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千帆燼染蒼狼瞳
海若收魂，焚帆作紙
—《景州海志·災異篇》
咸腥的風卷著人肉焦香灌進鼻腔時，云錚正將盤瓠骨笛從尸L喉管拔出。
血沫順著笛孔滴落，在灼熱的甲板上“滋”地騰起青煙。腳下“滄溟號”的龍骨發(fā)出垂死的呻吟，玄國稅吏的尸身卡在斷裂的船舷間，腰牌刻著“玄字七十一”——這是本月第三艘被劫的軍糧船。
“斷云刃好手段�！�
金銖的嗓音混著算珠噼啪聲刺破海霧。她立在舢板上，胭脂紅裙擺被血浪打濕，像一朵開在腐肉上的曼陀羅�！八暮Ｉ處偷拇阋哺覠皇峭恕�
“咔嚓!”
云錚踏碎稅吏的喉骨，束發(fā)帶在腥風中如招魂幡狂舞：“金掌柜的規(guī)矩我懂——劫船留三成貨，給商幫抽水。”她甩刃指向燃燒的貨艙，“那七千石霉米，夠換你閉嘴么”
千里外的景國皇都，龍涎香壓不住血的鐵銹味。
澹臺明澈指尖撫過婚書上的泥金小篆——“云昭”。兩個字被燭火舔舐蜷曲時，殿門轟然洞開。
“報!玄國鐵鷂子越境，焚我十艘糧船!”侍衛(wèi)鎧甲滴著雨水，“押船的虎賁衛(wèi)……全喂了鯊魚!”
燭淚燙在他虎口，恍惚是云國宮變那夜，沾在云昭睫毛上的雪。
“虎賁衛(wèi)的尸首，”他碾碎婚書灰燼，“可驗過了”
“殘肢左腕皆有月牙疤，像是·…”侍衛(wèi)喉結滾動，“像是盤瓠祭刀的舊傷�！�
殿外驚雷炸響，照亮澹臺明澈掌心的玉玨——半枚雕著狼頭，半枚刻著云紋。
龍城之巔的雪混著烽煙落下，玄國皇子元燼的刀尖正挑著一卷海圖。
“劫船者擅骨笛，左腕帶疤�！避妿燁澏吨归_畫像，“流寇頭目‘云錚’，疑是云國余孽�！敝焐霸诋嬒窈斫Y處洇開血痕般的叉。
元燼的灰藍瞳孔倒映著地圖上燃燒的船帆，忽將匕首釘進“三岔驛”：“裝公子的母狼…”刀柄蒼狼浮雕硌著他掌心，“本殿要剝下那身狼皮讓箭囊�！�
三岔驛摘星閣頂，謝泠的冰蠶絲手套拈起黑玉棋。
“景國丟糧，玄國失稅，云國余孽背鍋�！逼遄忧迷凇熬啊弊纸蛏希昂靡话鸦��！�
窗外飄進半片焦帆，江無羈的刀倏然出鞘!帆布正落在棋盤中央，焦痕撕裂“玄”“云”兩國。血漬暈染處，赫然印著無爭山莊的纏枝暗紋。
“你的狗鼻子倒靈�！敝x泠指尖拂過血紋。
江無羈反手收刀，玄鐵刀鞘撞得算盤珠亂顫的金銖一個趔趄：“帆是沖你來的�！�
陰影里傳來葉懸音的嘆息。他藥囊中爬出蜈蚣，正貪婪吞噬帆布血漬：“七日斷魂散……山莊惹上五毒教了�！�
此時焚船核心的油污里，云錚摳出稅吏懷中的玄鐵令牌。
“玄字七十一”背面，小字烙著軍糧實收：稻米三千石。
她脊背驟冷——方才燒的艙里堆記沙袋!“糟了!調(diào)虎離山!”金銖的算珠鏈突然崩
斷，玉珠滾進血海，“虎賁衛(wèi)押的真貨早走陸路了!”
海霧深處傳來弩機絞弦的嗡鳴。
云錚旋身疾退的剎那，三支玄鐵箭撕碎濃霧!箭矢穿透她殘影釘進桅桿，尾翎漆黑，纏枝紋滲著幽藍毒光。
“無爭山莊的‘鎖魂箭’……”葉懸音的藥囊騰起紫煙，“謝泠要滅口”
骨笛在云錚掌心發(fā)燙。機括彈開暗格，一卷絲帛落入血泊。澹臺明澈親繪的小像在火光中舒展——畫上云昭女裝簪花，而此刻染血的笛孔正抵著她喉結。
箭雨再至時，金銖的算盤炸起記天銅釘!“接住!”她嘶吼著拋來火油罐。云錚凌空踢碎陶罐，烈焰如巨蟒撲向霧中弩手。慘叫聲中，一支漏網(wǎng)箭矢毒蛇般噬向她咽喉!“鐺——!骨笛格住箭鏃的瞬間，笛身裂紋進射。碎玉飛濺處，露出帛畫背面朱砂寫就的密令
“糧船為餌，誅殺云錚。澹臺明澈手諭�！膘F中忽現(xiàn)樓船巨影，靛藍帆旗獵獵翻卷。
船頭立著雪色大氅的身影，弓弦尚在震鳴——
澹臺明澈的海龍弓，正對準云錚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