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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是一本言情文的炮灰白月光。

    和其他老套的劇情一樣,我差不多就會下線。然后我男朋友就會后遇良人,經(jīng)歷磨難,和和美美。

    我一開始只是嗤之以鼻。我男朋友陸錚和我從小就認識,算是青梅竹馬。好不容易修成正果,某天做夢夢里竟然就告訴我這些。

    某天以后,我發(fā)現(xiàn)我總是莫名其妙地死亡。不是被車撞死,就是被高空拋物的東西砸死。但由于真正的女主角還未上線,我總是在死去的第一天復活。

    陸錚似乎毫無所察。只是在我死去的第四天,我復活的第一天,給予我一個溫熱的吻。然后他還是要照常上班。我覺得他是個上班狂魔。我有時候在想,某天,他發(fā)現(xiàn)我不再醒來時怎么辦。

    我在第六次鬧鈴響起時,終于從被窩里伸出一只手臂。床頭柜上的手機顯示6:29,比昨天多賴床了整整七分鐘——這個細節(jié)像根刺扎進我混沌的意識。我最近變得昏昏欲睡。

    陸錚!我踹了踹被子,你又偷偷關(guān)我鬧鐘

    浴室里的水流聲停了,男人帶著剃須泡沫的臉探出來,下頜線條像被刀削過般鋒利。徐總,十周年紀念日還要我?guī)湍阌浛记谒旖钦粗c牙膏沫,領(lǐng)帶松松垮垮掛在脖子上。

    我抓起枕頭砸過去,被對方穩(wěn)穩(wěn)接住。這個場景在過去三千多個早晨重復上演,誰能想到這對夫妻竟是這么相處的呢但今天陸錚接枕頭的動作慢了幾秒——我職業(yè)病般計算著——就像上周三他忘記給咖啡加糖那樣微妙的延遲。

    我晃了晃頭,想要把疲倦甩丟。

    蛋糕店八點開門。陸錚從浴室出來,成熟男性的氣息圍過去,他把擠好牙膏的牙刷塞進我手里,冰涼的金屬管身帶著水珠,帶著一絲絲潮氣。你上次說想要...他視線落在我的頭頂。

    覆盆子巧克力夾心。我含著泡沫嘟囔,鏡子里映出男人低頭系領(lǐng)帶的背影。

    神經(jīng)病,好拽哦。我翻了個白眼。

    玄關(guān)處的婚紗照突然發(fā)出咔的輕響,相框角度歪斜了幾度,照片里我頭紗上的珍珠似乎變得模糊。

    樓下的梧桐樹正在落葉,秋風悄無聲息地洗刷著街道。

    太冷了。我瑟縮了一下,把臉埋進羊絨圍巾,我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這也許是萬物凋亡的聲音。

    但事實上,這不是文學比喻,是真實的、帶著鐵銹味的預(yù)感,像學生時代在貧民區(qū)聞到的屠宰場味道。

    我心里涌上一陣不適,惡心得想吐。

    胃里攪成一團,帶著一些不明液體上涌。

    夫人早!保安老張的敬禮比往常慢了半拍,他身后電子屏滾動著恭賀陸總徐總十周年的字樣。

    我強忍著不適,臉色蒼白,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應(yīng)了聲好。

    背面的電子屏又張揚又刺眼。

    當我走過他旁邊時,老張突然補充:您今天氣色真好。

    什……什么

    我心里犯嘀咕。

    這句話讓我在蛋糕店門口愣住。玻璃櫥窗反射出兩個重疊的影子,一個穿著米色大衣,另一個套著大學時的舊衛(wèi)衣。店員推門時帶響的風鈴驚散了幻影,我沒看見柜臺下方今日特供的牌子正詭異地顯示著99這個數(shù)字。

    要覆盆子巧克力款。我說。話音剛落,冷藏柜的照明燈突然爆裂,玻璃渣像鉆石雨般灑落在我腳邊。店員道歉時,我注意到對方胸牌上的名字是林稚,但三分鐘前點單時,我分明看到的是王婷。

