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生產(chǎn)
姜隱看到崔太夫人進(jìn)來,強(qiáng)撐著扯動嘴角,擠出一抹虛弱的笑意。
一輪陣痛剛歇,余威猶在,雖不至于撕心裂肺,但持續(xù)又間隔短暫的疼痛,實在太過消磨人的毅志了。
“祖母,我沒事,”她的聲音帶著沙啞,“眼下還是一陣陣的疼…怕是還要些時辰,您回去歇著吧…府里還需您費(fèi)心操持…”
這番貼心的話,聽得崔太夫人心頭酸軟,忙湊近兩步,這才看清她蒼白的面頰上覆著一層薄汗。
“傻孩子!”崔太夫人鼻尖發(fā)酸,“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操心這些,你只管安心生產(chǎn),天塌下來也有祖母替你撐著!”她語氣斬釘截鐵,隨即側(cè)頭問芳云,“侯爺那邊可差人去報信了?”
芳云忙不迭點(diǎn)頭:“回太夫人,早派人去給侯爺報信了,算算時辰也該回了。”
話音落下,屋內(nèi)眾人都不由看向門口方向,焦急地盼著。
近一年來,府中上下大小事務(wù)皆由姜隱一手打理,眾人早已視她為主心骨,習(xí)慣了事事回稟于她。
眼下她臨盆在即,眾人心頭難免慌亂,急需個能定乾坤的人,而余佑安無疑就是那個人。
姜隱還想說些什么,可新一輪陣痛驟然襲來,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小腹,兇猛地向下撕扯。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推開了翠兒遞到唇邊的湯匙,緊緊咬住下唇,全身繃緊,對抗著那要將人碾碎的痛楚。
一旁的穩(wěn)婆時刻留意著她的神色變化,見狀立刻溫聲引導(dǎo):“少夫人別怕,跟著老身,吸—呼—對,就這樣,順著勁兒……”
崔太夫人見余佑安遲遲未歸,趁著姜隱陣痛稍緩的間隙,將芳云和翠兒悄悄喚至一旁。
“再遣個腿腳麻利的去催催侯爺,就說少夫人快生了,務(wù)必請他速歸�!彼D了頓,加重語氣,“就說是我老婆子的話,讓他無論如何先顧著家里�!�
恰在此時,柳先生提著藥箱匆匆趕到,他仔細(xì)看過姜隱,又與穩(wěn)婆交談了幾句,轉(zhuǎn)向崔太夫人道:“太夫人寬心。少夫人孕期飲食有度,胎兒大小適中,平日勤于走動,胎位又正,產(chǎn)程定然順暢,想來孩子很快便會出生,諸位放心吧�!�
這番話如同一顆定心丸,讓眾人懸著的心也稍安。
于是,崔太夫人挪至外間坐鎮(zhèn)。內(nèi)室只留下王穩(wěn)婆和芳云、翠兒伺候。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最初的陣痛間隙里,姜隱還能分神去想余佑安是否收到消息、是否已在回府途中。
可隨著疼痛越來越密集,她所有的感官都被劇痛占據(jù),再也無暇去思慮其他。
那沉重、不斷下墜的痛感,仿佛要將她的腰生生壓斷。每一次宮縮襲來,都讓她控制不住地急促喘息,喉嚨里溢出破碎的嗚咽。
芳云緊緊握著她的手,另一只手不停地替她擦拭汗水和淚痕,偶爾壓著聲問翠兒一句:“侯爺可回來了?”
