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距離出府僅剩兩日
距離出府僅剩兩日
陳嬤嬤將昭昭護在身后:
“就算是公主,也不能隨便讓人拿刀威脅朝廷命官夫人的命吧?!”
她方才看得仔細,那一刀實在驚險。
幸好她推開得及時,只是劃過昭昭的手腕,再晚一點——
怕是整條胳膊都不能要了。
“是我等考慮不周了。”
為首的侍衛(wèi)微微欠身,旋即朝著昭昭道:“公主殿下在等您,還請您過去。”
“……”
昭昭臉上沒什么表情。
但隱在袖中的手腕在滲血。
那白刀子還是變成紅刀子了,但她怕嬤嬤擔心,便沒告訴她。
只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按理來說,想要一個人的命必定會先往最脆弱的脖頸處砍去。
可那個侍衛(wèi),分明盯住的是她的手腕。奇怪,她手腕上并沒有什么……
不,有疤痕。
是因為那道疤痕么?
看來,華朝公主已經知道她是雨夜救謝陵的人了。
所以,這才這么急不可耐的,讓這些侍衛(wèi)來毀壞她的疤痕?
只是讓昭昭好奇的是——三年前的雨夜她來宏廣寺養(yǎng)傷這件事,華朝公主這么會知道,而且還算準了她今日會出現在這里?
難道是有人告密么。
昭昭腦海里驀然閃過一個人影……昭靜怡!思來想去,也就只有她這個親妹妹最有嫌疑了。
畢竟,她出府的事情,無論是三年前還是現在,昭靜怡都在她身邊且都知情。
昭昭眸色暗沉。
原本以為昭靜怡在謝公府這幾天這么老實,是良心發(fā)現了。
卻沒想到,她背地里竟整出這么多幺蛾子,竟又出賣了她一次!
看來這筆賬,出府之前得好好跟她算算了……
“夫人,您不要怕�!�
這時,陳嬤嬤努力維持鎮(zhèn)定的聲音響起,她眼神犀利地盯著幾個拿著刀的侍衛(wèi):
“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哪有請人還砍人的?咱們謹慎些,千萬不要過去,能拖就拖。”
她還沒來得及告訴昭昭的是——
謝陵今日便要回府了。
臨走時她還特意留了信。
所以,謝大人要是發(fā)現她們不在了肯定會來救她們的!
陳嬤嬤現在無比慶幸自己多留了個心眼,眼下,只等著謝大人來便……
“啪——!”
兀然響起陣清脆的巴掌拍手聲,打斷了陳嬤嬤的思緒。“真是好一對主仆情深呢�!�
昭昭一愣,眼神微暗地望向門口,見到來人那張熟悉的臉。
華朝公主。
一身錦衣華服的尹華朝,此時正揚著溫婉無害的笑容,輕笑著走過來。
她手一揮那些侍衛(wèi)便收起了刀。
“我只不過想請昭姑娘敘敘舊罷了,你們怎么弄的,這么劍拔弩張的?”
話落,她原本還笑意盈盈的臉倏變,蓄足氣力甩手給了為首的侍衛(wèi)一巴掌:
“怎么辦事的!不是說了不許對人家姑娘動武嗎?”
那為首的立馬跪倒在地,一言不發(fā)地挨著她亂踹腳踢。
昭昭心中冷笑。
她知道華朝這是在演戲給她看。
原以為她是個嬌貴溫婉的,沒想到,私下里竟也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嗎?
“喲,昭姑娘這是來求平安符?”
華朝收起了性子,目光打量著昭昭手中的紅色袋子:“給誰求的?該不會是——哪個野漢子吧�!�
昭昭目光坦然,并不理會她的譏諷。
下瞬,華朝對旁邊幾個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那幾人立馬去奪昭昭手里的平安符,拉扯間,裝著平安符的袋子被掙開口,里面黃色的符箓也掉了出來。
見昭昭疾步蹲身,華朝竟也提起華貴襦裙,輕抬靴底,狠狠踩住她正欲去撿平安符的手臂上。
“!”
昭昭素白的袖口被她碾皺,露出那道疤痕,猙獰醒目。
她雖然遮得很快,但還是被華朝眼尖地看到了。一時間,心思流轉起來:
不久前,有個自稱是昭氏妹妹的女子來找過她。
她告訴自己一個秘密,說謝陵曾做她們丞相府的門客時……三年前雨夜,他被人剜肉解毒,只是當時昏迷不知救命恩人是誰,醒來后也找不到任何蹤跡。
謝陵找尋過一段時間,甚至檢查了府中所有人的手腕,結果都沒有找到手腕有傷之人。
她也是得了這個消息,才有了冒充謝陵救命恩人的想法。只是沒想到,這恩人還沒當多久,那昭氏妹妹竟又找到她。
說她姐姐昭昭也有道疤痕。
不過——
華朝看向昭昭的眼神,瞬間帶著微妙。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昭氏妹妹說她這嫡姐雨夜那日自稱養(yǎng)病去了佛寺靜養(yǎng)一段時間,恰巧躲過了檢查。
雨夜、傷疤……看來昭昭準是救謝陵的人沒錯了。
可這么多年了,她為何不說,似乎還對這道疤有些——抵觸?
難道說?
某種念頭閃過,華朝心中涌起莫名的澎湃�?聪蛘颜训膭x那瞬間有了計量。
下瞬,華朝便斂起所有心思,朝著昭昭手腕處訝異出聲道:
“呀,昭姑娘這里這么流血了?”
旋即踹了一個侍衛(wèi),“你,還不快去把我的藥膏拿過來給人家涂上!”