    抱著蛋糕盒走出店門時,晨霧突然濃得像牛奶。我聽見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叫,看見一輛銀色面包車沖破霧氣。時間被拉成琥珀色的糖漿,我清楚看見擋風玻璃后司機通紅的臉,副駕駛座上滾動的白酒瓶,以及——后視鏡里一閃而過的,陸錚煞白的臉。

    陸錚。

    陸錚怎么會在這

    撞擊的瞬間沒有疼痛,只有蛋糕盒炸開的悶響。我感覺自己被拋進洗衣機,視野里旋轉(zhuǎn)著彩色的碎片:飛散的草莓,裂開的手機屏幕,還有林稚蹲下來時露出的腳踝——那里有個和我一模一樣的蝴蝶胎記。

    怎么

    怎么又是我

    還活著!快叫救護車!人群的喊聲忽遠忽近。我試圖舉手,卻看見半透明的指尖穿過陽光。柏油路上散落著奇怪的物品:學生證、公司門卡、妊娠檢查單——全是我人生的重要憑證,但那張檢查單分明是空白的。

    警笛聲中,我飄到肇事車輛前。司機正癱在地上嘔吐,酒氣混著方言咒罵:老子...嗝...買了三百萬保險...而五米外,我的身體正以詭異的角度折疊著,米色大衣浸在血泊里,像融化的奶油蛋糕。

    突然所有聲音都消失了。我看見陸錚沖出人群,他早上精心打好的領(lǐng)帶現(xiàn)在歪得像吊死鬼的繩索。當丈夫跪著抱起那具殘破的身體時,我發(fā)現(xiàn)他左手無名指的婚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道陳年疤痕——就像他們大吵一架要離婚那次,他徒手砸碎浴室鏡子留下的。

    我為什么要離婚。

    我究竟是誰我怎么……

    讓開!都讓開!清脆的女聲刺破凝滯的空氣。蛋糕店員林稚擠到最前排,突然雙腿一軟跪在血泊里。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的眼淚砸在陸錚手背上,竟然騰起細小的白煙。

    痛苦不就是白煙嗎

    這可能是我的白煙。我湊近去看自己的尸體,并跟著人流飄到殯儀館。

    殯儀館的冷氣凍不住我的困惑。我飄在解剖臺上方,看著法醫(yī)掀開白布——尸體左手腕上的舊手表不見了,但所有人都沒發(fā)現(xiàn)這個異常。

    死亡時間7:58。法醫(yī)對警察說,奇怪,凝血情況像經(jīng)歷過多次...

    話音戛然而止。我的幽靈被無形力量拽回公寓臥室,電子鐘顯示6:30。陸錚正在系那條該死的領(lǐng)帶,剃須泡沫沾在下巴同一個位置。

    蛋糕店八點開門。他轉(zhuǎn)身遞來牙刷,這次管身帶著體溫,你上次說想要...

    我尖叫著后退,身子靠在床頭,發(fā)出巨大的聲響,撞歪了婚紗照。照片里我頭紗上的珍珠似乎缺席,但陸錚領(lǐng)帶上多了道暗紅痕跡——像極了車禍現(xiàn)場沾到的覆盆子果醬。

    又來一次嗎

    我看著丈夫模糊又親近的臉,他的臉上顯露出關(guān)心。

    沒事,做噩夢了。

    我避開丈夫撫摸的手,去接遞來的牙刷。

    陸錚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窗外,保安老張的問候穿透玻璃:徐總今天氣色真好!

    陸錚突然按住我發(fā)抖的手,這個從未在早晨做出的動作讓兩人無名指的婚戒相撞。若溪,他聲音里藏著金屬摩擦的嘶啞,這次別買蛋糕了。

    我沒搭腔,眼眸盯著鏡子。

    衣柜鏡映出他們交疊的身影,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鏡子里的丈夫眼角有滴將落未落的淚,而現(xiàn)實中的陸錚,正用絕對干燥的眼睛凝視著我。

