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那么,你得到要的答案了么?”
春桃心覺懊悔。
有時,她行事確實沖動,就不該在那夜推開那扇門,更不該今日竟又跟著那只貓,踏了進(jìn)來。
即便他身染病恙,仍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世子。
連懷里的黑貍也抖了下,縮成一團(tuán),僵在她臂彎里。
“若我說你是故意的……”裴知春見她不答,便俯下身子,近到春桃能看清他眼睛的細(xì)紋,“你要如何分辯?”
他頎長的身軀完全籠罩下來,光線一暗,四下像壓下一口氣,把春桃被釘在原地。
春桃咬了咬唇,迎向他的目光,“奴婢斗膽問一句,若旁人三次擅闖,公子會如此容情?”
裴知春唇邊的諷意凝住。
——這便是癥結(jié)所在。
起初留她,不過是順了她那句“這人一換再換,日后來來去去的,只怕更惹公子煩心”。
權(quán)當(dāng)一時興起,留著也無妨。畢竟,她無論如何都在他掌控之內(nèi)。如今不知怎地,事態(tài)一發(fā)不可收拾,纏得他愈發(fā)心煩意亂。
甚至日思夜想,輾轉(zhuǎn)反側(cè)。
思及此處,裴知春微垂下眼瞼看她,臉貼臉,又蹭過她鼻尖,隨之便站起身,顧左右言他,“夫人那邊……可曾問起過你?”
感受到頭頂冷冷投下目光。
春桃抱起懷中嗚咽的黑貍,緩緩站起身,卻堪堪只及他x口,脖頸因抬起下頜,而透著淡淡的青藍(lán),如青枝般柔韌易折。
極為脆弱,又如此鮮活。
裴知春視線停駐在她頸項上,剝開一層又一層綾羅,探入骨里,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夫人還未召奴婢問話�!贝禾曳(wěn)住心神,思慮著如何措辭,才補(bǔ)上一句:“奴婢不過偶爾代人打點些瑣事,照看些雜務(wù),夫人也未曾細(xì)問�!�
“雜務(wù)?貓兒管,瑣事也管……倒是,盡心得很�!迸嶂弘S口陳述,又將她鎖在那雙幽邃的瞳仁里。
他正立在明暗交界,一縷殘光斜打在春桃臉上,映得她面無血se。
“長公子言重了。奴婢只是怕您有個閃失,擔(dān)待不起。至于那夜……”春桃掃過那只曾在她唇上反復(fù)碾磨,此刻垂在身側(cè)的手,“瞧著公子氣se倒b前些日子好了許多�?磥砟且挂膊⒎侨珶o用處?”
裴知春被戳中軟肋,神情仍辨不出喜怒,略瞥向懷中瑟縮的黑貍,便答非所問:“這黑貍以前常跑到我院里,我便收留了它�?上�,野x難馴,抓撓撕咬,煩不勝煩�!�
“本想拴起來圖個清凈,它倒更兇了,抓人、咬人,屢教不改。”裴知春輕笑。
他雙唇囁動中,一開、一合,“可越是這般野x難馴的,我反倒越想看它無論逃跑多少次,自己又會乖乖溜回來�!�
“想必……人也如此罷?”
裴知春嗓音忽近忽遠(yuǎn),幾乎貼著耳廓,落在她心上。
春桃心跳漏了半拍,掌心滲出薄汗,“奴婢不敢妄自揣度世子的心思。世子若覺它礙眼,奴婢這就抱它出去,絕不打攪您�!�
“打攪?”裴知春像是聽到極好笑的事,又一次將問題拋回:“你既來了,可曾尋到你想要的答案?”
懷里的黑貍在她掌心動了動,春桃只好先輕拍安撫。
許久,她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輕得像聲嘆息,“若為尋個答案,奴婢大抵早已心知肚明。但長公子不曾點破這層窗戶紙,奴婢便會一直裝聾作啞�!�
四下靜默。
裴知春盯著她微微顫動的眼睫。
出乎意料地,他沒有再b問,而是伸出手,拂開她頰邊一縷散落的青絲。指腹滑落后,擦過她唇邊,似依依不舍的,激起一陣戰(zhàn)栗。
他收回手,恍然間,剛才的觸碰是幻覺不過,“天晚了,這黑貍看來是賴著不走了�!�
語罷。
裴知春徑直轉(zhuǎn)身,素白的袍袖擦過地面,染上淺灰的埃塵,步入重重簾幕后。就在春桃以為這場煎熬能夠結(jié)束,正抱起貓,打算掀起珠簾退下。
怎料,他如碎玉的嗓音,卻悠悠蕩了回來——
“站住�!�
“既然進(jìn)了這門,就別想著全身而退,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