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且從龍
風(fēng)雪已停,大壩與四周的山林都被白色覆蓋,仿若與天連在一起,因此人顯得更渺小了。
謝秋瞳靜靜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靜地看著王敦。
王敦訴說著自己的誠意和難處:“不是我豁不出去,不是我不夠大度,實在是廣陵郡公這個要求太高了�!�
“謝將軍是臨時加入我方陣營,雖然有一萬北府軍,但畢竟還沒有積累資歷和威望啊�!�
“如果我封你為廣陵郡公,那錢鳳、沈充、王舒、王含…起碼七八個人,都該封郡公,這怎么封?”
“我辛辛苦苦打拼一輩子,也是今年才封了一個武昌郡公,本質(zhì)上,還是自封的。”
“希望謝將軍體諒我的難處啊�!�
謝秋瞳面無表情,沉思片刻,才緩緩道:“我連郡公都不是,我以后怎么幫助手底下的人爭取職位和權(quán)力?”
“不給郡公,就給其他身份,謝家等這一次機(jī)會等了太久了,我們絕不會輕易妥協(xié)。”
王敦疑惑道:“給其他身份?這是怎么個說法?”
謝秋瞳沉聲道:“你的兒子王應(yīng),還不到十七歲,據(jù)我所知,還沒有成親。”
“我要跟他成親,我要做未來的皇后�!�
王敦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實在驚駭,這個謝秋瞳太果斷、太冷靜了,把聯(lián)姻都算進(jìn)去了。
不過…她說得很對!
應(yīng)兒年齡尚小,智謀還不算成熟,如果有謝秋瞳這種妻子帶著,會很快成長起來。
錢鳳、沈充等人頗有不滿,有謝秋瞳護(hù)著,應(yīng)兒也不至于被這些權(quán)臣壓住。
還有王含、王舒,他們雖然是王家人,但之后也未必不會架空應(yīng)兒。
有謝秋瞳在,這些問題都可以解決。
謝秋瞳不單單有北府軍,不單單有腦子,而且還背靠謝家啊,這對于獲取世家支持很重要。
想到這里,王敦當(dāng)即大笑道:“謝將軍乃是女中豪杰,我巴不得你做我兒媳呢!”
他突然又愣住…謝秋瞳確實是各方面都好,但…她萬一是下一個賈南風(fēng)…
不…不能想這么遠(yuǎn),要先把這一步走完。
王敦道:“聯(lián)姻之事,我答應(yīng)了,等大事成了,你與應(yīng)兒的婚禮,就是我改朝換代之后的第一件大喜事�!�
謝秋瞳緩緩笑了起來,輕聲道:“司馬羕不足為懼,關(guān)鍵是郗鑒,你支援一萬大軍,再加上我的北府軍,就足夠攔住郗鑒。”
“建康守軍也就兩萬,司馬羕外強(qiáng)中干,根本擋不住你�!�
王敦深深吸了口氣,鄭重道:“今天是十二月十九,今年之內(nèi),我們要成大事�!�
謝秋瞳道:“十二月二十八,發(fā)起總攻,最多除夕夜,拿下建康,吉利!”
王敦騰地站了起來,大聲道:“就這么定了!”
“擺宴!為了我們偉大的聯(lián)姻和聯(lián)盟!慶祝一場!”
……
臉色蒼白,神情憔悴。
錢鳳艱難坐在椅子上,緩緩嘆道:“唐縣子,我們這是第一次正式見面吧。”
唐禹點頭,瞥了一眼他肩上的傷口,道:“夠狠的,幾乎貫穿肩膀了�!�
錢鳳道:“這種事怎么敢作假,王敦是老了,但還沒有蠢到不可救藥�!�
“唐縣子,我相信我們的見面是有默契的,但我的身份立場很尷尬,我不適合主動說什么�!�
“所以,今天我主要是聽你說。”
唐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其實使君早已看到了明智的選擇,只是心中猶疑,舉棋不定罷了�!�
“使君比之韓信如何?”
錢鳳皺眉道:“自是弗如�!�
唐禹道:“韓信之功,人盡皆知,最后還不是落得抄家滅族的下場?”
“使君之于王敦,如韓信之于劉邦也,一則功高蓋主,二則不利集權(quán),三則不利儲君。”
“王應(yīng)性格懦弱,與劉盈何異?劉邦不會容許劉盈身旁站著韓信,也不會容許王應(yīng)身邊站著你錢鳳�!�
“王敦不許,王含、王舒更不會允許�!�
“若大事不成,你必死無疑,若大事已成,你再無用處,活著就是罪過�!�
“這種情況,你怎么選?”
錢鳳低著頭,或許是因為疼痛,或許被說中的心事,微微喘著氣。
唐禹道:“再說司馬紹。”
“我也不瞞你,司馬紹就在我們手上,我們隨時可以擁立新君�!�
“司馬紹妙就妙在,他沒有根基,沒有軍隊,他就算當(dāng)了皇帝,也沒有能力削藩,更沒有能力鳥盡弓藏�!�
“他反而要哄著你,敬著你,因為你一旦翻臉,他靠什么去鎮(zhèn)壓國家?”
“你是權(quán)臣,你無論如何也應(yīng)該更喜歡司馬紹這種毫無根基的君王,而不是王敦、王應(yīng)�!�
聽到最后一句,錢鳳的眼睛都不禁亮了起來。
唐禹道:“事情若是成了,你會是陽新縣公,你的兵依舊是你的兵,而且由國庫撥款供養(yǎng)�!�
“你立于不敗之地,權(quán)力滔天,有何不可?”
錢鳳低聲道:“我該怎么配合你們?”
唐禹道:“王含,我要你在關(guān)鍵時候,突然反水,截斷王含的糧道�!�
“同時…”
他瞇著眼,說出了一系列早已提前想好的計策。
然后唐禹最后說道:“你要寫一封信給司馬紹,當(dāng)著我的面寫,寫完立刻給我�!�
“這是你該有的誠意,否則我們很難相信你。”
錢鳳咧了咧嘴,道:“你們?nèi)羰前堰@封信給王敦,我不就死定了�!�
唐禹道:“我們不是豬�!�
錢鳳深深吸了口氣,艱難站起身子來,提筆就寫。
片刻之后,唐禹把信收進(jìn)了懷里,拱手道:“你會過一個踏實的好年�!�
錢鳳嘆道:“但愿如此吧,這份從龍之功,真不知道我能享多少年�!�
唐禹道:“司馬紹還年輕,暫時不會出現(xiàn)換君的情況,你大概能享用一生,甚至好幾代人�!�
錢鳳無奈道:“但愿如此吧�!�
唐禹緩步走下了樓。
恰好,他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全身血跡斑斑,鼻青臉腫,走路都走不穩(wěn),站都不怎么站得住。
唐禹疑惑道:“這是孫大師嗎?造型很奇特啊,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孫石張了張嘴,氣得按住了胸口,咬牙道:“卑鄙小人!”
唐禹道:“你下毒搞暗殺不卑鄙,我?guī)煾刚孀崮�,就卑鄙啦?�?br />
“孫大師泰山石碑之名,真是名副其實啊,這嘴是真的硬�!�
孫石氣得靠在了墻上,喘著氣,說不上話來。
唐禹輕輕笑道:“大師莫急,咱們的帳還沒算完呢,當(dāng)天我就對你說了,我要親自殺你。”
“嗯…等著啊。”
說完話,他緩緩轉(zhuǎn)身,留下了一個瀟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