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父子決裂
城南,祝玉嬈和煙兒選了些梨花糕,出門時,祝玉嬈看著對面的成衣店,燕衣閣。
“煙兒,我們?nèi)タ纯匆路伞!?br />
煙兒急忙點頭,“好�。 �
少夫人這些日子不是生病就是受傷,每天以淚洗面。
現(xiàn)在府衙那邊應(yīng)該是傳出了好消息,少夫人開心些,她也就開心了!
她就希望少夫人能放松下來,開開心心的。
祝玉嬈選了幾件衣服,掌柜娘子笑著站在她面前介紹著旁邊的幾件衣服,“夫人容貌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不過因為祝玉嬈在孝期內(nèi),頭發(fā)上別著白花,所以掌柜娘子并沒有推薦那些很華貴明艷的。
“這兩件,試試吧�!�
祝玉嬈看了看,很快選了兩件。
煙兒看了眼,“是不是太素了……”
顏色還有些相近。
祝玉嬈失笑,“素些好呀�!�
“這件給她�!�
掌柜娘子摘下衣服,祝玉嬈卻指了煙兒。
煙兒不由瞪大眼睛,“少夫人!”
祝玉嬈笑著說,“這兩件,你我一人一件,不許拒絕我,去試�!�
煙兒鼻子一酸,她跟著少夫人,從來沒有吃過苦,可府中的衣服每年都添不少了,現(xiàn)在出門少夫人還給她買新衣服!
待煙兒哭著鼻子進(jìn)去換衣服,祝玉嬈也和掌柜娘子拿著衣服進(jìn)了換衣間。
但祝玉嬈進(jìn)去之后,便直接按下了墻面上的一塊普通的雕紋墻磚。
而后,一道暗門出現(xiàn)。
她和掌柜娘子對視一眼,直接走了進(jìn)去。
赤霄閣在金陵城中有不少據(jù)點,此處便是其中之一。
“妙人,珍寶閣里的東西,到手了!”
掌柜娘子輕聲說著,祝玉嬈松了口氣,隨后勾起唇角,“做的不錯。”
“不過今天那些藥人從何處來,順著他們的動線調(diào)查清楚�!�
甬道兩側(cè)的火光映照著祝玉嬈的臉,“我要找到他們的老巢。”
沈青玉點點頭,她繼續(xù)說道,“閣中已經(jīng)將那些百姓接回了,今日到底產(chǎn)生了些傷亡……”
祝玉嬈嘆了口氣,“按照閣中的規(guī)矩送些銀兩,安排好他們的后事�!�
沈青玉應(yīng)了聲,而后雙眼亮晶晶地盯著祝玉嬈。
在她的心里,這世上就沒有再比妙人更厲害,更善良的人了!
“裴知禹來了金陵,可我們沒有接到任何的消息�!�
祝玉嬈抿了抿唇,“讓郁川他們查清楚裴知禹到底來做什么了,我總覺得……”
“或許我和他們,方向一致�!�
裴知禹對永寧侯可不算客氣。
這個時間點到金陵來,祝玉嬈正好可以利用這位首輔大人,做更多事情。
天助她也。
“是�!�
……
“跪下!”
永寧侯府,傅云衍才回來,永寧侯便已經(jīng)拿出家法,怒不可遏地盯著他。
傅云衍一句話都沒說,果斷跪了下來。
藩山并沒有跟著傅云衍,他知道自己再出現(xiàn)在永寧侯的面前,就是在找死。
只不過他也沒有距離很遠(yuǎn),和尤文尤武就在院外站著。
尤文尤武有些擔(dān)憂,藩山卻說道,“不必憂心,好歹阿衍是永寧侯的兒子。”
雖然但是,話也不能這么說。
沉重的鞭子聲伴隨著皮開肉綻,血液飛濺。
每一鞭,永寧侯都沒有收著力道。
傅云衍咬緊牙關(guān),連一絲悶哼都沒有發(fā)出來。
直到永寧侯打累了,他依舊怒氣難消,一把將染血的鞭子丟棄,他指著傅云衍的鼻子。
“你個孽障!”
“你要毀了侯府嗎!”
傅云衍已經(jīng)大汗淋漓,唇色發(fā)白,他抬起頭,那雙被打出血絲的眼睛看著他的父親。
“父親,是我要毀了侯府,還是父親親手,將這些證據(jù)交給了政敵!”
“若是來日,這些不是有兒子檢舉,而是讓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拿到,結(jié)果又會如何!”
傅云衍吸了口氣,“父親難道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盯著侯府嗎�。俊�
永寧侯愣了下,他想了很多,卻沒有想到傅云衍開口的第一句,是如此理智地在和他分析利弊。
如此對比,好像錯的……是他一般!
