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神圣時刻的荒謬插曲
婚禮現(xiàn)場的陽光很好。
透過莊園教堂的彩色玻璃穹頂,碎金般的光斑落在賓客們的禮服上。
樂隊演奏的旋律輕柔舒緩。
一切都那么的完美。
我站在鏡前,最后整理了一下袖扣。
黑色高定禮服,每一寸剪裁都貼合身形,襯得肩線愈發(fā)挺括。
——今天之后,蘇蔓會成為我的妻子。
這個念頭劃過腦海時,我罕見地彎了彎唇角。
五年了。
從她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跌跌撞撞,到如今蔓越科技在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我看著她一步步走過來,也習(xí)慣了在她焦頭爛額時不動聲色地替她掃平障礙。
她性子倔,又好強,總想證明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庇護。
所以,我從未告訴她,那些她以為靠運氣談成的合作,背后有多少是我暗中鋪的路;
她以為恰好趕上的政策紅利,有多少是我提前打通的關(guān)節(jié)。
——不重要。
我要的從來不是她的感激。
我要的只是她站在我身邊時,眼里那點不馴的亮光,和偶爾依賴我時,
那聲帶著點不甘心的沈硯,幫個忙。
而現(xiàn)在,她終于要成為我的妻子。
鏡子里,我的表情依舊平靜,但心臟跳動的頻率比平時快了一些。
周銳無聲地出現(xiàn)在身后,遞上一份文件。
先生,婚禮流程最后確認(rèn)。
我掃了一眼,點頭。
距離儀式開始還有三十分鐘,賓客已經(jīng)全部到齊。
蘇蔓應(yīng)該已經(jīng)換好了婚紗,在化妝間等待。
她那邊準(zhǔn)備好了
蘇小姐二十分鐘前就已經(jīng)妝發(fā)完成。周銳頓了頓,又補充,
不過……她似乎有些焦躁。
我挑眉:怎么了
陳助理還沒到。
陳浩。
這個名字讓我的手指微微一頓。
蘇蔓的私人助理,一個能力平平卻格外受她重視的年輕人。
入職不到一年,就已經(jīng)參與公司核心項目,甚至今天的婚禮,蘇蔓堅持讓他負(fù)責(zé)婚戒和重要文件的保管。
——只因為,他長得像她死去的初戀。
這個理由,她從未明說,但我比誰都清楚。
堵車我語氣平淡。
不清楚。周銳垂眼,蘇小姐打了兩次電話催問,陳助理只說還在路上。
我看了眼時間,沒再多言,抬步往化妝間走去。
推開門,蘇蔓正背對著我站在窗前,婚紗的拖尾鋪展在地上。
她聽到動靜,猛地轉(zhuǎn)身。
妝很完美,眉眼精致,唇色艷麗,肌膚雪白。
可她的表情卻帶著一絲罕見的慌亂,手指緊緊攥著手機。
沈硯!她快步走過來,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悶悶的響,陳浩還沒到!
我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穩(wěn)住她的情緒:別急,怎么回事
他說他被堵在高速上,至少還要一小時才能到!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婚戒在他那里!還有和投資方補充協(xié)議的最終版,流程的U盤……全都在他手上!
我微微瞇起眼。
高速堵車這個時間點
讓他把東西交給閃送,或者報位置,我派人去取。我語氣平靜,
婚禮不會耽誤。
不行!她幾乎是立刻反駁,手指下意識攥緊了我的袖口,
那些東西太重要了,不能經(jīng)別人的手!而且……而且他是我助理,他被困在路上,我怎么能不管
我們把婚禮推遲1個小時吧!好不好
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像是心虛,卻又很快被固執(zhí)覆蓋。
我沉默地看著她。
她不是不知道今天的場合有多重要。
全球頂尖的合作伙伴,業(yè)內(nèi)舉足輕重的人物,甚至盛寰集團的幾位元老——全都坐在外面的賓客席上,等著見證這場婚禮。
可她居然想為了一個助理,推遲儀式
蘇蔓。我緩緩開口,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你想清楚�,F(xiàn)在走出去,意味著什么。
她的睫毛顫了顫,卻沒退縮:就一小時……賓客們能理解的!
理解我輕笑了一聲,我用手撫摸著她的下頜,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她下意識縮了縮,
你是覺得,在座所有人——包括我——的時間,都比不上一個遲到的助理
她的臉色變了變:我不是這個意思!但陳浩他……
他什么我打斷她,眼神徹底冷下來,
他比你今天的婚禮更重要比在座所有人更重要比我更重要
最后一句話,幾乎是從齒間碾出來的。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可最終只是咬了咬唇,固執(zhí)地別開臉:
沈硯,你太小題大做了!就一小時而已,等我回來,一切照常!