    這是夢境嗎我的十周年紀念日呢

    這個世界瘋了。

    殯儀館的菊花香熏得我頭暈。

    看著擺滿了的花,我抿了抿嘴。

    好費錢啊。

    鬼也有這種煩惱嗎

    我飄在吊唁廳穹頂下,看著自己的黑白照片——那是去年公司上市時拍的,嘴角弧度比平時更高了,像個假人。

    我故意的,陸錚說笑起來會有親和力,我當時就假笑了下。才拍完我就后悔了,陸錚在旁邊笑得跟哈巴狗一樣。

    我:^_^有點生氣了呢

    現(xiàn)在想想也很生氣啊。

    節(jié)哀。不知道是第幾個賓客對陸錚說。男人站在骨灰盒旁,西裝扣子系錯了一位,領(lǐng)帶夾卻端正得刺眼。

    男人雙眼狹長而深邃,眼窩微微凹陷,像是藏著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眸光清冷,仿佛對周遭一切都興致缺缺。高挺筆直的鼻梁,猶如山巒的脊梁,從側(cè)面看線條利落而優(yōu)美,為整張臉增添了幾分硬朗與冷峻。

    但整個人周身散發(fā)著冷淡的氣場,仿佛是一座被冰雪覆蓋的孤島,拒人于千里之外

    ,讓人不敢輕易靠近,陸錚似乎又回到了讀書時候的落寞與孤獨。

    我突然想起車禍時,就是這枚領(lǐng)帶夾劃破了我的臉。可能我記錯了。

    骨灰盒前站著林稚。我今天沒穿蛋糕店制服,黑色連衣裙襯得腳踝上的蝴蝶胎記愈發(fā)明顯。陸先生...我遞出信封的手指在抖,這是監(jiān)控錄像截圖,證明我父親當時...

    林稚的聲音帶著顫抖和試探,恰到好處的柔弱配上楚楚可憐的表情,像是一只流浪而歸的小貓。

    陸錚沒接,甚至是一個眼神都沒分給林稚。

    他神色懨懨,像是習以為常,抬手調(diào)整骨灰盒角度時,袖口露出腕表——表盤是倒著走的。我湊近看,陸錚身上用的是我買的沐浴露,熟悉的香味讓我感到安心。

    我沒看到,陸錚的視線頓了一下,露出點點笑意。

    徐巖先生到了。司儀突然通報。我猛地轉(zhuǎn)身,看見哥哥站在走廊陰影里。他高領(lǐng)毛衣裹到下巴,左手攥著個絨布盒子,右手手背有新燙傷的水泡。徐巖的表情更多的是疲憊,顯而易見的疲憊。

    徐巖掃視了一圈,把目光鎖定在林稚身上,像是千萬斤石頭壓在我身上。

    那種被毒蛇鎖死的窒息感嚇了林稚一跳。

    我往后退了一步,慌亂中失手碰到了我的香爐。

    香灰撒在陸錚皮鞋上。

    我整個人的狀態(tài)都開始不穩(wěn)定起來,碎裂的疼痛席卷全身。

    我看見丈夫彎腰,后頸浮現(xiàn)出暗紅色的數(shù)字98,像被烙鐵燙出來的。

    我不由得罵了句臟話。

    我聽見徐巖當著吊唁廳所有人的面罵什么傻……我……去……的。

    我:哥,給死人留點體面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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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疼痛讓我來不及想這么多了。

    陸錚沒有什么表情,彎下身去把香灰一捧一捧的收集起來放回香爐。

    林稚看了看四周。

    對不起,陸總,我不是故意的,我先給您和徐總道歉。

    林稚急忙蹲下身來,想要幫忙。

    他脖頸線條流暢,遠遠看去,像一只驕傲的白天鵝。

    我瞇了瞇眼睛,冷笑了一聲,飄到陸錚前面,奮力用腳踢了陸錚一腳,我的腳穿過陸錚的身體。

    陸錚淺笑了一下。林稚還想開口,陸總,我不是故意對徐……

    沒事。

    我:臭陸錚,你完蛋了。

    公司電梯的鏡面照不出幽靈。我盯著陸錚的倒影,發(fā)現(xiàn)他正在看手機里我的照片——那張本該刪除的丑照:我嘴角沾著奶油,背景是創(chuàng)業(yè)初期臟亂的辦公室。

    照片里,我沒有平時的清冷,多了點孩子的傲嬌,沒有看鏡頭,卻清純無比。

    死直男審美。

    陸總。秘書小林追進電梯,心理醫(yī)生約在三點。我遞來的平板顯示著簡歷:林稚,28歲,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照片里的女孩沒穿蛋糕店制服,但耳垂上掛著我同款珍珠。

    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鎖著。我穿過門板,看見自己的名牌已被撤下,但門框上留著道淺痕——那是去年吵架時我用文件夾砸的。陸錚的辦公桌異常整潔,除了...

