著林默的方向狠狠扔了過去！通時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小子！接�。⊥塘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