說完,她抓起桌上的車鑰匙,拖著婚紗就往外沖。
我站在原地,沒攔她。
——這是她的選擇。
門被重重摔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
化妝間里安靜得可怕。
我低頭,看了眼無名指上的婚戒,然后,緩緩將它摘了下來。
2
決裂時刻
化妝間的門在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蘇蔓離去的腳步聲。
我站在走廊的陰影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被摘下的婚戒。
鉑金的邊緣硌在手指上,細(xì)微的疼痛清晰地提醒著我——這一切有多荒謬。
為了一個助理。
一個連準(zhǔn)時到場都做不到的廢物。
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最后一絲溫度已經(jīng)褪盡。
走廊盡頭,周銳無聲地出現(xiàn),目光落在我空蕩蕩的無名指上,眼神微動,但什么也沒問。
先生,還有二十分鐘到原定儀式時間。他低聲提醒。
我嗯了一聲,抬步往主廳走去。
推開主廳大門的瞬間,嘈雜的談笑聲撲面而來。
水晶吊燈的光太過明亮,香檳塔折射出的碎光刺得人眼眶發(fā)澀。
滿座賓客衣香鬢影,臉上掛著程式化的笑容,仿佛所有人都沉浸在虛假的喜悅里。
——真諷刺。
我面無表情地穿過人群,走向主舞臺。
腳步很穩(wěn),甚至稱得上從容。
但周圍的聲音卻漸漸低了下來,一道道或疑惑或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沈總怎么一個人
新娘呢
出什么事了
竊竊私語像潮水般蔓延。
我置若罔聞,徑直走上主舞臺,拿起話筒。
各位。
音響將我的聲音放大,清晰地傳遍整個大廳。
原本還殘留的零星交談聲瞬間消失,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平靜地掃視臺下,緩緩開口:
很抱歉在這個本應(yīng)充滿喜悅的時刻打擾大家。
剛剛發(fā)生了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
我停頓了一秒,語氣冷靜得像在陳述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事實:
新娘蘇蔓女士認(rèn)為,她的私人助理陳浩先生因故無法按時抵達現(xiàn)場這件事,
比我們籌備數(shù)月的婚禮儀式、比在座各位遠(yuǎn)道而來的情誼、比她未來丈夫的感受都更為重要和緊急。
因此,她決定親自驅(qū)車去高速路上迎接陳助理。
話音落下的瞬間,臺下爆發(fā)出一片嘩然。
有人倒抽冷氣,有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更有甚者已經(jīng)掏出手機開始拍攝。
我甚至能想象到,明天財經(jīng)版和八卦媒體的頭條會怎么寫——
《驚爆!新娘婚禮當(dāng)天拋下新郎去接男助理!》
《蔓越科技CEO蘇蔓為助理取消婚禮》
我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卻一片冰冷。
基于蘇蔓女士的明確選擇和優(yōu)先排序,我繼續(xù)道,聲音不高不低,卻讓全場再度安靜下來,
這場婚禮,已經(jīng)失去了它應(yīng)有的意義和基礎(chǔ)。
所以,我,沈硯,在此正式宣布——
原定于今日舉行的婚禮,永久取消。
取消二字落地,如同一記驚雷炸響。
臺下瞬間炸開了鍋。
驚呼聲、議論聲、拍照聲混作一團,有人站起來想提問,有人試圖上前,場面一片混亂。
我置若罔聞,微微鞠躬:今日給各位帶來的不便與損失,我的助理周銳先生會全權(quán)負(fù)責(zé)處理并給予合理賠償。再次致以最深的歉意。
各位,請自便。
禮儀完美,措辭得體,卻比任何怒吼都更具殺傷力。
說完,我放下話筒,轉(zhuǎn)身走下舞臺。
侍者端著香檳托盤站在一旁,臉上還帶著未褪的震驚。
我停下腳步,攤開掌心——那枚婚戒靜靜地躺在那里,泛著冰冷的光。
沒有絲毫猶豫,我手指一松。
�!�
一聲清脆的響聲。
戒指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zhǔn)地落入侍者托盤上的香檳杯中。
金色的酒液微微晃動,戒指緩緩沉底,像是一場無聲的葬禮。
全場死寂。
我頭也不回地走向側(cè)門。
周銳如幽靈般出現(xiàn)在我身側(cè),聲音壓得極低:先生,車備好了。
我嗯了一聲,腳步未停。
身后,大廳里的嘈雜聲再度爆發(fā),隱約能聽到有人在高聲質(zhì)問,有人在打電話,更有人已經(jīng)開始往外沖——大概是去追蘇蔓,或者追新聞。
但這一切都與我無關(guān)了。
推開側(cè)門的瞬間,冷風(fēng)迎面撲來。
天色陰沉,烏云壓頂,仿佛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周銳快步跟上:接下來
我拉開車門,聲音平靜得可怕:
啟動預(yù)案,我要讓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
高速公路上的風(fēng)呼嘯而過。
蘇蔓死死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泛白,副駕駛座上是胡亂堆著的婚紗的裙擺
電話就是在這時響起的。
閨蜜林莉的聲音帶著哭腔:蔓蔓!你快回來!沈硯…沈硯他把婚禮取消了!當(dāng)眾宣布的!
蘇蔓猛地踩下剎車,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什么!她的聲音尖得不像自己。
他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說……說你覺得陳浩比婚禮、比賓客、比他更重要……所以他宣布婚禮取消!
他還、還把你的婚戒扔進了香檳杯里!
蘇蔓的大腦一片空白。
耳邊嗡嗡作響,林莉還在說著什么,可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取消婚禮
就因為她晚一小時
沈硯怎么敢!
