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明日我?guī)е渴徍湍莾蓚山匪在前門吸引火力,你和阿昭悄悄地潛進(jìn)去”寂靜的夜里,狂風(fēng)席卷著滿地的落葉似野獸的怒吼般呼嘯著,緊密相鄰的樹林抱團(tuán)地發(fā)出簌簌作響的聲音似抵抗著。
微弱的燭光照亮了這一方狹小的空間,車壁上晃動著三人模糊的身影,靜謐的馬車內(nèi)只有沈疏棠溫柔的低語和燭芯燃燒的細(xì)微噼啪聲。
蘅蕪被車外的鬼哭狼嚎般的風(fēng)聲攪得心神不寧,下意識地往身旁散發(fā)著熾熱的來源靠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原本躁動不安的她這才平復(fù)了些許。
硯清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小姐的計劃細(xì)節(jié)中,眉頭微鎖,思考著潛入路線。
然而,總感覺有一股熱源在靠近著自己,一股帶著女子馨香的熱源正緩緩貼近他的手臂,他身體瞬間繃緊,肌肉線條在單薄的衣衫下清晰可見。
他不習(xí)慣旁人靠自己這般近,更遑論是異性,礙于小姐在場,他強(qiáng)壓下推開的本能。
他見小姐低頭看那乞丐畫的地圖看的認(rèn)真,這才終于皺起眉不動神色地往旁邊挪了一寸。
可馬車就這么點大,那再怎么挪也還是擠,手臂靠上了冰涼的車壁,對于這個得寸進(jìn)尺的丫頭,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他飛快地側(cè)頭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被瞪的某人不僅沒生氣反而無視在那冰冷的注視,臉頰飛起兩朵紅云,對他綻開一個帶著點羞澀又格外甜膩的笑容。
硯清看她那樣被雷了一下,嘴角狠狠地一抽,仿佛吞了只蒼蠅。
他迅速轉(zhuǎn)頭看向小姐被燭光覆上溫柔側(cè)臉洗洗眼。
沈疏棠低頭認(rèn)真地觀察著手中簡易的山寨地圖,根本沒有察覺兩人之間的暗流洶涌。
此刻的她,滿心滿眼都是如何在這片荒蠻之地開辟出一條生財之道。
若想在這亂世中立足,她必須步步為營,謀定而后動,她不能再像在現(xiàn)代時胡亂地散發(fā)她的善心了。
不然惹來的霍亂或許是滅頂?shù)�,到時別說立足了,就他們這點東西都得沒有。
思及此,她這才抬眼看向兩人,燭光搖曳,她迷蒙地看著神色各異的兩人,“明日的計劃就是這樣,你們都聽清了嗎?”硯清幾乎是立刻點頭,動作快得像要甩掉什么,聲音帶著一種急于逃離的緊繃。
“小姐夜色已晚,我不便再留在此處,我會在馬車外守著,有事小姐喚一聲即可。
”說完,不等回應(yīng),便如同身后有鬼追一般,迅速掀開車簾,身影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與呼嘯的風(fēng)聲中沈疏棠看著他逃也似的身影,心中充滿疑惑,難道我很可怕嗎?為何走的這樣快?她搖搖頭,將這無關(guān)緊要的念頭拋開。
罷了,明日還要早起,養(yǎng)精蓄銳應(yīng)對明日才是真,她不再糾結(jié)打算躺下了。
她利落地解開外衫裙帶,褪下繁復(fù)的衣裙,只著中衣,拖著疲累不堪的身子裹上柔軟的被褥,緩緩地閉上酸澀沉重的雙眼,她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蘅蕪,歇了吧。
”“哦,哦,好的小姐。
”“噗”的一聲輕響,燭火熄滅。
馬車內(nèi)唯一的火光熄滅,室內(nèi)陷入一片黑暗,車外,狂風(fēng)還在不知疲倦地呼呼作響。
黑暗中,蘅蕪的臉頰燙得驚人,像有兩團(tuán)火在燒,小鹿亂撞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滿室的熱意與外頭冰冷的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翌日,晨光熹微,暗色漸漸褪去,萬物輪廓在柔和的光線中漸漸清晰。
清脆的鳥鳴取代了昨夜的狂風(fēng)怒號,喚醒了沉睡的山林。
沈疏棠舒展了一下身體,一夜安眠,昨日的酸痛感消退了大半,精神也好了許多。
她剛掀開車簾,一張洋溢著純粹喜悅的笑臉就湊到了眼前。
“神仙姐姐,早��!”裴玄昭的明眸里盛著晶亮的星星,眉眼彎彎地和她打著招呼。
他好像永遠(yuǎn)都是這般有活力,有種奇異的感染力,她的唇角也不自覺地牽起一抹清淺的笑意,回應(yīng)道:“早啊,阿昭。
”“小姐,該啟程了。
”一道清冽如泉的少年音適時插入。
