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個人的真心話
第七章
三個人的真心話
日記摘抄
過于開放的信息化世界給善良的人帶來了不安,給魔鬼帶來了自由。
玻璃肯定會碎掉。
當(dāng)房間里的電流尚未開始在漫布的蠅群中攢動流過之時,我就知道這了一點。
但我為什么會知道這一點也始終困擾著我。
其實,我自己也意識到了,我的烏鴉嘴是假的。并不是因為我這樣說,這些事才發(fā)生;而是因為事情要發(fā)生,所以我說了,自然而然的,就像呼吸那樣平常。
不要按!
所以,我知道,當(dāng)我這樣大喊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那塊老舊的鋼化玻璃快要碎了,即便站著離它有十五二十步之遙,我也能將那塊玻璃上密布的裂紋看得清清楚楚。
……是硫化鎳結(jié)石。
鋼化玻璃都是有自爆率的,而自爆原因就是來自這個硫化鎳結(jié)石。這種基本屬于殘次品范疇的鋼化玻璃,在快速受熱的時候就很有可能會發(fā)生炸裂,因此在生產(chǎn)鋼化玻璃的工廠,有時候也會反復(fù)進(jìn)行熱處理來處決殘次品……也就是所謂的‘引爆測試’。
我并不清楚那兩根翻滾著紫青色閃電的電極上的電壓是多少伏,但我知道這個溫度一定會超過采礦測試。
在玻璃后面洶涌飛舞的濃稠霧氣之中,患者還在掙扎。站著房間的外面,我們無法聽見他的慘叫,只有那大力拍打著玻璃的手掌在昭示著他的痛苦。
玻璃…要撐不住了……
站在一旁的貝麗塔呆呆地望著玻璃上逐漸擴(kuò)大的裂紋,即便是處事不驚的她,此時臉上也透露出了明顯的不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后退了好幾步,直退到了我的身邊。她很清楚這種東拼西湊做出來的不穩(wěn)定儀器有多么危險,但她從來沒有考慮過怎么去面對這些。因為從理論上來說,發(fā)生事故的幾率并不大,和大部分人實際操作者們一樣,她從來都只履行最低程度的安全標(biāo)準(zhǔn),哪怕這個標(biāo)準(zhǔn)是她自己制定的,面對分解癥,她不得不鋌而走險。
也許這個時候該關(guān)掉治療儀器,她這樣想著,但是病人怎么辦她是偶然間才發(fā)現(xiàn)強電流可以刺激被分解的松散分子,使得他們重新聚攏在一起,保持完整的身形。但對這個療法,她始終沒有深入地研究過。
如果現(xiàn)在就終止治療的話,病人要承受的痛苦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圍,等待他的只能是灰飛煙滅。貝麗塔只是個醫(yī)生,從來不是什么科學(xué)家,沒有為了達(dá)到某個目標(biāo)而不惜一切代價的覺悟與氣勢。她只是個醫(yī)生,覺得自己唯一有權(quán)利犧牲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就在她猶豫的一瞬間——
玻璃碎了,粘稠的黑色流質(zhì)以驚濤駭浪般的氣勢將玻璃的碎片像子彈一樣推了出去,患者在無助地慘叫,這場景仿佛地獄之門被打開,里面的無數(shù)亡靈尖叫著朝我們發(fā)動攻擊一般。我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災(zāi)難朝我洶涌而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是安全的。
我的直覺告訴我,站在這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位置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傷到我。
帶著兩根電極上源源不斷的電流,洶涌的黑色流質(zhì)朝我撲了過來。電流刺入衣服間裸露的皮膚觸及了我的肉體。這就像是夜晚漫步在寒冷的海岸邊,潮汐第一次沒過腳踝時的濕冷感覺一樣。增壓的電流順著肌肉和骨骼,一股腦地流遍全身。當(dāng)我感覺到焦灼的痛苦時,已經(jīng)是數(shù)秒之后的事情了。在這數(shù)秒之中,我感覺電流滲入我的三層腦膜,如鐵絲一般包住我的大腦,在溝壑縱橫的腦溝間來回碰撞。
我聽到有人在對我說話,仿佛這電流改變了什么東西一樣。
不要有任何的負(fù)罪感。
死亡并不是終點。
漫無目的地活著,不要有任何的雜念。
動手!