她顫抖著掛斷電話,手指哆嗦著撥通沈硯的號碼——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再打,依然是冰冷的機械女聲。
她瘋了一樣地發(fā)消息:
【沈硯!你瘋了嗎!就因為我晚一小時你就取消婚禮!你怎么這么狠心!這么不可理喻!快接電話!】
消息如石沉大海。
恐慌和憤怒如同潮水般涌上來,淹沒了她的理智。
她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盤,喇叭發(fā)出刺耳的鳴笛聲。
后車不滿地按喇叭催促,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車還停在高速路中間。
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先找到陳浩,拿到婚戒和文件,然后——
然后怎么樣
回去和沈硯結(jié)婚完成婚禮還是干脆和他大吵一架
她不知道。
但此刻,她只能踩下油門,繼續(xù)往前開。
這個沈硯,等我接了陳浩回來
定要讓你好看。
3
真相揭露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烏云壓得越來越低。
周銳坐在副駕駛,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動,聲音平穩(wěn)地匯報著:
銀行已經(jīng)打過招呼,王行長表示會立即凍結(jié)蔓越的貸款審批。創(chuàng)科的李總也確認(rèn)了,他們會按照我們的條件接收蔓越的客戶資源。
我靠在座椅上,閉目養(yǎng)神,指尖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敲。
陳浩那邊呢
跟蹤的人剛發(fā)來消息,周銳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微妙的諷刺,
他根本沒上高速,現(xiàn)在正在XX便利店里刷手機。
我緩緩睜開眼。
果然。
一個連撒謊都拙劣的廢物。
把位置發(fā)給蘇蔓。我淡淡道,讓她親眼看看,她到底為了什么放棄了婚禮。
周銳點頭,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幾下,發(fā)送完畢。
車內(nèi)的氣氛沉默而壓抑。
雨點開始砸在車窗上,起初只是零星幾滴,很快便連成一片。
我望著窗外模糊的景色,思緒卻異常清晰。
蘇蔓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接到婚禮取消的消息了。
她會憤怒,會不解,會歇斯底里地給我打電話、發(fā)信息——可惜,她永遠(yuǎn)不會得到回應(yīng)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
我拿出來掃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一條又一條的未讀消息:
【沈硯!你瘋了嗎!就因為我晚一小時你就取消婚禮!你怎么這么狠心!】
【接電話!我們談?wù)�!�?br />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最后一條是五分鐘前發(fā)的:【你等著,我馬上回來!】
我面無表情地鎖上屏幕,將手機丟到一旁。
——晚了。
---
便利店的玻璃門被猛地推開,撞在墻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蘇蔓站在門口,婚紗的裙擺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黏在小腿上,冰冷刺骨。
她的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妝容暈開,整個人狼狽不堪。
便利店里零星幾個顧客詫異地抬頭看她。
角落里,陳浩正翹著二郎腿玩手機,手邊放著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他頭發(fā)亂糟糟的,眼下掛著明顯的烏青,身上還飄著一股淡淡的酒氣和劣質(zhì)香水味。
——哪有一點堵車的影子
蘇蔓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
陳浩。她的聲音冷得像冰。
陳浩猛地抬頭,看到她的瞬間,臉色唰地變了。
他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手機啪地掉在地上。
蘇、蘇總!您怎么……您怎么來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眼神飄忽,
我、我正打算叫車回去呢,路上堵得太厲害了,我剛到這兒休息一下……
蘇蔓死死盯著他,胸口劇烈起伏。
謊言。
全是謊言。
她為了這個謊言,拋下了自己的婚禮,拋下了沈硯,拋下了所有的賓客——
而現(xiàn)在,這個廢物正站在她面前,衣衫不整,滿嘴胡話。
上車。她咬著牙擠出兩個字,轉(zhuǎn)身就走。
陳浩慌慌張張地抓起背包跟上:
蘇總,您聽我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昨晚有個應(yīng)酬,喝多了,早上睡過頭了,我怕您生氣才……
蘇蔓猛地回頭,眼神鋒利得像刀:閉嘴。
陳浩瞬間噤聲。
回程的車?yán)铮瑲夥諌阂值每膳隆?br />
蘇蔓死死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泛白。
雨越下越大,雨刷器瘋狂擺動,卻依然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的手機在這時瘋狂震動起來。
副駕駛上的陳浩手忙腳亂地遞過來:蘇總,電話!
蘇蔓掃了一眼——是公司副總張林的號碼。
她按下接聽鍵,還沒來得及開口,張林顫抖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蘇總!大事不好!XX銀行剛通知,我們那筆3000萬的A輪過橋貸款審批被卡死了!
理由是‘資質(zhì)存疑’!明天就要付給‘芯源科技’的800萬貨款怎么辦!
蘇蔓的呼吸一滯:什么!
還有更糟的,張林的聲音幾乎崩潰,
我剛收到‘創(chuàng)科智能’的郵件,他們單方面終止了所有合作!那可是我們最大的客戶��!
蘇蔓的眼前一陣發(fā)黑。
創(chuàng)科智能——那是蔓越科技賴以生存的核心客戶,占了公司70%的營收!
她手忙腳亂地掛斷電話,點開郵箱。
果然,一封來自創(chuàng)科的郵件赫然在列:
【致蔓越科技:經(jīng)評估,貴司近期管理存在重大不確定性,無法保障供應(yīng)鏈穩(wěn)定與后續(xù)服務(wù)支持�,F(xiàn)正式通知,終止雙方所有合作協(xié)議,即日生效。】
不……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手指顫抖著往下滑。
緊接著,一條微信語音自動播放:
蘇總,聽說婚禮出了點狀況投資人的聲音冷淡而疏遠(yuǎn),
我們很關(guān)注公司的穩(wěn)定性。原定的下周簽約,我們需要重新評估風(fēng)險,暫時擱置。
手機啪地掉在座位上。
蘇蔓的大腦一片空白。
貸款被拒、最大客戶撤資、投資人撤約——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太巧合,就像一場早有預(yù)謀的圍剿。