    除了那張高考完了的合照,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還想看點什么,突然傳來鑰匙轉(zhuǎn)動聲。陸錚走進來徑直拉開保險柜,里面躺著疊死亡證明。我飄近看時,窗外烏云恰好散開,陽光照在紙上——所有證明的死者姓名欄都是空白。

    我把視線看向那張褪色的合照,敲門聲響了。陸總林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陸錚迅速鎖柜,碰倒了咖啡杯。褐色液體在我的離職文件上漫開,暈染出奇怪的圖案,像極了我小時候貧民區(qū)墻上的霉斑。

    深夜的公寓安靜得可怕。我嘗試了所有幽靈該做的事:穿墻、托夢、甚至對熟睡的陸錚大喊——直到看見他枕頭下的安眠藥瓶。

    浴室鏡子突然起霧。我無意識伸手,竟在玻璃上劃出水痕。那是學生時代陸錚教我的摩斯密碼:SOS。水珠順著字母往下流,在洗手臺積成小洼。臺面上,陸錚的剃須刀擺成奇怪角度,刀片折射出臥室景象——熟睡的男人眼角有淚,但現(xiàn)實中的陸錚呼吸平穩(wěn)干燥。

    啪!客廳傳來異響。我飄出去,看見金毛犬阿布正對著空氣狂吠。狗糧盆在震動,里面的牛肉粒排成箭頭,指向書房。

    電腦屏幕亮著。輸入密碼的界面閃爍著,鍵盤4鍵上有血漬。我嘗試了結(jié)婚日期——錯誤。車禍日期——錯誤。當我下意識輸入哥哥的生日,屏幕突然藍光暴閃,彈出個加密文件夾,名稱是串代碼:XY→LZ。

    我轉(zhuǎn)向書柜,發(fā)現(xiàn)那本《追憶似水年華》的位置變了。抽出來時,書頁自動翻到夾著照片的那頁——是大學時的陸錚在給我涂藥,我膝蓋擦破的傷口形狀,和今天林稚跪地時磨破的位置一模一樣。

    我罵了句臟話。

    清晨六點,陸錚準時醒來。

    今天別系這條領(lǐng)帶。我脫口而出。下一秒我捂住嘴,因為陸錚真的換了領(lǐng)帶,從衣柜深處抽出條我從沒見過的藏青色條紋款。

    門鈴響了。監(jiān)控屏幕里,林稚抱著文件袋站在樓下。她今天沒穿黑裙子,但右手中指貼著創(chuàng)可貼——和我大學做實驗受傷的位置相同。

    陸錚按下開門鍵時,左手無名指的婚戒突然脫落,滾到我腳邊。我下意識去撿,戒指卻穿過幽靈指尖,在地板上彈跳著,最終停在阿布的爪子前。狗狗盯著虛空中的我,突然發(fā)出嗚咽。

    �!娞莸竭_的提示音驚醒了所有人。林稚走進來的瞬間,我感到劇烈的拉扯感。我低頭看自己半透明的手,發(fā)現(xiàn)掌紋正在消失,而林稚手腕上,漸漸浮現(xiàn)出我標志性的生命線分叉。

    劇情正在糾正。

    窗外,保安老張的聲音穿透玻璃:陸總今天氣色不錯��!陽光照在三人身上,投下的影子卻只有兩個。我突然意識到,陸錚的影子比實際體型瘦削得多——像極了大學時那個為我打架的削瘦少年。