什么!我突然倒吸一口涼氣,一些破碎的片段從我的腦內(nèi)涌了出來,就像我之前觸碰到莫曉時那樣,但是卻又不盡相同。我所看見的那些零零散散的東西雖然毫無章法,也破碎得無法被組織整理到一起,但卻充斥著一種真實感,而不是觸碰莫曉時所看見的連貫卻隱晦的場景。
從眩暈中清醒過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為何已經(jīng)倒在地上,四周都安靜了下來,沒有了電流尖銳的聲音,患者凄烈的悲鳴也聽不見了。我還感覺到,在我的身上,還壓著什么東西。
我下意識地斜著眼睛看過去,那似乎是一個人,身上就像是被機槍掃射過一樣布滿了玻璃的碎渣所制造出的駭人傷口。
哼。
我不屑地用鼻子發(fā)了一個音。這家伙大概是想躲到那邊的工作臺下面去吧,可惜太慢了,反而擋在了自己的面前,做了個擋箭牌,真是個愚蠢又不幸的家伙。
我試圖把身子從那人的身下抽出來,卻發(fā)現(xiàn)意外地有些艱難,因為這家伙居然把我給緊緊地抱住了……
顧不得將身子從這人的身下抽出,我猛地將此人貼于冰涼地面的臉掰正了過來。那并不是別人,正是貝麗塔。她是剛才離工作臺最近的人,近到只需要一彎腰一移身就能躲到工作臺下面去。那目前的情形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她刻意撲過來保護(hù)我的。
貝…貝麗塔!想到這里,我一下有些慌神了,我看見貝麗塔身上繃帶漸漸被染上鮮艷的紅色,而那些分解癥所侵蝕的患處里,也能看到一些黑色流質(zhì)隨著玻璃所劃出的創(chuàng)口向外逃逸,它們在傷口的邊緣盤桓著,仿佛是在舔舐血液的蠅蟲一般。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四下張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剛才一起過來的那幾個大漢也不同程度地受了傷,只不過他們穿得衣服足夠厚,小的碎片并沒有能傷到他們,大點的碎片也都只是傷到了些不致命的地方。
我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多做猶豫,把手伸向了扎在貝麗塔后背的一大塊玻璃上,想要把它給拽出來。
但還沒用力,只感覺手背被什么東西給拍了一下,下意識地縮了回來。
蠢貨。
只見貝麗塔慢慢睜開眼睛,用比平日里更加疲憊的眼神看著我。
你想把我弄死嗎
你醒了!你沒事吧
我看起來像是沒事的樣子嗎這樣說著,貝麗塔面不改色地抬起手,揪了揪我的鼻子,那微弱的力道使我明顯察覺到她現(xiàn)在的情況并不樂觀。
那…那我該怎么辦
沒關(guān)系,這些都是皮外傷而已,你不要去動它就行,血一會自己就會止住了。不過如果你一定想要幫我處理些什么的話……喏。
貝麗塔說著,輕輕地挪動著脖子,看向了工作臺。
那里的抽屜里有碘酒和酒精,幫我拿過來吧。
我沖著她點了點頭,就像要處理易碎的瓷器一樣,將貝麗塔輕輕地放到了地上,然后快步走向那個插滿了碎玻璃渣的爛桌子。
鑲在桌上的電腦顯示器被插上了極大的一塊碎玻璃,看來是徹底報廢了。我翻了下抽屜,很快在桌子左下角的大抽屜里找到了寫著醫(yī)用酒精和碘酒的兩個瓶子。
我拿著兩瓶液體掂量了一下。醫(yī)用酒精已經(jīng)剩下沒多少了,看來之前用過了不少,不知道為什么,我的腦海里居然冒出了一個荒誕的想法……貝麗塔閑著沒事的時候是不是把酒精兌水喝著玩了,這似乎是她能做出的事情。
啊,對了,記得把那邊桌子下面放的水也給我多拿一點過來啊。
就在這時,貝麗塔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樣朝我說道。
再拿一個大一點的杯子。
……你要干什么
我稍稍沉默了一下,有些無奈地明知故問道。
干什么當(dāng)然是喝酒啊。
這可是醫(yī)用酒精。
沒關(guān)系,我會兌水的。
可里面還有其他對人體不利的雜質(zhì)。
沒問題,這是我自己提純的,沒放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當(dāng)然純度實際上也沒達(dá)到醫(yī)用酒精的程度。行了別那么多廢話我可是病人,我要什么你就得給我什么ok
說完,貝麗塔大大地喘了幾口氣,剛才她那一大段話險些要了她的命。
你這話說的可真不像醫(yī)生,好吧……
我無奈地?fù)u了搖頭。
正當(dāng)我打算再一次蹲下,把貝麗塔要的水和瓶子拿出來的時候,我突然察覺到一絲寒意。手一軟,手中的玻璃瓶摔到了地上,透明的液體濺落一了地。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剛才沖破玻璃,涌出房間,將整個房間都給覆蓋住了的黑霧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