而能在一瞬間調(diào)動這種能量的,只有一個人——
沈硯。
這個混蛋,就因為這么一件小事情,非要任性鬧大。
給我造成了多大的麻煩。
她顫抖著抓起手機,本能地?fù)芡ㄉ虺幍奶柎a。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冰冷的機械女聲像一盆冷水澆下來。
她不死心,又用公司座機打了沈硯辦公室的電話。
這次接通了。
您好,啟辰資本。周銳的聲音禮貌而疏離。
周助理!我是蘇蔓,我找沈硯,急事!她的聲音幾乎破音。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
抱歉,蘇小姐,周銳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沈先生現(xiàn)在不便接聽任何來電,尤其是來自蔓越科技的。
你——
再見。
電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
忙音在耳邊回蕩,蘇蔓僵在原地,握著方向盤的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沈硯把她拉黑了。
不僅僅是私人號碼,他甚至切斷了所有她能聯(lián)系到他的途徑。
這個認(rèn)知讓她如墜冰窟。
蘇總……出什么事了陳浩小心翼翼地問。
蘇蔓猛地轉(zhuǎn)頭看他,眼神里的絕望和憤怒嚇得他往后縮了縮。
婚禮取消了,她一字一頓地說,因為你去晚了。
陳浩的表情瞬間變了。
啊取消了!他的聲音拔高,帶著不可思議的夸張,
就……就因為我遲到了一小時沈硯哥也太小氣了吧!蔓蔓,這真不能怪我�。≌l知道他這么開不起玩笑,這么不給你面子……
他還在喋喋不休,語氣輕佻得仿佛在討論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聚會。
公司現(xiàn)在要完了,蘇蔓打斷他,聲音沙啞,貸款被拒,客戶撤資,投資人跑路——全都是因為沈硯。
陳浩愣了一下,隨即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哎呀,別急嘛,說不定是誤會呢沈硯哥就是氣頭上,哄哄就好了。再說了,以你的能力,還怕搞不定這些
他的語氣輕松得令人發(fā)指,甚至帶著一絲隱秘的幸災(zāi)樂禍。
蘇蔓死死盯著他。
這張臉——這張酷似江楓的臉,此刻卻顯得如此陌生而丑陋。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錯誤。
為了這樣一個廢物,她失去了什么
滾下去。她冷冷地說。
陳浩愣住了:什么
我讓你滾下去!她猛地踩下剎車,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陳浩被慣性帶得往前一沖,差點撞上擋風(fēng)玻璃。
你瘋了嗎!這里可是高速——
現(xiàn)在,立刻,滾!她的聲音尖銳得不像自己,眼神里的狠厲讓陳浩瞬間閉了嘴。
他悻悻地抓起背包,推開車門,嘴里還不忘嘟囔:
神經(jīng)病……自己搞砸了拿我撒氣……
車門砰地關(guān)上。
蘇蔓一腳油門,車子猛地躥出去,濺起的泥水潑了陳浩一身。
后視鏡里,她看到他在雨中跳腳大罵,身影越來越小,最后消失在雨幕中。
她終于控制不住,趴在方向盤上痛哭出聲。
——一切都完了。
4
大廈將傾
盛寰集團頂層會議室的落地窗外,暴雨如注。
我站在窗前,手里握著剛送來的報告,上面詳細(xì)記錄了蔓越科技過去72小時內(nèi)的崩潰進程——銀行抽貸、客戶解約、供應(yīng)鏈斷裂。
一切都在按計劃推進。
周銳站在我身后,聲音平靜:林薇和張哲已經(jīng)簽署了入職協(xié)議,今早正式加入盛寰智能研究院。
按照您的指示,薪資翻倍,項目自主權(quán)翻倍。
我輕輕頷首。
挖走蘇蔓的核心團隊,是最致命的一擊。
沒有技術(shù)骨干,蔓越連最基本的訂單都無法交付。
稅務(wù)局那邊呢
已經(jīng)查到陳浩經(jīng)手的三筆問題合同,周銳的嘴角浮現(xiàn)一絲冷笑,
其中一份智能家居模塊的采購協(xié)議,簽約方是個空殼公司,資金流向可疑。
另外,他上個月報銷的差旅費里,混入了大量私人消費。
我轉(zhuǎn)身,將報告扔在桌上:匿名發(fā)給工商局。
已經(jīng)辦妥了,周銳推了推眼鏡,另外,陳浩昨晚約見了智享科技的王副總,在藍山咖啡館。
我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錄音設(shè)備
全部就位。
我望向窗外。
雨幕中的城市模糊不清,就像蘇蔓此刻的處境——她大概還沒意識到,這場暴風(fēng)雨才剛剛開始。
---
蔓越科技的辦公區(qū)死氣沉沉。
蘇蔓推開玻璃門時,幾個正在交頭接耳的員工立刻噤聲,眼神躲閃地回到工位。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沉默,像是所有人都預(yù)感到大廈將傾,只等最后那根稻草落下。
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聲音格外刺耳。
辦公室的門還沒關(guān)上,張林就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蘇總!不好了!林薇他們——
話音未落,三份辭呈已經(jīng)擺在桌上。
技術(shù)總監(jiān)林薇站在最前面,眼神復(fù)雜但堅定:
蘇總,抱歉。盛寰新成立的智能家居研究院給了我們無法拒絕的條件。
蘇蔓的手指死死掐進掌心:盛寰
那個從未聽說過的名字,此刻像毒蛇般鉆進她的耳朵。
薪資翻倍,項目自主權(quán),林薇苦笑了一下,
還有...絕對的穩(wěn)定性。我們知道現(xiàn)在離開不厚道,但...
人總要為自己考慮。張哲接話,低著頭不敢看她。
蘇蔓的眼前一陣發(fā)黑。
這三個人是蔓越的技術(shù)核心,他們一走,公司立刻就會癱瘓。
她強撐著最后的體面簽完字,剛把人送走,財務(wù)總監(jiān)就臉色慘白地闖進來:
蘇總!芯源科技停止供貨了!生產(chǎn)線已經(jīng)停工!其他供應(yīng)商都在催款!
緊接著是人事總監(jiān):銀行剛才來人,要求我們?nèi)靸?nèi)償還第一筆貸款!
最后是前臺的內(nèi)線電話:蘇總,稅務(wù)局和工商局的人到了,說要...突擊檢查。
蘇蔓癱坐在椅子上,感覺整個世界在眼前崩塌。
接下來的三小時如同噩夢。
稅務(wù)局的人目標(biāo)明確,直奔陳浩經(jīng)手的賬目。
那個平時油嘴滑舌的助理此刻面如土色,在查賬人員尖銳的質(zhì)問下支支吾吾:
這個...可能是財務(wù)審核疏忽...
那家供應(yīng)商是蘇總介紹的!
差旅費我、我可能拿錯發(fā)票了...
蘇蔓看著他拙劣的表演,胃里一陣翻涌。
檢查人員最終鎖定三筆問題合同和近十萬的虛報費用。
臨走時,為首的官員意味深長地說:蘇總,貴司的財務(wù)管理很有問題啊。
人一走,蘇蔓就把陳浩拽進辦公室:你到底背著我干了什么!
陳浩眼神閃爍:蔓蔓,你聽我解釋,這些都是誤會——
電腦突然響起郵件提示音。
一封匿名郵件,附件是錄音文件和照片。
蘇蔓點開錄音的瞬間,陳浩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王總,蔓越這次是真不行了,沈硯要整死她!
我知道他們核心客戶創(chuàng)科的對接人是誰,還有他們下一代產(chǎn)品的設(shè)計方向...只要您肯收留我,給我個位置,這些我都能給您弄來!
