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毀容的傅枕月,藏污納垢的百年世家
扶風谷外,藏在稀薄的水汽之內(nèi)的幾個人看著遠處那紅透了半邊天的火光。
拔下來旁邊綠葉咬進嘴里的“童子”不由感慨了句,“不愧是上千年甚至近萬年的古樹,就是耐燒�!�
身后有人冷哼一聲,“這種邪樹,全都燒沒了才好!”
他說著,看向扶風谷方向,眼里都是恨意。
“童子”撇了他一眼,心下嘆氣,臉上卻帶著快意,“青云兄說的是,燒沒了才好!感恩妙人!”
身后幾個人頓時跟著喊道,“感恩妙人!”
還俗和尚怒江湊近,橫眉怒目的臉上有些憂慮。
“郁川,現(xiàn)在天都黑了,還沒有信號,妙人還在廢墟里困著……不會出事吧。”
郁川把嘴里的葉子吐了,“妙人有自己的考量,定然不會出事,不必擔心,咱們等其他人的信號,沖進去救人就成了。”
這扶風谷每年一次的祭祀,都會抓無辜的百姓做祭品。
但若是一次性抓的人太多,引起太多人注意,也不是扶風谷能解決的麻煩。
所以,這么多年扶風谷不僅是不斷買賣人口,還陸陸續(xù)續(xù)地抓人,人越抓越多,全都養(yǎng)在了扶風谷里面。
在扶風谷的那些人眼里,這些人只是耗材,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洞穴里,每天吃些豬食。
為了制造最純潔的嬰兒祭品,這些畜生還會在食物中加春藥,讓洞穴里的人強行發(fā)生關系。
不論這些人里,到底是不是還有孩童……
他們養(yǎng)到祭祀的時候殺一大部分,剩下來的,不是孕婦,就是能生育的女人。
至于他們?yōu)槭裁粗赖眠@么清楚,便是因為青云老兄。
他的妻子便是被拐到扶風谷,青云老兄為了救妻子,整整三年時間都在追查這件事。
他查到了扶風谷,為了找到妻子,甚至不惜被抓,也被塞進了那洞穴里。
他在洞穴里待了三天,為了不被這些人控制,硬生生挨餓了三天,水米未進。
可他最后,根本沒有找到自己的妻子。
只在臟亂的洞穴里,找到了他當年送妻子的定情鐲子。
漂亮的花紋被血和泥垢填滿,變得骯臟丑陋。
青云便知道,他的妻子已經(jīng)不在了。
他殺出洞穴,逃出扶風谷,機緣巧合遇到了妙人。
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從那天起,妙人便在籌劃這場火燒邪樹的局。
只是祝玉嬈沒有想到,喪禮居然還需要獻祭祭品。
她選擇這個時間,本就是為了在祭祀之前救出所有人。
卻不想,還是造成了傷害。
“再等等,里面的兄弟們還在為咱們爭取時機。”
扶風谷內(nèi),倒塌的陵墓已經(jīng)被清出來了不少碎石,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碎石下的尸體。
溫杞雀早有預感,但看到花嬤嬤尸體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哭嚎出聲。
花嬤嬤是看著溫杞雀長大的,是溫杞雀的奶娘,主仆二人幾十年的情誼,而今,卻陰陽兩隔。
守在溫杞雀身邊的貼身侍女春蘭急忙拉住她,“夫人,節(jié)哀!”
溫杞雀緊緊抓住春蘭,“春蘭,是我錯了,我不該讓她……”
她還沒說完,春蘭急忙開口,“夫人!都是命!”
這周圍都是人,溫杞雀再后悔,也不能將她讓花嬤嬤來殺祝玉嬈的事情暴露。
在春蘭的遏制下,溫杞雀的理智漸漸回歸,她被春蘭扶起來,顫抖著唇,“先將嬤嬤安置在一邊吧,放在個清凈的地方,莫要讓人打擾了她�!�
花嬤嬤的尸體被抬走,溫杞雀看向廢墟,眼里到底浮上來了恨意。
“都怪她!”
都怪祝玉嬈!
若非她勾引衍兒,讓衍兒這么久都忘不掉她,她何至于出此下策,又如何會導致現(xiàn)在的局面!
衍兒更是生死不知……
若是衍兒真的出事,哪怕祝玉嬈沒了,她也要將她挫骨揚灰!
方能平息她的恨!
“夫人!夫人!”
傅枕月的侍女錦瑟跑過來,“三小姐醒了!”
溫杞雀怔愣了下,“月兒醒了?她……”
錦瑟臉上都是焦急,“夫人,三小姐鬧著要自盡,您快去看看吧!”
溫杞雀皺眉,“她在鬧什么!不知道她兄長還危險著呢!”
錦瑟紅了眼,眼淚唰唰地掉,一下跪在了地上,“夫人,小姐她……她的臉,毀了�。 �
溫杞雀一瞬愣住了。
“什么!”