我循著危險的感覺,向著寒意的來源之處望去,只見那個玻璃碎掉的小房間里,幽幽地升起了一個身影。這似乎是那個患者,他瘦小的身影和來的時候如出一轍。兩根駭人的粗大電極依然還扎在他的兩肋之間。
貝麗塔的似乎治療起效了,他看起來痊愈了,方才他已經(jīng)半個身子都沒有了,但現(xiàn)在卻人模人樣的,維持著一個完整的形體。
但我絲毫沒有感到喜悅,只是緊皺著眉頭,警惕地看著那人。
病人也直直地看向了我,邁著蹣跚的步伐地向我走了過來。他移動的姿勢很奇怪,就像是個被擺布的傀儡一樣,又像是被打斷了脊梁似的,整個身體不和諧地靠著一個力向前拖動著。
我……啊……啊……
病人喃喃自語著些什么,兩根插在身子里的電極拽住了他,但他卻絲毫不在意,任憑電極撕扯著他的血肉,緩慢但堅定地向我靠近著。
這十幾二十步的距離,他卻像是走了一輩子那么久,最后才精疲力盡地走到了我的面前,將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在這樣近的距離,那個滑稽的防毒面具看起來也無比可怕。我抑制住內(nèi)心泛起的不安,側(cè)耳聆聽從防毒面具里放出的微弱聲音。
這次,我終于聽清了。
我想見……
話音剛落,搭在他身上的手臂突然消失了,連帶著整個身子,如同被風(fēng)吹散的風(fēng)化石頭一樣,兀然消失無蹤,就連被分解的黑色流質(zhì)也看不見。防毒面具落地時發(fā)出的微弱聲音,在無聲的房間里回蕩著。剛才消失的那個人,唯一存留過的證據(jù),僅僅是在我的肩膀上留下的一個污物所沾染的手印。
望著腳邊凌亂的衣物,我一時語噎,他想見的,應(yīng)該是他的兒子吧。
我在休息的房間里站著,一動不動。
原本從貝麗塔的醫(yī)務(wù)室里出來之后,我就已經(jīng)很累了,應(yīng)該美美地睡一覺。但我卻被一些東西困擾著,無心睡眠。
我覺得,自己好像變了。
不從何時起,好像就是在貝麗塔的辦公室里……但我確實變了。
人想要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如果說自己也能察覺到自己的變化,那么只能說這個變化實在太大了,難道是因為事故發(fā)生時爆發(fā)的電流……
死亡并不是終點。
雖然我并沒有說出這句話,但是站在那個消失的人面前時,我腦子里的確是這樣想的。事后來想,面對一個活生生的人的消失卻感到無動于衷,似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站在鏡子面前,審視著自己的臉。
這張臉,和不久之前還在圖書館房間里看見的并沒有什么不同。但是看起來卻比之前還要陌生。
仔細(xì)想想看,我壓根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過去�;蛟S這是一件好事,但是這也意味著現(xiàn)在的我并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我。就像沒有感到饑餓的野獸并不是真正的野獸那樣。老實說,從我和病友們相處,從中學(xué)到的為人處世來說,我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應(yīng)該不是一個壞人,我并不想做一個壞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曾經(jīng)或者將來是不是一個壞人。因此,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只是祈禱自己永遠(yuǎn)不要改變。
扣扣扣。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考。
我皺著眉頭,輕輕地答了一句:進(jìn)來。
然而,門既沒有傳來鎖芯轉(zhuǎn)動的聲音,也沒有傳來嘗試開門的聲音�;貞�(yīng)我的只有一片沉默。
進(jìn)來,門沒有鎖。
我又說了一遍,但門外依然沒有回應(yīng)。也許是雷克,我這樣想著,正想走上前去開門,卻又被門外的聲音叫住了。
沒有這個必要。
門外的聲音很耳熟,我有些日子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
是你啊,有什么事情。
我平靜地問道,同時感覺自己的談吐實在不正常,也許對面也感覺到了。
咳咳,進(jìn)來……先進(jìn)來坐下吧。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試著把聲音放得更輕緩一些,讓自己顯得熱情一些。雖然這樣讓我感覺有些別扭。
不用了,我只是來通知你些事情的。
為什么不進(jìn)來你在對我隱瞞什么嗎