    陸錚醒得很早,臥室外面的貓狗們似乎在吵架。

    ^^我提出養(yǎng)的敗家玩意。

    陸錚表情淡淡的,似乎習以為常。

    他站在床邊,隨手扯了件襯衫換掉,轉(zhuǎn)身時瞥了床的另一邊。

    我手撐下巴,靜靜地看著他。

    陸錚腰線明顯,背部厚實富有力量,肩胛處有道傷疤,猙獰的躺在那里。

    我起了壞心思,飄過去,將頭放在他肩頭,輕輕往耳朵上吹氣。

    陸錚套衣服的動作停了幾秒,視線落在肩頭。

    我本來還想咧嘴笑,陸錚帶有目的性的視線投下來。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我先錯開。

    這他喵的能通靈嗎!!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這也許能出書了。名字叫《邪惡通靈師和他死去的貌美如花、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妻子》。其實有點難聽。

    求意義。

    在我思索的空檔,陸錚已經(jīng)套好衣服去了洗浴間。

    我愣了一下,哥們你睡褲不換嗎,偶像包袱這么重。搞得我像……

    算了。你老婆都死了。做鬼的怎么能強求做人的呢。陸錚又從淋浴間出來,這一次他穿戴整理,只差領(lǐng)帶沒有系。

    今天別系這條領(lǐng)帶。我脫口而出。

    下一秒我捂住嘴,因為陸錚真的換了領(lǐng)帶,從衣柜深處抽出條我從沒見過的藏青色條紋款。

    我還想再喊一次陸錚的名字。

    門鈴響了。

    我比陸錚更快行動,飄到了門口。

    貓眼里,林稚抱著文件袋站在樓下。

    我今天沒穿黑裙子,但右手中指貼著創(chuàng)可貼。這幅造型和我當時大學時的造型很像。

    因為那時候,我第一是窮,第一是需要做很多實驗,衣服得簡潔大方,又常常受傷。

    陸錚走到門邊時,左手無名指的婚戒突然脫落,滾到我腳邊。我下意識去撿,戒指卻穿過我的指尖,在地板上彈跳著,最終停在阿布的爪子前。狗狗盯著虛空中的我,突然發(fā)出嗚咽。

    陸錚從不會主動摘下戒指。

    但劇情就是這樣。

    早上好,陸總。我們這邊有點業(yè)務(wù)需要洽談一下。林稚禮貌地詢問,眼神卻在不斷打量著里面的陳設(shè)。

    陸錚掃了我一眼,點頭示意我等一會。

    這就是劇情,這就是官配。

    我忍著沖上去給這對官配cp一人一巴掌的沖動,轉(zhuǎn)身把玄關(guān)的花瓶碰倒。

    花瓶碎裂,水珠和瓷片濺落到四處。

    林稚被嚇了一跳,失聲尖叫起來。

    阿布圍了過來,大聲叫嚷。

    陸錚緩緩從房間走出。

    你沒事吧嚇到你了嗎他的嗓音清越低沉,帶著成年男性特有的魅力。

    林稚搖搖頭,帶著點哭腔,說沒事的。

    陸錚笑了下,說那我們?nèi)ス菊劙伞?br />
    林稚嬌羞地笑。

    看著兩人的背影,我看著身后搖尾巴的阿布,隨即跟了上去。

    �!娞莸竭_的提示音驚醒了所有人。林稚走進來的瞬間,我感到劇烈的拉扯感。我低頭看自己半透明的手,發(fā)現(xiàn)掌紋正在消失,而林稚手腕上,漸漸浮現(xiàn)出我標志性的生命線分叉。

    窗外,保安老張的聲音穿透玻璃:陸總今天氣色不錯�。�

    陽光照在三人身上,投下的影子卻只有兩個。我突然意識到,陸錚的影子比實際體型瘦削得多——像極了大學時那個為我打架的削瘦少年。

    我盯著影子,在太陽和風的互相作用下,影子搖搖曳曳,重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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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錚和林稚走得比較慢。

    陸錚先到了車子那里,開了副駕駛的門。林稚抱了些資料,顯得躊躇,臉上盡是糾結(jié)之色。在她快要下定決心時,我閃身鉆進副駕駛。

    陸錚似乎毫無察覺,語言帶有歉意,慢吞吞地吐道,不好意思啊,習慣了。他的眼睛平靜的像一汪池塘。

    啊……沒事的沒事的陸總!您要是真讓我坐我才不好意思呢!

