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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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儀式開始得讓人猝不及防。

    露西婭只記得自己看著門上那古怪的法陣圖案，上面的紋路正在隨著能量的流動緩緩發(fā)光。

    然后圖案緩緩擴散開，沿著那扇門，玫紅色的紋路逐漸爬滿墻壁、地面、天花板……甚至是周圍所有人的身上。

    露西婭不知道自己是反應(yīng)變慢了，還是這個法陣擴散的太快，等她意識到自己身上也爬滿了那些流淌著魔力的紋路時，她發(fā)現(xiàn)聲音似乎消失了，時間也停滯在此時，只剩下眼睛能動。

    而她的眼睛似乎也出了些問題。

    她看到身前的同學(xué)一動不動。

    她看到身后的同學(xué)呆滯的臉。

    她看到一隊沒有攜帶武器的騎士匆忙地沖進城堡大廳。

    她看到城堡頂層的天臺，四位身穿藍灰色長袍的奇跡祭司跪在法陣邊緣，鮮血從他們的袖口流出，將法陣符文染成暗紅色。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上升，緊接著，她看到祭司學(xué)院城堡的全貌、密林中若隱若現(xiàn)的不知名建筑，平靜無波的湖泊；她看到莊園林立的西城區(qū)，建筑密集道路狹小的東城區(qū)，擁有鉛灰色房頂?shù)谋背菂^(qū)……

    然而在即將看到整個王城時，一道血光從祭司學(xué)院的天臺上沖天而起。

    她又回到了城堡的地下一層，回到那扇畫著神秘法陣的木門前。

    法陣圖案變了，充滿能量的紋路蠕動著，在門板上攀爬著，漸漸組合成一枚表示‘門徑’的符文。

    符文落成的那一瞬，世界開始旋轉(zhuǎn)。

    字面意義上的旋轉(zhuǎn)。

    露西婭很清醒，她覺得自己比參加資質(zhì)測試的那個早上還要清醒，她知道自己沒有頭暈，也沒有風(fēng)車騎士撈著她轉(zhuǎn)圈圈。

    她能分得清自己的上下左右，如果地下室能看到太陽，她還能分辨出東南西北。

    但世界確實在旋轉(zhuǎn)，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將她看到的一切揉進皮球里，又大力一腳將皮球踹到空中，世界就像那皮球一樣不停地轉(zhuǎn)動。

    她飄在皮球的正中心，看著自己的同學(xué)繞著她旋轉(zhuǎn)出殘影，此時上下左右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她甚至沒有感覺到頭暈，因為轉(zhuǎn)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她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轉(zhuǎn)過去了，眼前只剩下亂七八糟的顏色。

    過了一會兒，顏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乳白色的濃霧，將她和旋轉(zhuǎn)的世界隔開。

    一道藍色的火焰忽然從濃霧中亮起，它像輪船的錨點一樣，穩(wěn)定的釘在濃霧里。

    似乎隨著藍色火焰的出現(xiàn)，世界停止了轉(zhuǎn)動。

    “……深呼吸……看著那道藍色的火苗……想像它燃燒得越來越大，離你越來越近……”

    飄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露西婭仔細(xì)聽著，覺得這似乎是豐收男祭司的聲音，但這個聲音顯得更年輕更溫和。

    隨著那道聲音，藍色的火焰越燒越大，直到視野可及的地方全部鋪滿了藍色火焰。

    “……想象一扇木門，一扇浮在火焰中，刻畫著‘門徑’符文的門……”

    在豐收男祭司的聲音指引下，一扇眼熟的木門出現(xiàn)在火焰中，門上流動的法陣圖案組合成‘門徑’的符文，復(fù)現(xiàn)的正是露西婭曾經(jīng)在倉庫門口見過的步驟。

    “……在符文的作用下，門打開了……你看到黃銅鎖落在地上，木門敞開，露出里面昏暗的空間……”