這種認(rèn)知,讓永寧侯更加暴怒。
“傅云衍!你難道在說我做錯了嗎!”
傅云衍頓了頓,他看著這個橫眉怒目,陌生至極的父親。
又想到幼時拉著自己的手,和煦地教導(dǎo)著自己該如何拿起武器,該如何保護(hù)自己想保護(hù)之人的父親……
兩相對比,卻發(fā)覺,眼前人早已變得面目全非。
他閉上眼睛。
“父親,兒子不是在談?wù)撜l錯誰對�!�
“兒子也做官四年了,這復(fù)雜的朝局,兒子也見識過了。”
他吸了口氣,睜開眼,看著永寧侯。
“我今日所作,一為保全侯府,二是不能對不起自己身上這官服,三是聽從父親教導(dǎo),護(hù)衛(wèi)天下,保護(hù)百姓�!�
他的聲音沉穩(wěn),“家法,我可以受。”
“但這家法是對是錯,是否應(yīng)該落在我的身上,不在人心,而是父權(quán)。”
“因為您是我的父親,所以這幾十鞭子,我心甘情愿�!�
傅云衍咳嗽了聲,咬緊牙關(guān),卻在永寧侯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緩緩起身。
“如今家法行刑完畢,兒子也有事情想要問父親�!�
他站起身子,盯著永寧侯問道,“我兄長之死,到底和父親,有沒有關(guān)系!”
這一聲落下,永寧侯一愣,瞪大了眼睛,“你在胡說什么!”
傅云衍的嘴唇顫抖了兩下,他審訊犯人無數(shù),如何看不出來,此刻永寧侯的虛張聲勢。
他仿佛被潑了一盆冷水。
可他握緊了拳頭,忍著劇痛。
“父親,真的和你有關(guān)?”
“那大伯父呢?”
他的眼淚不知何時落下,擦過他臉上的血跡,混成了血水。
“大伯父的死,是意外嗎?”
永寧侯怒吼一聲,“我看你是糊涂了!”
他氣急敗壞,就要再次拿起長鞭,“你居然敢懷疑你的父親!”
他舉起長鞭,就要再次揮向自己的兒子。
但下一刻,“啪!”的一聲,傅云衍一把抓住了鞭子,不敢相信,更失望地看著永寧侯。
“父親?”
他呢喃了兩句,臉上的肌肉顫抖,好似在哭,也好似在笑。
“真的和你有關(guān)……”
“三叔呢?”
他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控制著自己的肌肉,可聲音還是在顫抖。
“梁松,也是父親故意殺的,三叔,是父親故意逼走的?”
永寧侯瞪大眼睛,直接抬起手,“啪!”地一下,猛地扇了傅云衍一巴掌。
“你個孽障!”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誰的兒子!”
傅云衍被扇的腦袋一歪,鼻子和口腔之內(nèi)瞬間炸開了鐵銹一般的血腥味。
鼻血一瞬落下來,重重砸在了地板上,砸出一片鮮紅。
傅云衍的魂魄都好似裂開了。
可也是這一巴掌,讓傅云衍最后清醒。
他咽下口中的血,用手擦去鼻子下面的血,再次看向了永寧侯。
鞭子掉在了地上,永寧侯呼吸不暢,氣的也要吐血了。
偏偏,眼前這個讓他發(fā)怒的兒子,并沒有停下他的動作。
傅云衍笑了,“父親,你和我雖是父子,卻也是同袍�!�
“您以為,裴知禹為何要到金陵來?”
“您以為,我只是在和你對著干嗎?”
鼻血還在流,傅云衍用手背堵住了鼻子,冷笑了聲,“您老了,許多事情,您看的太近,我看的太遠(yuǎn)�!�
“我不會看著父親拉著侯府掉進(jìn)深淵�!�
永寧侯氣的直接拔劍,利刃抵在身前的那一刻,傅云衍的情緒卻格外的穩(wěn)定。
“父親也就只能走這么遠(yuǎn)的路,但我不一樣�!�
“圣人對我委以重任,父親可不能拖我的后退�!�
永寧侯直接笑了,“我老了!”
“你個孽障,你如今有的這一切,都是你老子我!給你的!”
“怎么,想造反?”
永寧侯通紅著一雙眼睛,“沒了世子之位!你能做什么!”
傅云衍淡淡地盯著永寧侯。
“父親難道……”
他向前一步,劍尖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還能殺了我不成?”
他說話間,喉結(jié)滾動,與劍刃不斷在危險的邊緣摩擦。
永寧侯愣住了,隨后,他握緊了手里的劍,目露兇光。
傅云衍如此,便是知道,父親膝下只有他一個兒子,無論如何,最后妥協(xié)的,只會是父親!