    林稚臉上掛著牽強的笑,險些維持不住。

    我無聊地擺弄著車上的小玩意,朝他們翻了個白眼。

    收收躍躍欲試的吃相好嗎

    陸錚禮貌地點點頭,又繞回駕駛位坐了進去。

    我差點笑出聲來。陸錚你真的很損了。

    林稚愣了會,表情凝固,好久以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額……陸總,那我是坐后面嗎

    陸錚看著心情很好,雙手握住方向盤,屈指敲打著方向盤。我側(cè)頭看去,就是這么一副景象。

    陸錚點了點頭,用鼻音發(fā)了聲嗯。即使心有不平,林稚還是坐在了后面。

    一路無言。

    到了公司,周特助迎了上來�?吹疥戝P身后的林稚,心里暗暗詫異,面上不顯。

    陸總、林小姐,請問你們是在會客室洽談還是……

    林稚臉上涌現(xiàn)一抹薄薄的緋紅,我望向陸錚,聽陸總的吧。

    陸錚皺了皺眉,忽視掉林稚的視線,反問道:我平常允許一般人進入機密的地方嗎既然是公事那就公辦。

    周特助伸手接住林稚帶來的資料,笑意加深。反觀林稚,整張臉都垮下來。

    我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我沒跟著去會客室,而是往外走。

    公司里一切都好像沒變,每個人都步履匆匆,穿梭在工位上。

    我一直往外飄,到公司大廈的門口。

    窗邊的太陽亮閃閃的,我覺得刺眼,抬手擋了擋,光線穿過了我輕飄飄的身體。大廈拔地而起,窗玻璃在太陽的撫慰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散射著彩虹的余暉,這是陽光下的泡沫。

    一些記憶如流水般涌入心頭。

    很多年前,我和徐巖、陸錚一起踏上這片土地,帶著少年的義氣希望在這里開疆拓土,建立自己的王國,最樸實的希望是有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養(yǎng)幾只寵物。

    那時候,幾個人都很少見面,更多的是陪客戶、應(yīng)酬、拉融資。

    第一次拿到融資的那天下午,我就這么坐在街頭,頂著落日,陸錚就是這么悄然出現(xiàn),像熱帶氣旋,帶來久違的甘霖。他穿了一件白襯衫,松松垮垮的,似乎也是去應(yīng)酬或是那里回來,他眉宇間跳動著喜色,額頭溢出一些細汗。

    他那么莽撞地跑過來,伸手把我拉起來,兩具青春的身體撞在一起。

    陸錚,你有病啊我被撞疼了,又被緊緊地禁錮在他懷中,極其不適。

    陸錚滾燙的溫度傳到我身上。

    我余光中看見了他的側(cè)臉,他臉上流露出的得意與幸福。

    我看見了他的淚光,他走了很遠很崎嶇的路,花光了所有的勇氣,才成為一個有權(quán)有勢的人。

    想了好多,我望向街道。

    過了一會,我才往里走。

    才飄到頂樓,周特助面無表情地站在總裁辦門口。旁邊的林稚在那里哭哭啼啼的。

    我的視線往里看去,陸錚站在落地窗邊,他的書桌上有一堆沒丟的碎片。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直勾勾地盯著窗外,一只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夾著一根燃燒的香煙。香煙燃著,灰燼一截截落下,他卻渾然不覺。

    我越過周特助,走了進去,就被一大股煙味給包圍。

    我頭暈乎乎的,像是踩在云端。

    我才注意到,那堆碎片是我親手diy的陶瓷杯,送給陸錚當專屬咖啡杯。

    當煙絲再一次移到空氣中時,陸錚把煙給掐滅了,順手把窗子給打開了一部分。

    我看著他,意味不明。

    我聽見了陸錚的嘆息。

    我飄到他面前,伸手想像往常一樣碰一碰他的臉,我的手才顫抖地抬起的那一瞬間,就垂下去了。

    陸錚的睫毛扇動了幾下,最終閉上了眼睛。

    陸錚已經(jīng)好久不抽煙了。

    我的眼里涌起一陣陣的水霧,我像是被別人掐住脖子,那種無力的窒息感席卷全身。

    我很想開口,像往常一樣咒罵他少抽點煙。話到嘴邊,卻又收回來。

    陸錚驀然睜開眼,猝不及防和我對視。

    我強忍著鼻頭的酸澀,抬手抹了抹眼淚。對面的陸錚靜靜地注視著我。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退回原處。