痛楚達(dá)到了頂峰,姜隱已分不清自己究竟疼了多久,只覺得每一次用力都像是在耗盡最后一絲氣力。
耳邊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水幕,變得遙遠(yuǎn)而模糊。
“少夫人,看見頭了,再加把勁兒,快了快了�!狈(wěn)婆陡然拔高的呼喊,刺破了那片混沌。
姜隱的意識從迷霧中抽離,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向下屏息,腰骶處傳來的劇痛像是要將她生生撕裂,她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少夫人,別哭,用力,孩子就出來了�!�
姜隱死死咬住唇,將所有痛呼咽回,再次凝聚起殘存的力量,孤注一擲般地狠狠向下使力。
就在她感覺力氣即將耗盡時,下腹猛地一松,一種奇異而巨大的空虛感驟然降臨。
一個溫?zé)峄伒臇|西伴隨著一股熱流,順暢地滑出了她的身體。
那折磨了她幾個時辰的劇痛,也如同退潮般,瞬間消失了。
她渾身脫力地癱軟下去,大口喘息,意識還有些茫然,仿佛剛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驚醒。
“哇——哇——”
清脆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如同天籟般在產(chǎn)房里驟然響起。
“生了,少夫人生了,是個小郎君!”芳云和翠兒帶著哭腔的狂喜呼喊,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激動。
姜隱費(fèi)力地轉(zhuǎn)動眼珠,看到穩(wěn)婆麻利地將孩子包裹好,將孩子抱到了姜隱臉側(cè):“少夫人快瞧瞧,小郎君天庭飽滿,眉眼周正,是俊俏的哥兒呢”
姜隱掀起沉重的眼皮,借著眼角余光瞥了一眼。
小人兒正閉著眼奮力啼哭,小臉皺巴巴的像只剛出殼的小猴子。
她心頭暗笑,這穩(wěn)婆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一流。她心知剛出生的嬰孩都好看不到哪里去,也不必這般閉眼亂夸吧。
穩(wěn)婆轉(zhuǎn)身將孩子交給芳云,讓她抱去外間給太夫人瞧瞧,也請外頭的柳先生給小郎君看看,
她則留在房內(nèi),仔細(xì)照料姜隱娩出胎盤,處理后續(xù)事宜。
待一切收拾妥當(dāng),姜隱也換上了干凈的中衣,崔太夫人抱著孩子,領(lǐng)著奶娘喜氣洋洋地走了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眼巴巴盯著孩子瞧的余佑瑤。
“好孩子,辛苦你了”崔太夫人坐到床畔,緊緊握住姜隱的手,眼中滿是欣慰與疼惜,“你為侯府又誕下了一位嫡子。”
姜隱笑了笑,但心里卻隱隱覺得崔太夫人在提及嫡子之時,神情有些不同,難道說,她早便曉得宣哥兒不是余佑安的孩子這事了?
然而,身體和精神的雙重透支讓她無力深究,只與是崔太夫人說了幾句話,便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姜隱再次睜開眼吳,窗外天色已暗,屋內(nèi)燭火搖曳,在墻壁上投下晃動的光影,而守在榻邊的人已換成了余佑安。
他正俯身凝視著她,臉上愧疚與疼惜交織著。見她醒來,溫?zé)岣稍锏拇笫州p撫上她蒼白的臉頰,動作帶著無盡的珍視。
“阿隱,”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充滿了后怕與感激,“辛苦你了,我們終于有自己的孩子了�!�
喜悅之后,濃重的自責(zé)立刻涌上,他話鋒一轉(zhuǎn),“對不住,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竟沒能守在你身邊�!�
姜隱雙手撐著床鋪想坐起身來,余佑安連忙伸手扶住她,在她身后墊上厚厚的迎枕,讓她靠得舒服些。
“芳云她們派人去給你報信,你沒聽到消息嗎?”她抬眸看著他,故意板起臉,佯裝生氣地問。
她心里雪亮,明白自己生產(chǎn)這等大事,他未能及時趕回,若非傳信的人出了岔子,便只有一種可能,他被什么事絆住了。
在她看來,能讓他在自己生產(chǎn)時都趕不回來的,怕是只有陛下的事了。
余佑安聞言,薄唇緊抿成直線,臉上愧疚之色更濃。他伸出手握住她的,仿佛想借此傳遞歉意。
“今日下朝后,陛下召見了我和蕭自閑等幾人,正在商議林章平謀逆案的主審人選時,慎王突然求見陛下�!�
他眉頭緊鎖,回憶著當(dāng)時的情景:“陛下命我們在偏殿等候。誰知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待再見到陛下時,慎王也在旁�!彼穆曇魤旱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最后,陛下將此案交由刑部主理,并命慎王與謹(jǐn)王旁聽協(xié)審�!�
聽余佑安說完,姜隱只剩下滿心的驚疑。
她不過生了個孩子,滿打滿算也就三四個時辰,怎么就變天了?慎王到底做了什么,說了什么,竟能如此迅速地重獲圣寵?
再者,皇后與林章平之案有牽扯,按常理,慎王理應(yīng)避嫌才對。難道說,皇后娘娘那邊也無事了?
姜隱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反手用力握住了余佑安的手:“慎王究竟做了什么,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讓陛下回心轉(zhuǎn)意?”
余佑安緩緩搖頭,眼神銳利而冰冷。
“具體緣由尚未探明,但有一點(diǎn)可以肯定,慎王今日所言所行,必定戳中了陛下心中極其在意之處,畢竟連皇后宮外的禁軍都撤走了�!