她一下抓住了錦瑟的衣領子,雙目通紅,“你說什么!”
傅枕月昏迷之后倒在樹下這么久,沒被燒死都是命大,臉被燒傷,也是正常。
只是現(xiàn)在的傅枕月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
她瘋狂推開身邊的人,破鑼般的嗓子發(fā)出凄厲的哀嚎,“讓我死!讓我死!”
她的左臉被燒得潰爛,整張臉通紅,變得十分可怖丑陋。
她尖叫著,“滾開!滾開�。 �
直到溫杞雀踉蹌著沖到了她的身邊。
“月兒!”
傅枕月被溫杞雀抱在懷里,聽到母親的聲音,傅枕月一瞬變得委屈,抱著她凄厲地哭嚎起來。
“母親!母親!”
她哭喊著,“我的臉毀了!我的人生毀了!”
“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溫杞雀跟著她掉淚,心像是被刀剜著肉,燒在女兒的臉上,也痛在她的心里。
“月兒!月兒!”
溫杞雀緊緊抱著她,“你得活!你得活著!”
“你兄長還不知道情況呢,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好孩子,好孩子,聽母親的,不過是張臉罷了,你是永寧侯的女兒,是我溫家的外甥女!”
她喊著,在傅枕月的耳邊留下一句又一句。
“不過是張臉罷了!”
“活下去!你得活下去!”
傅枕月痛苦地癱軟在自己母親的懷里,到最后,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地哭喊,便直接昏了過去。
溫杞雀顫抖著手,想要觸碰女兒的臉,可最后又收回來。
她低聲地抱著女兒哭起來。
只是很快,她擦去臉上的淚,吩咐身邊的人,“送月兒回府,找最好的大夫為月兒治療。”
“若是月兒恢復出現(xiàn)任何紕漏!我要你們的命!”
春蘭在旁邊擔憂地看著,“夫人,讓秋菊帶著他們一起去吧,都是些年紀小的,奴怕他們……”
溫杞雀身邊的一等侍女都是溫家從小培養(yǎng)出來的,春蘭,夏荷,秋菊,冬梅,四個侍女不僅管家能力強,更是有武功傍身。
她們能力不比花嬤嬤弱,甚至更強。
不過花嬤嬤畢竟是溫杞雀身邊的老人,資歷老,四個侍女也都敬重她。
但實際上,花嬤嬤哪怕死了,溫杞雀身邊的人也不會受到多大的沖擊。
除了春蘭陪在溫杞雀的身邊,其他三個侍女,都在廢墟上救人。
一邊是女兒,一邊是兒子,溫杞雀紅著眼,卻還是同意了春蘭的提議。
送走傅枕月,溫杞雀便親自上手,去廢墟上搬運石塊。
永寧侯撇了眼,看到溫杞雀的動作,臉色依舊不好看,卻沒有說什么。
他心疼地又看了眼遠處還在焚燒的古樹。
夜色越來越深,古樹的火卻越燒越旺,燒得兇猛,枝干悉悉索索地掉下來。
很快在地面上化作墨色的灰燼。
真是毀了!
永寧侯當然越想越氣,可他現(xiàn)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古樹慢慢走向死亡。
他看到樹下好像有個身影,如此炙熱的高溫,不怕被燒傷嗎?
那是誰?
自然是藩山了。
他撐著傘蹲下來,用拐杖在地面上輕輕撥弄,便看到了這層灰燼下的森森白骨。
確認了是人的白骨之后,他回過頭,望向了廢墟之上的永寧侯。
永寧侯察覺到藩山的視線,心中一突。
他握緊了手里的鐵鏟,皺緊了眉頭,倒是忘記了,今天還有個外人……
藩山的視線幾乎就是挑釁,不過確實太熱了,他站起身,又一瘸一拐地向著遠處去了。
他沒有接著守在陵墓和古樹的附近。
這里已經(jīng)不需要他了。
不過剛剛,他看到幾個身影向著深處溜過去了。
猜到又有熱鬧看的藩山?jīng)]有多少遲疑,一瘸一拐也要跟上看戲。
“來人�!�
永寧侯招手,護衛(wèi)到了他的身邊。
他沒記錯的話,那個方向,是關押祭品的地方。
“別讓他再走出來……”
永寧侯眼中滿是殺意,今日古樹焚毀,陵墓被毀,扶風谷的一切毀在了他的手里。
他根本不介意再背上一條人命。
要怪,就怪藩山……
太好奇!
護衛(wèi)點頭,“是!”
藩山好像不知道危險降臨一般,一瘸一拐,閑庭信步地向著遠處走,還有心思拿起古樹掉落的枝條,當作火把來用。
直到他走入黑暗,手中的火把即將燃燒殆盡。
他沒有遲疑,將手中的火把丟了,掉在地上踩了幾腳,徹底熄滅了火光。
他耳朵動了動,便唇角勾起。
看起來,前面也是個大熱鬧啊!
