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五)
李恒失魂落魄地追到了朱府門口,他看著緊閉的大門,沒有任何時候像現(xiàn)在這樣,無比清醒地意識到他和朱秀妍之間真的徹底完了。
他怨恨自己的踟躇猶豫,有沒有辦法給朱秀妍一個明明白白的許諾。
為什么會這樣?李恒摸著xiong口,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似乎這個時候才開始在全身上下蔓延開來,慢慢地侵蝕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他剛才怎么會對朱秀妍說那些話呢?這一瞬間,李恒突然驚覺自己內(nèi)心深處真正最想要的居然是朱秀妍,是和她永永遠(yuǎn)遠(yuǎn)的未來。
不能這樣結(jié)束,他靠緊著大門,一只手拉住門環(huán),正打算往上抬,卻被身后的一股力量狠狠拽了下去。
“恒兒,你果然在這里。
”錢皇后看著自己舉整個家族之力培養(yǎng)出來的兒子如此的狼狽,臉上盡是失望之色。
“是你告的密?”李端惡狠狠地望著站在一邊的何陽。
“怪何陽做什么,你那點(diǎn)心思今天就差寫在臉上了。
”錢皇后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李恒的臉上怒道,“朱秀妍馬上要做太子妃了,你真打算為了她惹怒天子,然后一走了之么
你是瘋魔了不成!"“母后,我不能就這樣看著朱朱嫁給李端,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朱朱一個人就夠了。
”李恒知道自己母親的心有多冷硬,他跪在地上抓著錢皇后華麗的的裙擺乞求道,“求求您了,讓我走吧,讓我和朱朱走吧。
”“走?”錢皇后仿佛聽到了最大的笑話,她拍了怕李恒的臉冷漠道,“你知道么?今晚的宴會結(jié)束后,皇帝讓朱恪在皇宮里留宿,這樣大的恩寵整個大胤簡直無人能及啊。
”看看這李恒倔強(qiáng)不知道悔改的表情,她繼續(xù)說道:“皇帝下旨賜婚是要把李端和朱恪綁在一起,你還不明白么?你的父皇根本就沒有把你放在和太子同樣的位置去看待。
我們已經(jīng)輸了先手。
”“那又怎么樣呢?我不當(dāng)太子就好了。
”李恒聽不下去了,滿腦子都是朱秀妍的影子,一想到自己即將失去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心如刀絞。
“蠢貨,你若是跟朱秀妍離開帝京,這皇位跟你可就一點(diǎn)關(guān)系沒有了。
等李端真的坐上了那個位置,你我和錢家還能活么?”錢皇后看著執(zhí)迷不悟的兒子再也沒有耐心,一針見血問道:“恒兒啊,你可以走,但是你真的要踩著本宮和整個錢家的尸骨一走了之么?”“母后……”李恒絕望地松開了手,他心中的那團(tuán)火苗仿佛被一盆冷水澆滅,眼中閃過掙扎與不甘。
看著身體微微顫抖的兒子,錢皇后補(bǔ)上了最溫柔的一刀:“如果你今天一定要走,你就先殺了母后吧,沒有了指望,我在這深宮左右也不過是熬著等死,一天兩天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眼見李恒似乎被自己說服,錢皇后滿意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小聲在他耳邊道:“兒啊,你要記住今晚,記住這種失去一切的感覺。
睜大眼好好看清楚,只要你坐上那九五至尊的寶座,天下所有還不是任你予取予求?”天下所有嗎?李恒腦海里不期然浮現(xiàn)出朱秀妍那雙明亮如星子一般的眼眸,是不是等他做了皇帝,就再也不會像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再也不會被逼著做無法逃避的選擇,再也不會放棄自己心愛的女人了。
一切,都是因?yàn)樽约翰粔驈?qiáng)大。
他緩緩站了起來,最后看了一眼朱府緊閉的大門,咬著牙關(guān)扶著錢皇后的手上了馬車,沒有人知道,朱秀妍此刻已經(jīng)成為他心里的一道永遠(yuǎn)無法抹滅的魔障了……馬車緩緩駛離,黑夜很快重新歸于平靜,只能隱約聽見女子很小聲的嗚咽。
朱秀妍緊緊貼著大門的另一邊蹲了下去,直到再也聽不見一絲聲響,她終于完全死心了。
這就是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啊,李恒說的話她都聽到了,她差一點(diǎn),差一點(diǎn)就要把門打開了。
可是,為什么李恒還是放棄了她?很多年以來,朱秀妍一直覺得李恒是自己獨(dú)一無二的月亮,可是這一次,心碎的姑娘沒有等到她的月亮,她永遠(yuǎn)失去了她的月亮。
夜可真冷啊,朱秀妍扔掉了懷里抱著的包袱,任憑金銀玉器散落了一地。
一件一件,在月光下散發(fā)著幽幽的亮光,更顯得自己的可憐又可笑。
似乎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了,傾盆的大雨驟然落了下來,打shi了朱秀妍的臉龐,也冷透了她的心。
“唉,丫頭值得嗎?”悠悠的嘆息聲傳到了朱秀妍的耳邊,一把傘不知道何撐在了她的頭頂。
“令周哥哥……”她緩緩抬起頭,再也忍不住,氤氳的淚水漫過了眼角,止也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一滴,兩滴,在下頜處匯成了一條筆直的線。
“我的妹妹是在戰(zhàn)場上斷了腿也不肯吭一聲的小紅纓,怎么就為了一個男人如此作踐自己!你就那么喜歡李恒嗎,他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如此傾心相待?”虞令周自小便寵著這個義妹,他并不贊同義父把妹妹嫁給太子,可是他沒有想到妹妹的心上人居然是二皇子李恒。
是啊,到底有哪里好?朱秀妍知道李恒的處境,也知道他的難處,可為什么他一點(diǎn)點(diǎn)都不肯為兩個人的未來去爭取。
是不是這場故事里入戲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也許是年少的感情太過熾熱純粹,朱秀妍接受了李恒的心意,便真的以為能和他長長久久的走下去了,她沒有想過所謂的愛情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令周哥哥,是我蠢了,這天家的男人大抵都是薄情寡義之人,可笑我竟讓以為李恒不一樣,以為他會為了我放棄榮華富貴。
”“可是啊……”他憑什么要為了我不一樣?”朱秀妍抬起袖子狠狠擦干凈自己臉上的雨水,朱家的女兒最是驕傲,她怎么能為了一個懦弱的男人這般折磨自己。
想起父親的期望,想起朱家欠著的恩情,她突然間不想再執(zhí)著了。
朱秀妍站起身靜靜望著虞令周,眼中一片空洞。
“早知是這樣狼狽的結(jié)局,嫁誰不是嫁呢,既然命要我如此,我便應(yīng)了這命,回去告訴爹爹吧,和太子的婚事我答應(yīng)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