    “……你緩緩走進倉庫。”

    走？

    露西婭忽然意識到，自己能感受到身體了，雖然控制著有些別扭，想要抬頭的時候，身體要反應(yīng)好一會兒才能執(zhí)行操作。

    白霧籠罩的世界也變了個模樣，變成了一間寬敞昏暗的倉庫。只是空氣中無法揮散的白霧似乎在預(yù)示著，這不是真實的世界。

    “……環(huán)顧這間倉庫，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豐收祭司的聲音忽然在很近的地方響起，聲音又恢復(fù)成了他原來那沙啞虛弱的，底氣不足的樣子。

    “呃，一間倉庫？一間擺滿了雜物和奇怪石像的倉庫？”

    露西婭回應(yīng)他，話說出來，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陌生。

    她以前的聲音是這樣嗎？

    “你覺得，倉庫中最顯眼的物品是什么？”

    那道聲音接著問。

    露西婭原地轉(zhuǎn)了一圈，注意到幾個位置：“大概是會發(fā)光的東西？有一些物品在發(fā)光�！�

    “告訴我們，最亮的物品是什么樣？”

    “是一座半身像，”露西婭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最亮的物體走去，“一座缺了好多部位的，只剩上半身的石像�！�

    懸在空中的聲音忽然變了，變成一個女人的聲音。

    “可以說得詳細(xì)點嗎？這間倉庫里殘缺的神像太多了，我們很難找到你看到的那個�！�

    露西婭不太理解，這明明是倉庫里最亮的那個，為什么還會找不到，但她還是仔細(xì)形容出來。

    “是一座大概有我一半高的人形石像，用黑色的石頭雕刻成的，頭部缺失，雙臂缺失……”

    “還有什么具體特征嗎？”對方急切地問。

    霧越來越濃了。

    隔著濃霧，露西婭仔細(xì)地打量一番。

    “石像的胸肌和腹肌刻畫得清晰流暢，保存得十分完整�！�

    濃霧將眼前的世界再次籠罩起來。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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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一次，露西婭聽到了其他的聲音。

    不知是誰的說話聲從很遠的地方響起，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大，離她也越來越近。

    “……驚魂花的配比是不是有問題？”

    “絕對沒有問題，我們都試過了，豐收大祭司也確認(rèn)過�！�

    “可他們還是沒有醒，現(xiàn)在怎么辦？”

    “讓一讓各位，我拿了桶冰水，保證一瓢下去——”

    露西婭猛地睜開眼睛：“別潑我！我醒了�！�

    她看到的是城堡地下一層昏暗的天花板，還有旁邊拿著水瓢正準(zhǔn)備舀水的一位騎士。

    等她坐起來才發(fā)現(xiàn)，她和她的同學(xué)們躺了一地，幾個穿著長袍的神殿祭司穿梭在他們身邊，不停地推推這個，踹踹那個。

    發(fā)現(xiàn)終于有一個醒了，他們明顯松了口氣。

    “……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事？”露西婭不太靈活地從地上爬起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嗆鼻的煙味，嗆得她用力咳嗽了好幾聲。“為什么我們會躺在地上？”

    “你們的意識剛才去了另一個世界，沒有辦法操縱身體。”

    之前用煉金道具對他們施展了些手段的，那位中年女祭司，走到露西婭面前，仔細(xì)觀察她的表情。

    “記得你在霧中看到了什么嗎？”

    露西婭仔細(xì)回憶：“……一個倉庫？你們好像還和我說話了，讓我描述一個會發(fā)光的石像。”

    “還記得當(dāng)時說了什么嗎？”