他不由加快了腳步,可不能在半路就被攔下了,他要看全程!
護衛(wèi)看藩山加快速度,急忙跟上,雖然這人身份不簡單,又是世子的朋友。
但侯爺有令,他便必須聽從。
卻不想才走了神,眼前忽然就沒了藩山的蹤跡。
護衛(wèi)有些慌了,加快速度向前面追過去。
看護衛(wèi)走了,藩山從一側(cè)冒出頭來,又小心翼翼地跟在了護衛(wèi)的后面。
他才不承認,自己跟丟了前面的人,現(xiàn)在找不到方向了。
還好侯爺人“好”,又給他帶來了一個引路的。
與此同時,陵墓那邊,忽然響起兩聲。
“找到人了!找到人了!”
永寧侯和溫杞雀立馬看過去,便看到了一身血的諾青從空隙里爬了出來。
“世子,在那邊……”
諾青支撐著身體,留下這一句,便再也堅持不住,直接昏了過去。
溫杞雀帶著人就向諾青這邊沖了過來。
有了方向就好了!
而在陵墓深處,因為空氣漸漸稀薄而漸漸呼吸不暢的二人都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狀態(tài)。
祝玉嬈先撐不住倒了下去,傅云衍急忙把她摟住,抱在懷里。
“別睡……”
他呢喃著,“玉嬈,別睡!”
祝玉嬈沉默以對,控制著呼吸,反而讓傅云衍焦急不已。
“玉嬈,堅持�。 �
因為情緒激動,傅云衍的眼前不斷發(fā)黑。
他們困在這廢墟里也有四個時辰了,卻還是沒有聽到外界的一絲聲音。
意識到空氣不足,傅云衍害怕祝玉嬈窒息,在狹小的空間里尋找著一絲空氣滲透的可能。
終于讓他找到了一處裂縫,裂縫吹出微弱的風,他急忙吸了一口,之后便抱著祝玉嬈,將她放在了裂縫之下。
“堅持住……”
“玉嬈,堅持住�!�
他將縫隙給了祝玉嬈,也將生的希望給了她。
祝玉嬈眸光微動,瞥了眼將她緊緊抱住的男人,嘴角勾起些嘲諷的笑意。
在她看來,這些男人一切關乎真心的付出,都不過是她一點一點靠著算計和謀略得到的戰(zhàn)利品。
她從不會為男人的付出而感動。
早在淮河上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之后,她看任何男人都會覺得惡心,聞哪個男人的身上,都是散不去的臭味。
但她能夠忍耐,忍耐他們的觸碰,忍耐他們的接近。
漂亮的皮囊下,是早已被恨意侵蝕的腐爛靈魂。
祝玉嬈從不把自己當人,更只把自己的身體當作一塊肉。
她呼吸著裂縫中傳來的空氣,沒有再看傅云衍一眼。
她在想著扶風谷之內(nèi)的布置,那些刺客應當不會再回來。
待人全部救出去,這隱藏在邪樹之下的罪惡,便會徹底被揭開!
這么說起來,傅云衍還不能死,畢竟她還需要這位世子,親自將他自己的家人送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她拉著傅云衍,將他拉到了裂縫的面前。
傅云衍愣了下,“不用……”
祝玉嬈眼中有些不耐煩,語氣帶上了些冷意。
“不要再說話了,聽我的�!�
傅云衍腦袋昏昏沉沉,聽到祝玉嬈的話,乖乖地吸了幾口氣,想把祝玉嬈拉回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沒有拉動。
他不由嘆了口氣,受傷太重,現(xiàn)在他連玉嬈都拉不住了。
傅云衍根本就沒有想過祝玉嬈的力氣比他大的可能。
掌控權就這么到了祝玉嬈的手中。
她拉著傅云衍,兩人交錯在裂縫前呼吸,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忽然聽到了外面的敲擊聲。
“玉嬈,你聽到聲音了嗎?”
傅云衍驚喜地開口,祝玉嬈心中估算著時間,之后點頭,“嗯�!�
傅云衍知道自己不該說話,便抬起手在石壁上敲擊起來。
他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希望外面的人能聽到聲音。
與此同時,藩山躲在草叢之中,看到了遠處的火光和那個本來想殺他,卻被幾個黑衣人擊殺的護衛(wèi)。
“放信號!”
血色的煙花再次升空,藩山乖巧坐在地上,抱著拐杖,看到那漂亮的血花綻放在黑夜里。
煙花之下,遠處黑黢黢的洞穴里,似乎有些聲響傳了出來。
待看清楚洞穴里到底是什么時,藩山的臉色一瞬沉了下來。
他抿了抿唇,握緊拐杖,緩緩站起了身。
好一個……
藏污納垢的百年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