    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嗎

    那不如忘掉一切。

    陸錚,忘掉回憶吧。

    時間是洶涌的海浪,在數(shù)次的洗刷中洗蝕掉故人的痕跡。

    _

    從公司那里回來后,我就不再跟著陸錚。

    我像一只迷路的氣球,飄蕩在大街小巷。我找不到去往另一個地方的入口。

    我只得是故地重游。

    路過京大,走過校園內(nèi)的那道橋。那個時候我和陸錚才談了幾天戀愛,兩人不是同一個系的,平時見面的時間只有晚上。

    很少有人會來這里散步,除了我們倆。

    想到這,我又煩躁了起來。

    ^=^去你他喵的大女主爽文,你看看這爽嗎。

    簡直是大冰箱吃爺爺,馬桶喝菠蘿奶。

    總之,我無話可說。

    但沒閑逛多久,我就被一股不知名力量給強制性拖走了。

    再睜眼,我又看見了陸錚坐在辦公桌前辦公。

    我又回到了他的辦公桌。

    他似乎分神看了我一眼。

    我也不確定。我在他辦公室里亂了幾圈,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他還是放著我的許多無厘頭的東西。

    我慨嘆了幾聲。

    林稚走了進來。我被嚇了一跳,趕緊找地方躲起來�?申戝P的裝修是簡約風,沒有那么多的家具什么的。正在我焦躁不安的時候,陸錚低低笑了幾聲。

    不大不小。

    我剛好聽得見。

    我突然想起來我是一只鬼,不用躲藏。

    過了幾秒,我忽然反應(yīng)過來我他喵的不就是女主人嗎我躲毛線啊

    這么一想,我又昂起我的頭。

    這一次,陸錚的視線沒有落在我身上。

    我又縮了縮我的身子。

    我強迫自己不去聽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但不免聽到了幾句,什么開發(fā),什么海島。

    我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

    他們說完,林稚就高高興興地走了。

    壞陸錚,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當我是死的嗎

    哦,我就是死的。

    我看著辦公桌上我倆的合照,那是大學畢業(yè)時的合照,一生氣飄過去給它弄倒了。

    陸錚愣了幾秒,漂亮的眼睛涌起笑意,伸出手來把它重新擺好,手有意無意地蹭到我的皮膚。

    我呸了一聲,臭狐貍。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其實我不想回,我趕著去投胎。

    但是我發(fā)現(xiàn)我不能離開陸錚超過二十米以外的范圍,否則會被強制拉回。

    氣死我了。

    陸錚一回家就打了個電話,好像是打給我哥的,但我一湊過去他就走遠,擺明了不想我聽。

    我翻了個白眼,過去逗弄起阿布。

    徐巖、陸錚,你們兩個狗。連阿布都不如。

    陸錚掛了電話,走過來。

    他蹲下來,摸了摸阿布的頭。好巧不巧,他的手在我的手上方,這個略帶安撫性的動作激起我心里的漣漪。

    我呆住了,嘴張的老大,我心里隱隱有猜想,很快我就搖搖頭,咽下了我的猜想。

    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看見鬼呢。

    當天晚上,陸錚又打了一個電話給周特助,問了他某張飛機票的事情,又安排了一些事情。

    掛斷前,我清楚地聽見電話里周特助問一定要這么做嗎,陸總還有回旋的余地嗎

    陸錚手里把玩著一支煙,笑到不然呢。

    我可能是要走了,那天晚上我困得不得了。我沒想到鬼也需要睡眠。那天我睡得不踏實,總感覺被什么所環(huán)住,全身熱的不得了,印象中有人輕輕碰了一下我的唇。我熱的亂動,有人笑了聲。

    但很快的,我又睡著了。

    第二天的時候,我醒來已經(jīng)坐上飛機。

    我,一只鬼,坐在了陸錚旁邊。

    陸錚看起來像是昨晚上沒睡好,正在閉目養(yǎng)神。

    我四處觀望著,奇怪的,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下了飛機,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又可以自由走動了,那股力量不見了。