門后的聲音陷入了沉默,仿佛我的話戳中了她的什么痛處一樣,讓她啞口無言。一下子,我有些后悔,自己好像又說錯了話。
正想著該說些什么去彌補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
莫曉站在外面,和平常一樣三分傲氣地看著我。
你就這么想要女孩子到你房間里來嗎真是沒救了。
哈……哈哈……我摸著頭苦笑了一下,趕忙把莫曉迎了進(jìn)來,又搬了一根凳子,盡量像往常一樣畢恭畢敬地遞到了莫曉面前。
也不算是我的房間吧…我只是寄住而已……
不,今天起是了。
莫曉走到凳子邊上坐了下來,翹起了二郎腿。
我和那邊已經(jīng)談好了,從今天起我們也是永恒亡靈的成員了。
這…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我們也算是找到個落腳點了啊。
我笑了笑,這個笑容就連我自己都覺得非常生硬。
重新思考了一下自己這幾天的行動,我發(fā)現(xiàn)自己簡直像是個無頭蒼蠅一樣,完全沒有任何目的性。單單就只是盲目地跟在莫曉背后行動。我還記得當(dāng)時自己是為什么要跟著莫曉,但是現(xiàn)在我又覺得那些想法都非常愚蠢,單純只是危難中的本能罷了。不過我并沒有說出來,雖然又有了很多問題想要重新去問莫曉,但是我覺得現(xiàn)在并不是時候。
那么,你要通知我的事情是什么
為了掩飾自己尷尬的笑容,我不得不把話題扯到了一邊去。
今晚十點有個歡迎會。
莫曉說著將視線稍稍從我的眼睛上移開了一下。
記得來參加,算是為了慶祝我們?nèi)牖锱e辦的。
我明白了。
嗯。
說著,莫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就要走,但還沒出房門又停了腳步,回過頭對我說道。
離十點還有很多時間,你先睡一會兒吧,這種派對最累人了。
話畢,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但這一次她還是沒能走出房間。在踏出出房門的最后一步前,我快步走了上來,將她拉住了。
她似乎對我做出這樣的舉動感到有些吃驚,有些驚訝地回過頭看向我,卻不料我竟直接將手伸向了她的肩膀。尚未觸碰到莫曉,她的脖頸邊便產(chǎn)生了一團(tuán)奇怪的扭曲,而后又變成了綠色。是牛頓,牛頓剛才一直躲藏在莫曉的脖子旁邊。
這是什么
我嚴(yán)肅地向莫曉問道,而莫曉把頭往一邊甩了過去,用手遮住了脖頸上牛頓逃跑后顯露出來的一大塊淤青。
沒什么,我自己撞到東西了。
怎么可能撞到脖子。
你管不著。
這樣說著,莫曉一把甩開了我的手,快步消失在了走廊之中。事情敗露,一直替莫曉隱瞞淤青的牛頓爬到了我的肩膀上,零距離做了一個攻擊性的表情,也快速地消失不見了。
那并不是一塊普通的淤青,因為在我觸碰到她的瞬間,腦海中浮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事物,我打算隱瞞這個想法,因為我想不通,莫曉脖子上的淤青和那個事物有什么聯(lián)系。
狹小的房間,昏暗的燈光,簡陋的擺設(shè)。
這里的裝潢讓我想起了戴森灣里的觀星臺,陳教授和那個小女孩最后到底怎么樣了呢,若月真的會滅口么,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我忍不住為他們的結(jié)局感到痛心。
我這樣想著,看了看屋子上掛著的那塊鐘,這塊鐘很像是我在圖書館病房里的那塊,讓我有著莫名的親和感。
已經(jīng)十點四十七了。
結(jié)果,這個歡迎會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嗎,自己歡迎自己我這樣想著瞥了莫曉一眼。
莫曉從剛才開始就只維持著一個姿勢,用手撐著下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我們二人身處這個房間已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了,雙方一句話都沒有,這形成了一種尷尬的平衡。讓緊張的空間變得更加惹人難受。
很幸運,當(dāng)墻上的掛鐘響了十一次之后,房間里響起了一陣音樂,
fly
me
to
the
moon怎么會是這首曲子
我只是下意識地看了莫曉一眼,并沒有把這個疑問說出口�,F(xiàn)在看來,永恒亡靈的領(lǐng)導(dǎo)者,也就是那個白發(fā)女孩和圖書館一定有著不尋常的聯(lián)系,如果非讓我說的話,單從外表來看,她比莫曉更像是教授的女兒。
門外終于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房間的大門被推開了,那個小個子的神靈步履輕盈地闖了進(jìn)來,身后照例跟著那個大個子的管家。
喲!我來咯!
