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gt8-3/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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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8-3
……會嗎?
裴時璟不知道。
冷靜下來的思緒仍然像一團亂麻堵在腦子里,阮嘉梨倒退的腳步和臨別時的一眼,不斷在他眼前回放,像反復將人割傷的利刃,卻依舊無法停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泛起魚肚白,少年才緩慢地睜開眼。
側(cè)影籠在朦朧的光線里,被染成虛無縹緲的鍍影。
仿若日出前最后一刻的雕塑,深到化不開的藍se纏繞在身邊,連眼睫顫動的頻率都清晰且緩慢。
窗外深秋葉落。
裴時璟盯著那抹光亮看了許久,最后移開眼。
阮嘉梨還有大好人生。
不能被他毀掉。
……他能毀掉的人只有他自己。
后來的幾天里,阮嘉梨都沒能再見到裴時璟。
她照常上學放學,按部就班,落入窠臼,偶爾發(fā)呆,從漫長無聊而又負擔極重的學業(yè)中獲得短暫的喘息。
唯一不同的是家里人將她管得更嚴了,秦英還提出接送她上下學,說上下班的時候順手的事情,起早點就行了,被她好說歹說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真的不用,媽。我都多大的人了,還需要你接送我呀?而且家里學校本來就不遠,走路十幾分鐘的距離,等你從車庫里開上來,我都快走到了�!�
秦英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時間,我在意的是你路上的安全�!�
“還有你這個人的自制力�!毕氲角岸螘r間的事,她又補了一句。
阮嘉梨一時沉默,不說話了。
秦英等了一會兒,她還是沒說話,只是安靜地低頭收拾著書包,神情和肢t語言上都寫滿了“你要送就送吧,我無所謂”,但又能看出來她確實不太樂意。
“……算了哎。”她最后擺了擺手,“你樂意自己走就自己走,但不許再給我ga0什么幺蛾子�!�
阮嘉梨垂著眼應好。
“尤其是跟對面那孩子。”秦英補充道,加重了語氣,“離他遠點�!�
阮嘉梨沒抬頭,但手上的動作一頓。
“這事情都快鬧得全家屬院的人都知道了。以前還只是些小打小鬧,你方阿姨想離婚,裴遠不愿意離,不知道是怕有閑話還是什么,奇怪得很�!�
“但現(xiàn)在這事兒一出來,外面那家子都快騎到你方阿姨臉上了,就不信他還不離……”
阮嘉梨抿唇把書包拉鏈拉上,沒有搭腔。
倒是秦英說到昔日好友,有些感慨,以手扶額,嘆了口氣。
“你說方少如這個病啊,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得的……以前那么好一人……”
“想起以前我們還年年一起出去玩兒了,兩大家子,我和你方阿姨,倆男人,還有你和小裴……”
再久遠且普通的東西,套上回憶的濾鏡之后都會變得無b順眼,何況是確確實實關(guān)系親密過的歲月。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感頓生。
沉默片刻后,她倏然從回憶里回神,擺擺手,“算了,不說了,過就過了。”
“反正你離他遠點,我再看到你們有交集,就差不多安排搬家了啊�!�
秦英年前得到一個升遷機會,在隔壁省,但考慮到阮嘉梨,想到她才高二,不愿意折騰來折騰去,就準備等她高考結(jié)束之后再去上任。
那邊的房子什么的倒是已經(jīng)安排好了,只需要辦她的轉(zhuǎn)學手續(xù)就可以了。
阮嘉梨全程都很安靜,輕輕應了一聲,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幾秒后,她將書包背到背上,起身。
“我先走了。”
生活好像一下子變得好枯燥。
所有的情緒和思考都像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做一切事情都好像在霧里看花,也能機械而無聊地做,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時間一天一天地流逝,窗外的葉子從深綠變成枯h,再隨著秋風飄零,只剩下蕭瑟的枯枝。
裴時璟沒有聯(lián)系過她。
手機里聊天記錄一直停留在她那天凌晨詢問他入睡與否的那一條,沒有回復,也沒有更新,唯有提示時間的橫條,一點一點地從“星期四”變成幾月幾日,再到快要帶上年份。
那些失而復得的短暫親密,好像不過只是她的一場錯覺。
像鏡中花,水中月,都是夢幻泡影。
她也偶爾從別人口中聽過一些他的近況。
b如姜小梔偶爾提一嘴說,又看到他在什么地方出現(xiàn),身上那種危險的感覺甚至更重,更揮不開了。
b如路過時聽見樓下婆婆阿姨們八卦,說裴遠回來大發(fā)雷霆,爭吵和毆打都加劇了,而方少如jg神狀況更加不穩(wěn)定,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刻。
b如聽說林浩然也轉(zhuǎn)學了,好像是他父親并不滿意他的所作所為,也不愿意再讓他待在這里。
閑言碎語從耳邊刮過,如大風般呼嘯而來,去時卻也并未留下過什么。
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一時盛行,到最后也都被遺忘在角落里。
像裴時璟一樣。
時間流逝,老師和同學都再難以提起他的名字,座位輪換,教室里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換上了新的人,堆滿了屬于其他人的物品。
回頭時也再瞥不見從前的影子。
書包上他送的小熊玩偶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丟掉了,發(fā)現(xiàn)時已是深夜,她披上外套沿街去找,卻依然只是徒勞。
那時候她孤身一人站在路燈下,轉(zhuǎn)身回望那條走過無數(shù)次的路時,忽然覺得。
這好像才是真的遺忘。
十幾年的情誼,像小時候去山谷里露營時一起蹲守過的螢火蟲,星星點點地亮起,然后又隨著日光消逝。
萬籟俱寂,一切恢復原狀。
好像都從未發(fā)生過。
阮嘉梨最后一次見到裴時璟,是某次放學后。
自風波后再未見到開過的門半開著,敞出寒冷刺骨的穿堂風,從暗se的客廳吹到樓道。
她站在忽明忽暗的樓梯間里,目睹了一場永生難忘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