...對,蘇蔓她就是蠢女人一個,被初戀坑了又找個替身,活該!...
照片上,陳浩正和智享科技的副總握手言歡,桌上擺著明顯是蔓越內(nèi)部文件的文件夾。
空氣凝固了。
蘇蔓緩緩抬頭,陳浩的臉色已經(jīng)慘白如紙。
蔓蔓,這、這是合成的!有人陷害我!
她抓起電腦砸向他:滾!
陳浩躲開,表情突然扭曲:裝什么清高!公司倒了,你屁都不是!
他一把扯松領(lǐng)帶,露出猙獰的真面目,
你以為沈硯真看得上你他就是在玩你!我早就受夠了你那副高高在上、把我當(dāng)替身的樣子!
他猛地?fù)渖蟻頁岆娔X,蘇蔓躲閃不及,被推倒在地。
陳浩趁機奪門而出,臨走前還不忘回頭唾罵:
活該你破產(chǎn)!沈硯說得對,你就是個蠢貨!
辦公室門被狠狠摔上。
蘇蔓癱坐在地上,渾身發(fā)抖。
這一刻,所有線索終于串聯(lián)起來——盛寰集團、精準(zhǔn)打擊、沈硯的警告...
她抓起外套沖出門去。
啟辰資本的前臺禮貌而疏離:抱歉,沈先生不在公司。
那他什么時候回來我有急事!蘇蔓的聲音嘶啞。
不清楚。
她正要硬闖,周銳的身影出現(xiàn)在電梯口:蘇小姐。
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沈先生不會見您。請回吧。
周助理,求你了,蘇蔓的聲音帶著哭腔,就給我?guī)追昼姇r間就好...
保安。
兩個穿制服的男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請她離開。
被推出大門的那一刻,蘇蔓終于崩潰了。
她滑坐在臺階上,雨水混著淚水流了滿臉。
腦海中閃過沈硯曾經(jīng)看她的眼神——溫柔的、無奈的、縱容的...和最后那個冰冷的、決絕的背影。
為了一個卑劣的替身,她失去了什么
答案像刀子一樣捅進心臟——她失去了這世上唯一真心對她好的人。
5
雷霆之怒,灰飛煙滅
盛寰集團頂層的落地窗外,暴雨初歇,整座城市被洗刷得冰冷透亮。
我站在窗前,俯瞰腳下螻蟻般的車流,手中的加密通訊器傳來周銳冷靜的匯報:
涅槃計劃已準(zhǔn)備就緒,蔓越科技的資產(chǎn)評估報告剛剛送達。
念。
專利技術(shù)估值1.2億,客戶資源庫估值8000萬,實驗室原型機估值3000萬。
但按照破產(chǎn)清算程序,我們最多能以三折收購。
我輕輕搖晃著杯中的威士忌,冰塊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太貴了。
周銳立刻會意:
我明白了。銀行那邊會再施壓,等法院強制執(zhí)行拍賣時,價格可以壓到一折。
去做。
掛斷通訊,我轉(zhuǎn)身走向辦公桌。
桌面上攤開著最新的財經(jīng)報紙,頭版赫然是蘇蔓跌坐在啟辰資本門前的照片,配著刺目的標(biāo)題:《從巔峰到谷底:蔓越科技CEO婚禮鬧劇引發(fā)商業(yè)雪崩》。
照片里的她妝容暈染,婚紗沾滿泥水,狼狽得像個瘋子。
我面無表情地將報紙扔進垃圾桶。
---
律師事務(wù)所的空調(diào)開得太冷。
蘇蔓僵硬地坐在長桌一端,對面是三名面色冷峻的律師和兩位兇神惡煞的債主。
桌上堆著厚厚的文件,每一份都像劊子手的刀,等著斬斷她最后一絲生機。
蘇小姐,根據(jù)評估,蔓越科技已資不抵債。為首的律師推來一份文件,
這是資產(chǎn)轉(zhuǎn)讓協(xié)議,請您過目。
她的手指顫抖得幾乎拿不住筆。
視線模糊地掃過文件,突然在收購方一欄僵住——
【收購方:盛寰集團控股
-
寰宇科技有限公司】
【法人代表授權(quán)簽字:沈硯】
轟——
耳邊仿佛有驚雷炸響。
盛寰集團
那個橫跨金融、科技、地產(chǎn)的龐然大物
那個連政府都要禮讓三分的商業(yè)帝國
沈硯......是盛寰的人
不,不對——
她的目光死死釘在那行法人代表上,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可怕的事實:
沈硯不是盛寰的人,他就是盛寰的主人。
那個在她公司默默投資、為她牽線搭橋、甚至愿意為她下廚熬粥的沈硯,竟然是這座商業(yè)帝國的隱形主宰!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
她曾抱怨某個競爭對手靠山太硬,第二天對方就主動求和;
她曾為貸款焦頭爛額,轉(zhuǎn)眼銀行就送上最優(yōu)利率;
就連最難搞的客戶創(chuàng)科智能,都在沈硯偶然引薦后變得異常配合......
原來這一切都不是運氣。
是她親手推開的人,一直在無聲地為她撐起整個世界。
蘇小姐請簽字。律師不耐煩地催促。
筆尖觸到紙面的瞬間,一滴淚砸在沈硯的簽名上。
那個筆鋒凌厲的簽名,像一把刀,將她最后的驕傲剁得粉碎。
剛簽完字,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
母親歇斯底里的哭喊穿透聽筒:
蔓蔓!養(yǎng)老院說房子被收回了!怎么回事!你不是說這房子是公司福利嗎!
緊接著是銀行短信:【您尾號8818的信用卡已凍結(jié)】
然后是高爾夫俱樂部:【尊敬的會員,您的會籍已被終止】
一條接著一條,像是精心編排好的死亡通知,將她生命里所有與沈硯有關(guān)的痕跡,干凈利落地切除。
走出律師事務(wù)所時,天空又開始下雨。
蘇蔓站在雨中,看著手機上瘋狂推送的新聞:
《獨家:起底婚禮門女主角蘇蔓》
《蔓越科技破產(chǎn)內(nèi)幕:CEO為男助理拋棄金龜婿》
《盛寰集團低價收購蔓越核心資產(chǎn),沈硯身份首度曝光》
每一條新聞下都有成千上萬的嘲諷:
活該!眼瞎的拜金女!