她開心地闖進(jìn)房間里,然后四下窺望了一下,表情僵硬了。
嘿……你們這是怎么回事
她瞪著我和莫曉看了一會兒,事情沒有按照她所想那樣發(fā)展,不滿之情溢于言表。
一個小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們居然什么事情都沒做嗎太讓我失望了!
這樣說著,這個嬌小的神把臉湊到了我的面前。
喂喂,你是男生吧主動點好不好不要這么害羞啊真是的,這樣我刻意晚到一小時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耍寶就到此為止吧。
一旁的莫曉冷漠地喝止了神靈的責(zé)罵。
你還有正事要做不是嗎
正事什么正事
當(dāng)然是睡覺,大小姐。后面的大個子插嘴道。小孩子過了十點其實就該睡了。
你閉嘴。
如您所愿。
大個子稍稍欠了一下身,往后退了兩步。把這個嬌小的神明抱上了沙發(fā)椅。這里總共只有三張沙發(fā)椅。當(dāng)然大個子似乎也沒有要坐的意思,就在一旁站得端端正正。
被稱為神的女孩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橙汁喝了兩口,清了清嗓子。
嗯哼,今天呢,我非常榮幸二位加入永恒亡……
客套話就不用說了吧。
神的話語被打斷了,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的是,這并非是莫曉所為,而是我。
我靠在椅子上,開口問道。
你應(yīng)該是有其他事情來找我們吧
其他事情你想多啦,今天就單純只是個歡迎會而已,我作為最高領(lǐng)導(dǎo)人當(dāng)然要對新來的人有些表示啦你說對不對
真要開歡迎會的話,只有三個人未免太寒酸了。我有些不屑地揭穿了她的謊言。如果你再不說實話我就走了。
你大可以試試。
女孩的嘴角輕輕向上揚了揚,手指把沙發(fā)椅的扶手捏得陷了下去。
只要你走得出去。
聽了這話,我皺了皺眉,朝著莫曉看了看,卻見莫曉向我投來了一種驚異的神情。似乎是為我方才的發(fā)言感到奇怪。
你,今天吃錯藥了
她有些冷淡地問,不過似乎沒有指望我回答一般很快將目光移了回去。我也沒有接話,視線回到了那個神身上。
女孩朝我們看了看,聳了聳肩。
看來你們是不喜歡熬夜的那一類人啊,那好吧,我們就直接從正題開始吧……不過在這之前,那個誰,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她指了指我。
聽好了,我叫莫憂,但是平時你不準(zhǔn)叫這個名字,只許稱呼為憂大人,好好記住吧,如果你敢叫我莫憂,我就殺了你哦。
好的,憂大人。我并不想再次惹出什么事端,于是順從地回答道。聽這名字,看來她真的是莫曉的妹妹。
啊,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
這樣說著,莫憂打了一個響指,她身后的大個子不知道從哪摸出了三個三種顏色的骰盅。
這位叫唐仁,是我的房間首相兼任甜食總管以及大護(hù)法和管家監(jiān)護(hù)人,雖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姑且還是給你介紹一下吧。
您過獎了小姐。唐仁說著,將骰盅依次擺在了莫曉,我,與莫憂的面前。
我打開了一個骰盅,里面整齊地放著五個骰子,我疑惑地拿起骰子看了看,似乎全部都是些普通的骰子,從重量上來說,也沒有什么異樣。只有一點和普通的骰子不一樣,這些骰子不是用圓點來表達(dá)數(shù)值,而是更加直觀的阿拉伯?dāng)?shù)字。
這是,要玩游戲嗎
我問道。
bingo!你好聰明呀!我要任命你做首席參謀!唐仁!去貝貝姐的房間里找點喝的!
