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這份認知，讓每一個人都感到了沉甸甸的使命感。

    道具師在檢查一顆螺絲釘時，會下意識地想：“這個細節(jié)，維塔的那幫大神們會怎么看？”

    攝影師在布置光位時，會反復琢磨：“這個光影，能不能達到《銀翼殺手2049》的質感？”

    這種無形的壓力，將整個團隊的創(chuàng)作標準，拔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層次。

    而壓力的中心，自然是導演郭凡。

    他幾乎是住在了片場，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像一個偏執(zhí)的電影狂人，對每一個細節(jié)都要求到了極致。

    兩周后，維塔工作室派來的第一批先遣團隊，抵達了青島。

    領隊的，是一個名叫里奧的德裔新西蘭人，他是維塔的首席模型師和場景預覽師，一個技術宅，眼神里帶著藝術家特有的挑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傲慢。

    里奧的到來，讓片場的氣氛更加緊張。

    郭凡帶著他參觀了所有的場景和道具，詳細地闡述著自己的設計理念。

    里奧聽得很認真，時不時地點頭，但很少發(fā)表評論。他就像一個嚴苛的考官，審視著這份來自東方的答卷。

    今天，要拍攝的，是一場文戲。

    也是劉啟這個角色，在經(jīng)歷了姥爺之死，末日奔逃之后，一場至關重要的情緒轉折戲。

    場景，被設置在運輸車的駕駛艙內(nèi)。

    空間狹窄，充滿了各種冰冷的機械儀表。

    趙金麥飾演的韓朵朵，因為過度疲憊和悲傷，已經(jīng)靠在一旁沉沉睡去。

    整個駕駛艙里，只剩下杜玉飾演的劉啟，一個人醒著。

    沒有臺詞。

    沒有動作。

    只有一個人的獨角戲。

    里奧抱著手臂，站在監(jiān)視器旁邊，他很好奇，那個在視頻會議上，用詩一樣的語言打動了理查德爵士的演員，在鏡頭前，究竟是什么樣子。

    “各部門準備！”

    郭凡的聲音，通過對講機響起，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緊張。

    “A！”

    拍攝開始。

    駕駛艙內(nèi)，幽藍色的應急燈光，勾勒出杜玉那張年輕而堅毅的側臉。

    他靜靜地坐著，目光凝視著前方無盡的黑暗。

    一秒。

    兩秒。

    十秒。

    他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塑。

    片場靜得可怕，只能聽到設備運作的微弱電流聲。

    郭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里奧的眉頭，微微皺起。他覺得這有些太平淡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

    杜玉的眼神變了。

    那雙原本如同寒星般沉靜的眼睛里，那層堅硬的，用來對抗世界的冰殼開始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

    悲傷如同潮水，從那裂縫中，洶涌地漫了上來。

    他的嘴唇，開始無法控制地輕微顫抖。

    一滴淚毫無征兆地，從他的眼角滑落，順著他臉頰的輪廓，劃過冰冷的皮膚，最終滴落在他緊緊握著方向盤的，青筋畢露的手背上。

    滾燙灼人。

    仿佛將他所有的偽裝，都燙出了一個窟窿。

    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沒有嚎啕大哭，甚至沒有抽泣。

    他就那么安靜地流著淚，身體因為極度的壓抑，而開始細微地、無法遏制地顫抖。

    那不是軟弱。

    那是一個少年，在扛起了他本不該扛起的整個世界之后，終于在四下無人的深夜里，才敢釋放出的，一絲絲屬于他自己年齡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