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忘川河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當然是離開舂臼鎮(zhèn)�!�
“可是距離上巳還有十五天呀�!�
“那是通往外面的門,你過了舂臼,已經(jīng)回不去了�!�
我試探性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已經(jīng)死了?”
“沒有,但也不算活�!�
“半死不活?那算什么?”
她皺著眉,不知怎么和我解釋。
“楊天一,你怎么那么傻,為什么要回來?”
我說道:“那你為什么要帶我來舂臼鎮(zhèn),你沒辦法嫁給灰老爺了。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應(yīng)該是想讓我?guī)阕甙�,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她低著頭不說話了。
張德彪跟在我們后面,顯得有些尷尬。
“那個,姑娘,我想問一下我現(xiàn)在算什么?
按理說我已經(jīng)死了,但因為生前浪費糧食,所以應(yīng)該變成豬,被灰老爺吃掉,但我現(xiàn)在跑出來了……”
雪晴搖了搖頭。
張總嘆了口氣。
“看來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都很尷尬,一個不該來的活人,一個不該留的死人,還有一個被退貨的新娘子。
舂臼鎮(zhèn)待不了,外面也回不去,天大地大,難道就沒有我們的容身之所了嗎?”
雪晴說道:“當然不是,如果大姐肯收留我們的話�!�
“大姐?”
之前聽灰老爺提起什么孽鏡,想來孽鏡不止雪晴這一個女兒。
“可是你大姐在什么地方?”
“跟我來就是了�!�
我和張總跟著她穿過山間的迷霧,聽到前面?zhèn)鱽韲W嘩的流水聲。
隨之一片鮮紅映入眼簾。
這山里居然有一條緩流的大河,河水為奇怪的墨綠色。
就像是沸騰一樣,里面咕嘟咕嘟冒著氣泡。
兩岸開滿了血紅色的花朵。
“這是曼珠沙華,又叫彼岸花�!�
張總說道:“這么寬的河,也沒看到有橋呀,難道要游過去嗎?”
雪晴搖了搖頭,撿起河邊的一截枯木扔進水里,那木頭頓時就溶解了。
我和張總都瞠目結(jié)舌,這才注意到墨綠的河水中飄著許多死人骨頭。
“別怕,有渡船�!�
說著伸手一指,不遠處的岸邊有個小碼頭。
可她突然又皺起眉。
我問道:“怎么了?”
“搭船要船錢的,我的錢全都給抬棺匠了。”
張總笑了笑。
“小意思�!�
說著從衣服里摸出一個錢包。
“要刷卡還是付現(xiàn)金都沒問題�!�
雪晴卻搖了搖頭。
“這種錢在這里用不了�!�
隨之告訴我們,船家收的錢有四種,金子、銀子、銅板以及冥紙。
張總把信用卡和錢全都丟進河里。
“我現(xiàn)在才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我說道:“恐怕灰老爺?shù)娜撕芸炀湍茏飞蟻�,就不能求那船家通融一下嗎?�?br />
雪晴搖了搖頭。
“船到一半他才會收錢,如果拿不出來。
說著她伸手一指,只見河中心的位置,船家直接把一個掏不出船錢的家伙扔進了水里。
“這條河叫忘川,只要過了河就算是離開了舂臼鎮(zhèn),我們就安全了�!�
說著,雪晴帶著我們往岸邊的山坡上走。
“其實我們不用急著過河,灰老爺?shù)娜俗返胶舆�,只要沒看到人,肯定就以為我們已經(jīng)逃到對岸了�!�
我和張總覺得她說得有道理,這時發(fā)現(xiàn)前面的山坡上冒著一縷炊煙。
走近一看,原來一處茅草屋,院門口站著個正在篩豆子的老太太。
看她那體型,不像是灰老爺?shù)娜耍瑧?yīng)該能信得過。
老太太是個盲人,家里很清苦。
但我們求她收留過夜,她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雪晴說她有辦法湊到過河的錢,但得靠張總幫忙。
她向老太太借了三炷香,在土丘上擺了個簡易的供臺。
說張總剛死不久,他的家里人給他燒紙錢的話,通過這個供臺就能接收。
可三炷香燃盡,我們一張紙錢也沒有收到。
張總無奈地嘆了口氣。
“果然……”
張總說他雖然是個富豪,但出生卻很不好,自幼父母雙亡。
后來他拼了命地攢錢,有了第一桶金,再投資做生意,才成了老總,也算是逆襲的典范了。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沒有可以祭奠他的親人。
我說道:“不是還有孫小翠嗎?”