她興奮地說道,隨即轉(zhuǎn)頭看向莫曉。
姐姐!咱們好多年沒有玩這個游戲了,莫憂的表情突然變得奇怪了起來,眼神中好像劃過了一些事。
我記得,也只玩過一次吧。莫曉冷冰冰地說道。
嗯哼,上次姐姐耍賴才贏的,這次我會格外小心的!莫憂瞪大了眼睛說道。
隨便吧,陪你玩玩。莫曉回道。
那我來給新人講解一下規(guī)則吧!
這個游戲的名字叫大話骰子,規(guī)則很簡單……
你等一下,這個游戲,我好像記得是酒吧里常玩的,為什么突然要玩這個不是歡迎會嗎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小帥哥聽我說完,再打斷我就把你舌頭剪了。莫憂笑道,玩家一般為兩到三位,游戲開始時,所有玩家同時搖一次骰子,骰子落定,掩住自己的骰盅,偷偷打開自己的這邊看一下,然后莊家對下家報一個數(shù),比如……
她說著搖了搖骰子,打開了盅蓋。
好了,我作為莊家,會對你報一個數(shù)字,比如五個二,意思是咱倆各自擁有的骰子之和里,‘二’的個數(shù)大于等于五,當(dāng)然,我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說著,莫憂又拿起一個骰盅搖了起來,骰子落定。
荒原你是下家,打開這個骰盅吧,
我打開骰盅,看到里面的數(shù)字是兩個二,三個四,
倘若莫憂剛才說的是真的,那么她的骰盅里至少要有三個二,這概率不是很大。我暗自想到。
如果你覺得我說的是假的,可以選擇‘開’我,反之你可以繼續(xù)往上叫,比如六個二,或者五個四,數(shù)值只能越來越大。另外,一可以當(dāng)做任何數(shù)字。不過如果有人叫了一,那么一就失去了萬用的功能。莫憂說道。
那我選擇開你。
好的。莫憂打開了骰盅,里面有三個二,一個六,一個四,很明顯莫憂并沒有說謊,這把是她贏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玩了,感覺不是個很難的游戲。
你的解釋就和你的性格一樣糟糕,在一旁的莫曉突然插嘴。多說無益,一起玩幾局他就會了。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輸?shù)娜四�,有沒有什么懲罰
呵呵,這才是這個游戲的重點。莫曉在一旁說道,是要真心話吧
是的,正如姐姐所說,贏家要向輸家提問一個問題,而輸家必須做出沒有任何隱瞞和欺騙的回答,如果輸家真的不知道問題的答案,則回答不知道。
那贏家怎么知道輸家是不是有所隱瞞或者欺騙了他
莫憂笑了笑,伸出四根手指指向天,我們只玩三把,以莫家的榮耀為擔(dān)保,愿賭服輸,絕不耍賴。
好,以莫家的榮耀為擔(dān)保,愿賭服輸,絕不耍賴。一旁的莫曉跟著說道。
此時的我感到有些詫異,我想不通為什么要玩這個游戲。我甚至覺得這游戲的規(guī)則簡直有些滑稽,難道她們姐妹倆想通過這種方式打探出什么信息那為何不直接……我正在思考著,卻突然被莫曉猛地一拽,坐到了椅子上。
別胡思亂想,游戲開始了。
第一局。
莫憂做莊家,莫憂和我同時拿起骰盅搖了三四下,放了下來,然后莫憂煞有介事地沖我們眨了眨眼睛,嘻嘻,一上來運氣就不錯,四個三。
我打開了自己的骰盅,里面只有一個三,剩下兩個四和兩個五,我心想莫憂和莫曉骰盅里的骰子加一起大于等于三的概率是很大的,所以自己這把并不能開莫憂。
五個四!我只能繼續(xù)往上叫道。
該你了,姐姐,莫憂一臉笑意的看著莫曉。
莫曉不動神色的說:十個五。
十個五!莫曉瘋了么我不由暗暗咋舌。這概率實在太小了,平均我們每個人都要有三個五,但我自己的骰子只有兩個五,那么莫曉和莫憂的骰子加一起至少要有8個五,這不可能,況且如果莫憂真的有那么多五,那她為什么上來會叫四個三呢。
