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奇怪
殿門之外,夜色濃稠如墨。
王德全悄無聲息地立在門側(cè),側(cè)著頭,將一只耳朵緊緊貼在門板上。
門內(nèi)那持續(xù)不斷、帶著特殊節(jié)奏的“嘎吱”聲,一下下敲擊著他的耳膜。
王德全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當(dāng)那單調(diào)的噪音持續(xù)了一段時間,漸漸透出的疲憊感。
最終緩緩?fù)P聛�,殿�?nèi)重歸一片死寂之后。
王德全緩緩直起腰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殿門。
邁著步伐,朝著密道的方向,疾步而去。
密道里的李承隆背對著門口,焦躁地在踱步。
聽到門口細微的腳步聲,他猛地轉(zhuǎn)過身。
“如何?”李承隆的聲音帶著急切的嘶啞,眼睛亮得嚇人。
王德全躬身,“回稟陛下,事成了�!�
“成了?!”李承隆臉上瞬間綻開一個近乎扭曲的笑容。
“好!好!范尚這狗奴才,果然沒讓朕失望!哈哈哈!”他壓抑著聲音低笑起來。
王德全垂著眼簾,突然道,“陛下。老奴有一事不明,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李承隆正沉浸在報復(fù)的快感中,聞言不甚在意地揮揮手,“講!”
王德全的頭垂得更低了些,“殿內(nèi)動靜著實不小,且持續(xù)良久,但范尚他畢竟是個閹人……何以能鬧出這般大的動靜?”
李承隆臉上的笑容驟然凝固了。
他雖然年少,但也并非完全不經(jīng)人事。
方才只顧著想象霍莽父女受辱的快感,并未深究細節(jié)。
此刻被王德全這經(jīng)驗老道的內(nèi)侍總管一點。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和一絲極其細微的不適感猛地竄上心頭。
“是啊,一個被去了勢的奴才……他是怎么做到的?”
……
殿內(nèi),范尚他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顯得狼狽不堪。
終于,范尚停下了動作,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dān)。
他轉(zhuǎn)過身,看向霍青鸞。
她絕美的臉上依舊殘留著震驚、屈辱和一種劫后余生的茫然。
“娘娘,”范尚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差不多了,陛下那邊還等著小的復(fù)命�!�
他頓了頓,看著霍青鸞那雙復(fù)雜的眸子,低聲道,“娘娘今夜受驚了。但請娘娘務(wù)必記住小的所言,穩(wěn)住心神,保全自身�;艏疫需要娘娘在這深宮之中穩(wěn)住根基。至于小的,只要一息尚存,必當(dāng)為娘娘、為霍相傳遞消息�!�
霍青鸞櫻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無力地點了點頭。
今夜發(fā)生的一切,顛覆了她所有的認知,也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
看著范尚那身刺眼的龍袍,她只覺得一陣恍惚。
這個看似卑微、手段卻狠辣果決、心思更是深沉如淵的太監(jiān)。
此刻在她眼中,竟成了這冰冷深宮里唯一一根可以抓住的浮木。
盡管這根浮木本身也充滿了危險和不確定性。
“你小心�!被羟帑[的聲音低不可聞,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關(guān)切。
范尚微微一怔,隨即躬身,“謝娘娘掛懷。小的告退�!�
他不再停留,立刻打開殿門離開了,朝著密道方向走去。
范尚走在夜路中,手腕的傷口和過度用力的手臂傳來陣陣刺痛。
提醒著他剛剛經(jīng)歷的一切有多么驚險和荒謬。
他腦中飛快地復(fù)盤著每一個細節(jié)。
確認沒有留下致命的破綻,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朝著約定的密室方向走去。
推開密室的門,李承隆正端坐在那邊,臉上毫無表情。
范尚立刻行禮,聲音帶著刻意的虛弱和忠誠,“陛下洪福!小的幸不辱命!”
李承隆只是靜靜地問,“那賤人……如何?發(fā)現(xiàn)什么沒?”
范尚強垂首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并不知道原委,一切正常進行!”
“正常?!”李承隆冷笑了起來,“好一個正常!!”
范尚一邊脫掉龍袍,一邊換上太監(jiān)服。
他感覺李承隆這小子不太對勁,暗道自己難道哪里出問題,被發(fā)現(xiàn)了?
李承隆看著范尚,“對了,范尚,你一個閹人,怎么弄出那么大動靜的?朕有點好奇�!�
嗡——!
范尚只覺得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解衣帶的手指瞬間僵在半空!
電光火石之間,范尚的腦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zhuǎn)。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瞬間堆起一種混雜著羞慚的表情。
“陛下明鑒!小的雖是無根之人,但小的還有手和嘴……小的……那動靜是皇后娘娘發(fā)出的!”
他抬起那只沒有受傷的手,伸出兩根手指來。
李承隆看著范尚的手指,暗道這手指也能有這么大的魔力?
能把那賤人搞出這么大的動靜來?
隨即想到,經(jīng)常聽說太監(jiān)和宮女之間有對食傳統(tǒng)。
難道所謂的對食,就是手口上前?
“哈哈哈!原來如此!”李承隆再次大笑起來,拍了拍范尚的肩膀,“行了行了,朕明白了!快回去歇著吧!”
“謝陛下!小的告退!”范尚強深深一躬,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密室。
直到重新踏入通往長樂宮方向的密道,范尚才敢大口喘息著。
今晚這一切遭遇,完全有些脫控了,幸虧自己腦子來事,最終兩邊都糊弄過去了。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于透出一點微弱的光線,那是長樂宮佛堂密道的出口。
范尚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恢復(fù)平靜,這才伸手推向那扇暗門。
暗門無聲地滑開。
然而,預(yù)想中佛堂的寂靜并未出現(xiàn)。
一個清冷孤絕的身影,如同早已等候多時的幽靈,靜靜地立在佛堂中央昏暗的燭光下。
素凈的宮裝,冰冷無波的眼神,正是雪鳶!
她顯然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不短的時間。
她的目光精準(zhǔn)地落在剛剛踏出密道、臉上還殘留著一絲未及褪盡驚惶的范尚身上。
昏黃的燭光在她清麗的側(cè)臉上跳躍,卻化不開那眼底的冰冷和銳利。
她紅唇輕啟,聲音不高,“范管事……深夜奔波,真是辛苦啊�!�
她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范尚臉上難以掩飾的疲憊和一絲倉皇。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佛堂里供奉的佛像在陰影中低垂著眼簾,一片死寂。
范尚的心,瞬間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雪鳶怎么會在這里?
她知道了什么?
她等在這里,又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