張總自嘲的一笑。
“你覺得她是想嫁給我,還是嫁給我的錢?”
我心想那這可麻煩了,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當晚,老太太煮了野菜粥招待我們。
自從過了舂臼,我也可以吃這里的食物了。
我想著同在舂臼鎮(zhèn),灰老爺那般驕奢淫逸,忘川河邊的老太太卻如此清貧。
看來這種事兒在哪兒都一樣。
吃過飯,老太太繼續(xù)篩選她的豆子,我們本來想幫她的忙。
可就在這時,有顆豆子落在了地上,砸出沉悶的聲響。
簸箕里裝的應(yīng)該是黃豆。
張總覺得奇怪,走過去撿起來,用牙咬了咬。
油燈昏暗的光線下,只見那豆子泛著金光。
我頓時大驚,正要說話卻被張總蒙住了嘴。
他問道:“老太太,這些豆子哪兒來的呀?”
她告訴我們,這是灰老爺?shù)臇|西。
她眼睛看不見,就只能幫灰老爺干這種小雜務(wù),篩一筐得一文錢的報酬。
又說灰老爺很吝嗇,豆子一顆也不能少。
否則把她丟進舂臼打成豬頭。
也是因此,盲老太太做活的時候格外小心,生怕弄丟一顆豆子。
老太太伸出顫抖的手。
“孩子,能把那顆豆子給我嗎?”
晚上,三人窩在柴房里。
張總說道:“這可是個好機會�!�
我和雪晴都搖頭。
“不行,她好心收留,我們怎么能害了她�!�
“舂臼鎮(zhèn)回不去了,除了這兒,我們在哪兒還能搞到錢?
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張總直搖頭。
“真是要被你們害死�!�
清早,我和雪晴迷迷糊糊的醒來,卻不見了張總的身影。
我正要罵那家伙太缺德,突然驚奇的發(fā)現(xiàn),昨晚那茅草屋不見了。
我和雪晴正躺在彼岸花的花叢里,而且手里多了四個銅板。
張總倒在前面的河邊,我們翻過他的身子一看,嚇了一大跳。
他的身上有兩個血淋淋的窟窿。
腹中的心肝被人硬生生地挖了去,同時他的手里還攥著三顆金豆子。
我和雪晴不勝唏噓,在河邊安葬了張總。
“船家,過河要多少錢?”
“一人兩個銅板�!�
忘川彼岸,是另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
舂臼鎮(zhèn)雖然荒涼,但山間至少有草木。
而這里,泥土為灰色,山上都是光禿禿的。
一些黑色的枯木像是鬼影般,長在嶙峋的石頭縫里。
山上雖如此荒涼,但山下可比舂臼鎮(zhèn)繁華太多了。
路邊的界碑上寫著三個字,“白骨灣”。
雪晴告訴我,她的大姐在多年前嫁給了這里的白娘娘。
我們要是能得到她的收留,或許還能有一條生路。
我聽得有些疑惑。
“你大姐嫁給白娘娘?”
我雖然不知道白娘娘是誰,但肯定是個女人呀,我知道這里的習俗很奇怪。
但不可能離譜到這種地步吧,女人娶女人?
雪晴并沒有跟我做過多的解釋,只說進到白骨灣我就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