看來姐姐還是一如既往的煩人,那我會不會被你嚇到呢
隨你便啊,可以獲取對方信息的機會可是很寶貴的,每一局都要深思熟慮哦。莫曉說道。
聽到這里,我大概讀懂了莫曉的用意,莫曉這種強盜式的叫法可以讓其他的玩家進(jìn)退兩難,如果相信她說的話,那么其他玩家只能叫出更大的點數(shù),這對他們非常的不利,但如果不相信,萬一莫曉真的搖出了四個五之類的大點數(shù)……況且三個人的游戲,局勢本來就錯綜復(fù)雜。
真想告訴莫憂,我這邊只有兩個五。
快點,磨蹭什么呢我的好妹妹,輸不起啊莫曉開始發(fā)動心理攻勢。
好,我看你是不是每把都敢這么玩,開!莫憂喊道。
莫曉冷笑了一聲,打開了骰盅,里面赫然出現(xiàn)了四個五和一個一。
姐姐的運氣一向這么好,我有點嫉妒呢,莫憂也打開了骰盅,里面是兩個五,一個一,兩個三。
我怎么把這個忘了,一可以當(dāng)任何數(shù)字,我感嘆道,但是主任你的運氣也太好了吧四個五和一個一,相當(dāng)于五個五,而且我和莫憂的骰子里都有五和一,不可思議。
呵呵,輸者是莫憂,那我和荒原一人向你提一個問題,荒原你先問。
額,你讓我仔細(xì)想想,我明白了莫曉剛剛說的話,這種機會是非常難得的,在三個人都絕對不能說謊的前提下,自己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有圖書館的來龍去脈,提出的問題必須非常的全面和準(zhǔn)確,稍有差錯,對面一句‘我不知道’,那么好不容易贏下的機會就被浪費了。
經(jīng)過一番思慮后,我向莫憂提出了問題,那么我要問了,我為什么會被抓進(jìn)圖書館
這個問題嘛……莫憂笑了笑。
這個問題我可不是隨隨便便提出來的。從我目前一路走來得到的信息來看,我假設(shè)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圖書館根本不是醫(yī)院。既然不是醫(yī)院,自己為什么會被抓進(jìn)去知道了這些,圖書館的真身想必就清楚了。
你真的想知道莫憂笑嘻嘻地看著我,有些事你還是別知道的好,不然心里會別扭的,心里一別扭呢,就吃不下飯,一吃不下……
請你信守你的諾言!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面對莫憂的態(tài)度,我拿出了之前不曾有過的勇氣。
你居然想要知道這個嗎……莫憂想了想后說道。雖然我覺得你不知道的話會比較好,你確定想要知道嗎
當(dāng)然。
好吧,那你聽清楚了,
快說。
因為,你是死囚!哈哈哈!莫憂突然發(fā)瘋一樣地笑了起來。
死,死囚死囚你什么意思!我被這個答案震驚了,嘴里不斷地重復(fù)著‘死囚’這兩個字。死囚那你的意思是,圖書館是監(jiān)獄而我是死囚我是罪犯!
不可能!你在騙我!我就是一個畫畫的,怎么可能是罪犯,還是死囚,我什么壞事都沒做過!我之前的記憶呢沒有記憶你說什么我都不會信的!
你他媽吵什么吵!給老娘坐下!莫曉重重地拍了桌子。
姐姐,他好兇啊,還說自己不是壞人,
不用管他,你告訴我,這座宮殿之外的神像,雕刻的是不是油畫里的那個女人!莫曉問道。
不知道呀。莫憂故意眨了眨眼睛說道。
少來這套!你能活到現(xiàn)在真是奇跡,幾年前的墜落點,你就在中心,別以為我不知道!莫曉吼道。
可是這些和油畫里的女人,還有外面的神像,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只是覺得好玩,就讓人建了那座神像,多么宏偉啊!
行,你等著。話畢,莫曉拍了拍桌子,示意游戲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