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日子就這么過了三天,在喪儀結束后,云清晚迎來了回門日。</p>
侯府自然無人為她打點,云清晚只能自己乘著一頂小轎,孤身回到家中。一進花廳,耳畔便傳來熟悉的譏諷。</p>
“今日妹妹回門,怎么一個人回來了,好歹帶上你那夫君的牌位湊個雙啊�!�</p>
云清晚抬眸,只見她的嫡姐云忻悅滿身華翠,一張嬌艷的面容上寫滿了刻薄與鄙夷。而她的父親則坐在上首,聞言也只是端起茶盞淺品,絲毫不打算為她說話。</p>
云清晚早就習慣了父親的漠視,她垂眸行禮,語調毫無波瀾:“見過父親、長姐�!�</p>
云忻悅冷呵一聲:“少來套近乎,今日是你回門,永寧侯府卻什么都沒準備,只讓你一個人回來,傳出去也不嫌丟人。”</p>
“丟人?”</p>
云清晚抬眸,容色冷然:“論起丟人,不是我們云家更丟人嗎?你慫恿父親做出替嫁的事情,真以為侯府是任人愚弄的軟柿子不成?”</p>
“這些日子為了忙二少爺的喪事,侯府才無人問罪。如今頭七已過,姐姐覺得侯夫人會把她兒子過世的理由怪罪在誰的身上?”</p>
云忻悅面色一變:“不是有你在嗎,他們要算賬找你一個人便是,何必牽扯到云家?”</p>
云父眉頭一皺。</p>
他不過一個小官,當初敢讓云清晚換嫁,也是抱了僥幸之心。如今聽見永寧侯府要問責,也不能繼續(xù)裝聾作啞下去:“好了悅兒,你少說兩句�!�</p>
言罷,他又對云清晚道:“你姐姐說得也有道理,二公子過世后,侯夫人沒有第一時間處置了你,說明她對你還算滿意。”</p>
“到時候若夫人要怪罪,你就說是你自己要嫁,與云家無關。你好歹是侯府明媒正娶的兒媳婦,她斷不會要了你的性命�!�</p>
云清晚的手指死死掐進掌心。</p>
她沒有死,不是因為侯夫人憐憫,而是用自己的清白之身在一個不知身分的人面前卑微討好,才換來一線生機。</p>
而現在,她的親生父親卻能如此坦然地讓她把一切罪責扛下,絲毫不顧她在侯府的艱難。</p>
雖然早就知道云父本性自私虛偽,可在這一刻,云清晚還是覺得渾身發(fā)冷。</p>
“我為什么要替你們承擔罪名?”</p>
她冷笑一聲:“你們逼我給云忻悅替嫁,我不落井下石,已經算對得起云家的養(yǎng)育之恩了!”</p>
云父憤怒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就因為我是你父親,你便不能違抗我的話!”</p>
說完,他語氣緩了緩:“你母親身子近日越發(fā)不好了,你也不想她因此憂心吧?”</p>
云清晚聽出父親話里的威脅,她眸色森然,毫不猶豫地拔出發(fā)簪,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就勞煩父親好好照顧母親,女兒才能在侯府安心�!�</p>
“若是女兒心神恍惚,不小心死在這里,姜家那邊,怕是再無人能幫父親打點了!”</p>
“你!”</p>
云父氣得手指尖都在哆嗦,然而憤怒歸憤怒,他也不敢真的把云清晚逼急了。</p>
深吸一口氣,他強忍著脾氣道:“罷了,你若能在侯府好好活著,也算是你的造化。至于你母親,我自會好好照顧。”</p>
有了父親的承諾,云清晚的心暫時放下。她沒有多理會這對偽善的父女,轉身去了母親在的小院子。</p>
柳氏這會兒正在喝藥,聽見女兒回來了,那張瘦弱的病容難掩激動。恰好此時云清晚推門而入,母女相見,雙雙哽咽。</p>
“娘!”</p>
不在外人跟前,云清晚難得放松下來,撲進了柳氏的懷里。</p>
柳氏雙眼通紅,摸著女兒的臉頰,一遍遍確認她的情況。</p>
“瘦了些,好在沒受什么傷�!�</p>
她說著,語調逐漸哽咽,最終泣不成聲:“是娘親沒用,不能攔下你爹爹,害得你如今只能替大小姐嫁到了那個虎狼窩里。”</p>
她身處內宅,卻也聽聞永寧侯府剛辦完喪事�?蓱z她的女兒一進門成了寡婦不說,指不定因為替嫁之事受了侯府多少折磨。</p>
每每想到這些,柳氏都心疼的難以復加。</p>
云清晚擦了擦未落下的淚,強顏歡笑:“我如今很好,倒是娘親,這幾日不見,怎么身子越發(fā)差了?”</p>
一進門她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藥味,再加上母親隱忍的咳嗽,實在讓人揪心。</p>
柳氏拍了拍云清晚的胳膊:“老問題了,不礙事�!�</p>
云清晚眉頭緊皺,她懂醫(yī)術,剛剛一握住母親的手,便覺察她脈象虛浮,顯然病入沉疴。</p>
“您要注意身子,這些藥吃得時間太久,怕已經失了藥性。不過您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您的�!�</p>
柳氏沒有說話,她不在乎自己的命,只是放心不下女兒:“不說這些了,你在侯府怎么樣,可曾受苦?”</p>
云清晚腦海里忽然浮現“姜淮”那雙幽深的眼,她眼睫顫了顫,強行壓下心頭泛起的冷意,彎了彎眉眼。</p>
“婆母是個明事理的人,她并未苛責于我,否則我現在也不能站在這里�!�</p>
柳氏點了點頭,女兒說得也有道理,起碼讓她的心也放寬了不少。</p>
母女二人又說了會兒話,云清晚并不打算在這里用飯,因此在午膳前離開了家。</p>
一路上,想起娘親擔憂的目光,云清晚總覺得心中酸楚。恰好此時,轎子路過一頂小廟。見到里頭泥胎金身的菩薩,云清晚決定去里頭拜一拜,以求心安。</p>
她這次也沒帶伺候的人,因此便讓轎夫們都在外頭守著,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p>
這里地處偏僻,空無一人,但收拾的還算干凈,應該是附近的村民時不時也會來上供。</p>
云清晚站在佛像前,緩緩閉上眼睛。種種往事如過眼云煙一般,從她眼前不斷閃過,讓她思緒起伏萬千。</p>
就在此時,佛像后面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云清晚睜開雙眼,疑惑的皺眉。還沒等她上前查看,一個身穿黑衣的高大身影忽然從佛像后面走出,站在了她的面前。</p>
對方蒙著面,身上傳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云清晚的心瞬間狂跳,危機感讓她下意識后退一步,轉身就想跑。</p>
然而男人動作比她更快,直接抬手便抓住了云清晚的胳膊。稍一用力便將她整個人扯了回來,重重摔到地上。</p>
“唔!”</p>
云清晚吃痛,看著男人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眸,只覺得心臟發(fā)顫。她眼睜睜看著對方抽出腰間的長刀,濃烈的殺意幾乎要將她裹挾。</p>
這個男人想要滅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