她目光落向來處,只見硯清已然牽著馬匹行至她身旁了,他身后還跟著已經(jīng)收拾好行裝的大部隊,肅然而立,只待她一聲令下。
她不愿讓旁人多等,匆匆對阿昭交代了一句,便轉(zhuǎn)身利落地登上了馬車。
“阿昭你一會跟著硯清就好了。
”裴玄昭眼中那明晃晃的光彩瞬間黯淡下去,涌上濃濃的失落,但他知道自己剛被接納不能說什么,只好幽怨地看著她的身影。
隨即對上硯清那冰冷的能凍死人的視線,他嚇得一個激靈,趕緊低下頭,努了努嘴,像個小尾巴似的,不情不愿地跟在了硯清身后。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山寨前,出乎意料的是那偌大的門前竟無一人看管。
沈疏棠迎著刺眼的太陽瞇起眼打量起這年久失修的寨子,斑駁的土墻、歪斜的木柱、屋頂上稀疏的茅草……作為房地產(chǎn)金牌銷售的她竟下意識開始對比上了,在現(xiàn)代的話,這種房子都能稱得上是危房了。
一絲荒謬感涌上心頭,但轉(zhuǎn)念一想,算了,在在這鳥不生蛋的荒山野嶺,有片能遮風(fēng)擋雨的瓦都算不錯的了,此時的她多少也能理解為什么要背信棄義去搶劫那些貴族了。
她轉(zhuǎn)身和蘅蕪對視了一眼,示意她可以行動了,他們必須要拖住了,給硯清他們爭取足夠的時間,被發(fā)現(xiàn)的話就糟了。
蘅蕪上前推了一把昨日沖向裴玄昭的那個男人一把:“叫大點聲,把你們的寨主叫出來。
”那男人被她推得一個踉蹌,猛地回頭狠狠地剜了一眼她,粗狂的嗓音中帶著威脅:“臭娘們,等我們寨主有你們好看!”他深吸一口氣,扯開嗓子,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寨內(nèi)嘶吼起來:“寨主!寨主!有人砸場子啦!”蘅蕪被他看的一身惡寒,害怕地縮回了小姐的身旁尋求庇護(hù),仿若小姐就是她的救世主。
沈疏棠把他的舉動記在了心里,眸色微冷,隨即低頭柔聲地安撫著不安的人兒,低聲安撫道:“莫怕,有我在。
”沉重的寨門在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中,被緩緩?fù)崎_,一群衣衫襤褸、卻個個身材粗壯、手持簡陋兵刃的漢子魚貫而出。
為首一人,膚色黝黑,像是常年被山風(fēng)和烈日打磨過,身材并不算特別高大,但骨架寬厚,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剽悍沉穩(wěn)的氣勢。
“寨主!就是這個女人破壞了我們的計劃。
”他見到領(lǐng)頭的那個黑粗漢子神情激動,說著說著眼看就要撲上去了。
一旁的護(hù)衛(wèi)及時把他拉了回來,他臉色兇狠地看著那個護(hù)衛(wèi),不甘地站在一旁。
那黑臉寨主并未立刻開口,一雙黑亮的眼睛銳利而沉靜地掃視著沈疏棠一行人,目光在那些訓(xùn)練有素的護(hù)衛(wèi)身上停留片刻。
他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似乎在快速評估著雙方的實力差距,片刻后又緩緩舒展開。
他向前一步,神色肅然,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感:“這位小姐,面生得很。
不知何緣由要抓我寨中兄弟?”沈疏棠迎著他的目光,神色平靜:“你的人要殺我的人,我豈能坐視不理?”“哦?”寨主濃眉一挑,眼中帶著審視的疑惑,“我一介草莽,倒是不知,那小乞丐竟能接觸到小姐這般貴人?”沈疏棠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寨主難道能通曉世間所有事不成?”“小姐言之有理。
”寨主微微頷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著試探,“那么,看小姐今日這陣仗,是專程來為那位小兄弟……討個公道了?”他刻意加重了“討公道”三字。
沈疏棠搖頭,聲音清晰而平穩(wěn):“寨主莫誤會,我此來并非尋仇,而是想與寨主談一樁合作。
”“合作?”寨主眼中精光一閃而逝,疑惑更深,甚至帶上了一絲玩味,“我一介山匪,打家劫舍勉強(qiáng)糊口,與小姐這般貴人,有何‘合作’可談?”沈疏棠目光平靜地直視著他道:“寨主過謙了,我觀您行事,有勇有謀,絕非池中之物。
明珠暗投,委身于這荒野,豈不可惜?”她微微一頓,“況且……我已得知,寨主有意對那群貴族下手……”沈疏棠話音未落,身后那些本就緊繃著神經(jīng)的山匪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紛紛抽出了腰間銹跡斑斑的刀。