    “一個缺少頭顱和雙臂的黑色雕像。”露西婭謹(jǐn)慎地說。

    既然祭司沒有問起霧之前的事，她就先保持沉默。

    她還記得之前還看到了城堡天臺上的景象，四個祭司跪在一個法陣旁邊放血，血光沖天而起，她本來在空中飄得好好的，硬生生的將她拉回來了。

    那樣的法陣和儀式，還有帶來的影響，讓她覺得似乎有些邪惡？

    她看了一圈，那四個祭司似乎不在這里。

    祭司了然地點頭，看向旁邊的騎士：“你去登記一下，她就是選擇了腹肌神像的大祭司——”

    “等等，什么腹肌神像？”露西婭反應(yīng)飛快地截住話題，“我記得王城神殿里應(yīng)該沒有什么腹肌之神吧？”

    祭司對她笑了笑：“別在意，這只是我們?yōu)榱朔奖阌涗�，為那座神像起的臨時名字，如果你能接觸到那位神靈，就能知道神像應(yīng)該叫什么名字，到時候再改也不遲�！�

    躺了一地的新生祭司們這時候也陸陸續(xù)續(xù)醒來，豐收祭司們也沒放過他們，逐一詢問他們在倉庫里選擇的東西。

    露西婭就聽著各種奇形怪狀的臨時名字，從祭司們的嘴里傳出來，比如果核神像、花手神像、光環(huán)神像、飛鳥神像、黑石神像、裂谷神像……

    一位奇跡祭司在人群里大聲宣布，這些被他們選中的神像，將要代表和他們產(chǎn)生神性共鳴的神靈，接受他們的祭祀和祈禱。

    接下來騎士們將把這些神像送到他們的神殿里——是的，他們十二人每人都有一座神殿，就在城堡后山山腳的密林。

    他們也不會在這座城堡里居住，這里只是學(xué)習(xí)的地方，身為神殿大祭司，自然要生活在神殿里。

    他們要在神殿里照看神像，舉行儀式……如果有幸能溝通到神像代表的神靈，他們就能當(dāng)場畢業(yè)，立刻成為真正能和神殿平起平坐的大祭司。

    但是現(xiàn)在，十幾個剛從另一個世界共鳴完回來的祭司們，只在意一件事情。

    “登記的時候能不能換個名字？”

    露西婭站在祭司面前據(jù)理力爭�！吧耢`不會喜歡我們自作主張給它的神像起這種名字的�！�

    “……如果神靈不喜歡，祂會和你溝通，那我們就能順利達到目的了，我們能得到祂的名字，也能獲得失傳的儀式�！�

    祭司一臉正直地說，“可惜據(jù)我們所知，神靈不在乎，就連神殿被摧毀都不能引起絲毫注意�！�

    “可是我在乎��！”

    他們這些新生現(xiàn)在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但登記完神像名字后，她就會從‘那個叫露西婭的東城區(qū)平民’，變成‘那個選中腹肌神像的祭司’。

    看著一隊騎士抱著他們挑選的神像，從倉庫里出來，露西婭往地下室門口挪了挪。

    沒想到她挑選的神像是最大的一個，又大又顯眼，昏暗的光線下，能看到抱著神像的騎士那張用力到發(fā)紅的臉。

    可祭司們給這座神像起這樣的名字是有道理的，這座半人高的雕像缺損的厲害，也有不少地方遭遇了風(fēng)化侵蝕變得模糊不清，但前面確實完好無損，清晰的紋理還泛著光滑油亮的反光。

    “努力和神靈聯(lián)系上吧，等到祂回應(yīng)你，名字自然就改了，你的名字也會出現(xiàn)在學(xué)院的教材書上……”那位祭司對她說，“我們都很看好你和艾里克�！�

    一個名字算什么，為了讓神靈注視到他們，只能不擇手段。

    “艾里克是誰？”

    “選中裂谷神像的祭司�！�

    露西婭看過去，發(fā)現(xiàn)西城區(qū)的貴族領(lǐng)頭人正一臉尷尬地捧著一塊灰白色的石頭。

    那石頭看起來——確實挺像一只裂開的屁股。

    露西婭收回目光。

    她覺得她選的神像也不算那么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