沈硯這樣的男人都不要,去舔個小白臉
聽說她助理卷款跑了,真是報應(yīng)!
手機突然彈出陳浩最后發(fā)來的短信:
【別找我!錢是你自愿給我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蠢!】
雨水混著淚水流進嘴角,咸澀得發(fā)苦。
她機械地走向停車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保時捷已經(jīng)被貼了封條。
保安冷漠地告訴她:這輛車已被列入清償資產(chǎn)。
翻遍全身,只找到皺巴巴的二十塊錢。
攔出租車時,連續(xù)三輛空車看到她狼狽的樣子都加速駛過。
第四輛停下后,司機狐疑地問:去哪
蘇蔓張了張嘴,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處可去。
公司沒了,家沒了,朋友們的電話全都打不通。
最后她報出了父母租住的廉價公寓地址。
車窗外,巨大的LED屏正在播放財經(jīng)新聞,沈硯西裝革履的身影出現(xiàn)在畫面中。他站在盛寰集團新品發(fā)布會現(xiàn)場,從容不迫地介紹著最新一代智能家居系統(tǒng)
——那套系統(tǒng),分明是蔓越科技未完成的核心項目。
鏡頭特寫他修長的手指,無名指上干干凈凈,沒有任何戒指的痕跡。
蘇蔓終于崩潰地捂住臉,在出租車后座哭得像個瘋子。
司機從后視鏡瞥了她一眼,悄悄按下車門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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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購已完成。周銳將文件放在我桌上,
所有專利和客戶資源都已轉(zhuǎn)入寰宇科技。蔓越的辦公設(shè)備下周一拍賣。
我點點頭,目光落在最后一份文件上——那是蘇蔓父母居住的養(yǎng)老院產(chǎn)權(quán)轉(zhuǎn)讓書。
處理干凈。
是。周銳猶豫了一下,陳浩昨晚在澳門賭場輸光了所有錢,現(xiàn)在欠了高利貸。
我輕輕搖晃酒杯:拍幾張照片,寄給蘇蔓。
要...留他一條命嗎
冰塊的冷意透過玻璃傳到指尖,我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讓他活著。
有時候,活著比死更痛苦。
就像現(xiàn)在的蘇蔓。
一無所有,眾叛親離,連最后那點自欺欺人的借口都被撕得粉碎。
這才是真正的懲罰。
我端起酒杯,向窗外燈火璀璨的城市微微示意,然后仰頭飲盡。
威士忌灼燒喉嚨的感覺,痛快得像一場遲來的復(fù)仇。
6
遲來的卑微
云頂會所的燈光在雨夜中泛著金色的光芒。
私人晚宴剛剛結(jié)束,幾位跨國集團的高管正簇?fù)碇易呦蜷T口。
周銳撐開黑傘,恰到好處地?fù)蹰_飄散的雨絲。
沈董,關(guān)于東南亞市場的合作方案——
我抬手打斷對方的客套,目光落在會所臺階下的陰影里。
一個瘦削的人影蜷縮在雨中,像條被遺棄的野狗。
黑色長發(fā)濕漉漉地黏在臉上,洗得發(fā)白的舊外套被雨水浸透,緊緊裹在身上。
她瑟瑟發(fā)抖地抱著雙臂,嘴唇凍得青紫,卻固執(zhí)地盯著會所大門的方向。
——蘇蔓。
我微微瞇起眼。
三個月不見,她瘦得幾乎脫形,眼窩深陷,曾經(jīng)驕傲明亮的眼睛布滿血絲,像兩潭死水。
沈硯......
她看到我的瞬間,灰敗的眼底突然迸發(fā)出病態(tài)的光亮。
保安立刻上前阻攔,我抬手做了個微小的手勢。
這個動作像打開了某種開關(guān),蘇蔓猛地?fù)溥^來,卻在臺階前絆倒,重重摔進積水里。
她顧不得疼痛,手腳并用地爬到我腳邊,顫抖的手指死死攥住我的褲腳。
沈硯!沈硯我錯了!
她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混合著雨水和淚水。
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是我眼瞎!是我蠢得像豬!我不該鬼迷心竅為了陳浩那個畜生丟下你!
我不該把你的真心踩在腳下!我不該那么自負(fù),把你對我的好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
周圍的高管們默契地退開,形成一片真空地帶。
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她周圍砸出一個個小水坑。
公司沒了,錢沒了,家也沒了......她仰起頭,露出青白的脖頸,像引頸就戮的囚徒,
所有人都笑話我,罵我活該......我什么都沒有了!我只有你了......
她的手指收緊,骨節(jié)發(fā)白: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臟了你的眼......但求你看在我們過去五年的情分上,看在我曾經(jīng)......也真心愛過你的份上......
最后一個音節(jié)破碎在喉嚨里,她突然俯下身,額頭重重磕在潮濕的地面上:
求你給我一次機會,哪怕......哪怕只是讓我在你身邊當(dāng)個傭人......求你了!