    我心里雀躍,這個海島是當時我和陸錚計劃著來投資一個旅游景點。不過,由于那件事,我還沒來過這個島。

    林稚一下飛機就開始急匆匆來找陸錚。

    陸錚臉上掛著微笑,像是放下什么,同林稚一起走著,還耐心地講解一些知識。他大抵說了什么笑話,惹的林稚眉開眼笑。

    我看了幾眼,慢悠悠收回視線。

    我賭氣地沒跟上去,往反方向走去。

    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我覺得我該走了。

    我在島上閑逛了好久,發(fā)現(xiàn)我還沒消失�?捎已燮さ木o張沒能消減,在某一瞬間,我的心臟狠狠絞痛了一下。

    我蹲下身,痛苦地捂著我的胸口。我忽然聽見遠處有人在喊快來人啊!這里有兩個人掉進施工工地里的一個深坑了。

    一大批人驚呼著涌過去。人人臉上帶著擔憂的神色。

    我如墜冰窖,全身發(fā)麻。

    那條路是陸錚和林稚一起走的。

    陸錚沒有那么蠢,除非……

    除非他存了這樣的心思。

    我已經(jīng)不敢往下想了。

    幾乎是一瞬間,我被某股力量彈出去,回到家中。

    林稚像一只活潑的兔子,蹦蹦跳跳的,很可愛。她身上有著與生俱來的氣質(zhì),讓人不自覺靠近。她的小酒窩是最迷人的,笑起來甜甜的,像是一朵蓬松的棉花糖,使人不自覺想起許多美好的事物。周圍人都喜歡她。但陸錚似乎沒什么特殊好感。

    我突然想起他的神色。

    我隱隱約約覺得他變了,可是我說不出。他,變得更心狠手辣,變得更陰郁了。

    我找不到根源。

    他皺眉的次數(shù)變得越來越多。我不愿看見他陰翳的眼神。許多次嘗試去撫平他的憂愁,卻徒勞無功。

    每次看著他和林稚的互動,我心里總是不得勁,冷得要命。念叨著他給我燒些暖和的衣物。他一次沒去。

    我只能嘆氣。

    他手上戴著我們結(jié)婚戒指,很素凈的一個。他一次沒摘。他現(xiàn)在多了一個習慣,喜歡摩挲那個戒指。每次他碰那個戒指時,我都有種他在輕輕摸我的臉的錯覺。

    其實,他早就想同歸于盡了。

    所以他騙了林稚,騙了所有人,在那座海島上等待自己的死亡。

    我揉了揉干澀的眼睛,想發(fā)聲,卻發(fā)現(xiàn)嗓子什么字都蹦不出來。

    我的怨念似乎清除了,我的身體變得透明。

    淚眼摩挲中,我看到了他的遺書。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我的愛人會莫名其妙地死亡,卻總在死后的第一天復活。我厭倦了這種失而復得的恐懼。每次復活看著她帶著起床氣的臉龐我才覺得我真正活著。

    可是,這一次,她沒有醒來。在第四天的早晨,我整夜的等待下,她沒有出現(xiàn)。我開始懷念她睡著睡著鉆進我懷里,像小貓一樣蹭。我動了手腳,我該復仇的。對的,他們帶走了徐若溪的生命。

    林稚很煩人。有一天,我做了一個夢,她失蹤了。我不想管。我恨她們一家子。可是我聽見我愛人罵我,問我為什么不去幫忙。她心地善良,卻有點小脾氣。沒關(guān)系,我喜歡。所以我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好一些事。

    我有一個愛人。我們認識好多年,結(jié)婚十年。她小時候過的不好,她喜歡錢。她起床氣很大。她愛賴床,她是單眼皮,她喜歡吃甜食。她最討厭我偷親她,她害羞。她喜歡我抱她,她說擁抱讓她有安全感。

    可是好久了。

    她沒醒來。我想她。

    我要睡下去。繼續(xù)這個美夢。

    我會告訴她,我不是徹頭徹尾的壞人,我想當她一輩子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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