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們的喜好，便是在我家偷糧的老鼠都知道。

    可無人知道我喜歡什么。

    其實也不是沒說過，我喜歡丹青，只是沒人記得。上好的文房四寶堆滿了大姐的庫房，各色胭脂常被小妹隨手漏下。

    我卻連她們不要的也不能撿。

    「為什么？」

    「誰知道是撿的還是偷的？」

    柳靜和皺眉，想了半晌，「娘子，你不是親生的吧？」

    真不是就好了，可惜我的眼睛像娘，嘴巴像爹，誰看了也要說一句是你們老燕家的種。

    柳靜和嘖嘖稱奇，「沒見過這樣的。沒事兒，娘子，不就是丹青么？我給你找?guī)煾�，咱在寨子里一樣學(xué)！」

    我承認(rèn)那時候的柳靜和讓我忘乎所以。

    3

    可惜柳靜和也食言了。

    邊關(guān)告急，他要去參軍。

    我覺得他腦子有問題，太平的時候他要當(dāng)賊，打仗了又要去當(dāng)兵。

    柳靜和卻一反常態(tài)，「娘子，我得給我們掙個好前程，我不想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就是山賊。」

    我撫摸著微隆的小腹，「我不圖這些，我們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嗎？」

    他卻聽不到我在說什么，他只是握住我的手，將一塊玉佩放到我手上，「等我回來�！�

    他走得義無反顧。

    我站在山頂看他走遠(yuǎn)，任風(fēng)吹亂我的衣裙。

    我總是可以被舍棄的，任何人、任何時候，都可以輕易舍棄我。

    我不知道一個女人要怎么獨自生下孩子，柳靜和知道嗎？還是他其實沒有想過？

    柳靜和走了，山寨也就散了，往日交好的嬸子、姑娘給我湊了一點銀子，她們對我說，「歲娘，多保重�！�

    「多謝。」我拿著那點銀子，尋一處村落住下，安心養(yǎng)胎。

    若是我足夠心狠，一碗紅花下去，也可免去這生育之苦。

    但我舍不得。

    分不清是舍不得柳靜和，還是想要一個不會舍棄我的存在，我明知這很危險，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4

    我生下了一個女兒，她的眉眼像柳靜和，嘴巴卻像極了我，有著不合時宜的倔強。

    我給她起名燕茴，抱著她回了燕府。

    我不在的這兩年，燕府?dāng)U建了大門，更氣派了。

    門房見到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二小姐？」

    「是我�！�

    「不會吧！大白天還能見鬼？二小姐……您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死了？」

    「對啊，老爺夫人說的�！�

    我愣住，「爹和娘？」

    「二小姐被抓后為保清白，主動撞到劫匪的刀上……朝廷還給頒了貞節(jié)牌坊呢！」

    「可笑。」我抱著茴兒的手緊了緊，「被抓的又不止我一個，怎么就我一個撞了刀？」

    「被抓的只有二小姐一個��！」門房徹底糊涂了。

    我明白了，原來不是把我忘了，而是打定主意要我來背這污名。

    不，不是污名。

    是貞節(jié)烈女的名聲。只有這樣，才能掩蓋大姐和小妹也被抓了的事。

    燕家出了如此節(jié)烈的女兒，其他女兒又會差到哪里去？可以照樣給大姐和三妹說好的婚事，許配好的人家。

    畢竟那么大一個活人，怎么能說忘了呢？

    我笑出眼淚，還不如忘了呢。

    我的手越收越緊，茴兒難受得哭起來。

    管家聽到門房和路人喋喋不休，又聽到嬰兒哭泣聲，氣勢洶洶地沖出來就要問罪，卻在見到我時哽住，「二小姐？」

    到底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人，他看左右無人，急忙將我?guī)нM燕府。

    他看著我懷里的茴兒，欲言又止，「唉……我去找老爺夫人�！�

    管家的背影可以說是慌亂，而我看著陳設(shè)越發(fā)名貴的花廳，攏了攏破布包不住的碎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