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特別可憐。
他一邊掰著聞昀的手,一邊在聞昀的手下掙扎,不斷地往后退。
于是聞昀松開了手,謝之南終于一邊哭著,一邊對他說——
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然后,謝之南就消失在了那個雨夜。
回憶落到現(xiàn)實(shí),聞昀在同樣的黑暗里,同樣一間隱秘的臥室里,與謝之南相對,看著他不住地試圖躲避,逃離。
這一段時間以來的忍耐好像都是不起作用的,謝之南看起來還是不太想靠近他。
聞昀也從來沒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沒有耐心過。
明明連五年都忍過去了,但自從回國,自從見到謝之南的一剎那,某個程序似乎就壞掉了。
隱秘幽深的欲望蠢蠢欲動,無時無刻不在挑動他的神經(jīng)。
“你很害怕我嗎。
”聞昀忽然問。
發(fā)了一場燒,做了一個夢,好像把什么理智、克制、壓抑,統(tǒng)統(tǒng)都燒光了。
聞昀的表情仍然是很平淡的,甚至是有點(diǎn)冷淡的,根本看不出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不正常了。
不正常到在自己家的臥室里拽著下屬的手,步步緊逼,不肯退讓。
這話又一下撞進(jìn)謝之南的回憶深處,那個夏天的回憶陡然從腦海里浮現(xiàn),然后緊接著,就是那根筆輕輕劃過他的胸膛。
這句話落進(jìn)耳朵里,謝之南同過去的自己一樣,打了個顫。
“我……沒有。
”他囁嚅道。
可他那節(jié)細(xì)瘦的腕子分明還在聞昀的掌心里細(xì)細(xì)抖著,還不住地嘗試往回縮。
聞昀表情平靜,語氣淡得像水:“是嗎。
”
謝之南卻本能地察覺出了危險,小動物一樣的直覺在他的腦海里瘋狂發(fā)出警報。
他得趕緊逃走,不然即將要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我要走了,聞總,我下次再來……看你。
”慌不擇言,謝之南恐怕連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這句告別的寒暄十分不恰當(dāng)。
“下次是什么時候。
”聞昀順著他的話問。
是五年,還是十年。
或者更久。
謝之南沒有回話。
哪里會有下屬多次前往上司家里的?
他不應(yīng)該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敢回答這個問題,只有手上掙扎的力道越來越重。
“謝之南,為什么不說話。
”聞昀依舊那么平淡,手上卻很不依不饒,“下次是什么時候。
”
是燒糊涂了嗎?
為什么睡了一覺看起來就這么……這么不對勁。
像平靜海面下即將噴涌而出的巖漿,或者一根繃緊的即將斷開的弦,隱秘壓抑卻又一觸即發(fā)。
謝之南終于無可忍耐,用力甩拖了聞昀的手,他踉蹌著往后退了兩步,一點(diǎn)光映進(jìn)他的眸底,微微閃爍,照出他驚惶的瞳孔。
聞昀在黑暗中靜悄悄地看著他,一動不動。
窗外的燈光只能撲到聞昀的床邊,謝之南又退了一步,就把自己完全地埋進(jìn)了黑暗里。
像是被一束光完全切割成了兩個世界。
“我……”謝之南喉結(jié)微動,覺得自己此時此刻應(yīng)該說點(diǎn)什么,可喉嚨里干澀得厲害,心臟聲吵著他的耳膜,叫他思緒都混亂得厲害,一時之間,什么都說不出來。
聞昀微微皺了一下眉,似乎對現(xiàn)在這個光影切割十分部分,他從被子里坐起身,將臥室燈打開。
臥室驟然明亮,他們又站在了同一片光里。
謝之南卻對自己突然暴露在這片赤|裸的光下,感到一些不適應(yīng)。
他臉色有些發(fā)白,嘴唇也發(fā)白,肩膀微微向內(nèi)收攏,睫毛顫了一下就垂了下去,眼睛看著地板,沒有再和聞昀對視。
聞昀卻還仔仔細(xì)細(xì),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高燒讓聞昀的大腦昏沉一片,冰冷的理智和燒灼的欲念在他的身體里沖撞,將他撕扯。
無數(shù)個念頭如同上浮的水中氣泡,一個接一個,飛速地在聞昀的心間掠過。
壓下一個,又有更多不可言說的惡念升騰。
然后將他整個人都淹沒。
聞昀就這么看著謝之南,看了許久。
這陣無言的沉默太久,謝之南終于無法忍受了,他逼迫自己說點(diǎn)什么,澀聲開口:“聞總,我回家了。
”
說完,他或許覺得這句話太干巴巴,又很低,卻又真誠地補(bǔ)充了一句:“好好休息,要早點(diǎn)好起來。
”
謝之南等了兩秒,沒有等到回答。
他便將這個看做是默認(rèn)。
他想起幾天之前,聞昀看著自己的眼睛,要自己對他說再見,于是他抿了抿唇,小聲地說了一句:“再見。
”
于是,他慢慢地往后退,直到退出聞昀的臥室,重新回歸到昏暗之中,他才松下緊繃的身體,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離開了。
他靜悄悄的,走到玄關(guān),手指剛搭到門把手上,一陣沉而緩慢的腳步聲在他身后響起,由遠(yuǎn)及近,最后在他的身后停下。
離他很近、很近,幾乎像是一個要把他擁進(jìn)懷里的距離。
熟悉的冷香侵入他的鼻腔,謝之南的心口突地一跳。
他好似有了什么預(yù)感一般,剛剛被抓過的手腕還滾燙無比,他無意識地顫了一下,還沒等完全逃開,手指就被勾住了。
只抓住了他的尾指和無名指,同樣滾燙灼熱的手指,親昵地和他交纏在一起。
謝之南沒有轉(zhuǎn)身,也沒有回頭,復(fù)雜的情緒在胸膛翻滾,又繳上他的喉嚨,涌出無盡的酸楚,他再也裝不下去了,無可抑制地從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