這個曾經(jīng)驕傲到不可一世的女人,此刻像條喪家之犬般匍匐在我腳邊,尊嚴(yán)粉碎,卑微入土。
我靜靜地看著她,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緩緩蹲下身,黑色皮手套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
這個動作讓她眼底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
真可笑。
哭什么
我的聲音很輕,卻讓她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指尖用力,在她蒼白的皮膚上留下紅痕:不是去接你的最重要的助理了嗎
最重要三個字咬得極重,像刀子剜進她千瘡百孔的心臟。
她張了張嘴,喉嚨里發(fā)出小動物般的嗚咽。
他現(xiàn)在人呢我湊近她耳邊,呼吸噴在她冰冷的耳廓上,
能幫你把破產(chǎn)的公司哭回來還是能給你擋風(fēng)遮雨
這句話徹底擊垮了她。
她癱軟下去,像被抽走脊椎的爛泥,只有手指還固執(zhí)地抓著我的褲腳。
我站起身,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
皮革與皮膚摩擦的聲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婚禮推遲一小時最后一根手指被掰開時,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不,從你選擇他的那一刻起,你就永遠(yuǎn)出局了。
轉(zhuǎn)身的瞬間,她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沈硯!求你——
車門隔絕了所有聲音。
勞斯萊斯的引擎發(fā)出低沉的轟鳴。
后視鏡里,那個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黑暗里。
周銳遞來熱毛巾:記者拍到了。
嗯。
我擦掉手套上沾染的雨水,忽然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見到蘇蔓的場景。
那時她剛創(chuàng)業(yè)失敗,卻倔強地仰著下巴說:下次我一定會成功。
陽光落在她睫毛上,像振翅欲飛的蝶。
現(xiàn)在想來,不過是場拙劣的幻覺。
回公司。
車窗升起,將雨夜徹底隔絕在外。
---
豪車尾燈消失的方向,雨水混合著血水流進嘴角。
蘇蔓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咬破了嘴唇,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會所門口,幾個舉著手機的陌生人對著她指指點點,閃光燈不時亮起。
那就是蘇蔓
真賤啊,為了個小白臉丟掉金龜婿......
活該破產(chǎn)!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無處可去。
父母租的廉價公寓上個月他們就已經(jīng)和她斷絕關(guān)系。
朋友家自從破產(chǎn)消息傳出,所有人的電話都打不通了。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是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
點開的瞬間,她如遭雷擊——
照片里,陳浩滿臉是血地跪在賭場角落,被幾個彪形大漢按著腦袋。
配文:【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
最后一張是他被按在賭桌前的特寫,那雙曾經(jīng)讓她想起初戀的眼睛里,只剩下赤裸的恐懼和卑劣。
手機滑落進積水里,發(fā)出噗通一聲輕響。
蘇蔓突然笑了。
笑聲越來越大,最后變成歇斯底里的尖叫,嚇得圍觀的人連連后退。
瘋了瘋了......
她確實瘋了。
瘋到為這樣一個垃圾,弄丟了世界上最愛她的人。
雨水沖刷著臉龐,已經(jīng)分不清是哭是笑。
遠(yuǎn)處警笛聲若隱若現(xiàn),但她知道,再也不會有人來救她了。
7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盛寰大廈頂層的辦公室,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燈火。
周銳敲門進來,聲音平靜:蘇小姐在樓下,說想見您。
我頭也沒抬,繼續(xù)翻看手中的文件:讓她走。
保安已經(jīng)攔過三次了。周銳頓了頓,
她不肯走,說……可以一直等到您愿意見她。
我合上文件,抬眸看向窗外。
三個月了。
自從那場雨夜之后,蘇蔓徹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直到今天。
讓她上來。
我倒要看看,她還能說出什么可笑的話來。
——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蘇蔓站在門口,比上次見面時更加憔悴。
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曾經(jīng)精心打理的卷發(fā)如今只是隨意地扎在腦后,臉上沒有妝容,眼下是濃重的青黑。
她瘦了很多,手腕細(xì)得仿佛一折就斷,整個人像一張被抽干水分的紙,蒼白、脆弱,一碰就碎。
可她的眼睛卻亮得嚇人,死死盯著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沈硯……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顫抖。
我沒有起身,也沒有請她坐下,只是冷淡地看著她:有事
她像是被我的語氣刺到,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但很快又松開,
深吸一口氣,走到我的辦公桌前。
我……我想了很久。她聲音低啞,這幾個月,我每天都在后悔。
我沒有說話。
她眼眶發(fā)紅,卻強忍著沒有哭出來:我錯了,沈硯。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不該為了陳浩丟下你,不該把你的付出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更不該……在婚禮上讓你難堪。
她的手指輕輕搭在桌沿,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我這輩子做過最蠢的事,就是為了一個垃圾,弄丟了你。
我冷笑一聲,終于開口:所以呢
她像是被我的冷漠刺痛,但還是固執(zhí)地繼續(xù):
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愛的人一直是你。
陳浩……我只是把他當(dāng)成了江楓的替身,我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我太蠢了……
可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愛的只有你。
她抬起頭,眼淚終于落下來:
我什么都不要了,沈硯。公司、名聲、錢……我都可以不要。
我只想待在你身邊,哪怕只是當(dāng)個傭人,當(dāng)個秘書……甚至是你的玩.物,什么都行。
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簽婚前協(xié)議,我可以放棄一切財產(chǎn)……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幾乎變成了哀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