“是是是……公主�!�
那人哆哆嗦嗦領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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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出府僅剩兩日
華朝又瞧了瞧昭昭的素衣素顏,“那日在書房我將你錯認成下人的事情,昭姑娘可還怪我?”
見昭昭沒有回應,她也不氣惱,親昵地拉著她的胳膊:
“唉,實在是我以為謝公府的那些丫鬟是在誆騙我。畢竟誰能沒想到,你一個堂堂首輔夫人竟然真的住在那破落小院?還每日跟個婢子一般,做著那些等下作活兒?”
華朝嘆息道:“唉,確實是我錯認你的身份了�!�
“不過昭姑娘啊,想想你以前在丞相府,金枝玉葉的,哪里做過這些?如今淪落成這樣,真是讓我這個外人看了都覺得心疼呢……”
昭昭怎么會不知她的意思。
華朝想要的,只怕遠遠不止是她腕間這道疤的歸屬唯一權,她還想要她對謝陵的恩,想要首輔夫人的位置,想要謝陵這個人這顆心……
果然下瞬,華朝見她態(tài)度沉默,眼里瞬間流露出不甘和怨毒。
華朝的眼尾勾起弧度。
旋即她微微靠近,貼在昭昭耳邊,用僅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昭姑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與阿陵成婚這么多年,他其實很不待見你……哦不,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你放心,只要你肯讓位,并且永遠不向阿陵告密這道疤痕的事,我保證能讓你平平安安離開……”
華朝纖細的小手突然撫上昭昭那張俏臉,眸色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狠。
“還有,昭姑娘你這副好顏色,以后還是不要在出現在阿陵面前了。”
昭昭淡淡看著她:
“怎么,公主有著如此自信的樣貌與身份,也會有所憂慮嗎?”
“……”
華朝勾起的唇角漸漸平下去,直至緊抿成一條線。
要不是父皇最近不寵她了,甚至還想要將她嫁給外域那幫蠻人,她堂堂公主,何必做事這般顧這顧那,卑微至極!
尤其是謝陵,他最不好惹。
為了維持在他心中的形象,順利嫁給他,她也不必被這小小的疤痕整日弄得提心吊膽的。
“昭姑娘不必嘲諷我�!�
華朝道:“其實我早看得出來了——你貌似很不想待在這謝公府了呢�!�
她想走她卻想進。
所以,如今好不容易能有個能讓謝陵愛上自己的機會,她怎么可能會放棄?
只要能嫁給謝陵,她就不用去外域聯姻了。雖說她也不是非他不可,可她還是覺得,唯有謝陵這般人物,才能配得上自己!
思及此,華朝的眸子愈發(fā)冷,那張溫柔的臉上如同淬了冰霜。
“所以,如果昭姑娘如果想走,到時候煩請干脆點滾出謝公府,永遠不要再出現!”
華朝唇角揚起,刺目的笑意砸在昭昭身上,從她的耳畔漸漸蔓延到四肢。
“哦,對了!”華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又道:
“至于這謝夫人的位置,你同阿陵提出和離后,便交由我來做可好?你放心,只要你答應這些,我肯定會給你享不完的錢財!”
昭昭的眸光落在了華朝的臉上——她不知道自己已經跟謝陵和離了嗎?
奇怪,謝陵不是對她極特別嗎,竟然沒告訴她嗎?
昭昭想了想,可能在謝陵心中,所有人所有事都比不上杏兒重要吧。
可笑華朝還將她當成假想敵。
不過,明明一刻前,她還對她威脅相向,下一刻就換成利誘?
昭昭垂眸,微涼的指尖撫上華朝的手臂,淡淡地打量著她刻意蓄起柔色的雙頰。
下瞬,她眉角輕輕一壓,旋即,冷漠地推開華朝挽著自己的手臂。
“……”
華朝一愣,白玉般的婉瑩面容瞬間變得陰惻惻的:
“昭姑娘這是什么意思?”
——
與此同時,謝陵負手玉立,抬眸看向眼前的那片梧桐木林,枯落蕭瑟。
而在那后面,唯有一處破落的、安靜的小小寺院。
老舊的木門緊緊閉闔。
只是不知為何,今日明明是開香日,卻沒幾個人。
謝陵的目光卻仿佛要將其穿透,透過它,去看那道倔強的身影。
而對于她,謝陵此時的心情顯然是復雜的。這三年來,她說了那么多證據,苦苦哀求自己,不是她害死的杏兒……
可自己那時卻被仇恨蒙蔽雙眼,只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從未信過她。
若不是此次去曲州,他親自徹查了杏兒的死因,看到了她的尸體,看到了她身上的詭異毒素……種種皆雙目所見。
他不知道還要冤枉她多久……
暗衛(wèi)風影在一旁看了自家大人許久。
他有些不明白,大人明明在得知真相后便快馬加鞭地趕回來,在看到陳嬤嬤留的信之后,擔心得連口水都顧不上喝。
好不容易又趕到這宏廣寺了,那扇寺門明明就在眼前,推開就能看見夫人。
可是大人卻猶豫了。
他跟隨在大人身邊這么些年,從未見過大人指節(jié)發(fā)抖,那隱在袖袍下的雙手,他甚至都能感受到此刻大人指尖想必深深陷入掌心,已然泛起死人的灰白色。
風影望著那扇近在咫尺的門,突然意識到,大人不是不敢推開。
是怕推開后,夫人眼底的光,比這么多年的寒冬更冷。此時距離夫人出府僅剩兩日——
錯怪夫人這些年——她真的會等在門后嗎?又或者……這扇門推開的瞬間,便是最后一次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