護(hù)衛(wèi)們反應(yīng)亦是極快,訓(xùn)練有素地“唰”地一聲拔出腰間的佩劍,齊刷刷指向?qū)γ妫‰p方人馬,劍拔弩張,緊張的氣氛瞬間彌漫開來,連空氣都凝固了!寨主并未阻止,他那張黝黑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只是目光沉沉,深潭般地眸子緊鎖著眼前溫柔沉靜的女人。
這女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而另一邊。
硯清帶著裴玄昭,憑借小姐在地圖上標(biāo)注的隱秘小徑,異常順利地潛入了山寨內(nèi)部。
偌大的寨子,竟空空蕩蕩,連個放哨的嘍啰都沒有。
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硯清便帶著裴玄昭,謹(jǐn)慎而迅速地探查起來。
原本緊張的硯清,松了口氣,便帶著裴玄昭大搖大擺地逛了起來。
裴玄昭緊張中帶著好奇,東張西望地跟在他身后,忽然,一股濃郁的誘人氣息鉆入他的鼻腔。
他幾乎是本能地循著香味而去,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硯清正凝神觀察一處看似庫房的建筑,忽覺身后腳步聲消失,心頭一凜,猛地回頭,已不見裴玄昭蹤影!他暗罵一聲,循著消失的方向追去,很快在一間簡陋的廚房找到了他。
裴玄昭看見桌上還冒著熱氣的面餅和肉干,兩眼放光,如同餓狼撲食般,抓起東西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毫無形象可言。
硯清看著他這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想到他在小姐面前那副乖巧可憐相,一股鄙夷涌上心頭,忍不住冷嗤道:“怎的?小姐平日里餓著你了?還是你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都是裝出來博同情的?”裴玄昭吃得正歡,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對硯清的冷嘲熱諷充耳不聞,眼里只有眼前的食物。
硯清正欲再譏諷兩句,常年習(xí)武練就的敏銳聽覺,卻捕捉到門外傳來一絲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他臉色驟變,幾乎是同時,他腰間的長劍已出,猛地刺向廚房門口那身影!劍尖帶著凜冽的殺意,直指來人咽喉!然而,當(dāng)他的目光真正對上門口那人抬起的臉龐時,硯清臉上的殺意、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與倫比的震驚!寨門前。
短暫的死寂后,沈疏棠似是沒看到那一片森然的刀,自顧自地拋出了她的條件:“……所以,我想我們可以合作,三七分賬,如何?”寨主眼中掠過一絲詫異,“小姐竟如此大度?”沈疏棠微微一笑,笑容清淺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qiáng)勢:“不,寨主誤會了,是,我七,你三。
”“你說什么?!”
一個早已按捺不住的壯碩山匪,猛地從寨主身后跳了出來,手中砍刀直指沈疏棠,唾沫橫飛地吼道,“放你娘的狗屁!大哥,跟她廢什么話!一個娘們也敢騎在咱們頭上?兄弟們,抄家伙,把她搶了!看她還有什么資本囂張!”他心中早就憋著火,大哥就是太講規(guī)矩!跟個娘們磨嘰半天!他這一吼,那些蠢蠢欲動的山匪們,揮舞著兵器,就要一擁而上!寨主伸手?jǐn)r住了他,但他的臉色也徹底沉了下來,“小姐,既然想談合作,是否該拿出點誠意?你這條件未免太沒誠意了!”沈疏棠并未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依舊臉色柔和,聲音沉靜道:“我出設(shè)計圖、材料費、人力物力,承擔(dān)所有風(fēng)險。
請問寨主,除了一個引薦的渠道,還能拿出什么對等的投入?”寨主冷哼一聲,“話雖如此,但若沒有我這渠道,小姐縱有千般本事,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北荒,恐怕也是空談吧?”“我看這小娘們就是不識好歹!”那暴躁的山匪早已等得不耐煩,猛地一揮刀,“兄弟們,還等什么?給我上!”早已按捺不住的山匪們,兇猛地?fù)湎蛏蚴杼囊恍腥�!沈疏棠臉色微變,饒是她有所�?zhǔn)備,也沒料到這些山匪竟如此沒有耐心,她看著眼前這些滿臉橫肉的男人,眼中浮現(xiàn)了慌亂的神色,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