辦公室陷入死寂。
我看著她淚流滿面的臉,忽然覺得荒謬。
曾經(jīng)驕傲得不可一世的蘇蔓,如今卻卑微到塵埃里,求我施舍一點愛。
多可笑。
我緩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她仰頭看我,眼里滿是希冀。
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她渾身一顫。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我輕聲說,蘇蔓,你早干嘛去了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像是被捅了一刀。
婚禮那天,我給過你機會。我松開手,轉(zhuǎn)身走向落地窗,是你自己選的。
沈硯……她聲音發(fā)抖,我真的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然后呢我頭也不回,你覺得一句道歉,就能抹平一切
我可以彌補!我可以——
你拿什么彌補我打斷她,聲音冰冷,
我的尊嚴(yán)我的真心還是那場被你毀掉的婚禮
她僵在原地,臉色慘白。
我轉(zhuǎn)過身,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樣子,忽然覺得疲憊。
走吧,別讓我叫保安。
她站在原地沒動,眼淚無聲地往下掉。
過了很久,她才啞聲開口:……你真的,一點都不愛我了
不愛了。
(靠,為什么你要問這句話,沈硯還不得不回答,本來好好的復(fù)仇文,看吧,又要罵成女頻文了)
這三個字像刀子一樣捅進她心臟,她踉蹌了一下,差點站不穩(wěn)。
……好。
她抬手擦掉眼淚,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對不起……打擾了。
她轉(zhuǎn)身離開,背影單薄得像一張紙。
辦公室的門輕輕關(guān)上,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
我站在原地,看著窗外燈火通明的城市,忽然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
——陽光落在她發(fā)梢,她仰著下巴說:沈硯,我一定會成功的。
那時的她,眼里有光。
而現(xiàn)在,那束光終于徹底熄滅了。
---
電梯門關(guān)上的瞬間,蘇蔓終于癱軟在地。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心臟疼得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一塊,空蕩蕩的,灌著冷風(fēng)。
她終于明白,有些錯誤,一旦犯下,就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
沈硯不要她了。
永遠(yuǎn)不要了。
電梯到達一樓,門緩緩打開。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出大廈。
夜風(fēng)很冷,吹在臉上像刀子。
她抬頭看了一眼盛寰大廈頂層的燈光,那里亮如白晝,卻再也沒有她的位置。
她轉(zhuǎn)身,走進漆黑的夜色里。
——這一次,是真的結(jié)束了。
8
塵埃落定,你不配
國際會展中心的聚光燈刺目灼熱。
我站在演講臺上,身后巨大的屏幕上顯示著盛寰集團的標(biāo)志。
臺下坐滿全球頂尖企業(yè)的代表,攝像機鏡頭像黑洞洞的眼睛,將我的每一句話傳向世界各地。
盛寰智能家居系統(tǒng)將在下季度正式投入市場。我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全場,這套系統(tǒng)整合了全球最前沿的AI技術(shù),其核心算法已獲得二十七項國際專利。
鏡頭特寫我的右手——無名指干干凈凈,沒有任何痕跡。
臺下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據(jù)悉,這套系統(tǒng)的核心技術(shù)源自破產(chǎn)的蔓越科技有記者突然提問。
全場瞬間安靜。
我微微一笑,目光掃過那個不知死活的記者:
盛寰收購的每一項技術(shù)都經(jīng)過合法程序。至于前任持有者為何會破產(chǎn)...
停頓恰到好處。
或許該問問他們自己的經(jīng)營決策。
會場響起心領(lǐng)神會的低笑。
所有人都記得那個轟動商界的丑聞——新娘為接男助理逃婚,最終導(dǎo)致公司崩盤。
走下臺時,周銳遞來平板電腦:寰宇科技的股價又漲了7%。
我掃了一眼,隨手簽下幾份文件。
酒會準(zhǔn)備好了
一切就緒。
——
香檳塔在水晶燈下折射出璀璨光芒。
酒會上,我正與德國工業(yè)集團的CEO交談,一位身著墨綠色長裙的女性款款走來。
沈董,久仰。她舉杯,腕間的鉆石腕表低調(diào)閃耀,我是科銳投資的林晚。
我頷首致意。
林晚,華爾街最年輕的華人投資總監(jiān),最近剛回國創(chuàng)立自己的基金公司。
聰明,銳利,眼神里帶著恰到好處的野心。
聽說盛寰在東南亞有新布局她抿了一口香檳,唇角微揚,
或許我們有合作空間。
我們交談甚歡。
她談吐不凡,對市場的見解獨到犀利,偶爾流露的幽默感也拿捏得當(dāng)。
背景的大屏幕上滾動播放財經(jīng)新聞:
【盛寰旗下寰宇科技整合蔓越核心資產(chǎn),新一代智能家居平臺即將發(fā)布】
周銳適時出現(xiàn),低聲提醒我下個行程。
失陪。我對林晚舉杯。
她微笑頷首:期待下次見面。
轉(zhuǎn)身時,我瞥見大廳角落里閃爍的攝像頭——八卦記者總是無孔不入。
明天頭條或許會猜測我與林晚的關(guān)系。
無所謂。
---
出租屋的暖氣壞了。
蘇蔓裹著從二手市場淘來的舊毛毯,手指凍得發(fā)僵。
十平米的房間陰冷潮濕,墻皮剝落,窗外是灰蒙蒙的貧民區(qū)街景。
筆記本電腦屏幕泛著冷光,正在播放國際財經(jīng)峰會的回放。
畫面中的沈硯西裝筆挺,舉手投足間盡是掌控全局的從容。
鏡頭特寫他修長的手指——那枚曾經(jīng)屬于她的婚戒,早已消失無蹤。
......盛寰將繼續(xù)秉持創(chuàng)新與責(zé)任......
沈硯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清晰有力,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蘇蔓呆呆地看著屏幕,眼淚無聲滑落。
三個月前,她還是風(fēng)光無限的科技公司CEO;
現(xiàn)在,她只是個小公司的文員,做著最基礎(chǔ)的錄入工作,薪水勉強夠交房租。
父母拒絕接她電話,朋友全部消失,連陳浩都卷走她最后的積蓄逃去了國外——據(jù)說在澳門欠下高利貸,被人打斷了腿。
她顫抖著手指觸碰屏幕,沈硯的影像在指尖微微扭曲。
多可笑啊。
她曾經(jīng)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愛——那個站在商業(yè)帝國頂端的男人,曾經(jīng)愿意為她放下身段,洗手作羹湯。
而她,卻為了一個卑劣的替身,親手推開了他。
電腦突然彈出一條推送:
【商業(yè)巨子沈硯與美女投資人林晚相談甚歡,新戀情曝光】
配圖是酒會上沈硯與林晚舉杯對視的畫面,兩人俱是光彩照人,宛如璧人。
蘇蔓猛地合上電腦。
黑暗籠罩了狹小的房間。
她蜷縮在墻角,抱緊雙膝,終于發(fā)出壓抑已久的啜泣。
不是沈硯狠心。
是她不配。
鏡頭緩緩拉遠(yuǎn)——
破舊的出租屋里,女人蜷縮在陰影中顫抖;
而屏幕上定格的,是男人在聚光燈下意氣風(fēng)發(fā)的笑臉。
兩個世界,永不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