門外,忽然響起了溫杞雀的聲音,“侯爺!衍兒!哎呀!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溫杞雀看到那一大片的鮮血和傅云衍狼藉的背時,便已經(jīng)心驚肉跳。
她急忙沖進(jìn)進(jìn)來,紅著眼把傅云衍拉在身邊。
“衍兒,你……”
眼淚直接就掉下來了。
溫杞雀看向永寧侯,“侯爺!你這是做什么!”
“他是你兒子啊,有什么事,說就好了,怎么還動手啊!”
永寧侯的劍最終還是丟了下來。
但他沖著溫杞雀吼道,“是你的好兒子要造反!”
“他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嗎!”
溫杞雀被吼了一頓,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掉。
“侯爺!衍兒如此做,難道不是為了你嗎!”
她已經(jīng)忍了許多天,現(xiàn)在看著自己的兒子受這樣的苦和責(zé)難,她哭著說,“若不是你們做事情被褥鉆了漏洞,證據(jù)都擺在了人家臉上了�!�
“衍兒又怎么會親手送自己的族人進(jìn)牢獄呢!”
“侯爺,你難道不清楚嗎!”
永寧侯卻半點不聽,此刻他盯著眼前這兩個母子,氣的手都在抖。
“好,好�。 �
他吸了口氣,“你們就沒有把我放在眼里,是吧!”
“傅云衍!你真以為!只有你能坐這世子之位不成!”
此話一出,溫杞雀臉色驟變。
她瞪大眼睛盯著永寧侯,“侯爺這話,是什么意思!”
永寧侯一愣,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他眼中一瞬閃過慌亂。
之后,他直接甩袖,“和你們母子說不通!”
說完,他抬腳就走。
溫杞雀卻急忙要追上去,“侯爺!你這話什么意思!”
但傅云衍一把拉住了溫杞雀,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永寧侯的背影,想到了剛剛永寧侯的神色。
母子倆只是對視一眼,便都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
傅云衍冷淡,溫杞雀卻炸了毛。
“衍兒,你好好療傷,母親還有事,先走了�!�
溫杞雀說著,不顧傅云衍的阻攔,直接走了出去。
傅云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愣了下,背后和臉上火辣辣的疼不斷襲來。
傅云衍意識到,從這一刻起,他與父親之間的關(guān)系,母親與父親之間的關(guān)系……
都再也不復(fù)從前了。
他閉上眼睛,頹然地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沒多久,一香軟的帕子擦過他的鼻子。
傅云衍猛地睜開眼,好像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倩影正在為他擦拭著血,心疼地問他。
“疼嗎……”
可倩影一開口,出來的卻是男聲。
傅云衍怔愣了下,眼前的倩影消散,變成了藩山的模樣。
他猛地咳嗽了好幾聲,給藩山看愣了。
“怎么了?”
傅云衍趕緊奪過來了藩山手里的帕子,深深嘆了口氣,“沒事……”
可抓住那帕子擦了擦血,傅云衍便開始悵然若失。
他想要的,就是祝玉嬈為他擦。
他想要的,是自己痛苦難過時,有祝玉嬈陪在自己的身邊。
藩山完全不知道好兄弟是嫌棄自己了。
他心疼地看著傅云衍,“你爹怎么下這么重的手�!�
“走吧,先帶你療傷�!�
傅云衍嘆了口氣,“藩山,他比我想的還要固執(zhí),還要……不齒�!�
藩山頓了頓,“身在局中,本就看不清,現(xiàn)在看清了,你要如何?”
傅云衍咬了咬嘴唇,“他畢竟是我的父親�!�
藩山眉頭一動,便聽到傅云衍說,“可他老了�!�
傅云衍看向藩山,眼中是一往無前的堅定,“那些人盯著永寧侯府,隨時可能下手,所以,我必須把侯府掌握在我的手里。”
“而且……”
他也要為祝玉嬈創(chuàng)造一個足夠安全的環(huán)境。
他明白,父親與他徹底走向了兩條路,接下來,他要做的,便是從父親的手中,將權(quán)力搶到自己的手里。
做到這件事,并不簡單。
“我陪著你。”
藩山說道,“只不過你和他如今這樣的情況,那些刺客的消息,我們只能從別處探查了�!�
傅云衍卻忽然看向了祠堂深處,一段塵封的回憶在剛剛他被打的時候,忽然回到了他的腦海中。
“父親與那些刺客的關(guān)系很深,或許并不需要從他的口中得知。”
“整個侯府,都有線索……”
藩山愣了下,他看著眼前的青年,父子決裂,爭權(quán)奪利,都如此殘忍地逼迫他走在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上。
他忽然有些遲疑。
他做的這些……
是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